□蒙樂生
歲月不居,光陰飛逝,轉(zhuǎn)瞬之間,辰龍辭歲,巳蛇即位,新春又至。
盤點龍年,龍驤虎步,復興召喚,兆民奮發(fā),國運昌隆,偉績豐功。
當然,“神九”飛天,“蛟龍”下海,大國崛起,可圈可點之處多多;但也有憾事,龍蛇混雜,難盡人意。其實,不能對“辰龍”企望過頭,不能期盼它包打天下,更不能“褒龍貶蛇”,妄加指責。必須肯定,龍對中華民族的凝聚和華夏文化的融合,厥功甚偉。時序交替,龍飛蛇騰,守望相助,循規(guī)蹈矩,氣勢大度如此,可謂大家風范。
龍蛇互換,蛇在其后,稱為小龍,蛇體實乃龍之軀干,兩者難解難分??贾浼唢w黃騰達在先,龍后來而居上,但蛇并沒有因此而失去靈光。事實是騰蛇飛龍,各顯神通,他們雙雙登上生肖文化的寶座,共同演繹“龍年大吉”“蛇年如意”的愿景。
溯源太古,蛇早于龍升上神壇,早在史前就成了原始部落的圖騰。史載,開天辟地的盤古,畫八卦的伏羲,補天的女媧,都是人首蛇身。一部華夏文化史,居然是以蛇開篇,就連黃帝、炎帝、共工、祝融等諸多神靈也與蛇有“扯不斷,理還亂”的牽連。
所以,說蛇道蛇,國人對蛇情結復雜。人們既崇蛇敬蛇,又畏蛇厭蛇。敬者贊曰:“靈蛇知恩圖報”;崇者頌曰:“蛇女美麗多情”;畏者咒蛇狠毒可憎,厭者罵蛇陰險狡猾。又罵又贊,又咒又崇,褒貶不一,亙古如斯。憑心論,不管是大蛇小蛇,還是青蛇白蛇,抑是花蛇灰蛇,不管冠以任何定語,蛇之為蛇,始終不變,所變者是人們對蛇搖擺不定的心態(tài)。
還是西漢的東方朔講得有理,他說:“圣人之道,一龍一蛇,形見神藏,與物變化,隨時之宜?!笔ト酥溃颂斓刂蟮?;所謂隨時之宜,就是循天地大道。所以,不管是把蛇奉為神靈,或是把蛇打入地獄,說來說去,上天下地,都是愚人自言自語,自命不凡,自欺欺人。所謂“大龍”與“小龍”之說,說的都是人類族群。蛇若有知,會覺得很好笑,何以同一張嘴,竟然信口雌黃,既情有獨鐘,又深惡痛絕,真是何苦而來也!
國人為蛇畫皮,讓它帶上政治色彩。春秋時期已傳唱的《龍蛇之歌》在司馬遷《史記·晉世家》與蔡邕《琴操》中均有記載,其間的龍是指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五蛇是追隨身后的五位侍臣。從那之后,君為龍,穿龍袍;臣為蛇,服蟒袍,遂成定格。
《史記·高祖本紀》記載: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傳說有老婦人在斬蛇的地方痛哭,說她兒白帝子化為蛇,被赤帝子所斬。后人指出,那是劉邦欺神瞞鬼,借斬蛇來神化自己。
《晏子春秋》記載:齊景公出獵,上山見虎,下澤見蛇,認為不祥,問于晏子。晏子回答說,虎居山林,蛇伏草澤,是得其所,何為不祥?若說不祥,是國有賢人而君王不知,是知有賢人而不用,是用賢而不任賢。晏子為蛇正名,借蛇來說國家大事。
名家以蛇說理,富有哲學思辨。《老子》大智若愚,他說“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蜂蠆虺蛇不螯……”說的是道德勝于邪惡?!肚f子》中,蜘蛛問蛇:“我有好多條腿,為什么你沒腿卻走得比我快?”蛇答:“這是天賦,我不需要腿。”《荀子》借“騰蛇梧鼠”喻專一,說“騰蛇無足而飛,梧鼠五技而窮”。先哲前賢借蛇抒懷,說到底是說道德智慧。
兵家以蛇論戰(zhàn),“三十六計”之一是“打草驚蛇”。古人擺“一字長蛇陣”,那是借蛇來論行軍布陣?!八^常山之蛇,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擊中則頭尾俱應”,是從《孫子兵法》中“三軍如率然”引申而來?!度龂尽分兄T葛亮“作八陣圖”,其中就有“蛇陣”。抗倭名將戚繼光所設計的六丁六甲戰(zhàn)旗中,“丁巳神將”是執(zhí)狼牙棒的蛇神。
說蛇道蛇,千言萬語,無法盡述??偟膩碚f,人類與蛇長期相處,情感極復雜。自古以來,人們畏蛇,咒蛇,忌蛇,打蛇,斬蛇,防蛇,避蛇;同時又敬蛇,崇蛇,奉蛇,祭蛇,拜蛇,弄蛇,養(yǎng)蛇……其實,蛇之為蛇,朝代更迭,千古不易,慨然如是。
從生物之蛇,到人文之蛇,盡管國民有“蛇蝎心腸”“見蛇三分災”等成語俗語,但比起西方文化《農(nóng)夫與凍僵的蛇》和《舊約全書》中誘惑亞當與夏娃吃智慧樹上果子被罰“用肚子走路,終生吃土”的蛇而言,可以看到華夏民族對蛇極其包容,極為大度。
雖然國民對蛇很客觀很平和,但毋庸置疑,毒蛇足以致人于死命,所以古人有“毒蛇嚙腕,壯士斷臂”的悲壯。蛇年說蛇,明智選擇是避禍趨福,是避免與生物蛇沖突,是從不同文化側面欣賞生肖蛇之美,是改打蛇、殺蛇為防蛇、用蛇,是賞識“蛇寶”。
作為生物鏈中的重要一環(huán),蛇是構成環(huán)境的基本要素之一。古人“巳月不殺蛇,昔賢有遺告”。對蛇的肆意捕殺,必然導致生態(tài)失衡,造成環(huán)境破壞。所以,對蛇的保護就是對環(huán)境的保護,而愛蛇護蛇,就是保護生物的多樣性,就是促進人與自然和諧。
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高明之處是以哲學思辨審視蛇,保護蛇。其實,保護生物多樣性,就是保護文化多樣性。保護蛇衍生的物質(zhì)文明與精神文明,是癸巳說蛇的目的。
古有“靈蛇銜珠以酬德”。靈蛇酬德,癸巳吉祥,蛇年如意,如此足以!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