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驚雷響起,暴雨襲后,塵埃滌凈,地面往往干燥依舊;春日綿綿細雨,潤物無聲,卻催生萬物。由是,我想到了生命的快與慢。
山中寺廟用水,全賴于從山腳下一灣泉水中汲取。方丈讓僧人擔(dān)水,卻給了他們兩只破漏的木桶。僧人擔(dān)水,沿路傾灑,回到寺中,桶中水僅剩一半。僧人以為方丈想以此磨煉其心志,故不出言。然而經(jīng)年累月之后,僧人終于忍不住問起緣故,說:“寺中香火興旺,為何獨獨吝嗇于兩只木桶?”
方丈微笑不語,引僧人走出寺外。只見僧人擔(dān)水之路,路畔早已繁花似錦。
大學(xué)時曾有一位同學(xué),畢業(yè)后從事物流工作。他常年累月地坐飛機乘火車,跑市場,做調(diào)研。用他的話來說,每天恨不得有25個小時可以拿來用。五年不到,這位同學(xué)的事業(yè)如日中天,他的物流公司成了本城最大的一家,他為此耽誤了個人的情感。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被查出患了絕癥。彌留的日子里,他終于閑了下來,由家人侍候著。同學(xué)很是內(nèi)疚,然而他的母親含淚說了一句話:“我寧愿天天這樣侍候著你。”正是這句話,讓他重新考量起自己的人生來。
人生并不是拳擊賽,沒有必要分出高低勝負。生活中,也沒有這樣的高手,可以打敗一切,永遠常勝。錢,是永遠掙不完的。你再賣力,也很難超過比爾蓋茨;事業(yè),也是沒有盡頭的。你再拼命,也無法將一切做得完美無缺。
因而,我們在忙碌之余,既要仰頭看看燦爛的星空,也要低頭審視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
我每年都會抽出時間旅游出行。去桂林看山水,去黃山看美景,去云貴看高原,去上海看城市,去蘇州看園林。在這些地方,我和我的朋友們每到一個景點,都會拿起相機拍攝,拍完景色再拍人。自拍,互拍,忙得不亦樂乎。
旅行社的行程安排更忙,常常一個景色玩了不到數(shù)個時辰,就要換去下一個。坐在車上來去顛簸之后,一次旅行就這樣匆匆地完成了。
反觀那些也是同樣去這些景點的國外游人,他們總是不緊不慢。在上海的朱家角,我曾遇到了幾位背著行囊的美國人,他們沒有加入什么旅行團,也沒有導(dǎo)游。我好奇地和他們聊天,得知他們竟然在朱家角附近租了一處民房,和房東簽訂了半年的租房合同。接下來,他們就開始了自己的旅行計劃,早晨起來去菜市場買菜,回去收拾一下之后,就背包出來看景。有車的時候坐車,沒車的時候步行,傍晚回去,再生火做飯。“我在這里呆了兩個月了,該去的地方我都去過了?!币粋€大個頭的年青人這樣說道。他告訴我,為了這樣的出行,他們提前數(shù)年進行準備。
在蘇州的寒山寺,我曾見到過數(shù)百名日本游人,他們伏在地上,描繪著寺廟的景色。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安安靜靜地呆在那里,時而輕聲地討論一下什么。
這一幕讓我動容。不論這些人是什么身份,他們的信仰是什么。關(guān)鍵是在于他們能慢下來,靜下來。如果我和他們一樣,也想把寒山寺的外景保存下來,該會怎么做呢?肯定是拿著數(shù)碼相機,對著寺前寺后一陣狂拍,回去之后將照片存在電腦里,表示曾經(jīng)來此一游。如此而已。
其實,生命真的是短暫的。曾經(jīng)有位雜文作者在他的文章中這樣寫道:“我算過,一個人一輩子不過八百多個月吧。除去孩提無知和少年懵懂這一段,這八百多個月,還剩下多少呢?”八百多個月,這樣的計算方式的確令人警醒。是啊,無外乎有詩人這樣表達,“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除去了里面的悲觀成份,這話里,是不是有一種自我超脫的意思?
日換星移,時間的流逝全在不知不覺之間。歲月的風(fēng)霜,如同蚯蚓,悄悄地在我們的臉龐掘起了溝壑。曾幾何時,我們也是恰同學(xué)少年,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dāng)年萬戶侯。
回首過去,我們曾漫不經(jīng)心地沐浴于冬日的陽光下,促膝談心;憶及朋友同窗,飛鴻傳書。如今,我們走在街頭,見面也不過一笑而過。懷念親人,卻常忘了打去電話道一聲問候。忙,不知不覺改變了我們生活方式,生活節(jié)奏,甚至生活習(xí)慣。忙,成了我們的口頭禪。為工作,為金錢,為子女,為生活得更加體面,為日子過得更加滋潤,甚至犧牲了自己的所有閑暇。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萬靈的造物主創(chuàng)造了我們,難道就是讓我們步履匆匆,窮盡一生地滿足自己的物欲嗎?
答案顯然不是。生命是一個過程,我們不必問清自己來自何處,也無需去問自己終向何方。就將生命當(dāng)成是一幅徐徐展開的宣紙,任由我們潑墨揮毫,描繪精美絕倫的畫卷。
于是,請放慢些前進的腳步吧。將那些閑暇時光拿出來,邀上三五知己,擇一處茶座,泡一壺香茗,再點上一盤天方茶業(yè)的“慢點”禪食。茶座的玻璃窗外,依舊車水馬龍;而茶座室內(nèi),芳香馥郁,輕啜一口香茶,略嘗一塊“慢點”,談生活,談志趣,連同那些平日里的瑣碎,都可以用來佐趣。或者,陪著妻子,領(lǐng)著孩子,在春日的明媚里,在公園里漫步徜徉,享受一家人的天倫之樂。
德國的古典詩人荷爾德林在他的詩中這樣寫道:“如果人生純屬辛勞,人就會仰天而問:難道我所求太多以至于無法生存?是的。只要良善和純真尚與人心相伴,他就會欣喜地拿神性來度測自己。神莫測而不可知?神湛若青天?我寧愿相信后者。這是人的尺規(guī)。人充滿勞績,但還詩意的棲居在這片大地上?!?/p>
慢一點,讓我們詩意地棲居在這片大地上吧。
〔責(zé)任編輯 袁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