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935年的國內外形勢
日本帝國主義侵占東北和熱河后,要求華北特殊化,要求河北省政府從天津遷去保定,要求山東、察哈爾、河北、山西、綏遠五省脫離南京而特殊化。向全中國遍設特務機關。向全中國走私傾銷日貨販毒。和德意結成法西斯侵略軸心,利用美英法的反蘇反共,分向東西進攻,走向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程途。用“善鄰友好,共同防共”作其進攻中國的煙幕。
美、英、法帝國主義者,一方面縱容日本侵華,一方面慫恿蔣介石堅持內戰(zhàn),向英、美、法屈服。英國滋羅斯爵士給蔣介石出主意,濫發(fā)紙幣,實行“法幣”政策,搜刮內戰(zhàn)軍費,而用海關關余豢買蔣介石,企圖保持在南中國長江流域的壟斷權益。美帝在幫助蔣介石印制“法幣”、使用“法幣”而搜刮中國所有白銀,販運紐約,用“麥棉貸款”誘買蔣介石上釣竿,作由經濟侵華轉向干涉中國一切、臣服蔣介石于美國統(tǒng)治之下。法、德、意各帝國主義,以少量軍火、用舊或過時飛機,給蔣介石出賣,煽惑蔣介石,把“反共內戰(zhàn)進行到底”。
蔣介石為了迎合日本,實行媚日政策。把集中華中、華北抗日的部隊,調到鄂豫皖和西北“剿共”。成立“華北軍分會”、“華北政務整理委員會”,簽訂中日《塘沽協(xié)定》,屈從日本華北特殊化之要求。對日本的各種無理取鬧和要挾,如南京日領事失蹤等,奴顏婢膝,一一聽從。對美、英、法、德、意百般恭順,甚至學希特勒,留個鼻胡,表示他對洋大人的忠誠孝順和奉命惟謹。他對江西蘇區(qū),進行了飛機、公路、碉堡配合瓦解的瘋狂“圍剿”,攻奪了紅色首都瑞金,大言不慚地向全世界宣布:“對共產黨只要三分軍事七分政治,就可使中國共產黨在地球絕跡”。對所有侵害了的工農兵蘇維埃政權地區(qū),進行了燒殺奸淫、搶劫擄掠的專門制造無人煙地區(qū)的毀滅政策。對全國強迫實行“法幣”,搜盡各界人民手中的銅幣,引起全國物價不穩(wěn),金融枯竭。對全國人民實行著封建奴役的保甲制度。對全國人民施行無理的通行限制,住宅行李的嚴密搜查、限制。對其軍政公教人員,也實行五人十人連保連坐的監(jiān)視制度。對全國進行奴化思想及統(tǒng)治。在全國各地勒令修建碉堡、公路,“防共”、“剿共”,用全國陸軍、空軍,“追剿”離開江西的主力紅軍。對中國共產黨采取了一面屠殺,一面自首、瓦解的政策。江西蘇區(qū)的革命群眾,為屠殺和自首所苦害者數百萬人。全國秘密的地下共產黨遭受難以數計、難以言喻的破壞,很多的省委被摧毀,很多革命干部被敵人自首誘惑而離開革命,很多革命干部在監(jiān)獄受敵人折磨。蔣介石為了“根絕赤禍”,還發(fā)布了《防止假自首條例》。蔣介石的南京政府,以貪污、腐化、草菅人命、媚外賣國而臭名驚人。
日本帝國主義準備滅亡中國的《田中奏折》,日文本、中文本、英文本,在各國公開印發(fā),日本的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特務活動,依照《田中奏折》原文,逐步向中國推行。全國的抗日救國潮流日益高漲。全國各派系地方軍事實力分子們,在不滿蔣介石的媚外殘內。蔣介石把洛陽、西安、武漢、重慶,作陪都或行都,準備從日本的侵略進攻中,逃開南京,其中對重慶經營尤力。西南雜牌軍人,少數為蔣介石籠絡,與蔣一致經營四川,多數與蔣矛盾對立,怕蔣排擠、分化、吞并,恨蔣侵奪其勢力與地盤。蔣介石為緩和矛盾,把西康建省,把青海建省,并表示東北四省雖失,本土仍大,全國省數并未減少太多。把從東北撤退入關的東北軍,分布在華北和鄂豫皖,制止東北軍抗日。向西北提出“開發(fā)西北”的口號,一面轉移全國視線,要全國上下,不要努力去收復東北失去的四省,只要全國都去注意如何“開發(fā)西北”,以求茍延殘喘。一方面企圖把西北地方勢力吞并,據西北為己有,以屏障其將來在四川之茍安。蔣介石的“開發(fā)西北”,激起西北一些有識人士的反感,認為蔣介石把西北當“殖民地”,把西北人當“奴隸”。以致蔣介石派在軍政界的南方人員,一律被軍政界中的原有人員呼為“蠻子”,談笑之間,“蠻子”一出現(xiàn),人多轉移話題或不歡而散。不論軍界政界,南方人員與西北人之間,形成不可逾越或不可化除的思想、言行、情感間的鴻溝。
1927年至1930年,西北的主要武力,為馮玉祥及其屬下。西安政變之后,該部雖然“反共”,但因具體條件不同,在“反共”的殘暴程度,略有差異。初政變后,拘捕了一些革命干部,但黨的各省省委、地委、縣委還未受破壞。只有不準再作革命活動的禁令,還不像蔣介石那樣,“立即殺無赦”和使用偵探包打聽,搜查追捕的做法。
因為馮氏只注意了練兵帶兵,保存兵力,擴大兵力,政權還多在一些封建殘余、立憲思想、改良主義、舊民主主義思想的老官僚政客,或四不像的新官僚政客手內,既不會搞完全封建政權,也不會搞立憲或舊民主政權。坐官為了撈本,“三日京兆”,抓得一點本利另作他圖的人,占主要數量和質量。一個縣同時來兩個三個新縣長接任,使舊縣長不知給誰交才是。幾個新舊縣長之間,各夸后臺,各搬靠山,爭抗打架,縣政紊亂,笑柄不一而足。省黨部派赴各縣建立縣黨部的人員,縣長不理,紳士不睬,地方人士不與往來,住用辦公皆無處所,生活費用毫無著落。弄得省派人員,到各縣向人搖尾乞憐,無人顧念。這種國民黨新“黨棍”,到處不受人垂青,從反面影響了當時在政變后仍立足教育界的許多知識分子共產黨人,雖然對革命動搖,還不敢毅然決然去投奔國民黨或反革命。這種狀態(tài)在西北存在二三年之久,個別地區(qū)存在達四五年之久。
改組后的國民黨,既非為馮系,又非蔣系,那系也有,那系也不得人心,不得過問軍政權力,只是縣長或軍官的尾巴或點綴品。有的官僚政客和軍官們還非常討厭他們,認為“黨部”是來給他們做絆腳石或掣肘者。
我們有的同志,利用這種間隙矛盾,做了好多工作。大多數為教條思想統(tǒng)治的同志,白白放過許多這種有利機會。
當“清澗兵暴”發(fā)生后,蔣介石在西北還毫無爪牙,無從過問。馮玉祥及其部下執(zhí)政陜西者,認為系井岳秀部下問題,所以,未從西安派兵赴陜北“剿”或“打”。到起義部隊轉移韓城一帶,才由關中一些駐在地武裝進攻,還不是用全力對付。在陜北,井岳秀一方因幫助烏審王公復辟,被蒙兵將其一團擊潰于蒙地,一方防止其部下高子清師也乘機倒井。所以,清澗以北的兵力未敢稍動,只做防范。延安為中心的兵力,全力進攻起義南下的部隊,而且以軍事對軍事為主,對于政制方面毫無新措施。對于共產黨方面,監(jiān)視常漢三和搜捕趙仰普外,也未有其他措施。而西北地方武力,以楊虎城武力最大。從1926年西安解圍后,初有楊虎李虎之爭,繼皆受制受擠于馮系各部,對陜局皆無權過問。只有于右任及其左右,對陜局有發(fā)言權,也得追隨馮后,拍馮馬屁。而且,有的皆被馮系把他們編調,或在關中、漢中各地暫駐,或調出陜西,參加對河南、安徽的戰(zhàn)爭及蔣馮閻間之新軍閥混戰(zhàn)。對陜北,實仍是井岳秀以“陜北王”割據獨霸。
渭華暴動起后,馮系主持陜政部分,以主力對戰(zhàn),在關中各縣搜查防范配合,比陜北嚴密殘酷的多。但在暴動武裝失敗后,中共陜西省委才遭重大破壞。在省委遭破壞后,牽連影響關中各縣黨與團才遭破壞。但還不像蔣介石“四一二”后或對“八一”、“江西”的那種做法,還只是像1925年前京津滬漢軍閥們的那種做法一樣,還是偵探偵知了黨的秘密機關所在地,機關中秘密人員有點疏忽,露了一點形跡,反革命的鷹犬們,根據這種蛛絲馬跡,突加包圍搜捕才破壞。由于秘密工作同志的忠實勇敢和平素的謹防,所以對各縣的株連不太多太重大。因而,省委被敵人破壞后,各縣的損失,還極有限。后來,省委遭破壞,出了叛徒,才使各地黨與團的組織受損失重大。
進攻渭華暴動的反革命兵力,只是駐關中的一部分馮系執(zhí)政統(tǒng)治關中的部隊。在漢中,在甘肅,在陜北的反動武裝,皆未出動。蔣介石及其部下嫡系,當時因西南、東北、西北皆仍是懸空,其實力未能到達。所以,對渭華暴動,根本無從過問。有的還以為是地方實力和馮系的沖突,有的懷疑共產黨如何在純粹農業(yè)地區(qū)能弄起些武裝。而且,蔣介石也并未因為馮系執(zhí)政陜西部隊鎮(zhèn)壓了共產黨而有所獎勵或補充。
由于馮系和回民間有過重大沖突,由于蔣介石正在打算削弱分化消滅馮系,所以,蔣介石及其南京政權對西北一切,只好聽之任之。由于蔣馮閻戰(zhàn)爭已是箭在弦上的形勢,蔣介石也派了些黃埔學生,到各部隊中去活動及篡權,也派了一些“黨棍”,向西北各省國民黨黨部中混入,企圖做其軍事政治進攻之內應。蔣介石強調“服從南京”、“服從中央”、“服從中央黨部”等,懲全國各派系及西北馮系,要把軍權、政權、財權、黨權,向南京統(tǒng)。
在1929年、1930年,蔣馮閻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西北、華北,稍有實力,有一個旅的軍人,都在招兵買馬,擴大實力。在社會上稍有名望,帶過兵或民團的人,活動一下,可以得到團長或旅長的番號和委任,大肆活動。在戰(zhàn)爭期間及戰(zhàn)后一個日期,這種機會仍多。
投降路線和經驗主義,使我們未能在此時放手活動。(陜北當時有數十名黃埔及各軍校學生,放手去搞,可以搞好多名堂。)
從1926年起,西北黨內有些同志,秘密研究第一國際到第二國際,巴黎公社到十月革命,鴉片戰(zhàn)爭、太平天國、八國聯(lián)軍、辛亥革命,辛亥至1925年國內外的各種變化,得到結論是“西北特殊論”。
西北特殊論的主要內容是:
一,西北地廣人稀,民族復雜。主要人口是漢人,還是農業(yè)自然經濟為主,手工業(yè)及前資本主義商業(yè)為副。十萬以上人口的城市,只有西安、三原、南鄭、蘭州??梢宰咝梁ジ锩男问剑墒鹆x,影響各縣。可以由各縣搞起一支力量,乘機奪取省會,然后改造各縣各鄉(xiāng)。楊虎城攻守西安和馮玉祥入陜,證明了這一結論正確,但暴露出馮楊二部皆非絕對受黨領導的部隊。而黨領導的史可軒、石謙部力量太小,還不能左右西北全局。
二,西北在辛亥之后,雖比滿清有些政治改良,基本未變??h議會未在各縣普遍設立,省議會為紳士、政客、官僚所把持,只是軍閥的附庸。所以,實行國民會議呢?仿效蘇聯(lián)實行工農民主呢?有人主張前者,有人主張后者,有人主張采取二者之優(yōu)乘機施行。有人主張無產階段專政是基本目的,為達此目的,可以采用許多過渡橋梁,達此目的。
三,陜局為西北的中心和關鍵。誰主陜政,可以由陜帶動和左右甘、寧、青、新。而且,由于交通閉塞,遠離??冢炔粫⒓词艿降蹏髁x威脅,又可以脫離上海、北京、南京之政治及經濟的影響而割據。
四,但西北要搞“上海暴動”,或“首都革命”,或“巴黎公社”,或“進攻冬宮”,皆不可能。只能采取中國傳統(tǒng)的農民戰(zhàn)爭,加上革命政黨的領導,革舊布新,實行人工培植社會發(fā)展和進化,促進革命的成熟。
這種西北特殊論,發(fā)展為后來的“爭取革命在一省或數省首先勝利”。因為各種意見、論證、經驗,說明中國領土之大,人口之眾,政治、經濟、文化水平之不平衡,反動統(tǒng)治的軍事力量在各省分布也極不均衡,其控制力之強弱也不相同或一致。這種論調,是駁斥“一夜天變”、“一蹴而成”的盲動主義和幻想一舉而成的小資產階級速勝論和急性病者,也是駁斥那種夸夸其談、不務實際、引經據典、玩弄教條、兒戲斗爭、兒戲暴動的教條主義者。
革命營壘中,消極等待,不敢動作,沙鍋搗蒜,挪個地方,挪個年月,碰碰運氣,隨波逐流……各種思想非?;靵y?!安辉旆?,難安然”的路線,好多人不愿意接受。
1929年到1931年的反革命對付革命,在西北地區(qū),還是“各掃門前雪”、“各自為政”、“逆來順應”的地方性部分做法。革命力量是此起彼露,反革命“追剿”此緊彼松,還不是全省或數省的聯(lián)合行動。
1931至1933年,各省推行保甲、軍警、民團,還不一致。蔣系勢力滲入西北,只顧抓省級軍政黨的重要人員任免權,還不能把南京所決定的一切,貫徹到各縣政府。
由于蔣馮閻戰(zhàn)爭中馮閻失敗,馮氏及其直屬系統(tǒng)的軍政要員及部隊,全部離開陜甘及西北,而被分散在皖豫魯華北各省。蔣介石當時兵力有限,無兵開入陜西,不得不利用與允許楊虎城率部由安徽返回陜西。蔣系只好在省政府及省黨部兩方面派些人來,抓黨權、政權、財權,企圖控制與“中央化”。
楊虎城及其部屬,一些改良主義的政客、官僚和新舊知識分子,依附楊虎城,利用西北普遍種大煙籌款,經過上海,由國外購買軍火,一方興建華陰兵工廠,修造武器,謀擴充兵力,推行“大西北主義”,打算割據西北,觀望全國形勢,可能于有利情況下,出兵潼關,逐鹿中原,問鼎國政。向國外派遣省公費學生,給國內國立或某些私立大學貧寒學生獎學金,收買人心,延攬人才,企圖形成一個堅強的西北地方實力集團。
蔣介石為瓦解和“中央化”,不使西北地方實力派形成,強調嚴禁種煙,扼絕地方勢力之財源。黨務經費由南京“中央黨部”發(fā)給,政務經費由南京“國民政府”補助,軍費從軍隊由軍委會統(tǒng)一整編,統(tǒng)一補給。一方給西北派遣黨政財軍各色人員,安插到黨政及軍隊中,一方把建制及人員任免權收到南京。
在“九一八”事變后,為安置東北入關黨政軍人員,轉移全國視線,提出“開發(fā)西北”,“建設西安為陪都”,設立“西京建設委員會”,各派系的黨棍政客,向西北黨政教界羼鉆爭奪。
到1933年左右,為了“剿共”,為了控制縣以下政權,為了篡奪省政府權力和機構,蔣介石把在南方湘鄂贛皖“剿共”行之有效的“專員”、“專員公署”推行于西北。自1926年被取消而銷聲匿跡的“道尹”及“道尹公署”,改變?yōu)椤皩T”及“專員公署”而出現(xiàn)。他在陜西開始只先設一個榆林專員公署,對付陜北。以后,才每十縣或數縣設一個,為省的代表機構。對禁絕大煙、編保甲、筑碉堡、聯(lián)結民團、保安隊和反革命主力部隊之間的協(xié)同“剿共”,起了極重大的作用。西北沿清末而來的縣政拖延、因循、腐化、頹廢惡習,在革命戰(zhàn)爭面前,表現(xiàn)了昏聵無能,混亂軟弱,極易為革命風浪把他們如秋風振落葉一掃而光。但,反革命專員制和專員公署,卻成為革命的頑敵和勁敵。它具有“便宜行事”、“隨機應變”的權力。蔣介石所以堅持這種制度至1949年快20年,不是沒有原因的。反革命罪行和血債,也在這種機構和人員身上最多最大。
西北的革命武裝斗爭,從1927年的“清澗兵變”起,一直在向著推翻蔣介石在全國統(tǒng)治的目標戰(zhàn)斗著。在政治和軍事戰(zhàn)斗口號方面,始終只提推翻蔣介石國民黨的反革命統(tǒng)治,而沒有明白提“打倒井岳秀”或“打倒馮玉祥”或“打倒楊虎城”的口號。在實際戰(zhàn)斗行為中,相與直接肉搏拼生死作戰(zhàn)的,卻為井系馮系楊系部屬,而一直從1927年到1933年快10年間,還沒有和蔣介石的嫡系主力接火,但從1932年以后,西北紅軍逐漸壯大。
到1933年,蔣介石在南方“圍剿”有所進展,尤其從1934年,南方紅軍長征,蔣介石所謂“收復江西”之后,因鎮(zhèn)壓察哈爾抗日同盟軍,將其嫡系部隊駐在以北平為中心的華北,同日本訂了“何梅協(xié)議”。西北紅軍聲勢壯大起來了,長江以北的河南也為蔣系控制,馮系閻系及東北軍西北軍也已大多受制于蔣氏。所以,蔣介石在全國建立了兩個“剿共”指揮中心:一個是“南昌行營”,進行尾追長征中的南方主力紅軍,“圍剿”鄂豫皖和川陜紅軍,搶劫、擄掠、搜捕“收復了的江西”蘇區(qū),搜捕破壞南方各大城市殘存的秘密共產黨和閩贛各地散存的紅軍和赤色游擊隊。一個是“北平軍分會”,進行調遣華北雜牌軍隊入陜,協(xié)同西北地方軍“剿共”;督促閻錫山沿黃河修筑二千多里碉堡線,阻止紅軍東渡抗日;派組以毛侃為首的北平軍分會駐綏德參謀團,聯(lián)絡晉綏寧甘陜五省地方兵力,協(xié)同84師,“圍剿”西北在陜甘交界及陜北為中心的紅軍和蘇維埃區(qū)域。在華北各大城市,實行極嚴密的搜查制度,沒有擔保,行旅不能入店投宿;沒有鋪保和家眷的人,不能租房住。一切關卡渡口,嚴密控制和搜查,商旅皆難通行。學生也受搜查監(jiān)視。連國民黨自己的黨政軍機關中的大小職員,因無黨派人占大家多數,也得五人或十人互相連保,才能任職。動員東北軍、晉軍、綏軍、寧軍、陜軍及蔣系嫡系主力與空軍,向西北大規(guī)模進軍。制止華北的抗日宣傳與活動。
從1934年起,西北的革命與反革命,完全以新的形態(tài)和陣營出現(xiàn),而對戰(zhàn)。過去,雖曾你死我活,作生死戰(zhàn)爭,參與的人,雙方皆屬地方對地方,部分對部分。從1934年起,首先一個特點是蔣介石以全力媚日,瓦解與鎮(zhèn)壓華北的察哈爾抗日同盟軍,唯恐其與土地革命的紅軍聯(lián)結起來;布置以全力“消滅”西北的紅軍、共產黨,惟恐其與南方長征的紅軍會合起來,同北方的抗日同盟軍聯(lián)合起來。
第二個特點是日本從侵占東北、熱河,蠶食華北察北,冀東又制造出“防共自治”的“中日緩沖地帶”,推行華北五省“偽滿化”?!短镏凶嗾邸罚恢皇沁M兵計劃或密謀,而是滅亡中國的日寇的行動綱領在逐步謀實現(xiàn)中??谷諏⒊芍袊褡甯锩闹黝},中國革命面臨由社會革命轉向民族解放的關頭。
第三個特點是蔣介石督戰(zhàn),何應欽指揮,毛侃作聯(lián)系,84師作先鋒,全力“消滅”西北和全國的共產黨、紅軍、革命根據地。而是以“消滅”西北的革命勢力為主要的反革命具體目標。
第四個特點是西北的地方勢力,地主武裝民團、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地主惡霸的統(tǒng)一行動,一致動員,才真正開始了。過去,這個官紳被斗,其他官紳不動;甲區(qū)或甲縣民團作戰(zhàn),乙區(qū)或乙縣者既不相援,也不過向。此時,一反數十年積習,一切地主反革命利益的代表人物或一切反革命分子,都在竭謀盡力,進行“防共”“反共”和反人民。
而革命陣營內部,也由陜北黨與團特委畢維周、王兆卿等被屠殺破壞后,經過華北北方局的幫助,重新恢復起來,陸續(xù)派回許多干部,加強與充實黨的領導與工作。黨的領導重新建立與恢復了。接著,參加察變失敗的干部、西北軍事領導之一的謝子長重返西北。西北的“分土地”、建立“貧農會”、“擴紅”、建立“紅軍”、“游擊隊”運動大規(guī)模開展起來。陜西省蘇維埃代表大會于1934年底舉行。西北原有的紅軍游擊隊,經過戰(zhàn)斗,洗煉,建立了紅26軍的統(tǒng)一番號,建立了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的統(tǒng)一作戰(zhàn)領導機構,由地方黨力量不夠雄厚的陜甘交界,轉移到全國僅存的地方黨力量和群眾基礎最雄厚的陜北。
革命與反革命的最殘酷最激烈的戰(zhàn)斗,在1934年,開始遍地展開。
黨的陜北特委,從1931年白明善犧牲,許多人先后被捕,在陜北的特委常委、執(zhí)委呈現(xiàn)渙散、凌亂、不振氣象,旋改組。由畢維周、王兆卿等同志負責后,初由于1931年之新的盲動冒險路線,把黨與團合并,組成行動委員會,由畢任書記,取消過去的組織形式。由于行動變化猛驟,使許多人失去關系,也造成黨與團內的一時混亂。由于在華北和西安的一些人努力幫助,旋又糾正了總路線的盲動冒險,改變了行動委員會的組織,仍然恢復了黨的陜北特委和團的陜北特委,而且是黨領導團,團是黨的助手,領導青年參加戰(zhàn)斗。仍由畢維周任黨特委書記,王兆卿等為委員。魯學增、趙景隆等為團特委委員。黨與團特委在一塊組織機關,過生活。因工作和職務關系到華北的和在西安的,或另任工作(如劉瀾濤是陜北黨特委之一,到華北后,另分工作。李馥華是特委巡視員,也另做北方工作。只有趙通儒仍按1930年棗樹坪會議執(zhí)行任務與保持關系。焦維熾等在西安……),或仍與陜北黨與團工作保持密切關系。
在1932年前后,陜北黨與團特委遭受敵人摧殘和破壞,畢維周、王兆卿等五人殉難。黨與團的主要領導機關受此慘痛損失,也造成一時混亂。由于北方局派人,魯學增、安芳洪夫婦奔走于華北陜北之間,還有些人奔走于西安陜北之間和陜北與北方局之間,陜北黨與團特委,在馬明芳、崔田民、馬文瑞、魯學增、安芳洪等的在陜北支持和向外聯(lián)結,以及久在華北、西安同志們的策劃(每次陜西、西北、陜北黨遭破壞后,喬國楨和趙仰普,以及當時尚未叛變的楊應舉,苦心盡力,謀恢復與重建工作……)配合,先后楊璞(1934年冬被捕,1935年春才自首,自首后參加敵肅反工作,才進行勸解別人自首的反革命活動)、郭洪濤、王達成、彭飛等到陜北。郭洪濤回陜北,對當時盲目提倡“成份論”造成的工作慌亂和開始進行分配土地、建立蘇維埃政權,同謝子長的返回陜北廣泛開展游擊戰(zhàn)爭,起了極重大的作用。
渭華暴動失敗后,在陜西及陜甘,有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武裝起義和戰(zhàn)斗,有過武字區(qū)及南梁堡的割據和大小塊根據地的試建與堅持,但還未進行過黨的代表會和蘇維埃代表會,而且也未形成堅固的黨的領導。只是一些高級干部,一方面團結一致,一方面又為分歧的意見各執(zhí)一是,牢牢領導與創(chuàng)建武裝部隊,團結在部隊為中心的活動。
陜北黨,自1927年至1930年,經過數次代表大會、擴大會,又與北方局和陜西省委、上海中央、南方江西蘇區(qū)中央,取得和保持著緊密聯(lián)系,雖屢遭破壞,下層從支部、區(qū)委、縣委到特委,各種系統(tǒng)、關系,始終保持著。尤其陜北黨特委的軍委,雖然有了楊國棟的由消極到不干到離開,但軍委本身并未削弱,因劉志丹、謝子長堅持建軍擴軍,趙仰普同北方局保持華北與西北間的關系,由陜北黨特委軍委,經北方局及中央批準而擴大成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鑒于陜西省領導之不能隨機應變,給根據地黨的統(tǒng)一領導,建立了由中央批準的西北工作委員會。以至后來1935年北方局又有朱理治等的中央代表團、張慶孚的中央代表等相繼出現(xiàn)。這些機構,限于當時戰(zhàn)爭環(huán)境,人員未充實,制度未完善,機構不整齊,那是另一回事。而且于開始分土地后,召開了陜北蘇維埃代表大會于1934年冬,陜北黨與團是起了重要作用的,對培養(yǎng)黨政民地方工作干部,對陜北土地革命開始在綏米佳吳分土地,是起了推動作用的。洪濤在當時及稍后的一些偏差、錯誤、毛病,別人也不是沒有,而且有的比洪濤有過之無不及。前后事證,不難徹查。
在西北革命與反革命戰(zhàn)爭急驟直變、慘酷劇烈形勢下,有些人被嚇的不敢革命,有些人逃避革命,有些人叛背革命。但在參加了革命的人們之中,也有不少人被反革命“圍剿”嚇得倉皇失措,手忙足亂,或一味逃奔,或一味應付,或遷怒于群眾,或怨天尤人,過分地從內部搞鎮(zhèn)反。
蔣介石在“圍剿”江西戰(zhàn)爭中,沒有使用海軍,因中國海軍有個傳統(tǒng),不參加內戰(zhàn)。他使用了新建立的空軍和嫡系,他瓦解了福建人民政府的抗日反蔣。對西北,從1925年北伐到1934年的十年間,一直未使用過嫡系武力。蔣馮閻戰(zhàn)爭,雖然蔣介石勝利,還未有一兵一卒入西安。
由于回民實力和陜西地方實力,乘馮玉祥在魯豫冀間之失?。ㄉ綎|韓復榘為蔣收買,河南戰(zhàn)敗,河北為奉軍接去)而取得寧甘陜。連蔣介石本人,也在1935年前不敢到西安一行。
1934年一年的竭力經營,才把84師、晉軍、東北軍驅在前鋒,而以嫡系之黃杰、關麟征、杜聿明部殿后,胡宗南等準備入陜。到1935年,蔣介石在西安建立了“西安行營”,把憲兵第三團蔣孝先(雙一二打死)全部開入,駐于西安,飛機場修好,鐵路修好,公路修到甘肅,碉堡從蘭州、寧夏、山西、陜北,沿長城和黃河,修到潼關,才屢屢親到西安,督促監(jiān)視張學良、楊虎城進行內戰(zhàn),隨帶朱紹良、胡宗南等駐西安,造成和東北軍、西北軍的矛盾,促成“雙一二”事變前張楊的危急,也造成中國革命在西北的千鈞一發(fā)形勢和極端困難。
六、1935年5月,吳家坪戰(zhàn)役和玉家灣祝捷大會,造成的瓦窯堡城內外的敵我雙方具體形勢和條件
玉家灣祝捷大會前,吳家坪、吳家寨、馬家坪三個戰(zhàn)役,扭轉了西北革命根據地、西北紅軍和西北黨對西北革命的整個形勢,也改變了西北革命對全國革命的比重。
在這三個戰(zhàn)役之前,從1924年到1934年,黨領導西北人民和革命武裝,經過十年的漫長歲月,經過成功和失敗,經過渙散和恢復,經過敵人的摧殘、破壞、屠殺、拘捕、囚禁和瓦解,經過大大小小許多戰(zhàn)斗,成千成萬的黨團員和革命戰(zhàn)士、革命人民,為戰(zhàn)爭而犧牲流血,捐付了生命、家庭財產,許多人員負傷殘疾。但西北的任何成功或失敗,不論在敵人的心目中,或革命的營壘中,人們評價起來,總認為西北革命還只是西北一隅的局部問題,甚至還被目為是陜北的局部問題,無關大局,無足輕重。
從1934年起,反革命方面首先認為,陜北革命,不容忽視,不亞于江西。一旦和華北接連,和江西出征結合,所謂“禍延全國,勢難可遏”。蔣介石與何應欽把對“圍剿”西北革命,看得比對付日本進攻華北還重要。因而,動員修碉堡,修公路,修隴海路到西安和銅川,給運輸重兵及軍糧軍械開路。從西安關中調42師到陜北,從華北調84師到陜北,組織晉綏寧甘陜五省聯(lián)合“圍剿”的指揮部——華北軍分會和參謀團。把五省地方實力軍人,各任命為綏靖主任,設綏靖公署,指揮原有部隊,均受節(jié)制于蔣介石自己的“委員長西安行營”。調東北軍入陜,設“全國剿共副總司令部”于西安。蔣介石的“委員長西安行營”,和南昌廬山的“全國剿共總司令部”、“南昌行營”一模一樣,駕凌一切,專橫獨裁,生殺予奪,唯心所欲。
革命陣營,土地革命,如火如荼,遍地開展,游擊隊風起云涌。紅26軍北上陜北,紅84師和紅27軍誕生于陜北,但只能打開些民團盤據的山寨,消滅反革命的小股武裝。
1935年5月上旬,上午9時,瓦窯堡84師一個營出動,向東三十里楊家園“會哨”。行至吳家坪,才10時左右。賀晉年帶一個班戰(zhàn)士和武裝,四匹馬,在吳家寨大路邊破廟中埋伏。紅軍主力部隊原計劃進攻駐楊家園敵人那個營,未果,全部埋伏在吳家寨山上、山下的村莊溝渠,近者距大路二三里,遠者約五里,和賀晉年等保持密切聯(lián)系。
趙仰普在敵84師由瓦窯堡出城前,每日給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西北工作委員會、陜北特委、陜北省蘇維埃政府劉志丹、郭洪濤、馬明方等有秘密報告,說明敵必東往,自己在內,將設法利用空隙,返回蘇區(qū)。
敵主力行至吳家坪,最前邊以一個排作尖兵。行至斷橋河邊溝渠,正在下坡,距賀晉年、郭立本埋伏之廟不過五六十步遠近。賀等開槍,敵還槍,后退,報告前邊遭遇,請示進退。趙在敵政訓員徐克鉅(等于紅軍中的政治委員,特務)、營副(未來營長,營長在城內)、三個連長、86師軍需一塊同行,受軟禁與監(jiān)視,牽一毛驢,未被綁。
槍聲一響,敵營副已布置三個連頑抗,只輕機槍已在大路上架起二十余挺。敵政訓員徐克鉅聞槍聲驚懼,面色如土,掏出手槍向趙,欲射趙,又欲督戰(zhàn)部隊,正在猶豫不決。尖兵跑回向徐及營副、連長等請求進退命令。趙見吳家坪村子邊山頭牧羊人趕羊逃奔,塵土飛揚,乘機主動地、不待敵人開口,提出:“已被紅軍包圍。趕快向后退卻,找到有利地形,再作布置?!睌橙酥笓]軍政人員,聽趙說詞,還定不了主意。趙把86師軍需拉上馬去,踢其馬向后奔逃。趙等前邊二連士兵,后邊一連士兵。趙踢馬并說86師軍需:“你何必受此危險?”這馬和人向后一逃,沖慌了后邊一連,全部向后隨馬而逃。
趙乘此機會,促徐逃走,因徐一走,全部可退。趙又向徐說:“上馬進退皆便”,邊說邊拉徐上馬。趙謀奪徐手槍,私計奪到手,還有兩連士兵包圍,如何逃出?決計促成敵人全部逃退比較最好。何況一奪之際,二人扭住,前后三連敵士兵,身邊敵有五名助手,如何能得手呢?
趙拉徐上馬時,發(fā)覺徐已被嚇到手戰(zhàn)腿軟。趙又邊說邊動手,把徐馬上的“捎連”拉下來,說:“要這些累贅干啥!”內一狐皮大衣、反共文件及自首分子們的表格文件和趙寫的簡歷。趙用腳踢其馬狂奔。敵士兵更被徐及其馬帶動,沖動,不顧一切向后跑。
敵營副同三位連長還計議如何作戰(zhàn),趙向營副說:“出城時沒有作戰(zhàn)命令,安全回去比什么也好!團政訓員已走了!”敵營副立即跨馬,向后沒命般打馬奔逃,既來不及命令進退,也來不及向三個連長說如何對待趙。
趙見大勢向后逃已定,立即動手把毛驢馱的“被包”拉下來,大踢毛驢,使毛驢狂奔。士兵們討厭毛驢沖闖,也打毛驢。毛驢在四面被擊下,越奔越狂,又是叫驢,連叫帶奔,分外驚人。兵打驢踢人,亂成一堆向后跑。三個連長見團政訓員和營附奔逃,也撒腿狂奔,只嫌跑的慢,只嫌他娘生少了腿。
趙在當時計劃,至少自己要受兩粒流彈的光顧,但,還一一安全如計劃而勝利。身后士兵催趙“快跑!”趙亦隨口催士兵們“快跑!”但若一直跑回城內,又將如何得出?
趙發(fā)現(xiàn)跑的士兵有跌倒者。趙趕快向敵士兵學習,連連跌倒,慢慢往起爬,裝作跌痛跌疼模樣,邊爬邊跌,邊看邊算,邊立高處向后看追者遠近。數的敵士兵自己身后,還有十多人,而是槍扛著,毫無戰(zhàn)斗準備。于是趙在一些灌木叢旁蹲下,企圖趁敵慌亂,向蘇區(qū)奔。
忽聽后邊馬蹄響。趙一再計算:敵人的三匹馬,自己的一匹毛驢,已經向后跑出四五里遠了,哪里來的馬蹄聲?屢屢向后看,晴朗的初夏,為逃奔帶起的塵土籠罩的一片模糊。只見敵士兵,有跌倒路旁者。從槍聲第一聲響起,一共聽到還不及十響。再三思維判定,必然真有紅軍追來。因為距楊家園還有十里,出城時敵團長送出城門,也未說中途或楊家園有敵軍接應。趙于戰(zhàn)斗日前已知紅軍在玉家灣一帶舉行紀念“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大會。自己有秘密報告連日轉去,至少必然偵察部隊或游擊隊在這條路上,吳家寨、楊家園或湫峪溝和自己聯(lián)系或接迎,自己逃奔蘇區(qū)。因為這種計劃,在自己未入瓦窯堡時,已與劉志丹、郭洪濤等當面會議決定。既入瓦窯堡后,也已不只一次秘密報告中請求過,而且把自己的衣物特征,種種暗號,互相約定。自己上路,完全按約定的衣帽鞋襪用品穿戴,防止被敵打死傷后,還要入蘇區(qū),防止在自己負傷昏迷、不會說話或來不及說話時,仍能辨認不誤。也還有過遺囑等,防止戰(zhàn)斗中死亡。
在雙方槍聲響后,賀晉年率郭立本等四人,發(fā)現(xiàn)敵人聞槍后退,未計敵人多少,也未計敵人有無布置或埋伏,四人四馬猛追后退之敵。敵前哨步兵見騎兵猛追,只顧狂奔后逃,未敢抵抗。從橋邊跑到吳家坪沒二里,見敵全部皆向后逃,未行頑抗。
郭立本追到大路上,由馬上看到趙的衣帽眼鏡,向賀晉年同志建議說:“趙通儒在內!”賀問:“你怎知道?”郭說:“那位大個子,戴眼鏡的。一個街上長大,他的眼鏡再沒第二人有!”郭連1934年農歷正月曾一同鬧秧歌也來不及說。賀聽郭言,立即下令:“追!追!追!”多連一個字也不說,四人鞭馬猛追。
在灌木叢邊,趙抬頭看賀等四人皆從馬上躍下,一位小戰(zhàn)士將趙眼鏡摘去,給自己戴上。賀司令員見趙握手說:“趕快回!不用別處接了!”趙向賀說:“拼命追二里,全部交槍!”賀等聞言,翻身上馬,向前猛追,不顧后邊有無援軍繼來。趙忙對小戰(zhàn)士說:“不敢戴,近視鏡,戴上眼看不清!”小同志邊將眼鏡裝入衣袋,邊拍馬隨賀郭追去。
趙見四人四馬追敵,萬一敵人稍加抗阻,如何得了?忙立起身來,向后大喊:“交開槍了!快去收槍!”大喊大跑,找人催隨賀郭。時才上午10時多還未到11時。
趙至吳家堡(大路邊),沿途數得敵軍陣亡士兵不到十人,賀等只從尸身拉去子彈,來不及解拾全部武器。在趙大喊大叫聲中,有二百多戰(zhàn)士、農民,拿大刀長矛,或只拿根麻繩,很多都是空手,許多農民是一邊丟下手中的簸箕筐擔,一邊向前跑去追隨賀等。頭前幾位收到路旁尸體上的步槍和手榴彈,后邊聽到更歡呼,蜂擁前奔。
賀晉年在馬也未下,拉開機槍,在馬上向前邊逃奔之敵連住掃射幾下。敵人從吳家寨、吳家堡、吳家坪,有的跑了三四里,有的跑了五六里,掙命逃奔,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誰也不顧誰。趕到中灣河灘,人人跑的力竭聲嘶,汗喘不上,神魂不清。賀郭等人的馬蹄聲,機槍聲,后邊群眾和戰(zhàn)士的追跑聲,喊叫聲,震天動地。敵人多數排長以上的二十多人,奔向瓦窯堡。余全部在中灣被賀等追上,圍住交槍。我無傷亡,敵共死傷不及二十人。
趙從灌木林旁到吳家堡,約二里,已跑得口干舌焦,連說話也不流利。該村農民三四十人包圍住趙,問長問短,拿來給紅軍備下的干糧要趙吃。趙見盛情難卻,邊說:“趕快去收槍!問我干啥?”青壯年聞聲奔赴前線。老頭老婦拿來三個大木勺,滿盛綠豆湯,給趙。趙接著,一飲而盡,一氣三五分鐘喝了有五、六斤,才解渴,才說話清楚。一邊派人向山頭喊叫主力部隊進軍援賀,一邊寫信派人送,一邊遇一號兵,催號兵吹號,調部隊前進。到十分鐘,派五六批人帶口信及紙面信,送劉志丹。兩個戰(zhàn)士拉一沒鞍子馬和三個農民,扶趙騎上,由大路口,向吳家寨子村后走。
趙在馬上,看到志丹和郭寶珊等帶部隊從山上向大路奔沖。而楊家園所駐敵人一個營,已聞槍聲,跑步前來。敵人從東面打來的飛彈,在趙頭上飛過,馬蹄邊颼颼落下。隨趙的戰(zhàn)士和農民向趙說,楊家園敵軍昨晚被圍未攻,今晨紅軍撤在山上,他們卻出來送槍。時上午十一時多。賀等此時在距吳家寨西距瓦窯堡十二三里之中灣,忙于收槍。
趙與戰(zhàn)士農民行至魏家岔休息等候。聽到溝口雙方激戰(zhàn),槍似炒豆一般“碰!碰乒乓”,響徹云霄,手擲彈的爆炸聲動山岳。
下午三時后,全部戰(zhàn)斗結束。吳岱峰、吳志淵、劉志丹與趙相會于魏家岔。在會見前,趙用農民的杏仁油,給一個被炸彈炸傷的紅軍戰(zhàn)士醫(yī)治傷殘。
從上午10時,至下午3時,五小時內,連勝兩役,得步槍千余支,輕機槍近百挺,最多有一人收槍17支者。第一役為只有收入、極少消耗的完滿完全勝仗。第二役因敵人也是主動奔來戰(zhàn)斗,雙方對戰(zhàn)達三小時之久,我方因得到第一役的勝利支援,終獲全勝。傷亡頗不少,為少數犧牲換得極大勝利。次日,又用二三小時戰(zhàn)斗,殲滅從綏德來的一個全營和由楊家園逃去之一個全排。
兩日,三役,打死敵營長二,連長四五,排長數名,士兵百余名。俘敵連長二,排長數名,士兵近千名。自愿參加紅軍者數百人。得迫擊炮一,機槍百余挺,步槍近二千支。兩團人的夏衣和醫(yī)藥。兩團人兩個月的軍餉。
這三個仗,是1927年“清澗起義”至1935年初,九年間黨在西北領導的革命戰(zhàn)爭的最大勝仗。這三仗的收獲,給解放延長、靖邊,攻橫山,慕家塬一帶消滅晉軍,會合紅25軍,迎接中央和毛主席及長征到西北的全國紅軍主力,弄下會師的場會和見面禮。這三仗的收獲,壯大了西北紅軍,擴大了西北蘇區(qū),鍛煉了全體蘇區(qū)勞動人民,不分男女老幼,和紅軍主力部隊、游擊隊配合,一致作戰(zhàn),伏擊、襲擊、包圍,殲滅強大的反革命整營整團整旅整師至數師主力部隊。前此,紅軍主力和游擊隊也互相配合不妥當,打硬仗,打大仗,主要是主力部隊的事,各方面只能在戰(zhàn)后或戰(zhàn)爭中擔抬傷兵、通風報信而已,有的根本只能在打了勝仗來看熱鬧,打了敗仗一齊逃奔,有的連封鎖消息的任務也完成不了。這三個勝仗的政治作用和影響,無論在蘇區(qū)內外、國內外,都是極重要和極大的。過去,知道陜北的人很少,陜北的人和事,在西安都不引人注意。這三仗之后,美日英法帝國主義大起慌恐,蔣介石的賣國“剿共”軍事、政治、財政賭注,完全從對付江西,轉而對付“陜北”了。接受日寇條件,接受美英法的軍火和不平等條件,向美帝的“麥棉借款”修隴海路,修碉堡,修公路運兵,調兵遣將,一言一動,無不是為了爭取“剿共”在“陜北”的勝利。
5月9日,為了紀念“五九”“廿一條”國恥紀念,為了慶祝三個勝仗的大捷,為了抗日救國,為了部署西北革命的新布置,在玉家灣舉行了全體紅軍將士及一些黨政干部和近萬人的革命工農群眾大會。
大會由小劉(張達志同志的代名)宣布:西北工作委員會和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任命劉志丹為前敵總指揮,任命高崗為總政委。接著是劉志丹總結三個勝仗對反帝抗日和土地革命的意義,及用更大的勝利粉碎“圍剿”。
在劉講話之后,是趙仰普報告:國際間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由德意日法西斯軸心,分頭由歐洲德意的“爭取生存空間”,和日本在中國推行《田中奏折》侵占華北、滅亡中國開始。全世界在形成法西斯侵略陣營和反法西斯陣營的過程中,美英法在暗助德意日軸心而搖擺中。蘇聯(lián)將是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領導者和組織者。中國革命,中日戰(zhàn)爭,將是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有機組成部分。日本滅亡中國,占去東北四省,又要華北“特殊化”,浪人橫行,走私,設特務機關,藏本事件,推行《田中奏折》。蔣介石媚日“剿共”,賣國殃民?!皟蓚€中國的對比”:蔣介石中國的賣國媚日,內戰(zhàn),貪污,腐化,無能;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蘇維埃中國,抗日,反帝,反封建,反買辦官僚,工農人民民主中國的一切愛國愛民,為國為民,互相針鋒相對,勢不兩立。蔣介石的上下不一,官兵不一,軍民不一,黨政軍不一,是他必然崩潰的致命癥結。國內陸??哲姷奶攸c性能。各派系陸軍的編制、裝備、素養(yǎng)、作風、習慣、戰(zhàn)斗力,其互相矛盾、吞并、雇傭兵,樹倒猢猻散規(guī)律,都不是志愿的工農子弟兵和紅軍的敵手,各有弱點,各不值擊。抗日,團結全國,團結各階層,建立人民民主政權和新中國,走向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中國。
再無人講說什么。
劉志丹宣布:獎給戰(zhàn)斗英雄、收槍最多的郭立本狐皮大衣一件(俘得徐克鉅的大衣)。全軍發(fā)給夏衣,每人一套。少先隊用短半褲區(qū)別。愿參加紅軍的白軍士兵俘虜向左邊集合,得數百人,與紅軍戰(zhàn)士一樣發(fā)給新夏衣。
趙仰普處理不愿當紅軍愿出蘇區(qū)的白軍俘虜排長、連長和士兵,一律每人給三元路費,無條件釋放。馮醫(yī)官老婆首先無條件釋放。李團長和營長的女人,待談明“共同抗日”之后仍釋放,絕不為難。小商人貨物全部物歸原主。大商人及豪紳、地主、反革命商人的貨物,全部沒收。沒收貨物的腳戶及其應得腳費,按原訂腳費由國民經濟委員會照數發(fā)給。不沒收的貨物由原貨主與原腳戶按原議腳價付給。俘得醫(yī)藥及醫(yī)務人員,開辦紅軍醫(yī)院。醫(yī)生、護士按原薪,現(xiàn)給三個月薪金,托馮醫(yī)官老婆、馮醫(yī)官及出蘇區(qū)之友人捎回其原籍家中。按原級升一級任用。待遇按原薪支給(黨政軍任何人無薪餉。只對醫(yī)生、護士按其原薪支給,以示優(yōu)待,而且給申明,以后條件好,還可給加薪)。沒收得一切非武器物資,全交國民經濟委員會與黨政軍領導機關議處。傷員一律送醫(yī)院治療,并給傷病員規(guī)定飲食、蔬菜供給標準(過去沒有)和養(yǎng)傷費(按傷輕重給)。開辦了第一所醫(yī)院,改變了俘虜政策(過去所俘排長以上,一律槍斃)。實行了工商業(yè)政策、金融政策、優(yōu)待醫(yī)生等科學技術人員政策。(延長解放,俘獲無線電臺及石油科技員,皆援醫(yī)生之例而友待。)肯定不殺婦女及女俘。(有許多人主張把女俘殺掉,或婚配給紅軍戰(zhàn)士,經苦苦說服)。
玉家灣祝捷大會,對蘇區(qū)的黨政軍民,起了全體總動員的作用,也改變與確定了許多重要政策法令。對國民黨區(qū)域,起了很大的推動抗日救國宣傳活動的作用,士兵軍官女俘們回去,粉碎了蔣介石國民黨對蘇區(qū),對紅軍,對黨的許多造謠誣蔑。紅軍共產黨的抗日主張,由幾百張活口生動地傳說著。
玉家灣祝捷大會后,敵人知道陜北紅軍不是像過去,包圍住國民黨井岳秀部一個連還不一定能消滅的樣子了。而是包圍住84師一個營,有西北最好裝備的武器,用不了二三小時,即可全勝。也不是像過去,在某村一接火,勝利后立即他往,失利后更不知何往來了。而是可以上午剛打了仗,下午仍可打仗,今天所戰(zhàn)皆捷,每戰(zhàn)必勝,愈戰(zhàn)愈強的,不可想象的武裝力量。從古至今,不論中國或外國,一役之戰(zhàn)縱使勝利,上下無不疲累不堪。陜北紅軍,亦皆人生父母所養(yǎng),既無三頭六臂,何來如此精力?有的俘虜到國民黨區(qū)域說:“紅軍找了十石綠豆煮湯喝,水帶點黃色,一碗中見不到三粒綠豆。人數之多,由此可見,如何能不被俘呢?”
其實,我們紅軍在當時并沒那樣多。我們所有黨政軍人員,參加戰(zhàn)斗的人,還沒三千名,連老百姓在內,也沒有一萬人。我們只是二千多人,千多不完全管用的武器,每槍不到三十粒子彈。有很多徒手,有很多人只拿一把清朝時代的大刀,有的拿一枚手擲彈,有的還拿農器,有的只拿自己的一條布腰帶當繩子用。陜北紅軍的聲威,把國內外的反動分子都震昏了,都被嚇的手忙腳亂。在玉家灣西五十里的安定縣駐軍,感到元朝修建下的古老城墻不可靠,逃入瓦窯堡去了。在東五十里的折家坪國民黨駐軍,逃到清澗縣城內去了。遠在距八十里的南面永坪的國民黨軍,也因無險可守,逃入瓦窯堡去了。連遠在百里外的延川城內國民黨駐軍,也嫌城不可待,逃入清澗城了。
過去是每三十里或五十里相為犄角的“圍剿”網,在玉家灣祝捷大會后,成為:清澗駐敵一個旅部,兩個團部,七個營;延長駐敵一個騎兵連,百名左右民團;延安駐敵一營;瓦窯堡駐敵一個團部,三個營,十個連,延川、安塞民團,各縣逃亡地主組成的劉壽卿二三百人一支反共游擊隊;靖邊駐敵86師一個營。除以上這些主要據點和幾個民團小據點外,縱橫千里,七縣多境內的鄉(xiāng)村,全成革命根據地。革命人民,從忽此忽彼、不定量、不定地區(qū)而陡然成為五十多萬人口,革命力量驟增,勝利猛烈。反革命也在大加驚惶之后,一方集中力量,一方大修強固工事,一方動員晉軍過河“圍剿”,一方準備空軍配合陸軍。
大勝之后,革命又面臨了更加艱難的戰(zhàn)斗任務。革命形勢,要求我們迅速培養(yǎng)大量干部,要求我們迎擊強大的由山西過河的敵軍及關中北上的強大敵軍,要求我們在山西、綏遠南部、寧陜交界、陜甘交界、關中地區(qū)迂回作戰(zhàn),殲滅強大敵人。
瓦窯堡,應該解放,成為根據地的心臟。
欄目責編:魏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