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shù)亩Y物在這周快要過完的時候到了，雖然我們早早地盼著快點兒到。禮物裝在一個透氣的柳條箱里面。我們聚在前廊看著哈里撬開箱子。里面是一個裝著鸚鵡的籠子。

它可不是隨便什么鸚鵡。它是體形巨大、聞名遐邇的亞馬遜鸚鵡，從羽冠到尾羽足足有一米長，胸部金光閃閃，后背是天藍色的，翅膀是讓人顫抖的深紅色。我們敬畏地盯著它看。爺爺從奧斯汀的報紙上讀到有關(guān)它的事情，然后在一次資產(chǎn)出售會上買了它，這只鸚鵡比它的前主人更長壽。它是我們見過最美的動物，它輕易就抓住了每個人的注意力。

就在我們目瞪口呆瞅著它的時候，它用自己的大鳥嘴靈巧地打開籠子的門閂，飛到籠子的頂部，腳踝上系著的一根銀鏈子束縛了它活動的范圍。它開始搔弄自己一根長長的彩虹色羽毛，搖晃著腦袋，羽冠顫動，然后優(yōu)雅地用它的黃眼睛環(huán)視大家。

我們都呆住了，從沒見過類似的生物。媽媽多少有些警惕地打量著它。不過隨后，好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取決于這一刻的表現(xiàn)，這只鳥開始唱《麥琪，當你我還年輕》，帶著華彩的顫音。這是奇跡嗎？這只鳥如何知道我媽媽的名字就是瑪格麗特，而且這是她最喜歡的歌？從它黃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歷經(jīng)磨難的智慧，讓我非常感動。它的名字叫波利，是給我們大家的禮物。媽媽還能怎么樣呢？

不管怎么說，它成功地留下來了。它變得脾氣暴躁。因為它的大鳥嘴和巨大的黑爪子，沒人敢把它從棲木上解下來。它恐嚇我們每一個：爸媽、孩子、狗、貓。大家給它一個寬闊的角落作為歇腳的地方，除了喂它喝水吃飯更換報紙以外，沒人打擾它。它有自己的墨魚骨，把嘴巴磨得跟刀刃一樣鋒利。我很想檢查一下，但又沒這個勇氣。波利不太在乎自己是否和善友好。它整天唧唧咕咕不停，哼唱著詼諧的水手歌曲，偶爾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叫聲，嚇得你跳腳。

我們越來越頻繁地蓋上它的籠子以獲得片刻的安寧。我猜每個人都想擺脫它，只是沒人說出來；我們等著一個合適的時機，畢竟它是節(jié)日禮物。

這個時機終于到了。在媽媽的某次下午茶聚會上，波利快活地歡迎著客人普洱特太太，嘴巴里叫著“問候你老媽”。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不過媽媽和普洱特太太是明白的。一小時之內(nèi)，它就被哈里帶去給了軋棉機廠的弗拉納根先生。

歐·弗拉納根先生是軋棉機廠的副手，之前曾經(jīng)是海員，他喜歡鳥，曾經(jīng)有過一只叫埃備加·艾林的老渡鴉，多年來這只鳥從沒發(fā)出過聲音，直到某天因為年老從棲木上跌下來的時候沙啞地叫了幾聲。弗拉納根先生聽說我們有一只能說話的鸚鵡，興奮地想擁有波利。作為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水手，他無意冒犯這個粗魯?shù)耐?，他反倒和波利會唱很多相同的粗鄙的歌，當然，都是在顧客不多，他們關(guān)上門的時候一起唱的。

波利走了，沒人想念他，我猜包括爺爺在內(nèi)。

節(jié)選自《女孩的進化史》

發(fā)稿/田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