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真的會做算術(shù)題了，因此我不再感到害怕。我把算術(shù)書上的每道習題都做了一遍。姐姐瑪?shù)倌日f我簡直就是一個分數(shù)計算的天才。

哈斯林格老師還病著，是什么肝病，要治很長時間。現(xiàn)在由一個年輕的代課老師給我們上數(shù)學課。他真棒！他認為我是一個好學生。斯拉維克·貝爾蒂對他說，我是班上最差的。他看了我的作業(yè)本后，認為這對他真是一個謎！我們班上的其他同學也很驚奇，他們說，只有一個天才的輔導教師才能創(chuàng)造出這種奇跡！舍斯塔克是班上除我之外最差的學生，他請求我把“天才的輔導教師”的地址告訴他。他不相信，只有我的姐姐同我一起學習。他說：“一個漂亮的糖娃娃也會做算術(shù)題，沒人相信你這一套！”

我很高興，我的姐姐是一個漂亮的糖娃娃。

有天晚上，電話鈴響了，爸爸正好從廚房里出來，手里拿著一只出了芽的土豆。他拿起話筒說：“我是46—65—625的霍格爾曼?！彼与娫捒偸钦f得很嘮叨。奇怪的是他這次竟沒有把地址告訴人家。

他貼緊話筒在傾聽，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而且每隔幾秒鐘，便說：“是的，是的，舍斯塔克太太?！薄爸x謝，舍斯塔克太太?！薄昂玫?，好的，舍斯塔克太太！”“當然，舍斯塔克太太?！薄鞍?，哎，舍斯塔克太太。”“他們會感到榮幸的，舍斯塔克太太！”最后他說：“謝謝，舍斯塔克太太！再見，舍斯塔克太太！”說完擱上了話筒。

我們只認識一個舍斯塔克太太，就是我那位同班同學舍斯塔克的母親。爸爸對舍斯塔克的爸爸非常尊敬，因為舍斯塔克先生是一家汽車保險公司的經(jīng)理，不過并不是爸爸工作的那家公司。

爸爸擱下話筒后，注視著我們，然后清了清喉嚨?？吹贸?，他要同我們說話。可是由于很長一段時間不和我們說話，他大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他竟說：“這是舍斯塔克太太！”

瞧，給我料到了不是？這根本用不著說，因為他在電話里已經(jīng)說了無數(shù)次“舍斯塔克太太”。

爸爸繼續(xù)說：“據(jù)說我的女兒是一個了不起的輔導教師，可是在家誰也沒告訴過我，讓我接電話時像個傻瓜似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本人反對未成年的女孩子去掙錢?，?shù)倌缺驹摱鄬W學，力爭更好的成績。不過這次我破了例，因為事情涉及到舍斯塔克家?！?/p>

爸爸看著瑪?shù)倌日f：“你明天給舍斯塔克太太打個電話，具體商定一下，錢將來存在銀行里?！?/p>

瑪?shù)倌炔幻靼资窃趺匆换厥隆Ｋ龁柊职郑骸耙疑塘渴裁?？什么錢?。俊?/p>

爸爸已經(jīng)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他轉(zhuǎn)過身子說：“你從下周起給蒂圖斯·舍斯塔克上數(shù)學輔導課，得到的錢存在銀行里?！彼叩椒块T口，又補充說：“至少要存一部分錢！”說完進了房間。

“爸爸，爸爸，”尼克叫道，“你把國王的晚餐給忘了！”

在電話機旁放著出了芽的土豆。尼克拿起土豆，跑進爸爸的房間。我聽見爸爸說：“謝謝，我的寶貝兒子！”

瑪?shù)倌葰鈽O了。她說，她根本不反對給蒂圖斯·舍斯塔克上輔導課，她完全愿意。她早就想成為一名輔導員，可是以前他們認為只有七八年級的學生才能當輔導員。她也不反對把上輔導課掙得的一部分錢存在銀行里，可是如果爸爸這樣直截了當?shù)刂顾?，她就有點意見。爸爸至少應(yīng)當問問她是否愿意。一個懂道理的爸爸在一開始接電話時，就該對舍斯塔克太太說：“親愛的舍斯塔克太太，這是我女兒的一個機會，請等一下，我叫她接電話！”

媽媽哄住了瑪?shù)倌取Ｋf：“反正最重要的是，你樂意給蒂圖斯·舍斯塔克上數(shù)學輔導課，并且可以掙到錢?！?/p>

我去花園走走。我有時喜歡黃昏時在花園里逛一圈。爸爸房間的窗戶敞開著，可是無法看到里面，因為拉上了厚厚的窗簾。我聽見爸爸和尼克的聲音。尼克在笑。我沒有靠近窗戶，我可不是愛偷聽別人談話的庫米奧利國王。我傷心起來，心里想道：可憐的尼克！別看現(xiàn)在你同爸爸相處得挺好，可是幾年以后這一切就全變了。

我清楚地記得，我以前和爸爸的關(guān)系也挺不錯，他還和我一塊玩呢！那時的情景多么美好！爸爸對小孩子十分和藹可親，他玩多米諾骨牌，把骨牌搭起來，還講童話。出去散步時，也總是興高采烈的，還同我們玩捉迷藏。我相信，我有一個極好的爸爸。

我實在說不出來，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所做的一切就都不合他的意了。他嫌我老不洗臉，嫌我說話不禮貌，嫌我有了壞朋友，嫌我的頭發(fā)太長，嫌我的指甲太臟，嫌我的口香糖妨礙了他。我的毛線衫他覺得太花哨，我的成績他覺得太差。一會兒嫌我在家時間太少。我在家時間長了，他又嫌我看電視太多。我不看電視了，他又指責我在大人談話時胡亂插話。我不插話了，他偏又沒完沒了地問跟我無關(guān)的事情。而我什么也不干時，他就怪我什么也不干，光會懶洋洋地坐著。

瑪?shù)倌日f，她的情況也一樣。她認為，原因在于爸爸不能理解孩子也是正常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想獨立自主。而這些，爸爸受不了。為什么受不了？瑪?shù)倌纫膊恢馈?/p>

節(jié)選自《黃瓜國王》

發(fā)稿/田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