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習(xí)像馬那樣跳舞真的好難好難，即使有一個好老師也難——我的“騎馬舞”老師是世上最優(yōu)秀的，他是個34歲的韓國人，矮矮胖胖、臉上干凈得沒有一點胡須，穿著一件嶄新的無尾禮服、一雙休閑鞋，沒有穿襪子。他的藝名叫Psy，是英語單詞Psycho（意為“精神病患者”）的縮寫，真名叫樸載相，他也是目前世界上最紅的明星。他的成功之處在于摧毀文化藩籬，讓世界各地的人跳“騎馬舞”。他的歌《江南style》于2012年7月發(fā)行，據(jù)YouTube官方統(tǒng)計，點擊率已超過7億（這一數(shù)字還在增加）。這首歌在28個國家的歌曲排行榜上高居榜首，成為全世界的人最喜歡的歌。

《江南style》大膽地嘲笑了首爾市江南區(qū)虛榮做作的生活方式以及推崇這一風(fēng)格的人，首爾的江南區(qū)相當(dāng)于韓國的比弗利山（美國洛杉磯很多娛樂名流居住的地段）。單曲所配的一組舞蹈動作確實不錯——像騎馬一樣雙腿往兩邊大幅邁開，兩手在手腕處相互交叉，好像緊緊攥住韁繩，時而伴隨著抽鞭子的動作。最多時，曾有3萬素不相識的人一起跳這種“騎馬舞”。倫敦市市長鮑里斯·約翰遜說，一次與首相卡梅倫共度周末時，兩人就大跳“騎馬舞”。奧巴馬曾許諾要在白宮為米歇爾跳“騎馬舞”，只為逗愛人一笑。聯(lián)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稱《江南style》“為世界和平帶來了強勁的力量”。

因為喜歡“騎馬舞”的人實在多，Psy常被請去教別人跳。他教過像小甜甜布萊妮、賈斯汀·比伯那樣能歌善舞的大明星，而此刻他要面對的是我這個被稱為“舞盲”的記者。我們在倫敦多爾切斯特酒店的舞廳里練舞，他的隨行人員、攝影師和拍攝劇組在一旁見證著我的笨拙和努力。Psy先教我有節(jié)奏地左右單腳跳，首先掌握這一步，接下來的手腕交叉才會做得好看……幾個小時前，巡回演出剛剛抵達倫敦，Psy就在BBC一臺總部接受了采訪；前一個晚上，他用英語向牛津大學(xué)學(xué)生會的同學(xué)們發(fā)表演講；而此刻，一輛豪華轎車正在酒店外等著他，另外還有一群望眼欲穿的狗仔隊和粉絲。

2012年10月，Psy離開韓國，開始了一次據(jù)他說很令他驚訝的國際旅行。2012年7月15日，他把《江南style》視頻放到Y(jié)ouTube上，短短幾天就在微博上引起了熱烈議論，羅比·威廉姆斯、湯姆·克魯斯等無數(shù)名人都點了“喜歡”。這段視頻為他與著名經(jīng)紀人Scooter Braun成功簽約立下了大功，同時在YouTube上衍生了大量的模仿作品，模仿者中有穿著燕尾服的“伊頓風(fēng)格”的學(xué)生，還有外星人風(fēng)格的、猶太人風(fēng)格的……Psy說：“這并不是我個人的成功，而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不是由我制造出來的，是由大眾制造出來的?！?/p>

在《江南style》風(fēng)靡全球之前，Psy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絕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但成功對Psy來說并不陌生?！督蟬tyle》只是他所有六張專輯中的一首單曲，10多年來，他的歌在韓國流行樂壇一直倍受歡迎，那就意味著這種向世界釋放的個性早已充分形成。Psy說：“我長得不帥?！痹谶@一點上沒什么爭議——他確實長得不出眾。他與眾不同的地方是他的魅力——他把觀眾的笑點拿捏得很好，會用亞洲式的冷幽默，這種幽默最有殺傷力。他說：“這正是《江南style》走紅的原因，如果一個帥哥用這種方式去跳舞演唱，可能只會令人覺得別扭。但如果是像我這樣的人在表演，看起來就相當(dāng)有趣了?！?/p>

《江南style》的成功有很大的偶然性。雖然韓國流行樂成名已久，像Rain、Wonder Girls等偶像藝人和團體在美國、歐洲也有一定知名度，但Psy并不屬于主流的韓國流行樂，他并不是由韓國明星制造公司系統(tǒng)包裝、打造出來的——教授藝人們舞蹈、歌唱以及怎樣和媒體打交道。Psy跟別的韓國藝人不同，他完全是自我打造。這個來自殷實商人之家的孩子，在學(xué)校一路被開除。上個世紀90年代，Psy被家人送到波士頓學(xué)商業(yè)，他半途退學(xué)，轉(zhuǎn)到著名的伯克利音樂學(xué)院，但也沒能畢業(yè)（走紅后，Psy得到《吉尼斯世界紀錄》頒發(fā)的一張證書，證明他的歌曲視頻在YouTube上最受歡迎，他表示這是他這輩子獲得的第一張證書）。他從來不怕惹事，第一張專輯《精神病人世界的Psy》在2001年發(fā)行后，他就因為專輯中的“不良內(nèi)容”被罰款。第二張專輯更是由于含有對青少年產(chǎn)生消極影響的內(nèi)容，而被禁止出售給19歲以下的人。

他曾經(jīng)因攜帶大麻被捕，并因為沒有服完義務(wù)兵役而跟官方起沖突，在韓國，逃避兵役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正如Psy說的：“在《江南style》之前，我不是個好藝人，我曾經(jīng)是個混球，韓國社會從未想過我能有啥正面形象?！比缃?，曾經(jīng)的混球卻因為“讓世界對韓國更感興趣”而獲得了由韓國政府頒發(fā)的一項特殊榮譽，但Psy并不為此感到有多高興，他說：“那是沉甸甸的責(zé)任，我不想要這個榮譽，我只想對我的音樂負責(zé)，可現(xiàn)在，我想不好好做人都不行了。”

數(shù)小時前我陪著Psy一起走進BBC一臺DJ司各特·米爾斯的工作室，接受錄音前的采訪。在推薦《江南style》并幫助它爬到英國流行樂榜首位這一事情上，米爾斯功不可沒。他用典型的BBC嗓音向無數(shù)聽眾朗讀《江南style》的歌詞：“我是個小伙子，沒有膨脹的肌肉，只有膨脹的思想，在合適的時候，我會變得徹底地瘋狂?！?/p>

米爾斯問Psy接下來有什么計劃，他說將制作另一張專輯，新專輯中有一半是英語歌曲，另一半仍然是韓語。事實上，無數(shù)的韓國文化品牌曾努力以英語歌闖進全球市場，但并沒有成功。Psy說：“我不想走他們的老路，我的下一張專輯是有備而來的?！?/p>

接下來，米爾斯當(dāng)然也要求Psy教他跳“騎馬舞”。這樣的要求，Psy說，數(shù)日里他已經(jīng)聽到不下1000次了。觀看Psy跳“騎馬舞”，你就會忍不住想跟著跳。首先，這套舞蹈是荒謬的，歌詞是可笑的，所以，即使你跳得好，看起來也很搞笑，如果你跳得不好，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大家都參與，大家都模仿，這就是所謂的流行。

在多爾切斯特酒店，在學(xué)舞的間隙我當(dāng)然要抓緊時間采訪。前一個晚上，在為牛津大學(xué)學(xué)生會演講時，Psy為自己的英語不好而向聽眾們致歉，他說：“如果我能用韓語發(fā)言，我能把你們逗笑到滿地打滾。”我問他語言障礙是不是非常令人沮喪，他說是?！霸陧n國，我的歌詞幽默風(fēng)趣、意義豐富，但翻譯成英語就失去了這種效果。我試著用英語寫歌詞，但還沒有成功?，F(xiàn)在我知道我必須了解英語文化的方方面面，但我沒能做到。”至于《江南style》沒有能讓其他國家的人聽懂的歌詞也能登上歌曲排行榜首位，他說：“我想，這可能意味著我仍有其他獨門武器?！?/p>

他說，之所以把藝名定為Psy，是因為它代表一種個性，“一種由我制造的產(chǎn)品，那是我最有活力的部分。但它并不是全部的我，我喜歡語言藝術(shù)，但我不喜歡在家里還談藝術(shù)”。Psy已經(jīng)結(jié)婚并有兩個孩子：“演出結(jié)束后我只想回家，在家里我才是最真實的我?！?/p>

在創(chuàng)作《江南style》的時候，Psy和編舞者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定下這段大受歡迎的舞蹈?！拔覀兿脒^很多動物，蛇、袋鼠……”我忍不住問：“你還知道袋鼠是怎樣跳舞的？”他平靜地看著我，說：“雙腳起跳?！笨上攵谀?0天里他們有過多少千奇百怪的思考?！爸灰幸皇走@樣的歌就夠了，我們不會再創(chuàng)作同樣風(fēng)格的歌曲。人們需要時間來了解我，我也需要時間來了解他們?！?/p>

我為在采訪中請求他教我跳舞而感到愧疚，但他沒有拒絕，只是“噓”了一口氣。我說“你嘆氣了?！彼匦α艘幌隆？墒?，當(dāng)攝影機開機之后，他又表現(xiàn)得很好了。他教我怎樣走出舞步，我盡力讓四肢朝正確的方向擺，但我的動作跟木頭一樣呆滯。我想，樸載相教我這種人跳舞是要有足夠的天賦和忍耐力的。我就是最窘的江南style。

第二天，Psy要在英國人最喜愛的節(jié)目《喬納森·羅斯秀》中露面，然后要去德國法蘭克福領(lǐng)取音樂電視獎，再從法蘭克福飛去洛杉磯領(lǐng)美國音樂獎，從洛杉磯去加拿大，接著回歐洲。樸載相巡回演出遠遠沒有結(jié)束。這個從首爾市江南區(qū)來的小個子男人，用瘋狂的“騎馬舞”把世界各地一一征服，完成了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譯自英國《觀察家》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