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岸邊,水下的世界密不透風
你在里面邊發(fā)光邊幻想——
一身寶氣,從河中走上來的人
提著殼,與世界共享它的弧度
你想起,少女時的一個夢
浮游生物一個懶腰
她那古典的脖子
明亮的身外之物
一只沉箱,作為一條魚的產(chǎn)房
你果然肩負美貌,煽動身體
在失火的歌唱者邊,險些被劫
圍觀者有前朝遺風
這描述總是有致命的漏洞
但你自身的嗜好,是藏品
是時間的肌膚,是不朽的
拯救或療傷
不遠萬里,看看你的近親們
珍珠還活著。那暴露的蟒帶
有種,有水,有密謀的心理暗示
耳邊的清脆之聲,來自指間
強光下的緣分,我們突然的電磁
那煙,掐不滅
提到山里老家,仿佛戴著光邊的白云
下江南,一場玉人秀
都要佩戴一座大山的靈魂
去過億萬年前的人,是神仙
時間這顆微塵,輕輕一彈
石頭命里,你說:瑕疵未必
一個人的硬傷
空氣的另一種形態(tài),它的影子
也有爬行動物橫行,慌亂的秩序
釣手的問題是:晨色或者暮色
對我而言,殘荷所帶走的一切
在秋風的地道口,深陷泥淖
有一天你看見柳葉間,上帝的頭垂著
不諳水性的落葉,卷走空白
像我們的新家,里面有古老的鱗片
我原有的生活是磨刀,斷水
在床沿的懸崖邊,石頭凹陷
慢慢將時光淹沒,命運沖動著
挖洞,打通與另一條河流的通道
你取出鏡子,濁水如酒——
與自己對飲,你是我永恒的菜肴
迷離時分
祖先遞過來健全的四肢
并安上苦難的身軀
靜待家中,我總是貓眼看世界
這壞習慣讓世界變小
鄰居打水回來,掏出鑰匙的瞬間
一陣風,把那人吹走
從窗戶看,每晚的集體舞者
集體懷舊。音響有滴水聲
指揮棒是廣場上空的音樂噴泉
整個夏天我都在沖浪,手提褲子
請問哪條魚不是水貨?
預(yù)先想好的洄游之人,是愛人
是記憶再三提醒的回光之物
結(jié)果是我一念之間的虛妄
那軟綿綿的居室
充滿水汽的虛無之人,在鄰家眼里
時常忘記鎖門的我
時常打開他家的門
從水里冒出來的氣泡
其額頭有一縷涼爽的風
水鄉(xiāng)的印象:如畫,像淡墨洇開
描者寥寥數(shù)筆。沉溺其中
去外婆家的路上,岸與鞋都踩著
蜻蜓般的平衡木
我俯下身,看見河蚌們在撤退
沿真理的方向,水的嘴噘著
逝去的雨都還活在水里
隔岸,隔夜,一座橋
有牡丹亭為之風流
我起身,眼前新篁空靈
故鄉(xiāng)的舊事物醒來
無心柳憶起老楊樹
水性或者楊花
湖邊這些木房子,是白鷺的新家
天然居,仿真居,往事居,自絕居
在這些名字的記憶里,曾居住著浮生
在浮生的記憶里,曾記憶過你
飛翔的我們像飄零
一陣風吹走遇見
那個插白羽毛的夜晚,野百合未開
而凌霄花爬上來敲擊窗戶
但我忘記了,高高屋檐下
往昔,有詞語飛過
好像年輕的自己,依然愛著
大地的朽木
隱居的火焰,將換一種方式
變成灰燼
為了對水敬意,我必須與故鄉(xiāng)
的柔軟,她的語境,保持一致
對母親的用詞是謹慎的
比如紅菱對于泥土
時光的沉積物
你徹底瓦解了對方
也讓我必須松開自己的后舌
母親嘮叨著即將生銹的鼻音
她癡迷的平庸是拯救
甚至癡迷于拯救
你要想與水有關(guān)的物種
就像乳汁。練習土生土長的方言
但它們很快被忽略
柔和的攻擊方式
一顆橡皮子彈擊中
軟綿綿的你
給水一艘船便是同里
阿婆搖櫓,石拱橋讀著亙古未變的書
旅行者穿過古籍,金發(fā)女人低頭
讓給橋洞,千年的石縫間
寫著潦草的前朝往事
后花園有緩慢的秘密,船靠岸
美人上閣樓,從小窗格看舊事
回到石板路與紫藤架
過客們都歇著,那人舉著狀元蹄
仿佛即日進京趕考
水構(gòu)成了一切的可能
京杭大運河,船塢,棧道,古典門楣
名人居突然提到你的名字
這些慢生活共同受困于水
與你同行,虛掩的木門符合樸素情節(jié)
小橋在拐角讓出你那寬泛的廣角
印花布飄搖在另一個朝代
高高的木架之上,藍色的風掛著
當年的天空是枚巨大的印章
烏鎮(zhèn)像一只鳥兒歇著
不說天空的藍,不說青石板的濕
不說上岸的船,不說下水的魚
不說手挽手的情侶,不說你的孤寂
也不說我酒后的狂亂
不說門坎上坐著,我的病根
沙溪老街從不設(shè)防
前朝的門開著
北面的老房子在退縮。時光底部
黑色戧角說著方言
古典的雨水尚在墻上
我抬起頭,瓦楞草以傳統(tǒng)方式
墜落。一地歷史遺跡
老阿婆閉口不談她的身世
有人有意隱藏過去
就像沉默的石板
其縫隙漏下些許陽光
前朝的、當下的,只有陰影知道
我轉(zhuǎn)身,看見年糕的手藝還活著
過一會兒,我將換一家鋪子
挪出一座空城與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