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園林
我到了一個新城市,找了一份新工作,換了一個新號碼,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上班后的第三天,深夜,手機忽然響起來。我睡得正香,索性直接按了關(guān)機。第二天一開機,發(fā)現(xiàn)有幾十個未接來電,而且,號碼也五花八門。一夜之間這么多未接電話,會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懷著好奇,我回撥了其中的一個。電話很快接通,一個沙啞的聲音傳進耳朵中:“你怎么不接電話?你要把人急死??!你知道嗎,媽都一天一夜沒合眼了,火車票都買好了,準備去找你!”
是姐姐的聲音,但是,干嗎這么激動,日子平淡得跟水一樣,怎么到了她那里,就成了驚濤駭浪?
見我沒事兒人一樣,姐姐一連聲地指責(zé):“你換了號碼不知道跟家里說一聲啊,你剛到一個新地方,媽不放心,打你電話又打不通,還以為你出什么事兒了呢?!?/p>
我這才想起來,我換了號碼的事兒,忘記給家里人說了,結(jié)果,母親打電話打不通,越想心里越害怕,獨自擔(dān)心兩天后,哭著找到姐姐,姐姐就滿世界給我朋友打電話,要到我的新號碼,也不管深更半夜了,一遍遍地給我打,怕我被綁架,一個號碼頻繁出現(xiàn)惹麻煩,便買了一大堆卡,不停地換著打。
雖然老媽和姐姐整得跟演連續(xù)劇似的,又搞笑又夸張,但母親接過電話喊一聲我的名字,然后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時,我的眼淚也嘩一下流了出來。
記得我第一次出遠門,在外闖蕩一年,過年時回家,提前給母親打了電話,然后,就心安理得地開始了長途跋涉。
火車一路很順利,轉(zhuǎn)汽車時,卻不巧晚點,本來應(yīng)該是下午兩點到家,結(jié)果,一直到晚上六點,汽車才到達終點站。
下了車,一眼看見母親就站在路邊焦急地張望,冬天的風(fēng),把她的頭發(fā)吹得凌亂不堪,一根根銀絲翻卷,刺痛了我的眼。
我趕緊走過去,責(zé)怪她:“這么冷的天,你站在這里干什么?在家等我就行了?!?/p>
母親卻一下子撲進我懷里,隨即,雙肩開始劇烈地抖動。我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莫名其妙,我就是回趟家,母親至于這么激動嗎?好像剛剛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似的。
我沒有想到,在母親心里,剛剛真的就品嘗了生離死別般的傷痛。本來,孩子要回家,她是滿懷欣喜的,可是,兩點過后,她的心就開始一寸寸不安起來,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撥,卻一直提示無法接通,一個人在車上,晚點了還沒到家,電話又打不通,會是什么狀況呢?
那么多的交通事故,想想都讓人膽戰(zhàn)心驚。時間每過去一秒,母親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她終于再也坐不住,頂著寒風(fēng),跑到路邊守候,并打定主意,如果再等不到我,就坐上出租車,遁著我回家的路,一路尋過去。
可是,母親急成這樣,我怎么沒有聽到電話聲呢?我掏出手機,細看才發(fā)現(xiàn),卡松動了,根本接收不到信號,難怪這一路上如此安靜。
可是,想想我一路上睡得安穩(wěn),母親卻一直擔(dān)著驚受著怕,在寒風(fēng)里淚如雨下,我的眼圈就忍不住紅了起來。
這樣的事情,到底發(fā)生過多少次,我自己也數(shù)不過來了,反正自從離開家,這樣的橋段就經(jīng)常上演。以前一直覺得沒什么大不了,可是看到母親的眼淚,我才知道,在母親眼里,這真的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每個兒女,長大了,都會離開父母,去過自己的生活,可是,不論你走多遠,母親的牽掛從不會斷線,她會時刻關(guān)注著你的一舉一動,你過得好,她便心滿意足,你稍有閃失,她便驚慌失措。我們無法阻止母親的牽掛,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時刻和她保持聯(lián)系,任何時候,只要她想找你,一個電話,就能聽到你的聲音,這樣,她才能踏踏實實地安度晚年。
不論多忙,不論處境多么艱難,都不要和母親“失聯(lián)”,即使只是短暫的幾個小時,對于母親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生命之痛。
(編輯/楊逸 黃煜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