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芃
很多人都喜歡看戲,看戲中人生悲歡離合的故事,聽戲中人物悲戚憂愁的心緒,感戲中命運蕩氣回腸的轉折,戲就是人生。
人生亦是戲,每一部戲里都會有許多不同的人生之戲,會演戲的人不一定真正懂得人生這部戲的意義,而真正懂得人生這部戲意義的人也不一定會演戲,人生與戲都是一樣的,所不同的只是,人生是真實的戲,而戲是虛幻的人生,戲中的人生虛幻,人生的戲真實,真實與虛幻有時候也讓人琢磨不透,有人說人生比戲真實,有人說戲比人生真實。
“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這一句唱盡了小豆子一生的百轉千回,他的一生也由此緣起。雪中被母親斬斷的手指,流淌著求生的血液,斬斷了生存的阻礙,也斬斷了與母親的血脈。從燒掉過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把生命交給了戲班,而下一秒,就選擇了小石頭。
唱念做打,成就了霸王和虞姬。師父的從一而終和小樓的不瘋不魔不成活,讓蝶衣深深地鎖住了虞姬,或者說,是虞姬選擇了蝶衣。他甘愿用身體甚至生命換取霸王哪怕一絲的留戀,同菊仙一樣,那都是對小樓的愛。那是個可怕的年代。熊熊烈火背后,小樓選擇了生存,而不是愛。那一刻,傷害了兩個深愛他的人。菊仙那欲言又止的一個回首,告訴蝶衣,她看透了一切,只是她沒有勇氣和力氣繼續(xù)愛下去??墒堑虏煌?,他要一輩子都和霸王在一起,哪怕少了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叫一輩子。他活在戲里,還是他的生命原本就是一出戲?虞姬,為霸王而死;蝶衣,為小樓而活。虞姬、程蝶衣、張國榮,究竟誰活在誰的生命里,淚水模糊了雙眼的一刻,誰也分辨不出……
《霸王別姬》這部電影中,程蝶衣這個角色,無疑是最厚重的。沒有程蝶衣,就無法更好地詮釋張國榮,無法成就霸王別姬在中國戲劇史和電影史上的位置。如果一個人具備程蝶衣的氣質,那么這樣的人注定是個悲劇。因為他太過純粹,不懂變通。這種人的世界里,沒有灰色的過渡地帶,沒有遷就和妥協(xié),永遠只有黑和白。他將永遠不能適應極度復雜的、風云變幻的社會,就像蝶衣,只能隨著沒落的大清王朝,走向盡頭。這樣的人,作為一個藝術形象,是唯美的,深入人心的,但在現(xiàn)實面前,卻是極度的脆弱,因為他每分每秒都要遭受著自己施加于自己的精神折磨和命運無止盡的凌遲。除了走向自我毀滅,別無它途。讓虞姬在深愛的霸王面前自刎死去,這也是她最好的歸宿和對其人格的最大尊重。也只有霸王別姬的戲臺,才配得上程蝶衣的死亡。
有人說,悲劇,就是把美好揉碎了給人看。生活需要悲劇,沒有悲劇,人們便無法感受幸福的存在。但誰又愿意讓自己成為那個悲劇人物呢?還是當眾多看客中的一員來得自在踏實些罷。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但戲可以重演,人生不能哪怕一次的重來。戲幾多生動,人生就有幾多沉重。程蝶衣、段小樓、菊仙,三個動蕩時代的小人物,千千萬萬歷史殉道士中的三個,在霸王別姬這部電影中,一起為我們傾心勾勒出了滾滾紅塵中無人逃避得了的愛、恨、情、仇,人性的復雜,人生的幾多無奈以及人類想要改變自身苦難命運的艱難。讓人看罷,不勝唏噓。但愿今后,不再有菊仙,更不再有程蝶衣。畢竟,人生沒有想象中那么長,百轉千回,萬事終成空,臨了,塵仍歸于塵,土仍歸于土。有些東西,不喜歡就算了,何必那么執(zhí)著?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這云卷云舒,想起那些已逝的流年;一個人立在歲月的盡頭,看花開花落,品人生;一個人坐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看親情如燈,寫著屬于自己的心情日記……
曾聽人說:人生如歌、人生如戲,也有人說:人生如夢一場;總而言之,人給這兩個字賦予了太多的意義,但是都是茫然的,無一人道得明。
唯愿人生若只如初見,那些最初謀面時懷揣的美好,都不曾改變,也許這才是人生最重要的真諦,在花甲之年仍舊以一顆初見時的赤子之心與世界相處,這部人生的戲方可美麗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