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方
摘 要:毛公鼎是西周晚期鑄造的重器,鼎內銘文為當今出土青銅器文字最多一個。它有2800多年的歷史。自出土以來,就一直受到業(yè)界人士的關注,但葉恭綽收藏毛公鼎的時間仍然眾說紛紜,本文首次考證了葉恭綽收藏毛公鼎的時間,糾正了對葉恭綽購買毛公鼎時間的訛傳。
關鍵詞:葉恭綽;毛公鼎;葉子剛
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館的毛西周重器公鼎作為我國古代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自道光末年出土于陜西岐山就倍受文學家、歷史學家、書法家等爭相關注。這件西周晚期精美的銅器,承載了太多的文化氣息。其器型高53.8厘米,口徑47.9厘米,腹內鑄有銘文32行共499字,是出土的西周青銅器中銘文篇幅最長,銘鼎記述了周宣王冊命毛公之事,因而得名“毛公鼎”。從鼎可以憑眺周代由盛轉衰的社會狀況,可以體察出我國鑄造業(yè)的成熟完臻,可看出當時書風遒勁,線條飽滿,結構嚴謹端正。著名書法家李瑞清曾在毛公鼎拓本作跋:“毛公鼎為周廟堂文學,其文則《尚書》也;學書不學毛公鼎,猶儒不讀《尚書》也。”從出土后到1946年(民國三十五年)最終被移交國家博物館的一百年左右時間里,它命運多舛,歷盡滄桑,多次易主,還險些落在外國人手中。
毛公鼎出土后,于1852年(咸豐二年)由金石學家陳介祺以重金購得,悄然運回原籍山東濰坊,便秘不示人;陳氏病故次年,為清兩江總督端方所有,端方死后其族裔復又質押于天津俄國道勝銀行;由大陸銀行談荔孫出面轉押于大陸銀行,后易手于葉恭綽。
從毛公鼎出土后的遞藏史中,學者已近將毛公鼎大致幾經易手的人物、時間釐順了。但葉恭綽收藏毛公鼎的具體時間卻眾說紛紜。
一觀點認為葉恭綽是于1930年從大陸銀行購得毛公鼎。且現在出版的書籍、發(fā)表的文章許多都采納此觀點。如傅國涌先生的《葉公超傳》一書中,就有:“1916年前后,英國人、日本人都覬覦這一稀世珍寶,國人得知紛紛阻止,最后毛公鼎被典押給了天津華俄道勝銀行,后來被葉恭綽收藏。1931年,葉公超還曾為毛公鼎精拓一紙……”。持此觀點的還有張長壽(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研究員)聞 廣 (中國地質科學院地質研究所 研究員)的《毛公鼎出土年份的一則訛傳》考證文中:“1930年毛公鼎歸葉恭綽搜藏后,葉公超乃得有毛公鼎精拓本?!贝送?,宋伯良的《毛公鼎的收藏家》一文中也沿用了此觀點:“1930年,北京大陸銀行清理,該行抵押的毛公鼎,急于處理,收回押債……”等。如此言之鑿鑿認為葉恭綽是于這段時間收藏毛公鼎的本源從何而來,已追溯不清,但現在大多數研究者都沿用此時間。另一種觀點則認為葉恭綽是于1935年收藏毛公鼎。而持有這種觀點的有,天琪的《國寶守護神——葉恭綽》載:“為使寶物免于流失海外,1935年葉恭綽找到馮公度和鄭洪年,三人集資5萬元,把寶鼎從銀行購出,并珍藏在家中……”。而馮公度和鄭洪年二人在葉恭綽收藏毛公鼎的研究中漸漸淡出了,越少人提及他們,這也使得研究葉恭綽收藏毛公鼎的時間更加撲朔迷離。認為葉恭綽于1935年收藏毛公鼎的觀點應該是來源于葉子剛的《毛公鼎幾經滄桑話統一》一文中。
關于葉恭綽到底何時收藏毛公鼎?兩種觀點,幾乎是互不干擾、并行不悖地存在著。但陳垣先生曾說過“凡研究討論一事,如證據未充分時,決不可妄下斷語?!币虼丝甲C葉恭綽確切收藏毛公鼎的時間是研究葉恭綽與毛公鼎關系的關鍵部分。
葉子剛系葉恭綽之侄,其文中提到葉恭綽于1935年左右與馮恕和鄭洪年一起購買毛公鼎之事,此觀點似乎屬事實。因其一葉子剛為葉恭綽之侄,文中回憶自己遵叔父葉恭綽之命參加營救胞弟葉公超并保護毛公鼎不被日本人搶奪的過程;其二,葉子剛撰寫該文章時為了確保能正確追溯毛公鼎往事,得馮恕之子協助了解其叔父葉恭綽與馮恕、鄭洪年一起購買毛公鼎的經過。恰蔡元培于日記中也曾有記載關于葉恭綽曾收藏毛公鼎的只言片語。
1935年3月5日 日耀 晴。
午,偕子競宴郭世五(保昌)、張昶云(煜全)、杜重淵、馬叔平、狄楚青、葉玉甫、楊今甫、歐陽道達諸君于院,因守和曾函告元任,本院之陶瓷實驗所宜聘郭君為顧問,雖未可照行,然對于郭君愿表示好意也。 晚七時,玉甫約晚餐,出示得尺記,所得牙尺,與叔平所仿制之 鐘尺長度相等,背凸,略如今日學校所用之短尺。玉甫以各古尺詳細校之,假定為漢晉間人所制。玉甫又有一薄小之尺度較短。觀其所藏,宣德爐甚多。陶人持樂器者亦在搜羅之列。聞尚藏有毛公鼎,但甚秘,對人不承認由此。
蔡元培與葉恭綽等成立中央古物保管委員會,該會辦理古物古跡的調查、保管、古物發(fā)掘的監(jiān)察、古物糾紛時間的處理以及其他有關古物的各種事宜,該會的成立使我國的現代文物保護事業(yè)出現了嶄新的局面,對我國文化事業(yè)做出了巨大貢獻。而根據《蔡元培日記》記載,蔡元培與葉恭綽往來甚秘,聽聞葉恭綽收藏毛公鼎之事應屬確切。日記中記載的時間是1935年3月份,則與葉子剛所描述的時間基本吻合?;谶@些論述似乎能證明葉恭綽是于1935年收藏毛公鼎的,但筆者翻閱各種文獻資料后,發(fā)現此中還是存在錯誤,《申報》1932年9月4日載文:
陳氏之家藏毛公鼎尤為稀世之珍,前在光緒二十八年時,以一萬二千元為端方購去。端方死后,以八千元押于道勝銀行,業(yè)已多年,最近始為葉恭綽等集股贖回,本息共用洋八萬元,現在收藏于天津。
從《申報》的這則報道,推翻了葉子剛記載關于葉恭綽于1935年收藏毛公鼎的觀點,葉恭綽收藏毛公鼎的時間又回到了1930年至1932年間。而1932年8月27日第十二版《申報》還曾載到毛公鼎轉押外國銀行后便一直下落不明不得而知,9月份的《申報》上便出現最近始為葉恭綽等人集股從銀行贖回毛公鼎,按此推論,葉恭綽應是于1932年購得毛公鼎并秘藏。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可以逝去,然而,歷史的真相卻不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失真,維護歷史的真實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作者單位:江西師范大學)
參考文獻:
[1] 張長壽、聞廣,《毛公鼎出土年份的一則訛傳》,《文物》,2012年04期。
[2] 傅國涌:《葉公超傳》,河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93頁。
[3] 宋伯良:《毛公鼎的收藏家》,《縱橫》,1996年08期。
[4] 天琪:《國寶守護神——葉恭綽》,《世紀》,2001年01期
[5] 強克西口述,宮五一整理,《前門西大街 風俗首創(chuàng)京師劃傷點燈公司》,《北京晚報》,2011年10月23日。
[6] 葉子剛,《毛公鼎幾經滄桑話統一》,《紫禁城》,1986年02期。
[7] 蔡元培,《蔡元培日記(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09月。
[8] 張光遠,《西周重器毛公鼎》,《故宮季刊》,第7卷第二期,1973年。
[9] 《申報》數據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