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麗
(賀州學(xué)院,廣西 賀州 542899)
《秀拉》對于黑人出路的探討
甘麗
(賀州學(xué)院,廣西 賀州 542899)
《秀拉》是托尼·莫里森優(yōu)秀代表的作品。小說塑造以黑人為中心的“底層”世界里的黑人生存的現(xiàn)狀,特別是黑人女性的艱難處境。本文通過秀拉、奈爾和夏德拉克的行為揭露黑人悲慘的生活遭遇和黑人本身所具有的厚重的黑人文化來尋找一條黑人的出路。
《秀拉》;黑人形象;黑人出路
莫里森是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第一位黑人女性作家,她的作品里面關(guān)注的是黑人特別是黑人女性的生存狀況。她通過揭露黑人悲慘的生活遭遇和黑人本身所具有的厚重的黑人文化來尋找一條黑人的出路。生活在白人世界里的黑人本身就帶有種族標(biāo)記,這種標(biāo)記不僅僅是把自己和他人隔開來,甚至還存在于同一個種族集團的內(nèi)部,而且已經(jīng)是根深蒂固。那么在這樣社會生存的黑人,特別是黑人女性的出路問題,仍然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在《秀拉》里莫里森就刻畫了一個叛逆精神的黑人婦女形象,秀拉不再是一個可憐和被同化的黑人形象,而是一個放蕩不羈、我行我素的女性,不肯陷入婚姻,困于家庭,泯滅自我的傳統(tǒng)模式,保留著黑人民族本性的黑人女性。
生活環(huán)境造就了秀拉那不受約束的個性,祖母的蠻橫和母親的自我放縱融于她的一身,“而且是出自她自己的幻想,又有所扭曲和發(fā)展,她的日子是這樣打發(fā)的:信馬由韁地聽任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暴露無遺;除非別人的愉快帶給她快樂,否則她絕不會承擔(dān)取悅他人的義務(wù)?!盵1](P218)她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不希望自己的個性受到來自任何方面的壓制和干擾,她反對任何的控制和權(quán)威。在小說里莫里森把秀拉寫成一個別俱一格的人物,一個和傳統(tǒng)的白人和黑人世界格格不入的人,而且是一個沒心沒肺、無情無義和不孝不善的壞女人。如果去深究她內(nèi)心的真正想法的話就發(fā)現(xiàn)作者在秀拉身上反映出黑人追求平等和理解的愿望,也正是這樣的愿望才讓她看起來和她所在的社區(qū)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又是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底層”里的每個人都認為秀拉是邪惡的,但是秀拉卻改變著大家的生活,而且這種改變是神奇的,“妻子開始疼愛丈夫,丈夫開始眷戀妻子,父母開始保護他們的子女,大家動手修理住宅。還有最主要的,他們還抱起團兒來反對他們中間的那個害群之馬。”[1](P218)但是在“底層”的黑人之間,脫離常規(guī)和寬厚仁慈同樣是本性的一部分,對他們來說雖然甚至秀拉就是他們中間的害群之馬了,但是卻不會殺了她,最多是排斥她,或者是遠離她。他們總是偷偷在觀察她,甚至嫉妒和羨慕她生活方式,有了秀拉,“底層”才有了生機,能夠擺脫死氣沉沉的局面。丈夫和妻子開始注意到家庭的重要性,父母開始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忽視很久的孩子,這一切都是秀拉的存在喚醒了他們沉睡的本性。
秀拉在“底層”的繼續(xù)存在對他們來說是因為“對于邪惡的存在,首先要承認,然后再對付,僥幸茍活,智取為上,最后戰(zhàn)勝之。”[1](P218)對于秀拉的結(jié)局他們也沒有想好,而且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才會保護他們不受到任何的傷害,所以她仍然是“底層”中的一員。作家在《秀拉》里通過秀拉的行為和存在于“底層”白人的行為相對照,提出了黑人由心里所產(chǎn)生的自卑和自憐心態(tài),黑人要尋找出路就必須正視自己的出身問題,正視自己的權(quán)利。
秀拉在奈爾的婚禮上出走了后又回來了,一方面是為了朋友奈爾,奈爾曾經(jīng)是她最親密的朋友,兩個人分享著一切的東西,那也是秀拉懷念“底層”的原因。當(dāng)她厭煩了所有的地方,所有帶著面具生活的人,她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人符合她朋友的概念,所以她回來了,回來尋找那種精神上偉大的友誼,但是一切變了。奈爾變得和其他女人一模一樣,秀拉感到震驚同時更感到傷心,就像是失去了靈魂上最重要的東西一樣。秀拉感到恐慌,她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如此格格不入,沒有安全感,朋友、愛情、親情都是不可信的。秀拉處在迷茫的狀態(tài),以至于她和杰克斯在一起的時候也在確認他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一個人物,而是一個真實的人。秀拉在經(jīng)歷一切之后病倒了,她覺得這一切對她來說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所有的世界都是一樣,而且看不到出路,但是她堅信自己并沒有錯,而是世人不了解自己。
事實證明,秀拉是正確的,秀拉的存在讓所有人的本性善良都被激發(fā)出來,但是秀拉走了,一切都變了,人們沒有了參照物,開始忽視自己本來應(yīng)該擁有的東西。秀拉死后,母親開始對自己的孩子置之不理:“那些當(dāng)年保護自己的孩子使他們不致中秀拉的邪的母親們,現(xiàn)在也找不到較量的對手了。緊張的氣氛已經(jīng)煙消云散,也就不存在他們竭力要應(yīng)付的理由了。沒有了她的冷嘲熱諷,對別人的慈愛也就陷入了脆弱無力的失控狀態(tài)。 ”[1](P243)而且“當(dāng)年,秀拉把夏娃趕出家門,那些原來刻薄地抱怨撫養(yǎng)上了年紀(jì)的婆婆的兒媳曾經(jīng)有改變,她們開始任勞任怨地洗刷婆婆的痰盂。如今秀拉一死,這種事也就到了頭,她們又急轉(zhuǎn)直下,恢復(fù)了對老人的不滿?!盵1](P243)妻子們也不再關(guān)心和盡心照料自己的丈夫,丈夫也不再愛護自己的妻子,反正一切都變了,變得如此陌生,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感覺到變了,但是卻沒有人去深究原因是什么。
在秀拉死了之后,一年一次的夏德拉克自殺節(jié)的游行,大家都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進入白人社區(qū),把不準(zhǔn)黑人參與修建的隧道破壞掉的時候,隧道倒塌,把很多人都吞沒在隧道里。那些熟悉的人,流言也一起消失了,“底層”歸于平靜,作者把這一次大家組織起來的游行可以看作是黑人的覺醒,敢于做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進入白人社區(qū),把不讓他們修建的隧道破壞,這一切都可以看做是對自己行為的決定,也可以看做是黑人覺醒的標(biāo)志。那么游行隊伍里杜威們的消失,則訴說著一個舊時代的結(jié)束,新時代的到來,夏德拉克的自殺節(jié)從無人參與,到最后大家的參與,于隧道塌方結(jié)束,這一切就像是一個輪回,而秀拉在這之中起到非常關(guān)鍵的作用。
秀拉身上所具有的本性就是“底層”的黑人身上所喪失的本性,這些本性喪失在日常生活之中。秀拉的叛逆也是他們渴望而不敢做的事情。一直到幾十年過去后,底層的人紛紛搬走,而“底層”成為白人的居住地,這時徹底把自己的本性給丟掉了,而“根”根本就不知道在那里了,出路也無處可尋。
奈爾曾經(jīng)是秀拉最好的朋友,曾經(jīng)是什么都分享的好朋友。年幼的她們是如此相似:“當(dāng)她們相遇時,先是在栗色大廳中,后來隔著跳繩相望,馬上就感到了舊友重逢時那種愜意和舒暢。 ”[1](P172)“她們的相遇是十分幸運的,因為她倆彼此對對方成長有利。她們都和母親相去甚遠,于父親又都毫不了解(對秀拉來說是因為父親已不在人世,對奈爾來說則是因為她父親還活在人世),于是就在彼此的眼中發(fā)現(xiàn)了她們正在追求的親密感情。 ”[1](P172)
奈爾和秀拉是那樣的親密,有什么事情都一起分享,也是秀拉唯一的一個朋友。秀拉把奈爾當(dāng)作身體的重要部分?,F(xiàn)實社會和婚姻把奈爾變得和別人一樣,秀拉感到震驚和傷心。最后奈爾因為秀拉和自己的丈夫躺在一體,對秀拉的友誼也中斷了,丈夫離家出走,剩下奈爾一個人默默地支撐起整個家庭,奈爾是恨秀拉的,至少她自己是這樣想的。對于秀拉的恨讓奈爾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氣,不斷告訴自己秀拉是自己生活苦難的根源。但她在秀拉生病的時候去看望,這并不排除她內(nèi)心對于和秀拉以前友誼的一種肯定。在見面的時候,她們圍繞女人應(yīng)該怎么樣生存才是真理,是靠自己,還是靠男人? 奈爾像所有的黑人女性一樣認為,女人應(yīng)該用生命去保住一個男人。秀拉認為自己才是好的。秀拉的思想代表著作家的觀點,作為一個女性應(yīng)該獨立,只有這樣女性才會被記住,也終有一天會被記住的。奈爾的思想代表著廣大黑人的思想,保守。
奈爾帶著自己對秀拉的憤恨和愛過去了二十五年,這二十五年來她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一個狹小的生活圈子里,“底層”瓦解了,人與人之間也變得冷漠得令人傷心,甚至讓人懷念起秀拉在的時代。奈爾去看在養(yǎng)老院的夏娃,夏娃的言語讓奈爾的心靈受到的震撼,原來一直以來夏娃都知道“小雞”是怎么死的,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么多年以來所認為的都是錯的。原來不是秀拉的錯,而是自己、夏娃和整個社會的錯。自己對于“小雞”的死平靜得可怕。“出事的時候,我為什么沒感到不好呢?怎么會看到他摔出去倒覺得挺好呢?”[1](P25)秀拉在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傷心、自責(zé),但是自己和夏娃一樣都看到了整個事件的發(fā)生沒有任何的反映,自己和夏娃一樣都麻木得可怕,秀拉把夏娃趕到敬老院的行為也可以理解了。不是秀拉的無情,而是夏娃的冷漠和可怕,她和整個底層人一樣對秀拉都充滿了惡意。秀拉承受著世人對自己的偏見,她認為終有一天終有人會理解自己,懷念自己的,這個時候真好想念她。原來以為自己懷念丈夫裘德,但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懷念的是丟失的自我,這種濃濃的失意感圍繞著她,“她哭了個痛快——放聲大哭了好長的時間——這哭聲無盡無休,那是一陣又一陣的痛苦?!彼械男袨槎蓟闪送纯嗟暮魡尽?/p>
當(dāng)兵回來的夏德拉克是底層的第一個叛逆的人,經(jīng)歷生死之后,就陷入了一種瘋狂狀態(tài),這種瘋狂狀態(tài)讓他有了狂暴行為。他創(chuàng)立了“全國自殺節(jié)”,他認為,一年間有一天大家都把心思花在死亡上,而一年的剩下時間就會安全和自由了。當(dāng)他手拿著一只母牛的頸鈴和一根上吊用的繩子,把人們集合在一起,告訴大家,這就是他們自殺和互殺的唯一機會。一開始整個底層的人都嚇壞了,就算是習(xí)慣之后,也仍然把他看成瘋癲之人。夏德拉克的出發(fā)點給整個“底層”的人一個宣泄的機會,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真正理解他,都把他當(dāng)作瘋子來看待。
無論如何,隨著時間的推移,底層人對于“自殺節(jié)”已經(jīng)習(xí)慣,而這個節(jié)日也融進了他們的生命。匯進了他們的語言,成為底層居民的時間表,成為底層居民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但是并沒有真正了解“自殺節(jié)”的意思,只是覺得存不存在都無所謂,既不值得認真對待,更不用動之以情。夏德拉克的“自殺節(jié)”沒有讓底層的人們有任何的變化,但是卻為秀拉的時間做了鋪墊,在整個秀拉的生活里,夏德拉克也成了一個獨特的存在。在夏德拉克的記憶了秀拉是唯一讓他關(guān)心的人,但是當(dāng)這個唯一的人不在了的時候,一切也變得不重要了。理解自己的人不在了,他生平第一次“自殺節(jié)”不想上街去招搖,想呆在家里,覺得生活也沒有任何的活力了。當(dāng)他提起精神出門的時候,這一次出乎他的意外,大家都跟在他的后面游行,但是絕大部分的人都在隧道倒塌中死亡。世界變得平靜了,所有的惡俗也逐漸消失了,一切歸于零。
莫里森在《秀拉》里提出了黑人出路問題就是要認識自我,肯定自我,就像的“底層”的黑人一樣,只有認識到自我,才能找到出路。而作為黑人女性也只有認識自我才能在男權(quán)為主的世界里立足和生存下去。
(注:本文系2013年度廣西教育廳科研項目,項目編號:SK13LX420)
[1][美]托妮·莫里森.最藍的眼睛[M].胡允恒譯.上海:南海出版社,2005.
[2]王守仁,吳新云.性別·種族·文化—托妮·莫里森的小說創(chuàng)作[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4.
[3]黃華.權(quán)力,身體與自我—福柯與女性主義文學(xué)批評[M].2005.
[4]楊濤,王云.世上無人曾知曉我的玫瑰——《秀拉》中女性自我的創(chuàng)建[J].齊齊哈爾:齊齊哈爾大學(xué)學(xué)報,2000,(1).
[5]劉惠玲.國內(nèi)托妮·莫里森《秀拉》文學(xué)批評和接受的特點及成因研究[J].外國文學(xué)研究,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