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晴

（清華大學(xué) 中文系，北京 100084）

乾隆《虎阜志》所見宋佚詩輯考

李成晴

（清華大學(xué) 中文系，北京 100084）

曾經(jīng)過錢大昕審定的乾隆《虎阜志》藝文部分保存了10首宋人佚詩，為《全宋詩》《全宋詩訂補(bǔ)》及諸家補(bǔ)遺所失收，可作補(bǔ)遺。

《虎阜志》；《全宋詩》；佚詩；蘇州

乾隆《虎阜志》是眾多蘇州虎丘志中最為詳備的本子。本書由陸肇域、任兆麟纂修，并經(jīng)當(dāng)時經(jīng)史大家錢大昕鑒閱，修撰態(tài)度頗為精審。①陸肇域、任兆麟：《（乾隆）虎阜志》卷九中，民國乙丑仲夏蘇州永昌祥影印乾隆壬子西溪別墅刻本，蘇州圖書館藏。本書卷九為“藝文”部分，分上、中、下三類。卷九中“藝文二”輯錄了歷代詩人關(guān)于虎丘的題詠，其中兩宋詩作頗有為《全宋詩》《全宋詩訂補(bǔ)》及諸人補(bǔ)遺所未及的，具有很重要的文獻(xiàn)價值。

本文以蘇州圖書館所藏民國影印乾隆西溪別墅刻本為考察對象，對《全宋詩》佚詩加以輯錄，間附考訂，共得10人10首詩歌。其中富嚴(yán)、晏殊、王琪、馬云、米友仁、葉夢得等6人為《全宋詩》已經(jīng)著目的作者，王碩、胡埕、釋通問、胡偉等4人則不見于《全宋詩》詩人目錄。

一、《全宋詩》已著目作者

富嚴(yán)一首。

《虎丘似仲□上人》其二：

一別閶門去宦游，劍池三十度經(jīng)秋。

山童也作山翁老，笑未休官已白頭。

按：《全宋詩》卷一五三錄富嚴(yán)詩一首，系據(jù)清周鳳岐《（乾隆）虎丘志》卷一三錄入，題作《游虎丘》[1]?！叮ㄇ。┗⒏分尽肥崭粐?yán)《虎丘似仲□上人》詩兩首，其一即《全宋詩》所輯之詩，其二為《全宋詩》所失收。

晏殊一首。

《送虎丘然上人之云居》：

佛意傳庭柏,詩情掩暮云。

遠(yuǎn)從香積寺，來訪簡棲文。

擁衲行無著，浮杯去不群。

舊房歸掃霧，蘭煙有余薰。

按：林逋《林和靖詩集》有《送然上人南還》詩，詩云：“囊攜琴譜與詩稿，寄臥船窗一榻深。莫向云中認(rèn)江樹，等閑驚起故園心?！雹诹皱停骸读趾途冈娂肪硭?，四部叢刊影明鈔本。《全宋詩》卷一〇八

已收錄。[2]據(jù)林詩可知然上人能琴詩，交游若林逋、晏殊等皆當(dāng)時雅士。

王琪一首。

《和清遠(yuǎn)道士韻》：

神人潛至精，清文倬云漢。

上摩鴻鵠游，下極龍蛇竄。

泰伯開中吳，山林富佳玩。

秦皇發(fā)槃郢，鑿石巖泉漫。

登丘舍舟楫，褰裳草彌岸。

步轉(zhuǎn)蒼崖深，復(fù)驚曉云亂。

松風(fēng)中夜興，清梵落天半。

鐘余草堂靜，爐寒僧話散。

悠悠聲利徒，戚戚驚昏旦。

安知天壤外，有客弄仙翰。

洋洋朱弦音，魚鳥共傾嘆。

史臣當(dāng)發(fā)幽，西山可同贊。

按：清遠(yuǎn)道士為唐人，范成大《（紹定）吳郡志》載其《同沈恭子游虎丘》詩，即王琪所和韻者：“我本長殷周，遭罹歷秦漢。四瀆與五岳，名山盡幽竄。及此寰區(qū)中，始有近峰玩。近峰何郁郁，平湖渺彌漫。吟挽川之陰，步上山之岸。山川共澄徹，光彩交凌亂。白云蓊欲歸，有松忽消半。客去川島靜，人來山鳥散。谷深中見日，崖幽曉非旦。聞子盛游遨，風(fēng)流足詞翰。嘉茲好松石，一言常累嘆。勿謂余鬼神，忻君共幽贊?！雹俜冻纱螅骸叮ńB定）吳郡志》卷十六，擇是居叢書影宋刻本。顏真卿將清遠(yuǎn)道人之詩于虎丘刻石，并作《刻清遠(yuǎn)道士詩因而繼作》一首，后來李德裕有追和顏真卿詩，皮日休又有追和清遠(yuǎn)道人詩，遂成佳話?！度卧姟肪硪话似咻嬐蹒髟娛迨譡3]，未及此詩。

馬云一首。

《題蔣公虎丘后并序》：

禮部侍郎蔣公再為吳郡守，秘書監(jiān)富公亦為吳郡守，二公請老，皆歸姑蘇。姑蘇山寺之勝，虎丘為甲。蔣公賦虎丘寺詩四十韻，富公親為書于石。云蒙蔣公以白本見賜，誦蔣公之詩，羨藻思之壯麗；玩富公之筆，慕體勢之遒美。因書長句。

虎丘之勝天下傳，孤峰環(huán)秀形屈蟠。

山巔岧峣起佛剎，林木擁蔽煙霞寬。

侍郎題詩秘監(jiān)寫，玉工鐫人青瑯玕。

篇章聲韻戛金石，筆札體勢翔龍鸞。

此碑便可號四絕，仍與間望供不刊。

斷崖窮谷增氣象，濃嵐翠壁生毫端。

二公昔年領(lǐng)符竹，屢攜賓從為游觀。

尋幽選勝縱野步，陟降往往屐齒刓。

二公愛山弗忍去，解組卜宅棲安閑。

登臨佳興自能賦，藻思驚谷猶奔湍。

昔賢紀(jì)詠刻碑版，遺落事跡多未完。

美哉斯詩邁前哲，追步騷雅齊柳韓。

詞源出口深浩浩，語調(diào)落耳清琱珊。

才雄氣健字遒勁，拾掇物象無不殫。

羊公峴首有逸韻，千載風(fēng)烈森巖巒。

由來漢南不獨(dú)美，芬芳相并如芝蘭。

按：詩序所謂“蔣公賦虎丘寺詩四十韻”已不可考，“秘書監(jiān)富公”指富嚴(yán)，有虎丘詩作兩首，見前文?！度卧姟肪砹黄邠?jù)范成大《吳郡志》及清陳鍔《襄陽府志》收馬云詩八首[4]，未輯此篇。

米友仁一首。

（失題）：

虎丘何勝絕，歷劫向千年。

試劍聊欺眾，泓流似可傳。

楓林自奇古，巖石盡方圓。

物外逢僧話，欣同清凈緣。

按：本詩影刻本無題目，《全宋詩》卷一三一七輯米友仁詩十二首，無此詩。[5]

葉夢得一首。

《同致道謁覺印老禪得虎字》：

我從山中來，更覓林下侶。

常憂云水腳，臨老涴塵土。

高堂老禪伯，眉頰耀蓮宇。

號風(fēng)一哮吼，萬竅為吞吐。

乘高寄遠(yuǎn)覽，城郭遙可數(shù)。

長陂去渺漭，積潦斷梅雨。

從容半日會，解后平生語。

亂石拱槎枒，重淵下深阻。

誰能望斗牛，寶氣躍千古。

勿作李將軍，彎弓徒飲羽。

按：“致道”程俱字。本詩又見馮桂芬《（同治）蘇州府志》卷七，詩題作《同程俱游虎丘得虎字》。②馮桂芬：《（同治）蘇州府志》卷七，清光緒九年（1883）刊本?！度卧姟肪硪凰亩柺粘叹阃瑫r之作《同葉翰林游虎丘分韻得丘字》[6]，未收葉夢得此詩。

二、《全宋詩》未著目作者

王碩一首。

《虎丘》：

寺古山奇眾所傳，欲留題詠愧先賢。

八門忽似拋塵世，對景終疑在洞天。

云影潤黏經(jīng)石蘚，竹陰濃拂劍池泉。

尋幽未遍且歸去，更共香花結(jié)后緣。

按：《虎阜志》誤將“王碩”為“王須”，據(jù)清陸心源《宋詩紀(jì)事補(bǔ)遺》卷二六改。陸氏謂王碩“神宗時龍圖閣學(xué)士，官侍郞。胡宿有《送碩赴荊南》詩云：‘主人落筆多風(fēng)調(diào)，應(yīng)唱新辭遍郢城?！w亦能詩者?！雹訇懶脑矗骸端卧娂o(jì)事補(bǔ)遺》卷二六，清光緒刻本。

胡埕一首。

《登虎丘》：

朝披浮云入紫煙，塔上妙語鈴風(fēng)傳。

劍池削成大塹折，講石坐壓坤靈偏。

久知造化蘊(yùn)雄怪，升堂物色瞻前賢。

干霄杰閣謹(jǐn)呵護(hù)，列圣奎畫緘云篇。

僧坊夏臘屬解制，廬山昨夢今十年。

平生心賞味丘壑，況有巨德方能眠。

鯫生齋心切規(guī)問，絕嘆鉆仰彌高堅。

宮墻十仞供一士，草木氣類增拳拳。

臨分更試第三水，三咽甘冽神明宣。

氣酣日落興未盡，獨(dú)掛海月明歸船。

按：胡埕，萬安人，楊時弟子，屬“龜山學(xué)派”。建炎中為郎官，陳東伏闕上書曾經(jīng)胡埕筆削，有《蒼梧集》《蒼梧雜記》等，已佚。

釋通問一首。

《虎丘隆禪師頌》：

相將攜手御街行,夜永瓊樓月色新。

宮漏下沉天已曉，不勞日午打三更。

按：隆禪師即虎丘紹隆禪師，宋普濟(jì)《五燈會元》卷十九有傳。本詩頗染富貴氣，不似禪門語，唯“日午打三更”是禪宗習(xí)用話頭。

胡偉一首。

《虎丘集句》：

二月韶光半，（郭震）

十日清明前。（杜牧）

茂苑城如畫，（李商隱）

美景漸暄妍。（劉禹錫）

流水閶門外，（劉禹錫）

城隅集小船。（杜甫）

今朝得游泛，（盧子諒）

曠蕩亦所便。（蘇軾）

靜苑林麓好，（陸龜蒙）

瀟瀟共安禪。（杜甫）

盤石坐千人，（顏真卿）

的的乃可傳。（韓愈）

劍池石壁文，（杜甫）

蒼林郁芊芊。（韋應(yīng)物）

東軒有佳致，（蘇軾）

酌茗開靜筵。（蘇軾）

且復(fù)忘羈束，（戴叔倫）

遇勝輒流連。（蘇軾）

薄暮方來歸，（范彥龍）

寒水共澄鮮。（謝靈運(yùn)）

娛樂未終極，（阮籍）

消魂獨(dú)黯然。（宋之問）

按：依《全宋詩》體例，集句詩當(dāng)收入，《全宋詩》未輯胡偉詩。胡偉，新安人，生平無考，好為集句詩，尚有《宮詞》集句百首為《全宋詩》所失收，常德榮已輯補(bǔ)。[7]又考胡偉本詩，郭震“二月韶光半”為佚句；“美景漸暄妍”當(dāng)為白居易詩；“今朝得游泛”今作皮日休詩；杜甫“瀟瀟共安禪”當(dāng)作“瀟灑共安禪”，“劍池石壁文”中“文”今作“仄”，韓愈“的的乃可傳”今作“灼灼信可傳”，其中數(shù)處異文可資?？?。

[1] 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xiàn)研究所.全宋詩：第3冊[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5：1740.

[2] 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xiàn)研究所.全宋詩：第2冊[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5：1240.

[3] 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xiàn)研究所.全宋詩：第4冊[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5：2135.

[4] 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xiàn)研究所.全宋詩：第11冊[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5：7325.

[5] 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xiàn)研究所.全宋詩：第22冊[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5：14956.

[6] 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xiàn)研究所.全宋詩：第25冊[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5：16271.

[7] 常德榮.南宋中后期詩壇研究（附錄二）[D].上海：上海大學(xué)，2011.

（責(zé)任編輯：畢士奎）

A Supplement to The Complete Poems of the Song Dynasty According to The History of Huqiu

LI Cheng-qing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100084, China)

The History of Huqiu, which was reviewed by Qian Daxin in the Qianlong period, contains some poems not compiled in The Complete Poems of the Song Dynasty. This paper edits 10 poems from The History of Huqiu as a supplement.

The History of Huqiu；The Complete Poems of the Song Dynasty；uncollected poems；Suzhou

I206.2

A

1008-7931（2014）06-0013-03

2014-06-08

李成晴（1987—），男，山東淄博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學(xué)與文獻(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