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立
記憶中,故鄉(xiāng)的夏夜只有如豆的油燈。那昏黃的光暈,無力地輝映著凸凹不平的泥墻,還有用秫秸稈鋪就的屋頂,讓低矮的草屋顯得更加逼仄。
為了擺脫這無形的壓抑和夏夜的暑熱,我們這群七、八歲的孩子們,吃過晚飯后,會飯碗一推,嘴巴一抹拉,就在父母的吆喝或斥責(zé)聲中,一溜煙地逃出家門,跑到村里的大道上找小伙伴玩耍。那些先到村道上的孩子,這時(shí),會放開喉嚨大聲吆喝:“小孩小孩出來玩,一把鑰匙一把錢。錢掉了,買炮了,炮響了,崩住老蔣了……”剛剛逃出家門的伙伴們,只要聽到這熟悉的“信號”,會循著聲音“呼啦”聚到一起。
等到小伙伴都聚齊了,我們便會玩一種由多個(gè)人員參與的名叫“老柳樹,砍大刀”的游戲。我們首先按照每個(gè)小朋友的體質(zhì)和男女生的人數(shù),把人員平均分成兩班。每班的人手拉手站成一排,兩班人馬面對面拉開十多米的距離,再由每班派出一名代表,用剪刀石頭布來決定由哪一班先喊口令。贏了的一班首先大聲喊道:“老柳樹……”另一班跟著喊:“砍大刀!”
接下來,就是一替一句:
您那班里盡俺挑
挑誰?
挑桂梅
桂梅不在家
就挑XX個(gè)大傻瓜
再看那個(gè)被稱為傻瓜的隊(duì)員,這時(shí)會主動(dòng)走出隊(duì)列,一捋袖子,猛地朝手掌心里吐口吐沫,雙拳一攥,身子往后猛推幾步,然后,圓瞪雙眼,咬緊下唇,朝對方迅猛沖去,身后是同伴們山呼海嘯的鼓勁聲:“加油!加油!”將要被沖刺的另一方則嚴(yán)陣以待,如臨大敵,手與手握得更緊了,竭盡全力將“敵人”阻擋在封鎖線以內(nèi)。再看月光下那位沖刺的隊(duì)員,早已把對方最薄弱處作為主攻點(diǎn),出其不意地沖刺過去。隨著一陣稀里嘩啦的叫喊聲,對方的封鎖線被闖開了。這時(shí),沖刺的隊(duì)員會在對方的隊(duì)伍中俘虜一員猛將,凱旋而歸;反之,如果闖不開,那位沖刺隊(duì)員就會無顏見江東父老,只好乖乖“棄暗投明”,留在對方陣營里。就是這樣,當(dāng)一輪進(jìn)攻過后,清脆悅耳的聲音又會響起來:“老柳樹,砍大刀……”如此幾此,直至一方剩下一人不能組成人墻,即為徹底戰(zhàn)敗。更多情況下,雙方互有勝負(fù),難分伯仲。
再說那些大人們,喝過晚湯后,難耐溽熱,在聽到屋外孩子們歡快的叫喊聲后,也會邁出家門,立在月光中津津有味地觀看著孩子們的表演,孩子們清脆的歡笑聲,會幫他們忘掉眼前艱辛的生活。夜深了,不知哪位母親喚兒的聲音傳過來,玩得滿頭大汗的伙伴們會一哄而散,大米開花一般各回各家。
村道上恢復(fù)了平靜,地面上一片白茫茫的月光。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