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璐

【摘 要】宗教多元主義產(chǎn)生的背景是經(jīng)濟全球化和各地交往的增加產(chǎn)生的宗教對話；以約翰·?？藶榇淼淖诮潭嘣髁x提出可以將世界宗教看做對于終極實體的不同回應，在各地的傳統(tǒng)文化背景中呈現(xiàn)為不同的表達方式，其共通點就在于從自我中心轉(zhuǎn)向為以實體為中心。宗教多元論作為宗教對話中的一種模式，也受到其他派別的批評，比如后現(xiàn)代多元主義者認為其實看似寬容的宗教多元主義隱藏著一元論前提。

【關(guān)鍵詞】宗教多元主義；宗教對話；終極實體

一、宗教多元主義產(chǎn)生的背景

人類歷史上，各種宗教都是在與其他文化相對隔離的環(huán)境下發(fā)展起來，而宗教間的碰撞是以一種沖突和擴張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比如7-8世紀伊斯蘭教的擴張或基督教的十字軍東征等。而近百年來，隨著各地區(qū)之間相互溝通與聯(lián)系的增強，人們開始嘗試理解他人的信仰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矛盾就出現(xiàn)了，每種宗教都聲稱自己代表了絕對的真理，然而它們相互間對真理的描述是極為不同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在這樣的情況下，究竟該如何看待各自傳統(tǒng)中宗教成為一個急需解決的問題。

從前，人們出生在何地便信奉何種宗教，然而生活在如今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不出家門便可以通過網(wǎng)絡(luò)和其他各種媒體了解到全球各地的宗教信仰和風土人情。經(jīng)濟全球化使得人們前所未有的相互依賴，任何國家想要生存和發(fā)展，都必須參與到這個全球化的經(jīng)濟體系中來，人們之間的相互合作和溝通是必不可少的。而對于宗教問題的理解，從個體自我價值的定位，到倫理道德的標準，都與這種溝通合作息息相關(guān)。

在這樣的背景下，宗教多元主義思想產(chǎn)生于20世紀60年代，它的主要宗旨在于嘗試構(gòu)建各種宗教信仰之間平等和平的對話，從而擺脫歷史上各種宗教間相互隔離、敵視的關(guān)系。多元主義與排他主義和兼并主義一樣，是現(xiàn)代宗教對話一種模式，我們可以簡要了解一下各家的觀點。排他主義以自己信奉的宗教為唯一絕對的真理，也就是說，現(xiàn)存的多種宗教中只有一種是正確的，其他的均屬謬誤，或存在根本性的不足。兼并主義則認為真理在世普遍存在，具體的各種宗教教義體現(xiàn)了真理的不同層級，但只有一種宗教是絕對真實的。多元主義認為各種宗教都是通向真理的一種方法，相互之間是。宗教多元主義的先鋒和主要代表人物就是約翰·希克。

二、約翰·?？说茸诮潭嘣髁x的主要論點

約翰·希克首先強調(diào)了不能用特定文化下的價值標準來衡量所有宗教的有效性。各種文明都有著不同類型的善惡混雜，每一種信仰之下都既有偽善者、暴君又有圣徒、先知或思想家。又比如基督教世界雖然有著繁榮的物質(zhì)文明但卻對自然環(huán)境造成了嚴重的破壞，而佛教文明的許多國家則受著貧困和蕭條的侵擾。他說：“我們只能得出否定性的結(jié)論：要確立某個世界宗教獨一的道德優(yōu)越性，這是不可能的。從上帝的眼光看，其中有一個宗教作為歷史事實也許優(yōu)越于其他宗教，但從人的眼光看，我們無法宣稱知道這一點?！保ㄒ浴缎叛龅牟屎纭稰16）

1、對終極實體的回應

他在《神與信仰的宇宙》中做過這樣的比喻：“一群盲人從未見過大象，有人把一只大象牽到了他們跟前。第一個盲人摸到了一只象腿，就說大象是一根活動的大柱子；另一個摸到了象鼻子，便說大象是一條大蛇；下一個盲人摸到的是一只象牙，就說大象是一只尖尖的犁頭。就這樣，他們一個個地摸著講著……當然，他們都是對的，可每個的提到的只是整個實在的一方面，而且都是以很不完美的類比表達出來?！鳖愃朴谶@個古老的傳說，我們對真理和終極實在的認知也是局限于自身文化傳統(tǒng)，并不全面的。神性之光無所不在，各種宗教在各自的歷史背景、文化傳統(tǒng)中對終極實體進行了不同的回應。因此，并沒有誰對誰錯的絕對分別。實體是難以用言喻來表達的，比如《奧義書》認為最終實體“梵”，“眼不能見，話不能說，心思也不能明?！卞a克教說：“我不能思考獲得他的觀念，盡管我已思考了千百萬次。”《道德經(jīng)》中有：“道可道，非常道。”而佛教稱終極實在為空。可以看到，約翰·?？说膶嶓w套用了康德的認識論模式，我們對世界的認知是構(gòu)建性的，而終極實體就和“物自體”一樣獨立于人類的現(xiàn)象世界，是不可知的。

2、宗教的救贖——以自我為中心到以實體為中心

對于約翰·?？藖碚f，世界各大宗教都是對終極實體的不同回應，并且他們都具有一個相似的目標，從自我為中心轉(zhuǎn)變到實體為中心的救贖歷程。不同的宗教提供了不同的路徑和空間，而這種作為宗教目標的救贖在他看來是具有倫理屬性的，其特征包括愛和慈悲。例如佛教教導我們：“猶如母親用生命保護自己唯一的兒子，對一切眾生施以無限的仁慈心。”儒家教導：“己不所欲，勿施于人”。而基督教教導：“你要別人怎樣對待你們，你們也要怎樣對待他們?！辈煌诮讨杏兄嗤钠瞥晕抑行牡挠^點。

我們嘗試用約翰?？说挠^點來比較禪宗與基督教的救贖過程?？梢钥吹絻烧叨荚诒磉_著無我的智慧。從禪宗的角度，每一個人都具有自性——自由生發(fā)和創(chuàng)造的力量。但普通人被自我知見遮住了全景，執(zhí)著于感官所受。只有通過修行，打破自我意識的牢籠，才能獲得嶄新的生命。耶穌在基督教神話中，成為一種象征，人們通過對耶穌建立信心，從而與自身具有的潛能和本質(zhì)搭建橋梁。因此，《圣經(jīng)》中耶穌說道：“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著我，沒有人能到父那里去。你們?nèi)粽J識我，也就認識我的父。”（《圣經(jīng)·約翰福音》第14章第6節(jié)）

原罪，妨礙著人們接近上帝，認識上帝。與之相對應的，我執(zhí)，也讓人們無法明了本心。在西方二元論的傳統(tǒng)中，自我是與創(chuàng)世的上帝相對立的被造物，自我與原罪緊密相關(guān)，它沒有力量也沒有意愿自我消滅，因此必須借助外力的拯救。耶穌的死，使得眾人得到救贖，這是個體在心中與過去的自我徹底斬斷聯(lián)系，從而在上帝的國度中復活的象征。東方傳統(tǒng)中有種整體的思維方式，自性本身包含了人性各個層面的東西，因而人們可以通過自力獲得解脫。

三、批評者的意見

各自聲明為世間的唯一真理，那么這些論斷不可能全部為真，信息的發(fā)達，又讓可能的信徒接觸到不止一種宗教的教義。若非無休無止的論戰(zhàn)，試圖給自己的宗教擴大影響樹立絕對權(quán)威，又該如何取舍呢？談到信仰層面的問題，理性常常要派不上用場。宗教多元論，在我們看來是將宗教信念與理性在某種程度上折衷對待。相應的反對的聲音也分為兩派，基督教神學傳統(tǒng)和后現(xiàn)代哲學、唯物論。比如，約翰·?？藦纳裨捊嵌葘浇痰莱扇馍淼慕庾x，就遭到了教內(nèi)傳統(tǒng)勢力的強烈反對。？而對于作為不同宗教體驗核心的終極實體是否相同，亦有不同的看法，前面提到盲人摸象的比喻，就有反對者指出，這種宗教多元是在一元論前提下的統(tǒng)一，真理也許本來就是多元的。又或者如唐·庫比特認為宗教本來不是對應于某種客觀實體而只是一種虛幻的主觀投射，所謂宗教的本質(zhì)只不過是人類的建構(gòu)，而對統(tǒng)一或共同點的強求使得“多在一之中消失了”。

正如約翰·?？嗽诨貞驴扑顾抡撐闹兴f，宗教多元論是種不同于排他論的哲學假設(shè)，是他在尋求解釋宗教多元現(xiàn)象中所能尋找到最合乎情理而又最少矛盾的一種解釋，是關(guān)于歷史上宗教關(guān)系的元理論，而并不就是真理本身。宗教對話的目的在于更好地理解宗教理解人類自身，而并不是固守某種觀念，宗教多元主義也試圖在種種批評反對的意見中取得更進一步的發(fā)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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