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婭
老公有外遇,睜只眼閉只眼的代價是每月給你兩萬,換了你,你干不干?
這是一個女讀者拋給我的問題:老公是個爆脾氣,根本不甩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他的態(tài)度很強硬,要不就離婚(分不了多少錢,因為剛剛開始發(fā)達,家底還不厚,銀行貸款倒是一大堆);要不就兩萬一個月,總之,“別他媽跟我鬧”。
她看起來是在問我意見,但其實聽她的口氣,她是早已決定做這份工了。這份工的職位是“妻子”,工作內(nèi)容包括操持家務,帶好孩子,照顧長輩,在必要的社交場合打扮得體露出6-8顆牙齒微笑;職場忌諱是不能問爸爸去哪兒,也不能問什么時候回家,不能甩臉子看,也不能有性需求;至于工作權限?噢,是沒有權限。做妻子(下人)就要有妻子(下人)的本分,老公(老爺)指哪兒你就打哪兒才是生存之道。
她故作輕松冷靜地和我分析利弊:壞處是的確沒什么尊嚴,但好處是手里有錢,家里的事可以請保姆不會太累,沒事喝喝茶養(yǎng)養(yǎng)花,有機會的話可以外面找男人,反正他也沒空管你,至于性,“我對他早就沒興趣了”。這樣看來,似乎只要自己想得開,也沒什么大不了。說得我都有點把持不住了。
幾年前,我推薦過臺灣女作家施寄青寫的《走過婚姻》,那本書里有一個“米缸條約”的例子,和女讀者的情形相似:一個老太太,很年輕的時候丈夫便外遇,她不吵不鬧,只要求丈夫讓她的米缸常滿,于是她獨立撫養(yǎng)孩子長大。晚年,老公在外面沒得混了,又回到了她身邊。老太太說:“他反正會回來的。只要他能做到讓你不缺米吃,就對得起你了。”
施寄青身為著名的兩性專家,曾經(jīng)在婚變時也考慮過是否接受“米缸條約”。可是最終,在5年的拉鋸戰(zhàn)后,40歲時還是選擇了離婚。她有一段話讓我印象很深,她說:“我可憐那些米缸條約的女人,并不是因為我清高,而是因為我是過來人,我知道那種低聲下氣的痛苦。每當午夜夢回的時候,一點一點的屈辱從被壓抑的深處一直冒上來,你只有用盡所有的力量才能把它壓回去,到底值得嗎?”
回想施寄青,我才發(fā)現(xiàn)女讀者的利弊分析中,有多么大的漏洞,那個漏洞來自于“沒什么尊嚴”。放不下的眼下,把這份工當成跳槽前的過渡,未嘗不可,但這看起來輕飄飄的5個字,背后代表的那些長久的、細小的恥辱,那些一次又一次投向你的輕蔑的眼神,只有慢慢體會過的人才有資格說介不介意,痛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