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
這場雪來得晚了一些,用手指掐算著日子,隔著九百公里的故鄉(xiāng)和我的心率差了毫厘。
昨晚做了個冗長卻又離奇的夢,清晨被一股來自北方的寒流驚醒,伸手就觸到了熟悉的氣息。
蜷縮著身子踏在輕軟的落葉上,有一瞬我竟幻覺到踏著白雪,一深一淺,一正一歪的就走到了去年冬天。
北上的汽笛聲,能不能承載我厚重的關(guān)懷與思念,帶給有支氣管炎的爺爺和關(guān)節(jié)不好的奶奶,也帶給久未謀面的故鄉(xiāng)。
無數(shù)次地用直尺衡量,衡量地圖上幾厘米的距離,可這幾厘米卻足以成為我的心痛。
大概不能看見故鄉(xiāng)的第一場雪,不能留下第一串腳印,不能拾起第一片雪花,那么請求遲遲歸南的大雁給我銜一片故鄉(xiāng)的雪。
如果今夜有月,我一定錯把月光當(dāng)雪,如果今夜無月,我一定在白紙上虛構(gòu)滿世界的白。
告別村莊
點燃最后一盞油燈,土炕還有余溫。捅破紙糊的窗戶,想和村落告別,最后還是不忍驚醒它的美夢。
不是沒有留戀村外的山水,還有庭院的貓狗,甚至擱淺在村頭那口枯井里的幾首童謠。
踏著月光出走,山路兩旁的野草足以漫過膝蓋,多情的山花用淚水打濕我的褲管,沒有行李的人也竟這般寸步難行。
土地吞噬了兩代人的時光,笨鈍的鋤頭觸及不到第三代人的肩膀,理想者越過最后一片麥田。
試圖用不太嫻熟的鄉(xiāng)音叮囑些什么,虛脫的語句爛死在喉嚨里,駝著背的老人招擺著手沉默不語。
熟睡的村莊,一顆星隕落,我用帶血的手掌觸摸。
昨天還溫暖的臉龐,以及把那些舊時光制成標(biāo)簽裝進左邊的口袋。
離開的人不回頭的前進,風(fēng)把村莊向后再向后推了一程。
你聽,那簌簌的聲音不正是故鄉(xiāng)的雪飄飄灑灑又穿山越嶺的落在我的肩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