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娟
第15場面試
2014年1月30日。大雪天。
午后。我在位于曼哈頓第八大道500號大樓的Pearl Studio內(nèi),等著同英國吉爾佛德表演學(xué)校(Guildford School of Acting)的老師們進行單獨面談。我來紐約八天了,而這已是我第十五場面試。
半年前,當(dāng)我的同學(xué)們開始忙著找工作或者考博為自己尋找出路的時候,我做了一個不太一樣的選擇。我決定飛來紐約參加藝考,申請表演系藝術(shù)碩士項目。其實,我蓄謀已久。從大二那年第一次參演莎士比亞歷史悲劇《裘里斯?凱撒》(Julius Caesar)起,我一直希望可以留在舞臺上,當(dāng)一名職業(yè)演員。不過在大四畢業(yè)之際,對戲劇從業(yè)人員生活不穩(wěn)定的顧慮和向往安逸的貪念左右著我的想法,我選擇了最輕松的保研之路,打算碩士畢業(yè)后再讀個博,今后當(dāng)老師,過安安穩(wěn)穩(wěn)的日子。
直到2012年夏天,音樂劇《我,堂吉訶德》(Man of La Mancha)在北京上演。最后一幕,當(dāng)劇中的所有囚犯高歌主題曲《不可能的夢想》(The Impossible Dream)時,當(dāng)我看著我的戲劇老師Joseph Graves以及許多曾經(jīng)和我同臺演出的朋友們在臺上他們的眼睛閃閃發(fā)亮?xí)r,我哭了,哭得像個孩子。我突然意識到我背叛了內(nèi)心的聲音。那時我遠離舞臺一年多了,我的演員夢想被淹沒在每日繁重的課業(yè)中。但那曲子重新點燃了我心里的火焰。我明白我無法和戲劇舞臺分開——那是一個充滿想象、生命、活力、魔法的地方,一個讓我真正感到舒適和愉悅的地方。
很快,我重新投入了戲劇世界,帶著一雙更加清晰的眼,一顆沖破束縛的心和一個更為冷靜的頭腦。我很清楚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且不說優(yōu)秀的)舞臺劇演員,僅有激情是遠遠不夠的,我必須接受系統(tǒng)且嚴(yán)格的專業(yè)訓(xùn)練??紤]了很久,我決定到英國或者美國學(xué)習(xí)戲劇表演。一是因為英國有很深厚的戲劇傳統(tǒng)且離歐洲大陸這塊藝術(shù)氛圍極好的土地很近,美國則擁有強大的戲劇產(chǎn)業(yè)和完善的藝術(shù)教育體制;二是因為我想出去看看世界,能說得流利的外語只有英語了。
去紐約之前,我做了很多準(zhǔn)備。其中最費心的是獨白片段。大多數(shù)表演系要求申請者當(dāng)場演出兩段差異很大的獨白,選材須包括古典戲?。ɡ缟勘葋啈騽 ⒐畔ED戲劇等)、現(xiàn)當(dāng)代戲劇、悲劇和喜劇,選取的角色須同自身的年齡和性別相符;獨白的時間長短也有限制,一般是每段一分鐘到三分鐘不等。從去年秋天到冬天,我每隔幾日都會到北大東門外Joseph老師的排練室練習(xí)獨白,在他的指導(dǎo)下反反復(fù)復(fù)地琢磨角色情感,雕琢詞句、動作、表情。除此之外,為了了解更多的戲劇形式和手法,我逮到機會就參加工作坊;為了彌補聲音上的不足,我報了個聲樂班;為了面對可能出現(xiàn)的處處碰壁的情況,我逮到人就演獨白給他看,以大無畏的心態(tài)聽取各路觀眾的批評建議。那幾個月我可以說得上“走火入魔”,打算一路走到黑,豁出去了。
終于有人夸我了
如此充分的準(zhǔn)備讓我能夠順利地度過頭幾場面試,而不至于過分緊張或一遭打擊就信心全無地想要打道回府。過去一周,我在第八大道、四十二街、切爾西區(qū)、時代廣場之間來回穿梭,奔赴于各個面試場,經(jīng)歷了各式面試官:有被我的表演逗樂卻沒讓我進第二輪面試的,有面無表情埋頭做記錄的,有讓我現(xiàn)場對著電腦說臺詞的,有模擬課堂情境和我互動的,有對中國古典文化感興趣問我學(xué)沒學(xué)過京劇的,有在我獨白結(jié)束后急不可耐想打發(fā)我走的,有激情澎湃地介紹自個兒項目的,有和我大秀中文的,有質(zhì)疑我的亞洲口音和背景是否能滿足美國觀眾需求的,也有當(dāng)面跟我說我不可能被任何項目錄取的。我的心情隨著面試官的表情和評價起起伏伏,但大抵都是迷失在“地獄”里的感覺,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只拿到了可憐的幾個“callback”(第二輪面試),而身邊的美國申請者們個個手里攥著大把大把的“callback”;幾乎所有的面試官都不會針對申請者的表現(xiàn)給出反饋,就算給了反饋也不會說明原因,所以我不清楚問題出在哪兒,面試官想尋找的演員是什么樣的,也不知道如何看待自己的表演,該怎么做出調(diào)整。先前筑起的堅固的心理防御線也快一點一點淪陷在沮喪、懷疑和失落的情緒當(dāng)中了。
站在Pearl Studio門外,我回想半個小時前的面試場景。十七位申請者(十三女,四男,只有我一位亞洲人)分散坐在房間各個角落,每個人身上貼著名簽,面試官是三名氣質(zhì)不凡穿著入時的英國紳士。他們先讓我們玩“搶占椅子”的戲劇游戲,之后讓大家靠著房間兩側(cè)坐好,留出中間的空地當(dāng)做舞臺。
面試官對我們的獨白要求是自由運用空間、充分和在場的其他申請者互動。這和我之前在小房間里對著一兩個考官表演且不能同他們對視的面試形式大為不同。我有點緊張。要想在眾多競爭對手面前鎮(zhèn)定地表演還要發(fā)揮出最佳狀態(tài)給考官留個好印象,實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美國申請者一個接一個起身,他們當(dāng)中有些人表現(xiàn)得十分出彩:俊俏的外表、富有磁性的聲音、靈活優(yōu)雅的肢體、傳神的表情牢牢吸引住了觀眾,有位女生大膽地突破了“舞臺空間”的限制,在門外、窗邊、椅子背后、地上制造了許多精彩的瞬間……
我禁不住擔(dān)心起來:適才表演時聲音好像不夠洪亮,肢體貌似太過僵硬,似乎太過局限在舞臺中心了?我的外表是不是太普通了?結(jié)果會不會又是失望一場?紐約之行是否白忙活了?回去之后是不是要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了?胡思亂想一通,我忽然下了決心: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得到面試官的建議,哪怕再直戳痛處也要知道失敗的原因。
再次走進面試房間,簡單回答面試官幾個問題之后,我鼓起勇氣問了一句:“可以給我一些反饋嗎?”坐在中間的老師溫和地看著我的眼睛說:“我們覺得你很勇敢、開放、真誠、果決,你在表演的時候沒有懷疑自己,也沒有抗拒和你的對手們互動。你是一個出色的演員,我們會向系主任推薦你。一個演員最重要的是要做自己,然后在團隊中工作。這是一場你應(yīng)該感到驕傲的面試?!?/p>
“終于有人夸我了!”我心里想。
接下來的幾分鐘,我是怎么收拾完背包走出房間和大樓的,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我走到了樓底下的便利店,買了一份濃湯和一塊面包,靠著窗邊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咬著面包,眼淚竟大滴大滴落下來。
世界戲劇已經(jīng)走得很遠了
2月12日。小雪轉(zhuǎn)陰。
夜里十點半。紐約切爾西區(qū)(Chelsea)第二十七街530號,我和一群人擠在一起,走出氣氛鬼魅的McKittrick酒店大門。雪后清新冰涼的空氣撲鼻而來,吸入肺中似有一絲甜意。街上的雪早被清掃堆積到兩旁,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冰面。我踩著街邊路燈投射的星星點點昏黃的光,快步走呀走,心情激動,好似一條戲水的小魚快要涌出來融化到夜色里。三個小時前,我剛看了一場絕妙到無法用言語來稱贊的戲劇演出,用時髦的話說,它讓我整個世界觀都顛覆了。那是英國Punchdrunk劇團制作的Sleep No More(《今夜無眠》)。
此劇在各個方面都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力所能達到的極限。一腳踏進劇場,我就被漫無邊際的漆黑包裹了。隨后工作人員給了我一張撲克牌做成的戲票和一個白色面具,面露詭異的笑容把我和其他幾個人塞進了電梯里。狹小的電梯深處傳來低沉的聲音:“歡迎來到McKittrick酒店,戴上你的面具,跟隨你的直覺,自由探索吧。你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沒等我琢磨明白這些話,一只大手把我推出了電梯,把我扔在了一條窄窄的小路上。
要不是我事先做了功課,知道這是演出的一部分,估計這會要被嚇懵了吧。循著微弱的燈光,我踏上小路,走到盡頭,拐彎,一間寬敞明亮裝飾精美的書房印入眼中。地上丟滿了衣物和書籍。猛然,只見一位身材消瘦、面帶兇光的中年帥氣男子朝我走來,我趕緊閃開,隨即緊緊跟在他的身后。我們走到書房的一角,那兒有一張鋪在地上的大床,掛著床簾,有一個人正酣睡著。那男子小心翼翼地踏上床,拿起床上大大小小的枕頭,突然往熟睡的人臉上撲去。床上的人掙扎了幾下,不動彈了。
此時喪鐘敲響。殺人的男人盯著自己的雙手,神色慌張地匆匆離去。幾個和我一樣戴著白面具的觀眾跟著他跑了,而我留下來,想看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不多久,三名更加帥氣的年輕男人從各個角落跑了進來,看到床上的“尸體”,低頭,握拳,蒙臉哭泣;接著把“尸體”抬起,緩緩走出書房,走下書房拐角處的樓梯,走進了一間小小的禮拜堂……
如果熟悉莎翁名劇《麥克白》的觀眾,比如說我,很容易就能破解眼前的啞謎——那是麥克白謀殺了留宿在他官邸里的蘇格蘭國王鄧肯。沒錯,Sleep No More劇情改編自《麥克白》,但是呈現(xiàn)方式打破了傳統(tǒng)的戲劇形式。首先,舞臺不是我們習(xí)以為常的一個大臺子,而是設(shè)置在一座由廢舊倉庫改造的五層大酒店里。每一層都被設(shè)計成大小不等的場所:一層包括一個由四根大柱子支撐的大舞廳;二層有書房、旅店接待處、還有一間餐廳、一個布滿箱子的倉庫;三層好像是一個小鎮(zhèn)子,有許多小店鋪;四層有一間大臥室,臥室之外是墓地;五層則是一間陰森恐怖的醫(yī)院,還有一處籬笆圍起來的花園。
其次,故事的講述完全拋棄了文本,結(jié)構(gòu)也是非線性的。演員和觀眾的界線完全被打破。十幾名不戴面具的演員分散在酒店的各個房間里,以現(xiàn)代舞、默劇、肢體劇等方式配合著燈光及音樂進行表演,并在樓層間上上下下跑動。觀眾可以選擇劇中任意角色近距離跟蹤。由于演員的速度很快,觀眾常常會迷路。不過迷路了也不要緊,可以自在地探索各個精心設(shè)計過的房間。而房間里留有信、紙條、書籍等不起眼的道具,提供幫助理解劇情的線索。
其中有一個房間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玻璃罐子,我打開一個,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糖,吃貨之心大起。反正還沒有看到演員經(jīng)過,何不休憩一下吃點甜食,不一會兒,十幾顆糖果已經(jīng)下肚了。
此外,劇中的演員十分敬業(yè)。比如,暗殺鄧肯后逃回臥室的麥克白,在眾目睽睽之下可以面不改色地根據(jù)劇情需要脫得一絲不掛,隨即走入臥室中的大浴缸里,惶恐焦急地清洗著身體,想要把血跡洗掉。有時候觀眾會扎堆擠占了表演區(qū)域,遇到這種情況,演員們優(yōu)雅地一伸手,輕輕地把觀眾“撥”到了一邊。
更精彩的是,觀眾還有機會同演員互動。比如,我跟著劇中的小護士走到了五層的醫(yī)院,她把我拉進一間房間,關(guān)上門把其他的觀眾擋在外面,坐下來給我看她看的書;之后在三層的區(qū)域,我碰上了一紅衣女郎,她伸手牽著我對著我唱起了歌。
最令人叫絕的是,觀眾其實在劇中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想象一群戴著白色面具的人圍著演員,或在偌大的樓房中穿梭是什么樣的感覺?觀眾好像漂浮著的幽靈,折射著麥克白夫婦內(nèi)心的罪惡。
整部劇循環(huán)演三次,每一次都有機會跟隨不同的演員。只不過這樣的演出像一部后現(xiàn)代小說,多重敘事角度重合,你所見所聞的只是碎片化的信息,因此只看一場是無法完全掌握劇情的。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給自己機會走進這“密室逃脫”般的場所,親身體驗掉進故事里的感覺,就足夠了。這出戲狠狠地打開了我的視野:原來世界戲劇已經(jīng)走得很遠了。
劇場、書店和工作坊
2月22日。晴天。
下午三點。市政廳附近。
今天真是太高興、太瘋狂了!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議!我和一同來紐約面試的"戰(zhàn)友"分別通過了Actors Studio Drama School(演員工作室戲劇學(xué)校)的面試,項目主任說我們被錄取的幾率很大。當(dāng)時我們倆都驚呆了!將近一個月的努力終于要看到希望啦有木有!我們一路抱著、跳著、叫著沖出了面試大樓,過了良久才發(fā)現(xiàn)早已饑腸轆轆。我們就近找了一家餐館,準(zhǔn)備飽餐一頓,順便幻想一下未來可能在紐約的生活。
沒來紐約前,我對這個城市有點畏懼,印象中這是個魚龍混雜、江湖險惡、醉生夢死的地方。在紐約待得越久越發(fā)覺得這兒真好。文化多元、經(jīng)濟繁榮、生機勃勃、光怪陸離。對于戲劇迷來說,紐約簡直是圣殿!一想到今后可能要留在“大蘋果城”(Big Apple,紐約的昵稱)學(xué)表演,我的心都要飛到天上去啦!一年四季每天都有無數(shù)各式各樣的演出。百老匯大街上隨處可見熱門音樂劇海報;曼哈頓島上分布著大小、規(guī)格不一的劇院;走在路上隨便一座樓里都可能隱藏著一個小黑匣子劇場;中央公園、林肯中心常年不斷的音樂會、舞臺劇,等等等等。估計我在夢中也會在笑聲里蕩漾吧!
此次紐約之行,沒有面試的日子我便上網(wǎng)搜羅各類演出訊息。細細數(shù)來,到現(xiàn)在已看過不下十場演出了。除了Sleep No More之外,印象最深的要數(shù)百老匯戲劇《馬希納爾》(Machinal)以及由英國著名老戲骨Ian McKellen(《魔戒》里的甘道夫)和Patrick Stewart主演的《等待戈多》(Waiting for Godot)和《荒蕪之地》(No Man's Land)。百老匯的戲票一般有幾個檔次,最貴的大概一百多美元一場,學(xué)生票是半價,而最便宜就是開演幾小時前出售的Rush Tickets(趕集票),或者是由于天氣惡劣而降價的Snow Special Ticket(雪天特殊票),二十到三十美元不等,和北京的票價差不多。窮學(xué)生當(dāng)然只能搶便宜票了。演出那天,我早早起床,冒著大雪乘坐地鐵趕到劇院,大老遠就看見了長長的隊伍,男女老少,或獨自一人,或結(jié)伴而行。紐約人民看戲的熱情真是高漲,給冬日也帶來了暖意。
通過這三部戲,我隱約看到了百老匯的宣傳策略。開演前兩三個月,就會在各個網(wǎng)站上宣傳。首演之后,會有專門的劇評人進行評論,發(fā)表在《紐約日報》等各大報紙。如果是好評,那么劇院就把評論制作成海報擺放在門口,以此吸引觀眾。如果觀眾反響特別好,那么就會加演幾個月甚至幾年。百老匯戲劇,尤其是音樂劇,大多是大型商業(yè)制作,據(jù)說至少得上演一年才能收回成本。我在第八大道520號Ripley Grier Studios面試時,有幸偷偷看了眼隔壁房間正在進行的音樂劇《芝加哥》的排練。
外百老匯(美國劇壇上的小型專業(yè)演出)和外外百老匯(演出更加實驗、開放、非商業(yè)性)的戲劇也很吸引人,此類劇目更為先鋒和新奇。記得我在一家酒吧底下的小劇場看了場名為《殺死莎士比亞》(Kill Shakespeare)的搞笑短劇。舞臺正中央的墻上掛著投影屏幕,播放漫畫。八個演員擺成樂隊的架勢分坐兩側(cè),為圖片配音。劇情相當(dāng)狗血但創(chuàng)意十足:理查三世和麥克白夫人聯(lián)手統(tǒng)治壓迫Shakespearean Kingdom里的居民,哈姆雷特為父報仇碰上了女漢子朱麗葉。兩人帶兵起義,并一同尋找他們的造物主莎士比亞大人請求援助,最后兩人過上了王子公主般幸福的日子云云。
紐約看電影的地兒也是極好的。雖然沒踏進主流電影院,我誤打誤撞找到了一家獨立電影放映廳Film Forum(電影論壇),文藝了一把,在情人節(jié)那天花了十美元看了場法國先鋒電影 Je T'aime, Je T'aime (我愛你,我愛你)。影院主打老電影,觀眾群以中老年人居多,不久將會播放修復(fù)過的希區(qū)柯克早期九部無聲電影。
除了戲劇、電影,紐約人是出了名的愛讀書。地鐵上很少見到玩手機的,當(dāng)然這也和地鐵信號不好有一定關(guān)系。很多人隨身帶著書,上了地鐵坐定了或者站著調(diào)整姿勢便取出來閱讀。
書店和公共圖書館也非常給力。位于西四十街250號的Drama Book Shop專售戲劇類書籍,店員十分剽悍。幾天前,我前去尋找面試急用的戲劇片段,攔住店里一小哥隨便問了問,他竟然滔滔不絕如數(shù)家珍地推薦了十幾個劇本,還帶著我一本一本找出來,詳細介紹了劇情和每個劇作家的特點。店里有一個架子放著Staff's choice (店員精選劇本),每周更新一次。書店底下還有一個小劇場,定期舉辦劇本朗誦會、劇作家交流會和小型演出。這間雖不大但五臟俱全的書店能甩北京任意一家高大上的書店十幾條街。
說到大書店,不得不提到百老匯828街的Strand Bookstore。占地面積據(jù)說有好幾百平方米,連同地下室一共有四層。走進去放眼望去全是書,跟圖書館一樣分門別類整理好。書店門口擺放著一車一車的舊書,最低一本48美分??吹竭@么些個比白菜價還白菜價的書,我兩眼放光,一本一本翻閱,居然有斯特林堡(Strindberg)、加繆(Camus)、易普生(Ibsen)劇本集!不出幾分鐘,我兩手已經(jīng)抱不動要買的書了。走到柜臺一結(jié)賬,還不到六美元!而紐約公共圖書館對公眾開放,出借圖書和錄像帶。什么人都可以在圖書館里泡上一天,這兒真是人人平等的地方,無論你擁有多少財富,無論你來自哪兒,你總能找到喜歡的書籍,并能夠安安靜靜地享受閱讀的樂趣。
別看我外表斯文,但我從小就好動。在紐約,我天天盼著出門,拿著記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咀?,四處尋找可以瞎折騰的工作坊。我曾在二十六街309號的劇院,一邊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唱著《綠野仙蹤》主題曲稚嫩的童聲,一邊跟著Richmond Shepard老爺爺學(xué)默劇。我的“同學(xué)們”有學(xué)歷史的博士、公司職員、肚皮舞舞者、馬戲團演員,大家排排站認(rèn)真做著爬墻、上下樓梯、拉繩子等基本默劇動作。
在二十九街254號的Magnet Theater,有免費即興喜劇體驗課可以參加。我在那兒和一群陌生人演過即興小品。不得不說,美國即興演員語速太快了,夾雜著大量當(dāng)?shù)刭嫡Z,就算我在北大英語系學(xué)了七年,要完全聽懂也頗為費勁……
紐約不愧是文化藝術(shù)之都??!這兒匯聚了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藝術(shù)家還有正通往藝術(shù)道路的學(xué)生們。在三天三夜都逛不完的大都會博物館里,年輕的畫家對著雕塑寫生。地鐵上、公園里、廣場上,隨處可見賣藝的人們。我曾在三十四街站臺被一位演奏著奇怪樂器的大叔深深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