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鋒
摘 要: 貫云石是元代保存散曲作品較多,與馬致遠、張可久同時代且可比肩的少數(shù)民族散曲作家。其“頌”、“詠”類散曲在其作品中為數(shù)不多,但深深帶有“貫氏”風格。
關鍵詞: 貫云石 散曲 “頌” “詠” 藝術特色
貫云石是與馬致遠、張可久同時代的散曲作家。明王世貞在《曲藻序》中認為貫云石是“遂擅一代之長”的重要作家,將其排名于“曲狀元”馬致遠之前,在明代人的不少其他論著中,凡提到貫云石的,也都洋溢著崇敬之情,由此可以看出他在當時及對后世文學藝術影響之大。他小令、套曲均擅長,留世作品現(xiàn)存小令88首、套曲10首,至于當時貫云石到底有多少作品,又有多少散曲,我們不得而知。有些作品或許隨時光流逝而散佚,但他在散曲方面取得的成就不曾消逝。近人陳垣在《元西域人華化考》中說:“云石之曲,不獨在西域人中有聲,即在漢人中亦可稱絕唱也。”貫云石散曲之成就是穿越時空的。
貫云石的散曲雖然散逸,卻不曾完全湮滅,有不少作品散見于多種選集之中,如《太平樂府》、《鈔本陽春白雪后集》、《雍熙樂府》、《梨園樂府》、《彩筆情辭》、《瓠里子筆談》、《詞林摘艷》、《元明小令鈔》、《樂府群玉》、《樂府群珠》、《殘元本陽春白雪》、《陽春白雪前集》、《太和正音譜》、《九宮大成》、《堯山堂外紀》、《元明事類鈔》、《鈔本陽春白雪前集》、《歷刻喬夢符小令》、《北詞廣正譜》、《盛世新聲》等,由此可以看出貫云石散曲之影響。任二北搜羅古籍,得套數(shù)八套,小令七十九首,并將這些作品和元代另一位散曲家徐再思的作品合集為《酸甜樂府》。胥惠民、張玉聲在前人基礎上,梳理文獻,編著《貫云石作品輯注》,收錄小令八十八首,套數(shù)十套,詩三十八首,詞兩首,文三篇和《孝經(jīng)直解》一卷,從其說,是為本文中貫云石文本分析之依據(jù)。貫云石的作品在當時影響很大,質(zhì)量堪稱一流,數(shù)量名列前茅。根據(jù)《全元散曲》,貫云石的散曲約占元代保存散曲總數(shù)的四十分之一,在作家中,他的小令數(shù)居第十位,套數(shù)居第七位。
貫云石散曲內(nèi)容涉及情、隱、頌、詠等方面。情,包括男女戀情、戀鄉(xiāng)思親;隱,包括歸隱避世、藏心田園;頌,游心賞景、大好河山;詠,寄心志于物、寓哲思于史。“情”與“隱”的散曲,古人和今人多有論及,今就其“頌”和“詠”類散曲做簡要論述。
一、頌
貫云石“宦情素薄”,像游弋在大草原的祖先那樣,他深深地喜愛著大自然,喜愛在山水風光中無拘無束、放浪行跡。即使是在為官任上(如永州),稍有閑暇,他就和文友游伴“輒投壺雅歌,意所暢適,不為形跡所拘”,在當?shù)孛暽剿g留戀、悠游。29歲后,他隱居江南杭州,更是為南國優(yōu)美風光所傾倒,“十余年間,歷游勝概”,寫下了為數(shù)不少寫景作品,如他的[中呂·粉蝶兒]《西湖十景》的第五支曲:
鬧攘攘的急管繁弦,齊臻臻的蘭舟畫柯,嬌滴滴粉黛相連,顫巍巍翠云萬朵。端的是洗古磨今錦繡窩,你不信試覷波:綠依依楊柳千株,紅馥馥芙菜萬朵。
將西湖的繁華景象展現(xiàn)得聲色并茂,讓人如臨其境。再如[正宮·小梁州]四支曲子,分別寫西湖春夏秋冬的四時景色:
春風花草滿園香,馬系在垂楊。桃紅柳綠映池塘,堪游賞,沙暖睡鴛鴦?!久础恳饲缫擞暌岁帟D,比西施淡抹濃妝。玉女彈,佳人唱,湖山堂上,直吃醉何妨。
——[正宮·小梁州]
正宮·小梁州·秋:芙蓉映水菊花黃,滿目秋光,枯荷葉底鷺鷥藏。金風蕩,飄動桂枝香。雷峰塔畔登高望,見錢塘一派長江。湖水清,江潮漾。天邊斜月,新雁兩三行。
——[正宮·小梁州]
筆觸嫻靜淡雅,不僅寫出景色的美,更寫出四季景色的不同神韻,是元散曲中難得的佳作。
除了描寫自然風光外,貫云石還寫過一些描寫社會場面的散曲,如五首[壽陽曲],分別寫初春少女蕩秋千、夏夜老人荷塘月歸、金秋江南觀潮及暮春野釣和初秋仕女送別,都是截取江南社會富有特點的一個生活場景入曲。篇幅不長,但都角度精致、場景典型,讀起來便覺得搖曳生姿,反襯出他對生活的熱愛。對江南風物,貫云石大都持贊揚態(tài)度,一來反映出他平和的心態(tài),二來反映出他對自然風光的喜愛。當然,這當中免不了應景之作,如[雙調(diào)·新水令]《皇都元日》,描寫首都慶祝元宵節(jié)的熱鬧場面,歌頌大元的升平盛世。
二、詠
詠物和詠史都是傳統(tǒng)詩歌題材,詠物詩,其正統(tǒng)模式是“取物也小,即象乎大”,在小小物件中融入深沉的精神情感;詠史則“以史為鑒,借題發(fā)揮”,常即事抒情,發(fā)表議論抒寫感慨。二者雖不相同,但都在“詠”的背后暗藏作者的價值或思想取向,都是抒寫詩人之“志”的。因此,我將貫云石的兩類作品歸到一起。他的這類作品或“寄志于物”以自喻,或“寓理于史”以明志,都是貫云石思想的外現(xiàn)。詠物的散曲,貫云石多寫“梅”,如[雙調(diào)·清江引]《詠梅》:
南枝夜來先破蕊,泄漏春消息。偏宜雪月交,不惹蜂蝶戲,有時節(jié)暗香來夢里。
——其一
冰姿迥然天賦奇,獨占陽和地。未曾著子時,先釀調(diào)羹味,休教畫樓三弄笛。
——其二
玉肌素潔香自生,休說精神瑩!風來小院時,月華人初靜,橫窗好看清瘦影。
——其三
梅花的圣潔高超正是曲家的自喻。貫云石還有詠風傷春的散曲,似乎背后都有寓意所在。
值得關注的是貫云石的一些詠史或類詠史作品,詠史的作品如[雙調(diào)·殿前歡]:
楚懷王,忠臣跳入汨羅江?!峨x騷》讀罷空惆悵,日月同光。傷來笑一場,笑你個三間強,為甚不身心放?滄浪污你?你污滄浪?
含義很明確,表明自己絕不學屈原,而要“隨波逐流”、隨任自然。另一首中提到陶淵明,“問甚功名在,酸齋是我,我是酸齋”,是對名利的否定。類詠史作品如 [雙調(diào)·清江引]:
閑來唱會《清江引》,解放愁和悶。富貴在于天,生死由乎命,且開懷與知音談笑飲。
之所以說它是類詠史,是因為曲中并未有確切的歷史事件或人物,有的只是經(jīng)驗,這些經(jīng)驗或來自歷史,或來自人生經(jīng)歷,至于是哪些歷史,又是哪些人的經(jīng)歷,都是很模糊的,只能說是千百年歷史和千萬人經(jīng)歷的交合而成的人類經(jīng)驗。這類作品表達的多是命由天定,世事難料,名利若浮云,帶有元代曲家普遍具有的虛無色彩。
貫云石是元代散曲創(chuàng)作成就最高的少數(shù)民族作家,歐陽玄在《貫公神道碑》中贊嘆貫云石曰:“嗚呼貫公,神龍?zhí)祚R,其變不可測,其常不可窺!”確乎其評。貫云石的散曲主題風格 “剛?cè)嵯酀?,融豪放、清麗于一爐”,顯示出貫云石作為散曲大家的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