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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光不遮愁

2014-05-14 09:46扶笛
飛魔幻A 2014年9期

扶笛

我叫慕容顏,乃侯府千金,娘親早死,因此備受父親寵愛。他為我尋了幾門親事,對方不是宰相少爺就是將門公子,如今又要送我入宮選秀??晌也幌矚g,我喜歡的人,要有英武不凡的身軀,要有硬朗英挺的側(cè)臉。

就如同易子寒。

我叫他帶我走,他不肯。于是,我抓了他的娘子威脅他——

筆墨點在這里,停頓了許久。大抵是想起了一個人,慕容顏將手中的紙簿撕下來,煩躁地抓碎了,扔進紙簍里。

她在做什么?在宮里寂寞到用記錄往事打發(fā)時光了嗎?還是因為不想忘掉那個人?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指尖無意識地顫動,最終凝成兩個觸目驚心的大字——搏命。

那是她不敢提起的禁忌。

我拉著易子寒悄悄往外走,頭往后看,發(fā)現(xiàn)搏命確實沒有跟上來,立時歡呼雀躍。我是悶不住的,每個月總要偷跑出來幾次,所幸到如今還沒被父親發(fā)現(xiàn),可見搏命確實是被易子寒甩掉了。

搏命是父親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監(jiān)視我不許有逾矩的舉動。對我來說,搏命就是一塊黏人的狗皮膏藥,可同是膏藥的易子寒待遇明顯不一般,原因自然是情竇初開女子特有的小心思。

我樂呵呵地挽著易子寒的胳膊,在集市閑逛,易子寒有些抗拒,我板著臉強調(diào):“你是我的貼身護衛(wèi)!”我將貼身二字咬得極重,易子寒猶豫了兩下,最終還是皺眉妥協(xié)。我興致勃勃地比著小攤上的瓔珞綬帶,往他腰上圍去。他臉色微變,往后退,我不悅:“我要送給爹爹的,過來給我比畫一下。”

他松了口氣,這叫我十分不爽,事實上,我是想要送給他的。

我將綬帶繞過他的腰際,他的腰窄而結(jié)實,我的手繞過去再纏過來,便將他摟住了。濃郁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我的臉有些發(fā)燙,卻不舍得松手,只希望時間永遠停住才好??墒?,耳邊傳來幽怨的女聲:“子寒?”

聲音剛落,易子寒便如同被閃電劈中一般,狠狠地將我推開。他轉(zhuǎn)過頭去,一個素色輕衫的女子手挽竹籃,臉色蒼白,嘴唇輕輕顫著。她瞧著他,眸中漸漸蓄了水光,一抿唇,一跺足,是那樣傷心欲絕的樣子。

我狼狽地摔倒在地,手掌擦出幾道血印。我眼睜睜地看著他丟下我往那女子追去,那樣緊張急切地拉住她的手。

他從來沒有這樣為我焦急過,想到這里,我心里便生出濃濃的嫉妒。

我落寞地將綬帶放回原處,突然一只手從后邊伸出,捂住我的嘴,將我往后拖。我使勁掙扎,嘴上的手松開一些的時候,我大叫:“子寒救我!”我卻看見他緊緊摟著那個女子。那樣寶貝地擁著,緊緊地,恨不得揉進身體里。

他根本沒有注意我。

我想起父親曾告訴我,他的仇家不可計數(shù),所以他才重金招來護衛(wèi)保護我。在我十歲時就曾有過一次綁架,那次我差點死去,只是如今,我敢這樣大膽只留易子寒在身邊,并不是忘了當年的苦痛教訓,只是因為,我相信他。

我被拖進陰暗的小巷,衣服被撕開,冰涼的空氣從裸露的肌膚滲入心里。四年前的恐懼再次緊緊攥緊了我,漆黑的夜,火熱的濃煙,不斷砸落的橫梁,如被針扎般刺痛無比的眼睛。

無盡的孤獨與恐懼,如海潮洶涌而來。

“你已經(jīng)安全了,讓我抱你回家。”我努力回想那個溫柔的聲音,我在心里不停地呢喃,他會來救我。四年前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當劍聲夾著慘叫聲呼嘯而來,我驚喜地睜開眼,就見一襲黑影直直立在我跟前。他的身形在幽暗中一片模糊,他的長發(fā)披散著,散發(fā)出濃烈的冰冷氣息,劍尖滴滴答答地掉落血珠。

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我等的人。

我的易子寒永遠衣著得體,長發(fā)緊緊束在腦后,一身白衣纖塵不染。而我面前這樣身影的人,只有一個——

搏命。

那些人倒在他的劍下。他將黑袍脫下裹在我身上。我盯著他,一個耳光打過去,聲音響亮。

“原來你一直跟著我?!彼徽f話,我繼而冷笑,“你出現(xiàn)得太晚了。”

盡管沒有造成嚴重的后果,竟然讓我再次承受屈辱,他便該死。盡管我知道,若沒有他,也許今日我無法躲過一劫,可是,我就是討厭他。

我不明白父親為何要派一個這樣的人跟著我。在我眼里,有資格站在我身后的男子,必須有陽剛的外表,棱角分明的臉,鼻梁高挺,劍眉星目,就如易子寒一般??墒遣?,眉目狹長,唇薄而緊抿,臉陰柔得像個女人,并且還有另一件讓我厭惡至極的事。

我隨手將他推開,跌跌撞撞往外走,重見了陽光,卻再也找不到易子寒。

我要搏命替我去查,他從來不說話,遞過來一張紙。

素衣女子名喚瑩瑩,是易子寒的娘子,因病重無錢醫(yī)治,易子寒便為重金入了侯府,委身在我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娘子。

我將紙緊緊擰在手中,力道大得幾乎將指甲掐入肉里。我不知易子寒竟已成婚,我幻想過無數(shù)次我與他舉案齊眉的樣子。我設想了無數(shù)次逃避選秀的后果,可是我從未想過,原來一直只是我自作多情。

搏命在一旁默然,他眉眼低垂,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那個樣子讓我覺得他是在笑話我,我怒氣沖沖:“抬起頭來!”

他抬頭,露出線條柔得過分的臉,膚色過于白皙,更顯得唇色殷紅,沒有半分男子漢氣概。我越想越是氣悶,隨手抄過桌前的杯盞砸過去,他一動不動,就連眼睛也不曾眨過。

瓷杯在他額角碎裂,一抹艷紅順著顴骨滑落,總算遮去了些微陰柔之氣。

我氣消了大半,揪著他便往外去。

我?guī)Рヒ娏爽摤摗?/p>

她那時側(cè)臥于床榻上,雙頰蒼白,眉骨因病重染了異樣的艷色,越發(fā)顯得我見猶憐。她見我闖入,驚得抱起被子縮至床角,好似見到什么洪水猛獸。

我直奔主題:“你要多少銀子才肯離開他?只要你離開易子寒,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p>

她瑟瑟發(fā)抖:“我很愛他,我們是兩情相悅的,慕容小姐,求你不要拆散我們。”

她竟然知道我是誰,可知他已解釋清楚,這叫我越發(fā)惱怒。

“離開他!”我瞪過去,“不然殺了你!”

搏命適時拔劍,鋒利的寒光嚇得瑩瑩抖如篩糠,她的淚流了下來,哆哆嗦嗦爬下床,跪在我面前,拉住我的衣擺:“求求你,不要拆散我們……”

她弱不禁風的樣子看得我心煩意亂,我掙開她的手,匆匆離去。

易子寒很快過來興師問罪:“你竟然威脅我娘子,你難道不知道她身體不好不能受驚嚇嗎?”

他的表情讓我難過:“我只是嚇唬她一下而已,你不喜歡,我再也不會做了。我保證再也不會見她了……”

他甩開我的手,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離去。我在身后追,跑著終于拉住了他。我摘下腰間的玉佩塞到他手中:“我知道你娘子治病需要很多銀子,我可以給你。”

我連忙摘下手腕的玉鐲子,拔下發(fā)間的珠釵,摳下鬢邊的耳環(huán),一股腦全部塞到他手中:“以后你娘子的病,我來負責,你要多少錢,我都有,這些、這些……都很值錢的!”

他面色稍緩,將東西握在手心,總算沒有再用寒氣森森的眼神看我。

我開心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接受了我的心意,一定是原諒我了。

我喜滋滋地轉(zhuǎn)身,就見搏命立在門口,狹長的目深深看著我,是我看不懂的眼神。

我并不想看見那樣的眼神,那讓我覺得我很可悲。可是他眼中又有一閃而過的痛色,我不明白,也沒有興趣明白。我冷冷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跑回臥房,翻箱倒柜尋找值錢的東西。

我以為這件事便這么過去了,易子寒依舊跟在我身邊,雖然我們之間的隔閡愈加嚴重,我仍舊開心。只要他還愿意留在我身邊,我便還有機會。直到游湖那日,他突然消失,許久都不見蹤影。

只有搏命在我船邊,讓我很不愉快。我將畫舫停在岸邊,固執(zhí)地等他過來。日漸西斜,晚霞渲染出大片紅艷的色彩,我無力地坐在船舷,看著身后搏命的影子離我越來越近。我警惕地站起身來,回頭,就見他張嘴,卻沒有說話。

他的口型我看了出來:“回去吧。”

我知曉他不開口的原因,那個原因,讓我厭惡。

“我為什么聽你的?”我冷嘲一笑,“不要以為留在我身邊便可以和子寒一樣,你根本比不上他,你不配跟我說話!”他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么,我知道他不會開口。果然,他馬上回轉(zhuǎn)身,站在離我稍遠一些的地方。

易子寒出現(xiàn)的時候有些狼狽,風塵仆仆的樣子。他的臉比任何時候都要冷,我卻不太在意,只興致高昂地撐了船。我悠閑地搖著槳,水波漾起,船身沉沉浮浮間,我的心情似乎隨著映在水里明艷的晚霞而明亮起來。

就在這時,從水里沖出無數(shù)個黑衣人,他們的劍在水花里閃閃發(fā)亮。搏命拔劍攔在我身前,我急忙往易子寒身后躲。搏命愣了一下,還是迎身斗上刺客。

易子寒并未像往常一樣護著我,他見我過來,閃身避開,遠遠立在一邊,眼睜睜看著黑衣刺客拔劍向我刺來。

這時我看見他眼底的恨,那是真的毫不在乎的冷漠。

我不明白,仍然傻乎乎地朝他跑過去,對刺來的劍不閃不避,直到一個黑影攔在我面前替我擋下。搏命拉著我跑,我不顧一切地掙開他,眼中只有易子寒:“你為什么不來救我?”

“你害死了瑩瑩,”他那樣悲憤地看著我,“你叫搏命殺了她!”

“我沒有。”幾乎是瞬間我便否認。他在船頭冷冷地看我,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回頭揪住正在打斗的搏命,不管他正艱難地抵抗,不管他已為我渾身是傷,我只是抓著他,惡狠狠道:“我什么時候叫你殺了她!”

他見我生氣,有些失措,一邊格擋著圍過來的殺手,一邊開口,像是要解釋。我等待他的解釋,他卻到最后也沒有說出口,像是下定決心般,一掌將我打暈。

當我醒來的時候,怒火不可遏制。

他竟敢以下犯上,竟然敢打我。我此時已回侯府,憤怒地爬起來。

屋外陽光順著窗欞照射進來,明媚得一塌糊涂。我打開門,果然見他守在門外。他聽見聲音,回頭沖我行了一禮。我一個巴掌甩過去:“你為什么要害我被子寒討厭,你為什么要殺掉瑩瑩,你該死!”

“你不開心嗎?”他的嘴型張著,他那樣盯著我,像等著糖獎勵的乖孩子,“她死了,你便能和他在一起,你不開心嗎?”

他受傷的樣子讓我心中無端生出一股邪火:“誰叫你自作主張,你這個娘娘腔,給我滾!”

他像是被嚇著了,眼中露出難以置信,我想他不明白為何我知曉他的秘密,他只驚慌地避開我的眼睛,落荒而逃。

沒錯,他就是個娘娘腔,他不敢開口說話,就是怕被人取笑。

十歲那年我遭綁架,被救回來后,路過父親的書房,就聽見里邊傳來對話:“我們慕容家欠你的?!?/p>

我好奇地往里邊看,就見搏命側(cè)著身,立在父親前邊,他說:“我自愿的?!?/p>

我瞪大眼睛。

他的聲音尖而細,像是捏出來的聲音,聽在耳中怪叫人難受的。他的臉很陰柔,再配上如此尖細的嗓音,怎么看也不像男人。我偷偷地跑了。豈料不過半日,父親便將搏命送給我做護衛(wèi)。

我想著父親與搏命秘密談話的樣子,猜想他一定是父親派來的眼線,再想他那惡心的娘娘腔,便越發(fā)討厭這個從來都不在我面前開口的男子。

我將他趕走,卻無論如何也消不了氣,一想到易子寒再也不會理我,便在屋子里煩悶地踱步。突然門嘎吱被人推開,我驚喜地回頭,見到的卻是搏命。

他手中抱了一個人——瑩瑩。

我詫異地看著搏命將她放至我的床頭,問:“你把她藏起來了?”

他不敢看我,埋頭便要走,就在這時,易子寒沖了進來。他完全忽視我,抱起床榻上的瑩瑩冷著臉往外走,我慌忙拉住他:“不是我,這都是搏命自作主張,真的,我把他交給你處置,你怎么折磨他都成,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搏命的臉立時煞白,卻沒有離開。

“不可理喻?!币鬃雍﹂_我的手。

我沖到他跟前張開手攔住他,一咬牙:“如果你敢離開,我就殺了她。我說到做到,你們只有兩個人,你不顧自己,總得顧著她!”

他的動作極快,幾乎只有一道虛影,我的臉便挨了重重一掌。

搏命的劍瞬間出鞘,攔在我身前,殺氣彌漫開來,只消一點動靜便會動手。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狠狠將他推開,將所有委屈與怨恨撒在他身上:“都是你,你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搏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易子寒,沒有動。

“你還敢留在這里,如果你不想你的秘密被全天下人知道,就趕快滾!”

他低著頭,落寞地離去。我沒有看他,心里竟然涌出莫名紛雜的情緒,我知道,我要失去他了。他果然沒有再回來。

搏命沒有回來,我除了最初的一些失落,眨眼便忘了。因為易子寒在我身邊,雖然他離我遠遠的,雖然他很不情愿地跟著我,雖然是我威脅他,可我還是覺得,只要他還在我身邊,便是我贏了。不知是跟自己慪氣,還是因為第一次付出真心卻拿不下他,讓我氣惱,反正如今,我死死地黏著他,他恨我、厭惡我,我都不在意了。

我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寵物的小孩,那個寵物我再也得不到,反而永遠惦記在心里。

而后幾日,搏命消失不見,父親告訴我,要送我去參加幾日后的選秀。我沒有拒絕。若是易子寒還和以往一樣,我一定毫不猶豫地跟他走。只是如今,易子寒和我成了陌生人,我知道,他正私下想辦法送瑩瑩離開,而后他也會跟著走,我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侯府的人牢牢盯著他的娘子,他不敢妄動,幾次發(fā)力見斗不過我,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漸漸地,不再對我那么冷漠。

他似乎是想討好我,十多日來,第一次和顏悅色地和我說話:“我找到一個很好看的地方,你可想去看看?”

我被驚喜沖昏了頭,來不及細想便跟著他去了。

那是一處偏僻的深山,山谷間有一座小屋,屋前有一口井。環(huán)境清幽,風景雅致。他帶我行至井邊,問我:“如何?”

“真好看,謝謝你?!?/p>

我欣喜地想要摟他的胳膊,他突然冷冷一笑,將我往后一推。怔愣間,我的腳拌上井沿,直直往后倒去。他竟然想要殺我!那一刻,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渾身血液都凝固了。恍惚間,一個黑影跳了下來,抱住我,直直下墜。

后來我是跌在一個柔軟的東西上,強烈的碰撞讓我失去了意識。

我是被一股冰涼激醒的,有誰將水滴入我的嘴里,我抓住那個人的手,黑暗里看不清楚,只能感受到他粗糙的掌心,食指磨礪出厚厚的繭子。

我碰到他,他似乎有些驚慌,連忙將手抽了回去。

“你是誰?”

他不說話,這樣的反應讓我想到一個人:“搏命,我知道是你?!?/p>

這個時候,他出現(xiàn)在這里,說明他一直跟著我。我那樣對他,他卻依舊這樣待我好,我不明白。

“你說話!”我推他,黑暗中傳來一聲悶哼,我想起摔下時并沒有撞上地面,而且此刻身上并無傷痕,我便知道,他被我壓在身下。我有些不忍,卻仍硬著頭皮罵他:“誰叫你來救我!”

他的氣息急促起來,似乎想要說話。我明白他的尷尬,他仍舊不想說,因為我曾笑話他。

我受不了過于寂靜,爬起來便要走,哪知一腳踩空,落至一個水洼里。我這才知道我躺著的地方是一塊凸石,石頭周圍是深深的水洼。

我渾身濕透,洞底本就濕冷,此刻凍得哆嗦起來。我雙手抱著肩發(fā)抖,一件衣服遞到我跟前,我也顧不了那么多,想著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便脫下身上濕淋淋的衣服,穿上他的。他果然沒有什么反應,而我也感覺到身體漸漸回溫。

洼里的水極深,沒了膝蓋,我不敢亂走,于是問他:“我們怎么出去?”

他走過來,蹲下身,我明白他的意思,爬上去讓他背著我。我聽見他涉入洼水的響聲,清凌凌的,激蕩在空寂幽蕩的石洞里。

我抱著他的脖子,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光著膀子的,他的衣服都給了我。

有風自前方吹來,帶了寒意,我打了個冷戰(zhàn),突然想起他似乎什么也沒穿,便將他摟得更緊些。我想,如果他凍死在這邊,那我也只能跟著他了。

在這樣冰冷的黑暗里,我突然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件事。

四年前,我被黑風寨擄去,他們將我綁在一個漆黑的小屋里,然后放了一把火。濃煙里不知摻了什么毒,我的眼睛被熏著,漸漸看不見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里,我聽見了屋外那些人得意地狂笑。我一想到就要死了,便傷心得無以復加。在我喉嚨哭得凄厲嘶啞的時候,有一個人闖了進來,解開我的繩索,在那樣緊迫而恐慌的黑暗里,我聽見他溫柔地說話,聲音低沉堅定:“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了,讓我抱你回家?!?/p>

他的手穿過我的腋下,將我輕輕抱了起來。我的手環(huán)抱著他的脖子,臉貼在他的胸口,盡管鼻間縈繞的是揮之不去的煙味,可我從來沒有這樣感到安心過。

我知道,他會帶我走。

四面灼熱的熱浪滾滾包圍著我,耳際是火焰燒斷梁柱的噼啪碰撞聲??墒俏乙稽c都不害怕。

他說,我安全了。他說,帶我回家。

我相信他。

在我最慌亂無措的時候,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給了我最踏實的安全感;在我最茫然無助的時候,他抱起我,告訴我,帶我回家。

那個人給了我的安全感,給了我的感動,我永遠不會忘記。

當大夫治好我的眼睛,我迫不及待地睜開眼,就見易子寒站在我的床頭。他們都說是易子寒把我抱回來的,他立下的功勞,讓父親將他升職成了我的貼身護衛(wèi)。

我自然是欣喜的。在那一場無窮無盡的大火里,我的心已經(jīng)遺失給了他。

那時熱火滾滾,如今卻是冰寒森森。

那時有易子寒救我,如今,他卻是再也不會救我了。

一想到要和搏命死在一起,我心里便涌起濃濃的不甘。

不知走了多久,他頓住腳步,立在水里微微喘氣。我有些擔心,那水涼得厲害,我落水的時候,冰寒如同刀割一般剜進骨頭里。

一時沉寂下來,我開口:“你說說話吧?!彼豢月?,我想了想道,“也許我們永遠也出不去,你總得要說說話。以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你便開口,沒人笑話你的?!蔽翌D了一下,“我也不會笑話你?!?/p>

過了很久,他終于小心地開口,聲音極輕,像是怕刺傷我:“你只是受了刺激才會性情大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彼穆曇粢琅f是尖細的,音調(diào)高高的,如同笛子揚到最尖的曲調(diào),如今聽在耳中,許是因為心境的關系,我并不覺得多難聽。

“你認識我?我怎么不記得你?!?/p>

他又不說話了,我很無趣,便胡亂找話題:“你在黑暗中看得見東西?”

“嗯?!彼c頭,“侯爺訓練過我。”

我突然想起先前大大咧咧地換衣服,我的臉立時燒得通紅。

“沒關系的?!彼f。

他自然沒關系,可是我……想著若出去,一定得剜掉他的眼睛。

我不好意思再開口,他也不再說話,漆黑的洞里,只能聽見乏味響亮的踏水聲,回蕩在狹窄的石壁里。他的背寬而結(jié)實,讓人安定,我的眼皮沉重起來,漸漸睡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個人抱著我穿過火海,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呢喃:“你藏在這里,不要動?!被鸸庥臣t了半座山頭,那個人的影子穿梭在一群追來的人影里,引著他們,離我越來越遠……

驚醒的時候,我的眼角有些濕潤,搏命的身體微微一滯,有些擔憂:“你怎么了?”

我擦了擦眼睛,四面依舊是黑的,只是前方依稀能看見朦朦朧朧的一絲光亮。我立時有了精神:“我們是不是要出去了?”

他加快了腳步,前方的光越來越亮,我聽到易子寒說話的聲音:“當時小姐就是在這里失蹤的。”

“我在這里!”我大聲喊。外邊一陣喧嘩,有人朝里邊挖著,那個出洞越來越大,光線也越來越多……至最后重見天日,我欣喜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漸漸適應日光,卻見周圍的人一臉怪異地看著我。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面前的搏命上身一絲不掛,精壯的肌肉裸露在外。而我的身上披著搏命的衣袍,因為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紐扣系得歪歪斜斜,頭發(fā)散亂,鞋子不知去了哪里,一雙瑩白的玉足踏在草地上。

狼狽不堪。

我慌忙背轉(zhuǎn)身去,整理好衣服,才敢往僵在一邊的父親走去。此時我才看見他身邊衣錦繁榮的公公露出深深的震驚:“侯爺,慕容小姐真是不知羞恥,我看哪,這選秀就免了吧。”尖細的嗓音如同拿捏出來一般,與搏命的聲音是那般相似,讓我微微一愣。

宮里來的人,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我看向易子寒,他隱在人群中,冰冷的眼中帶著得逞的笑意。我不知他已如此恨我,女子最重要的是清白,他竟會這樣報復我。

我百口莫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何況出來時衣冠不整。我已上報金都帝王為選秀之女,如今發(fā)生這樣的事,簡直是對君王的侮辱。

已經(jīng)不是敗壞門風那么簡單的事了,若是君王惱怒,我的家族都要遭殃。

我不知如何是好,卻聽身后搏命開口道:“我可以證明慕容小姐的清白。”

他同樣尖細的聲音讓在場的人怔住,他接下來做的事,讓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聽見周圍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轉(zhuǎn)過頭,就見他褪下中褲,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畢生的羞恥裸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垂下眼瞼,遮了一片陰影。他的臉緊繃,陰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大概是他一輩子最為屈辱的時候。

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他,震驚的、憐憫的、嘲笑的、鄙夷的……

難以忍受的沉默。

那真的是,大概沒有比這更屈辱的時候了。

在一片漫長的寂靜里,他收拾好衣服,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一個人默默離開。

我便怔在那里。

我記得,他的背影素來是挺直的,就算是長著陰柔的臉,也會努力讓自己充滿陽剛之氣??墒乾F(xiàn)在,他的背微微佝僂,似乎是一夜枯萎的曇花。

他還活著,可是我覺得,他大概已經(jīng)死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見他。

父親告訴我,在我八歲那年,他帶我去花燈節(jié)鬧市,救下了十五歲的搏命。那時他正與一群乞丐搶食,被圍毆得遍體鱗傷,我自作主張帶他入了侯府,那時我純真良善,對這個可憐的小乞丐十分熱心,整日里跑過去跟他說話。

我的熱情逐漸融化了他冰冷的臉,他對我不再警惕排斥,到最后,竟然肯為我爬到屋頂取斷線的風箏,為此他從屋頂滾下,摔斷了腿。父親見他對我忠誠,便將他帶走,進行訓練,希望他來保護我。可是時間未到,我便被人綁了去。

十歲被綁架我受了刺激,一醒來就完全忘了有關搏命的事。我的記憶里,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在耳邊說著模糊的話。

我將自己關在屋子里,縮在漆黑的屋角,一個人努力想著過去那些事,腦袋疼得厲害,記憶卻漸漸撕裂縫隙,露出了光芒。八歲時,他映在花燈下倔強的臟兮兮的臉,眸子倔強如同刀刃;十歲時,他孤身闖入黑風寨,在濃煙滾滾里將我抱起,溫柔告訴我,我很安全;三日前,他背著我,腳踏入冰涼刺骨的冰水里,將全身的衣服脫下,緊緊裹著我。

最后,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了證明我的清白,他揭開自身的瘡疤,再也沒有尊嚴,從此任人恥笑。

我猛地打開房門,屋外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發(fā)疼,可是我不管不顧地闖入父親的書房。

“我要找他!”

父親放下手中的書:“他已經(jīng)離開金都。以他的身份,不配跟在你身邊。”

他說的是事實,我愣在那里,我從來都是討厭他的,哪里想過會有今天。

可是我不死心,迫于王命入宮選秀,只能私下里派人四處打探他的消息。我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去找他,找到他我該做什么,又該拿他怎么辦,我完全沒有法子。

可是,我只想找到他,見一見他。

也許我會向他道歉,這些年來一直對他惡言相向;也許我會向他致謝,直到最后,他也依舊對我不離不棄。又也許,我會摸一摸他的臉,將他帶在身邊,告訴他,我愿意對他負責,賜他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我胡思亂想著,只要他回來,我便有辦法補償他為我做的一切。所以為了讓他回來,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他跟在我身邊。盡管他……不是個男人。

可是我找不到他。

面圣時我心不在焉,表現(xiàn)差強人意,可君王到底還是看在父親的面上,將我納入了后宮。

顏妃是不得寵的,一個人守在歡顏宮里,聽下人議論著鳳華宮里華妃的盛寵無限。我路過鳳華宮門前,就見一個宮女掌摑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太監(jiān)。

陰柔的臉,叫我嘴里微微一澀。

我將他討了過來,他叫小乾子,眉目狹長,唇薄而性感,像極了搏命。

他感念我將他救出,待我忠誠,護我的時候,可以為我拼命。我沒由來地傷感起來。

九月,鳳華宮華妃誕下龍子,彼時天降祥瑞,君王大喜,特許嬪妾三日假期回家探親。小乾子搭著我的手,引我入侯府。父親兩年未曾見我,行大禮后滿懷熱淚招我入了屋。

我已成主子,父親便有些拘謹了,我也沒法像以往那般胡鬧,喝著最愛喝的西湖龍井,一汪翠色氤氳在朦朧霧氣里,我緩緩開口:“爹,你可有找到搏命?”

他僵硬的表情一閃而過:“你怎么還想著他?!?/p>

“其實一開始,你便瞞著我?!边@么些年過去,我已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明白父親的顧慮,“你擔心我的恩人,會有損侯府的名聲,所以你便讓搏命閉嘴?!蹦莻€時候,我在書房外偷聽到的對話,便是父親在掩蓋真相。

父親微微沉吟,緩緩道出當年事。我十歲遭綁架,搏命聽聞后不顧一切前去救我,他將我藏在草叢里,自己引開了追兵,最后被捕,承受非人的折磨,也沒有說出我的藏身之處。后來父親在草叢里找到我,繼而在一個破敗的房里救出搏命,只是一切為時已晚。

父親給搏命補償,搏命不要,他只希望能留在我身邊。繼而與父親做出約定,告訴所有人,是在草叢里將我找到的易子寒救了我。

眼前的茶在我嘴里苦澀開來,我坐了許久,直至茶涼。

離開的時候,我合上門,特意走遠了,又放輕了步子轉(zhuǎn)了回來,我將耳朵貼在門邊,里邊的對話清晰刺耳:“老爺,搏命的尸體已經(jīng)處理了,娘娘絕對找不到。”

父親的聲音帶著滄桑:“我也不想半路截殺他,可那件事若是傳了出去……”

我聽不見他們后邊又說了些什么,只是往門外走。小乾子跟在后頭,悄悄地輕了步子,時不時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沒有向父親告別,一個人神情恍惚地回了宮。

宮中繁盛,四面張燈結(jié)彩,鳳華宮處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各位妃嬪提了賀禮幾乎踏破門檻。入目是大紅的喜慶之色,入耳是靡靡的道賀之聲。

天上明月如水傾瀉,照得歡顏宮庭院梧桐疏落,落英繽紛,亭榭是靜謐的銀白色。

四面一片喧囂,唯獨我歡顏宮不見歡顏,只余沉寂。

小乾子有些擔憂地看著我,他與搏命那樣相似的臉,叫我不敢再細看,連忙仰起了頭。小乾子變了臉色,慌慌忙忙地沖了過來。

“娘娘,你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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