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作家虹影,很多人都很熟悉她的小說作品以及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然而她的寫作則是從詩歌開始的,早在上世紀80年代,她就以詩人的形象出現(xiàn)在文壇,并在《重慶工人作品選》發(fā)表了她的第一批詩,之后她留學英國,轉(zhuǎn)寫小說,其著作豐厚,獲獎無數(shù),很多作品被翻譯后在其它國家也受到了非凡的影響。而在這個過程中,其實她依然在寫詩,她曾說過:小說是我的骨頭,詩是我的靈魂。在闊別十五年前的一本詩集出版后,她又以詩人的身份出現(xiàn),推出了最新詩歌集——《我也叫薩朗波》。
I ART:請你談?wù)勥@本詩集的名字,為什么起名叫《我也叫薩朗波》?
虹影:這個書名來自我喜歡的一本福樓拜的歷史小說《薩朗波》,講述馬托愛上了迦太基統(tǒng)帥阿米爾卡的女兒薩朗波,盜走了保佑迦太基城薩朗波守護的神衣。阿米爾卡回師解救迦太基城初戰(zhàn)失利,虧得薩朗波只身走進馬托營盤取回神衣才扭轉(zhuǎn)戰(zhàn)局。馬托被俘,被殘忍地處死,薩朗波同馬托的眼光相遇后,如受雷擊一般,也倒地死去。這是怎么樣的命運?記得當年看這本書時,我也如同遭到雷擊般的震動,深深地喜歡上這本書。
多年后,我寫了一首詩《我也叫薩朗波》,編選詩集時,我用于書名。
I ART:你說過:小說是我的骨肉,詩是我的靈魂。為什么會這么形容?
虹影:詩歌在我的創(chuàng)作生命里像空氣和水。有一年在挪威舉辦的中國文學周上,我最后給自己定個說法:那么多加諸于我頭上的稱號,不管是好是壞,皆不準確。我若要為自己再加一個,準確一點的話,應(yīng)該是:一個詩人,一個逃亡者,一個中國人。
我還想補充一點,詩歌對我而言,就是我在黑暗的世界里一束光,那過程,也是我寫作的源泉。
I ART:《我也叫薩朗波》中,雖然沒有直接描述“生”與“死”的場景,但是可以感覺到詩歌里面,一直在這兩者間充斥著掙扎與自省。你想抒發(fā)的是什么?一種特殊的個人情感嗎?
虹影:是的,我把自己的懼怕,放在了詩里面,也放在了我的小說主人公心里,有時我覺得我好輕,輕得可以飄起來。真的喜歡那種時刻。
I ART:詩歌這種形式更容易將你隱藏起來嗎?
虹影:看著女兒,想著母親,我是一個夾在生與死之間的人,太多的空白跨過時間與悲傷襲擊我,小說不能填充心里的空白,只有詩。詩幾乎是這段生活的寫照,你也可以稱是經(jīng)驗,它來自于我的生活,我對身處的世界的反映。
I ART:女人的一生很難逃離“美麗”和“哀愁”,這無外乎是生活中一種特殊的情趣,而當“美麗”與“哀愁”走到了極端,就會捆綁住她。你也如此嗎?這種特殊的生活經(jīng)歷,你會寫很久很久嗎?
虹影:我是女兒身男兒心。這男兒心也并非看不起女性,而是說性別在我身上不能說明什么,一句話,我的寫作該是超性別寫作。我的成長過程,沒有受到一個女孩子應(yīng)得的呵護,我必須比男孩子更加堅強,面對許許多多人生難題。這樣好。這樣我一生就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一個女人。我是說,女人應(yīng)當有權(quán)享受軟弱,享受手足無措,享受被人原諒“見識短”。沒有這事,我從來不期望這種奢侈。
I ART:之后會不會寫一本與自己無關(guān)的書,也就是逃離出自己的情感。
虹影:我在黑暗的世界里看到了光,那過程,也是我寫作的源泉。童年記憶對我而言,是解開我所有作品的鑰匙。我從小就看到人自殺,我們住的院子里就有不少人自殺。我看過各種各樣的尸體,甚至親眼目睹了五官流血的死。記得有一回,院子里有個姨太太自殺了。她死后還常常穿了一身白,輕飄飄地爬上我家的樓梯,到了閣樓屋頂就不見了。每回看見她,我都不害怕。我到如今還時常回憶這些往事。至于這些年來,自己是怎么活過來的,是怎么走出死城的,我到現(xiàn)在還感到奇怪。
每次開始一個新的小說,我無法控制自己回到童年,那些陰影那些可怕的記憶,并未因時間而消失過去,也許一年比一年淡了,可是一旦有相關(guān)的事發(fā)生,那些記憶便撲面而來。
I ART:書中還有一部分由Mabel lee 完成的“非法孩子”的英語詩稿,請談?wù)勊?/p>
虹影:她是澳大利亞的漢學家陳順妍教授,我詩歌的英文譯者。她懂我的詩,我將她看作是我詩的同心人。這部分英譯詩稿剛在澳大利亞出版——“HONG YING, ZHAI YONGMING & YANG LIAN—Vagabond Press Asia Pacific Poetry Series”(《虹影、翟永明和楊煉詩精選集》)(采訪/編輯:王澤 圖片提供:江蘇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