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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的城市生活及都市體驗

2014-05-25 00:29:56馬丹丹
渭南師范學院學報 2014年21期
關(guān)鍵詞:丁玲沈從文

馬丹丹

(上海大學社會學院,上海 200444)

丁玲的城市生活及都市體驗

馬丹丹

(上海大學社會學院,上海 200444)

丁玲在上海生活期間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都市小說,這些體現(xiàn)了“小資產(chǎn)階級的精神世界”的作品作為文本分析的對象,以都市消費為鮮明特征。這些作品表現(xiàn)出來的矚目特征是文本的物質(zhì)性,該寫作特征是和作家的日常生活行為物的消費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盡管她多次搬遷,始終生活在上海商業(yè)相對發(fā)達的租界地帶,且以新式里弄為主,區(qū)別于亭子間的蝸居狀態(tài)。物質(zhì)性的迷戀在上海的都市生活當中愈來愈彰顯,迷戀的同時又流露出對滑向“危險的地帶”的警惕和恐懼,展現(xiàn)了左翼作家對待都市的復雜情感。

居住空間;感官愉悅;消費前衛(wèi);“小資”

丁玲僅僅是上海的過客,來上海前,在北京“蝸居”,苦悶中寫下了《莎菲女士的日記》,正式開始寫作生涯。在上海出版了《在黑暗中》,收入了《夢柯》《自殺日記》以及后來的《韋護》《一九三零年春上?!?。丁玲18歲離開常德家鄉(xiāng),跟隨王劍虹來到上海平民女校讀書,后又去南京參與社會工作,認識瞿秋白后,追隨瞿秋白入讀上海大學。這一段最早來到上海的經(jīng)歷與“北漂”的生活相較,似乎還是北京給了她精神性的痛苦,物質(zhì)性的迷戀反而在上海的都市生活當中愈來愈彰顯。

丁玲對景觀社會擴散的感官誘惑提出了既自戀又厭惡的矛盾,體現(xiàn)出人在異化過程中的對抗性情緒。早期消費社會的經(jīng)驗反而加深了左翼作家的思鄉(xiāng)病,都市的不適應,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不經(jīng)意地作為抵抗因素在起作用。

丁玲在屈服于誘惑的同時發(fā)展成為精神與物質(zhì)的個體分裂,通過制造世俗與宗教的對抗,顛覆日常生活的穩(wěn)定與享樂秩序,捕捉了早期革命者與“糖衣炮彈”的緊張關(guān)系,愉悅與懺悔交織。這些景觀社會打下的感官烙印無疑使早期革命者表現(xiàn)出近似于清教徒的自律特征,但又和享受誘惑與舒適的感官本能相抵觸。在筆者看來,這些自相矛盾的文字透露了城市的魅力與魔力。城市的魔力從街道、櫥窗、消費與住宅等物質(zhì)的細節(jié)體現(xiàn)出來。

一、居住情況

沈從文先去上海,丁玲和胡也頻隨后也來到上海,住在法租界善鐘路(今常熟路)沈從文的一個朋友代租的亭子間,丁玲、胡也頻住在樓上。①善鐘里在善鐘路北端,今巨祿路、長樂路之間,即今常熟路111弄、113弄。1928年1月,沈從文從北京獨自到滬,托上海的朋友預先租定的是善鐘里的亭子間,隨后又遷入正方。亭子間下面是朝向馬路的商鋪。1928年3月,胡也頻和丁玲搬入。此間,胡也頻夫婦去杭州居住三個月,正式結(jié)婚。不久,胡也頻夫婦又租住永裕里13號3樓,后遷入薩坡賽路(今淡水路)196號,后改為薩坡賽路204號,三人“同住”(沈從文正要從新民村搬出來)。胡也頻在山東濟南教書時,丁玲搬回薩坡賽路196號,王魯彥也搬過來。胡也頻因為學潮回到上海,夫婦住在環(huán)龍路某棟33號(樓下客堂間)。沈從文趁武漢大學寒假回上??炊×?,小孩已出生,一家三口在呂班路萬宜坊60號住過一段時間(沈從文住在北京路,經(jīng)常來看他們)。②1930年,胡也頻、丁玲一家入住萬宜坊60號,1930年11月小孩出生。1931年2月7日胡也頻被秘密殺害,妻子丁玲離開萬宜坊參加革命。胡也頻死后,丁玲先暫居李達處,后搬至沈從文在萬宜坊附近的住處,在“售賣雜貨兼營俄式大菜生意”的鋪子樓上,馬路對面是天主教墳園。沈從文離開上海,在青島大學任教,丁玲在上海辦《北斗》,不久與馮達同居搬到善鐘路沈起予家,最后搬到公共租界北四川路昆山花園路(環(huán)境僻靜,只有這一排房子住了幾個俄國人),直至被捕。多倫路左聯(lián)紀念館記載丁玲的生平,其中有一句“1933年曾居住虹口”,正是被捕前最后的上海生活歲月。

上海租客記錄告知:頻繁的搬遷、經(jīng)濟收入的不穩(wěn)定與“高等游民”的波西米亞趣味是相一致的。丁玲的上海過客身份(始終沒有融入上海并常常有“住膩”的厭煩)從住房的流動性可以看出。不過,丁玲有相當一段時間是在法租界中上等外僑社區(qū)居住,享受著新式里弄的舒適與適宜,相對于瞿秋白自稱的“高等游民”,同樣屬于“高等房客”。

丁玲的回憶與沈從文從老鄉(xiāng)的角度對丁玲的觀察可以相互補充:與大都市趣味極為不吻合的農(nóng)民在都市生活的矛盾,即從厭惡社會到很容易厭煩身邊的人。①丁玲“失蹤”后,魯迅稱丁玲是“唯一的無產(chǎn)階級作家”,其他方面無從考證,筆者根據(jù)自己對魯迅的了解判斷:丁玲的狂狷與傲驕(病態(tài)狂飲、日記體的宣泄)很像魯迅所描寫的“魏晉風度”,當然丁玲的“左”與魯迅的經(jīng)歷和氣質(zhì)又有本質(zhì)的不同。對于作家真實生活的了解幫助筆者理解丁玲的文學創(chuàng)作及其人物。對于丁玲在上海的社會網(wǎng)絡和生活方式的了解(恰巧有許多“可信”的資料提供)能夠勾連起“高等房客”和“趣味”的結(jié)構(gòu)“間性”,消費主義經(jīng)驗與認知的緊張關(guān)系得以釋放的同時,作家的生活史資料也給筆者提供了珍貴的作家居住狀況——對于左聯(lián)思潮的動向,即文化的再生產(chǎn)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丁玲與胡也頻在北京同居時期支出不當,靠典當來應急的日子延續(xù)到上海,不同的是,房租不可拖欠,寫作更加緊迫、嚴肅,其實在市場與生計的夾擊中堅持嚴肅寫作的掙扎,然而消費的欲望也更加“狂熱”。②胡也頻的作品因“政治色彩”受阻,銷量亦有限,丁玲在創(chuàng)作手法和表現(xiàn)方面要“聰明”得多。值得注意的是,胡也頻的都市趣味諷刺作品與丁玲的“革命加愛情”相媲美,但丁玲受政治影響不甚提。

永裕里13號3樓是間刷了庸俗綠色油漆充滿油漆氣味的樓房,煤油桶、米袋、打汽爐子以及大小碗盞平時完全擱在床底,需要時從床底拿出。為了吃飯,每天下三樓提水六次。點汽爐子,丁玲女士的照相框用作砧板,用小洋刀切牛肉與洋蔥(比北京公寓用小白鍋煮的爛飯伙食強),需要什么時由胡也頻下三樓火速采購。房租到期,趕緊寫小說“換錢”。有時手頭現(xiàn)錢不夠墊付房租,照舊將新買來的衣料送到當鋪救急。這說明在上海書業(yè)風起云涌的時節(jié),丁玲成績十分出眾,領(lǐng)取稿費并不困難。

三人承辦《紅黑》刊物時,胡也頻每月有200元以上稿費,搬入薩坡賽路196號③薩坡賽路,今淡水路。薩坡賽路住宅區(qū)吸引了諸多社會名流。,房東是法國勞工(按照沈從文的說法是法國勤工儉學學生)。皆從法國慣例:房租31元(三層后樓),包飯16元。④對照丁玲的記憶,房租30元,包飯10元。

一個多月后,由于沈從文的出現(xiàn),煽起了房東年輕妻子微妙的感情欲望⑤對于這一說法,丁玲有不同的看法。按照丁玲的描述,不僅是房東太太對沈從文有好感,沈從文也竭力討好房東太太,為兩人在一起創(chuàng)造條件。,胡也頻感到在那里繼續(xù)住下去已不合適,而沈從文也正需要搬家,于是,三人共同租賃了薩坡賽路204號。胡也頻、丁玲及丁玲母親住二樓,沈從文和母親、九妹住三樓,開始了其后一年間共同的緊張而忙碌的編輯與寫作生活。

圖1 已經(jīng)消失的永裕里弄口⑥陳振國《難忘的永裕里》,http://blog.sina.com.cn/s/blog_95dc24aa0100y31f.htm l.

丁玲回憶薩坡賽路204號:“這里是一條幽靜的住所,住的人家大半是中上等人家,間壁住著是醫(yī)生,他的太太對我介紹她兒子的食譜,全是高蛋白,每天須一元錢。醫(yī)生的間壁住的是一家波蘭人,雖是亡國之人,生活還是很高的。我對他們常寄予同情。我住的這家(指20號)也是一家外國人,他離開時,將全部家具拍賣,我們買了他們兩張床(一張是沈從文的),一個小圓桌,周圍幾張沙發(fā)椅(全是上等式樣)。也頻還買了他們一張可以折疊的辦公桌,其他東西都便宜的留下來了,因此很像一份人家。家家走廊布置有花盆。我們住二樓臨街,沈從文住三樓臨街?!保?]291-292

看來,住在薩坡賽路204號這一段是丁玲、胡也頻、沈從文三人生活得相對“闊綽”時期,住房面積擴大,可以和父母、姊妹同住?;锸骋灿砂埜臑樽约浩鸹稹!都t黑》???,欠下1000元債務,沈從文拿出300元,胡也頻通過濟南教書還一部分,剩下的由丁玲母親資助350元還清,富裕時光匆匆結(jié)束?!澳阍谇鄭u才真算是工作,我們在上海,什么都無聊!吃飯,借債,冒了險去做些無結(jié)果的事情?!边@是沈從文在青島大學任教期間回上海看望丁玲時丁玲的自述,真實地概括了他們的經(jīng)濟狀況,當時他們夫婦住的比較長的是呂班路(今重慶南路)的萬宜坊。

圖2 重慶南路的萬宜坊

胡也頻犧牲后不久,丁玲和馮達同居,從善鐘路的馮起予家搬出來,搬到昆山花園路(成為黨的秘密機關(guān)后由組織每月補貼25元房租)三個月后被捕。②有意味的是,左聯(lián)文學陣營創(chuàng)造社與太陽社均位于四川北路。左聯(lián)成員活躍于山陰路、多倫路、四川北路,位于虹口日租界與公共租界的交界處,屬于公共租界“越界筑路”的空間延伸。魯迅命名的《且界亭》就是這一生活空間的生動凝練。失去了和胡也頻共同奮斗、共同面對生活壓力的生活,丁玲和馮達之間幾乎是“工作”關(guān)系,這也是丁玲最為脆弱、生活狼狽的依賴需求。賺錢養(yǎng)家落在丁玲身上,從“被捕前良友出版公司的200元稿費還放在家里,身上僅帶了40元現(xiàn)金”細節(jié)來看,丁玲有了一定的社會身份,丁玲兼雜志主編、社會活動家和左聯(lián)干事等多種身份于一身,加上寫作氣候好轉(zhuǎn)。不常言及經(jīng)濟的生活狀況,在筆者看來是生活不成問題的暗示,根據(jù)韋伯的收入、權(quán)力、聲望標準,丁玲初步實現(xiàn)了三者之間相互增長,社會身份也明晰起來(一度作為田漢“新女性”六個原型之一)。她的寫作也進入“政治寫作”自覺,告別了早期小資產(chǎn)階級的個體寫作范疇。

二、消費習慣

根據(jù)丁玲的作品,可以適當簡化小說人物某些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消費行為:觀望櫥窗內(nèi)的商品,去先施公司(為女友)購買絲襪或衣料,使用高級化妝品,雇汽車去飯館吃飯,經(jīng)常喜歡去的就餐場所是廣東飯館或者西菜館,經(jīng)常買水果或零食,飲食遵照一定的菜譜,注重營養(yǎng),習慣抽固定品牌的香煙,周末步行去公園或看電影,住宅集中在法租界外僑相對較多的擁有客廳和亭子間(作為書房)的新式里弄,環(huán)境幽靜,雇傭女仆,享受著二人世界。丁玲描寫的愛情、婚姻和家庭是較為普遍的職員家庭生活,將私人領(lǐng)域和公共領(lǐng)域通過消費和閑暇聯(lián)系起來,構(gòu)成一個較為完整的職員階層的生活方式。值得注意的是,像西菜館、看電影和購物是較受小資產(chǎn)階級歡迎的消費文化場所。

雅各布斯在《偉大的街道》里探討到底是什么因素造成了偉大的街道,不可或缺的條件是物質(zhì)特征,其中散步的場所、物質(zhì)舒適性和悅目的景觀是較為矚目的物質(zhì)特征。她說:“想要將街道的物質(zhì)屬性與社會和經(jīng)濟活動分離開來也是非常困難的,然而,正是那些社會與經(jīng)濟活動給我們的體驗賦予價值:如果忽略有形的物質(zhì)設施,那么僅憑我們在一條街道中的體驗能夠在記憶中留下多么強烈的積極印象?”[2]266在這部有關(guān)街道物質(zhì)性討論的著作中,作者具體討論了散步的適宜性、宜居性和樹木的陰涼與陽光的對比關(guān)系,以及運動感帶來的視覺的享受,街道景觀應呈反射性,而非單向的吸收,然而街道并非停留于具體的物質(zhì)特征標準,恰恰相反是魔力的作用形成偉大的街道,作者特別提到魔力帶來的完整體驗。

筆者在丁玲的作品中,處處感受到都市街道或空間給予人物無法抵擋的“魔力”,傳達了難以抗拒的舒適感。例如,主人公躺在法國公園的草坪上就立刻全身心地放松,忘掉了所有的煩惱;在玻璃的櫥窗前流連忘返,腳步不由自主地停駐;在天鵝絨布置的座椅上看電影的意義大于看電影本身;西菜館營造的私人領(lǐng)域空間幽靜而典雅,連同牛排和冰激凌等美食均讓人賞心悅目;雇汽車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正是隨心所欲的愉悅;特別是“躺在又香又軟的新床上,指尖一觸到那天鵝絨的枕緣像醉酒般的舒適”讓人難以割舍;更莫說各種小玩意(包括對鮮花的喜愛)點綴的室內(nèi)布置。①《韋護》較為成功的是室內(nèi)布置情趣的抒發(fā),沖淡了革命近于冷漠的機械性和組織性。“有一樣東西最終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它才是最重要的內(nèi)容,我把它叫做‘魔力’,設計中的‘魔力’?!保?]267

在丁玲的作品中,雖然并未有意展現(xiàn)街道或城市空間,但是作家以女性對細節(jié)特有的敏感與細致,對于城市文明對感官的開發(fā)以及感官享受煥發(fā)的“魔力”進行了淋漓盡致的抒發(fā),以到和想要顛覆資本主義再生產(chǎn)賴以為系的消費主義的“革命”意志形成了無法調(diào)和的緊張甚至“敵視”關(guān)系?;蛘哒f:作家不知如何面對躺在床上或者草地上對身體產(chǎn)生的舒適感與所從事的批判性革命的關(guān)系,使得社會主義革命由階級矛盾反而轉(zhuǎn)化為革命者本身他性的存在。以至進入蘇區(qū)以后丁玲還要繼續(xù)帶著她強悍的個體主義信條與舒適感的“魔力”進行斗爭,使得個體在艱苦的土改斗爭乃至長達十余年的農(nóng)村下放錘煉中抵抗資本主義舒適感的身體——世界觀的自我改造的結(jié)果是“我認識了農(nóng)民”。

追尋著文本的物質(zhì)性產(chǎn)生的魔力,筆者在把握丁玲客居上海期間的經(jīng)濟狀況的基礎(chǔ)上進而補充“消費的狂熱”,筆者以為:消費的參與與實踐是感官體驗的可能,文本的物質(zhì)性打上了消費行為的烙印。

每當兩個人中的一個經(jīng)不住櫥窗的誘惑將應付房租的剛剛領(lǐng)來的稿費,走進去換來“一個盒子”:男的只歡喜為女的買貴重香水、貴重的糖果、值錢的花邊、值錢的鮮花,女的則歡喜為男的買價錢極大的領(lǐng)帶,以及其他類似這種東西的小玩意兒,完全忘了稿費的正當用途。[3]131

胡也頻在一系列都市諷刺小說寫過幾個典型的場景可以用來參考《記丁玲》這部“惡劣的小說”的生活真實:拿到35元錢稿費后請一群憤世嫉俗的“窮”朋友一同雇汽車到“意大利餐館”揮霍一番;甚至開出了子敏先生的消費清單,詳細記載了一個月薪一百元的編輯理發(fā)、應酬等生活開銷:

房租30元(只一間),飯錢12元(最普通的飯),客飯10元(并不特別加菜),車錢15元(只坐電車,有時還徒步到書店去),應酬費20元(平均每星期只請兩個朋友看電影或小酌),郵費4元(只為你一人寄信,每天一角四),理發(fā)、洗澡、洗衣,共5元(這是極省儉的,我每月只洗兩次澡和理兩次發(fā)),雜費4元(包括皮鞋、襪子、雪花膏以及香水等等,你想想夠不夠?)

然而這子敏先生在妻子抱怨完100元收入的“拮據(jù)”后連家信都沒有寄出去,轉(zhuǎn)念就招呼“大眾汽車行”的汽車“到月宮跳舞場”去了。雖然是對子敏先生的諷刺,不過卻有自身的生活印記。小說對賬單的記錄多少可以參考胡也頻等人幾近“無產(chǎn)”的經(jīng)濟地位與揮霍一時的集體生活狀況,亦可以發(fā)現(xiàn),左聯(lián)成員熱衷“消費”的集體狂熱積累了未完成的城市化主體意識,受到抗戰(zhàn)的影響,激進的城市化批判轉(zhuǎn)向內(nèi)地。新中國建立后,城市化的道德地位遭到否定,城市形象的他者,如自私的小生產(chǎn)者不斷出現(xiàn),鄉(xiāng)村的自然和人性通過“上山下鄉(xiāng)”歌頌,顛倒城市的文明地位。小資產(chǎn)階級塑造的早期城市化經(jīng)歷盡管在不斷的破壞和自我否定的過程中消耗殆盡,不過,消費主體的地位卻始終未能撼動。

從后來丁玲對沈從文《記丁玲》傳記散文的“澄清”,不管是非在哪一方,由丁玲自述反倒透露出他們?nèi)嗽谒_坡賽路來往過密有限的趣味或價值觀認同,他們的社交內(nèi)容也可略窺一斑:明明是沈從文對那個法國勞工房東的老婆“放手不下”,反而安到也頻身上,“我讀了真可笑”。

她天天早上去菜場,有時候沈從文也去菜場。原來我們家有一個留聲機,有時聽聽音樂,有時聽聽余叔巖、梅蘭芳,一開留聲機,那女人就跑來了。沈從文常要我們開留聲機。沈從文還請過我們和那個女人去“鄧托摩西餐館”,坐云飛汽車去的??墒巧驈奈倪@人膽小,常常把錢交給也頻付款。也去看過幾次電影,也是交給也頻付款。不過我們總是坐在一塊,讓他們倆靠在一齊。那女人也無所謂的坐在沈的旁邊。[1]293

為了還債,胡也頻不得不去山東濟南教書,走后,丁玲給胡也頻的家信表達了愛人離開的孤獨和煎熬,對親密關(guān)系的渴望,對消費的自責和檢討也如此真誠。

朋友在西門開的那“書包流通處”新添了咖啡室,那里沒有女招待,房子粗糙得很,可是價錢是太便宜,咖啡只賣五分錢,點心只賣二分五,大家吃得很多,很飽,朋友是使的是優(yōu)待券,所花還不到一元。[4]10

對照沈從文為房東太太花費的“闊綽”,丁玲滿足飽腹的“廉價消費”反而顯得活靈活現(xiàn)。胡也頻被捕前,也就是兩人居住在萬宜坊期間,兩人還買了咖啡飲具喜氣洋洋地邀請施蟄存來家里喝咖啡,施蟄存還曾賦詩一首“買得和瓷好建家”。筆者大膽猜測:只有胡也頻在的日子,生活才充滿了情趣和熱情,不可否認,消費的熱情與親密關(guān)系密不可分(丁玲在后來給陳明的信中否認“愛”:“我一生家庭觀念極少”)。

思念胡也頻心切,不多久丁玲就趕赴濟南與胡也頻團聚。盡管丁玲在上海時時感到不適宜,不過在濟南學生的眼中,儼然一場時尚秀。這一側(cè)面印象也印證了丁玲回憶參加左聯(lián)活動穿著艷麗入時的自述。

據(jù)當時在山東省立高中就讀的季羨林回憶:“丁玲的衣著非常講究,大概代表了上海最新式的服裝。相對而言,濟南還是相當閉塞淳樸的。丁玲的出現(xiàn),宛如飛來的一只金鳳凰,在我們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青年學生眼中,她渾身閃光,輝耀四方。濟南的馬路坑坑洼洼,胡先生個子比丁玲稍矮,而穿了非常高的高跟鞋的丁玲‘步履維艱’,有時要扶著胡先生才能邁步,學生們看了覺得有趣,就竊竊私語說‘胡先生成了丁玲的手杖’?!雹佟杜骷叶×岬那楦薪?jīng)歷:一生中最紀念的人是胡也頻》,http://www.beiww.com/book.

圖4 胡也頻和丁玲結(jié)婚時丁玲母親送的茶具(藏于多倫路左聯(lián)紀念館)②從丁玲母親送他們夫婦的茶具來看,丁玲的物質(zhì)生活本身就有“西化”的痕跡,喝咖啡是其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筆者看來,文人租客們?yōu)榱松?,輾轉(zhuǎn)漂泊于各個城市,在上海始終未能安居樂業(yè)的懸浮狀態(tài),對于他們而言并非“詩意的棲居”,反而充滿了傾向革命的“危險性”,以至莫斯科和蘇區(qū)在他們的租界生活經(jīng)驗范疇充滿了冒險的幻想。相互聯(lián)系才會投入“消費的狂熱”,在矛盾中生活的“不確定性”甚至可以將小資產(chǎn)階級的斗爭動力理解為消費主義的主力軍——物質(zhì)給予感官功能的“魔力”瞬間也就成為左翼文學的矚目成就。

他本來很舒服的靠在一張大椅上,看著一張群芳畫報,而眼睛不動的,正入神在一個電影女明星的像片上面。大約這像片的眉眼之間,顧合于他賞美的觀念或肉欲的情趣,即在那入神的臉上,更恍然是受了迷惑,現(xiàn)著心蕩的摸樣。所以鬧鐘的響聲,已響到他的耳里,卻只是懶懶的抬起頭,投了一下嫌厭的眼光,便又細細地去看那女明星的嘴角,好像這鐘聲并不是為他才響的。[5]492

根據(jù)《偉大的街道》對街道的物質(zhì)特征的研究,對于消費行為可以參考。街道的“通透性”是公共領(lǐng)域與私密領(lǐng)域相遇的地方,建筑的門和窗提供了通透的感覺,窗口、玻璃和店門的設計在通透性方面就展現(xiàn)出來:盛情邀請的氛圍,使人想要探究櫥窗背后的東西,不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顧客。汽車的運動使街道景觀的物質(zhì)屬性對于眼球的吸引更為直觀和沖擊,另一方面,汽車作為交通工具的便利使得街道的“可達性”與消費建立了聯(lián)系:西菜館、咖啡館和跳舞場等西化消費場所成為乘坐出租汽車的消費偏好。街道的“魔力”在左翼文學并未占據(jù)突出的地位,不過感官功能的“魔力”綻放卻達到了淋漓極致的寫作感知,階層在場的意識也更為容易辨認,他們的創(chuàng)作更為專注于物質(zhì)舒適給予身體和感官的體驗,在室內(nèi)設計、家具擺設以及看、聽、吃、性等向肉欲敞開的挑逗性方面,培養(yǎng)了細膩而精致的文化情趣(離不開家政服務)。因此,革命與消費的矛盾或張力既構(gòu)成了寫作的邊界,又釋放了寫作的自由:感官的魔力創(chuàng)建了“危險的地帶”,經(jīng)過政治的轉(zhuǎn)喻,轉(zhuǎn)喻為文明慣習帶來的城市與鄉(xiāng)村的差距加劇了階級分化與城鄉(xiāng)疏離。反諷的是,革命不徹底的地方難于“消滅”小資產(chǎn)階級的驕矜,后者也正是文革的核心任務。

丁玲開始蘇區(qū)緊張、艱苦的軍旅生活不久,趙樹理的解放區(qū)文學受到熱烈歡迎。對于趙樹理的文學創(chuàng)作風格,丁玲在日記中表達了“土”的想法,還記載了與趙樹理交往的軼聞:丁玲和陳明請趙樹理吃面包,趙樹理回絕“我沒有吃面包的習慣”,丁玲暗自好笑。

1949年9月21日,參加全國政協(xié)第一屆會議時部分文藝界人士合影,趙樹理夾雜在來自上海西裝革履的左聯(lián)人士丁玲、胡風、艾青、周揚、田漢、蔡楚生、程硯秋及馬思聰?shù)热酥g,蹲在前排的最左邊(農(nóng)民的蹲式),眼睛向下,若有所思,留下了這幅奇詭的姿勢。①該照片收入李輝《清明時節(jié)——關(guān)于趙樹理的隨感》,參見李輝《風雨中的雕像》,山東畫報出版社,1997年版第116頁。

三、景觀社會與激進的個體主義

丁玲“定居”上海期間,相較于“北漂”時期:居住在郊區(qū),生活沒有固定的經(jīng)濟來源,初步有了事業(yè),獲得了職業(yè),收入和住宅的相對保障反而提供了消費主義的經(jīng)濟基礎(chǔ),釋放了消費主義的狂熱。新式里弄的體面生活推動了革命加愛情模式的成熟——南遷上海的精神貴族與文化資本結(jié)合儼然成為優(yōu)雅的文明階級,享受著城市商業(yè)文明。此種有閑階級的慣習、生活方式與革命精神信仰常常在日常生活領(lǐng)域發(fā)生無形的沖突:常常感受到身體的愜意本能的時候危險的訊號就莫名而來。毛澤東的“繼續(xù)革命”和糖衣炮彈命題的提出在大革命失敗后小資產(chǎn)階級的彷徨處境中已懵懂實驗。

這一端倪在丁玲的早期小說《在暑假中》就已透露。

一股酒氣便從志清口中噴出,于是她看見那鮮嫩的鯽魚湯,那臘肉,那鹵豆腐干,那辣椒王瓜,那杯中所剩的紅色的酒,她不覺叫道:“你們?nèi)绱藭砀Q?!?/p>

《在黑暗中》文集的問世意味著早熟的丁玲在沉悶的空氣里吶喊與反抗,在筆者看來,丁玲對革命并沒有深切的理解,但是她的不適宜已經(jīng)促使她不自覺地尋找“繼續(xù)革命”的力量,這種放任“本能”的狀態(tài)并不一定“在找到共產(chǎn)黨之前或馬克思主義理論之前”因迷茫而減低了它的敏銳和犀利。丁玲回憶北京的三人時說:“我是中間偏左,胡也頻是中間,沈從文偏右?!痹诠P者看來,正是沒有出路的不確定、不安分和不滿足,充滿著政治意向,使得與個人的斗爭、與環(huán)境的斗爭充滿了意義。也因此,“飲食男女”反而成為實寫的對象,丁玲在以上海為舞臺背景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表現(xiàn)出絕妙的才華和熱情。從沒落階級的出走到小資產(chǎn)階級的“北漂”,再到上?!拔伨印?,精神上“和讀者心心相印”,物的消費若隱若現(xiàn)地顯示出誘惑的力量:精致的臥房,玫瑰色的男子,還有山林之外潔白的夢幻愛情。

丁玲對景觀社會擴散的感官誘惑提出了既自戀又厭惡的矛盾,是丁玲的消費動向所在。早期消費社會的經(jīng)驗反而加深了左翼作家的思鄉(xiāng)病,都市的不適應,揮之不去的思鄉(xiāng)情愫不經(jīng)意地作為抵抗因素在起作用,這重背景被衛(wèi)慧所代表的都市小說所廢棄。相反,作為改革開放的新生代,與景觀社會“去歷史化”倒是高度的契合,也正回答了他們和景觀社會的并行關(guān)系。

誘惑難以抵抗,肉身難以控制,景觀社會的誘導性景觀起到了無孔不入的影響,感官、視覺和欲望無時無刻不在櫥窗、廣告以及色情誘惑中散發(fā)出難以抵抗的商業(yè)魔力。景觀社會改變了基督教的教義和戒律,使得身體感官向景觀社會全面敞開,消費欲望與消費行為建立起了聯(lián)系。個體屈服于誘惑助長了景觀社會的集中與擴張。丁玲在屈服于誘惑的同時發(fā)展成為精神與物質(zhì)的個體分裂——通過制造世俗與宗教的對抗,顛覆日常生活的穩(wěn)定與享樂秩序,捕捉了早期革命者與“糖衣炮彈”的緊張關(guān)系,愉悅與懺悔相互交織。這些景觀社會打下的感官烙印無疑使早期革命者表現(xiàn)出本能的恥感:正如夏娃接受了蛇的蠱惑,發(fā)現(xiàn)自己裸體的恥感。從中可以看到,進入1990年代,象衛(wèi)慧這樣的新生代作家,消費主義的抗體已不復存在,作家如夏娃一般,吸吮蛇的誘惑“愛戀”。景觀的“巫術(shù)”效應正是借助“雙身術(shù)”的粘合劑,加速了景觀社會的集中與擴散。如果把它稱之為1990年代的青年亞文化,那么可以看到與景觀社會概念的發(fā)明者德波的本意,即“瓦解景觀社會,指導工人階級的罷工”[6]64背道而馳。

丁玲放出“牛棚”后,恢復作家身份和組織身份,開始活躍于20世紀80年代的講學、外交和社會活動中,反對“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的態(tài)度是異常積極的。晚年的丁玲厭惡“自傳”式的情感外溢和爆發(fā),幾乎判若兩人。丁玲從事都市創(chuàng)作與從事政治事業(yè)幾乎是并行不悖的。這樣做的結(jié)果是小資產(chǎn)階級的個體主義與政治組織有時候是相互協(xié)調(diào)的,更多時候是沖突的。協(xié)調(diào)的時候,個體主義是政治化的工具,沖突的時候,個體主義是政治組織打壓的對象。在這一認同、調(diào)適的過程中,丁玲在私人領(lǐng)域表達了屈從的痛苦和反叛的壓力。同時,又竭力消化個體沖突,與利益、權(quán)力結(jié)盟,這一過程暴露了小資產(chǎn)階級深刻的自私:既向往個體自由,又壓制他人的個體主義苗頭,扮演意識形態(tài)的“打手”角色不遺余力,但是在內(nèi)心又深深地沉湎于品味與格調(diào),厭惡資產(chǎn)階級婦女的文化氛圍。小資產(chǎn)階級的驕矜隱藏了被壓抑的個體特權(quán)意識。同樣,丁玲即使奔赴延安根據(jù)地乃至下放到北大荒抑或山西農(nóng)村,也無法克服城市文明的優(yōu)越感與向往。當然,丁玲也為早年上海的景觀體驗,特別是“誘降”的不光彩經(jīng)歷,蒙受了后半生的黨性不純粹的組織審查,影響了作家最為在意的政治前途。

[1]丁玲.致姚文強[M]//丁玲文集:第12卷.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

[2]雅各布斯.偉大的街道[M].王又佳,金秋野,譯.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9.

[3]沈從文.記丁玲[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

[4]丁玲.致胡也頻[M]//丁玲文集:第11卷.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

[5]胡也頻.子敏先生的功課[M]//胡也頻作品集.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04.

[6]居伊·德波.景觀社會[M].王昭風,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

【責任編輯 朱正平】

Unban Consumption and Experiences:
A Case Study of Ding Ling Living in Shanghai during the 1930s

MA Dan-dan
(School of Sociology and Political Science,Shanghai University,Shanghai200444,China)

Ding Ling,the famous female writer of China,had created many works with the subject of metropolis living in Shanghai.These works have the characters of consuming culture and full of taste belonging to the petty bourgeoisie.The coupleswere one ofmembers of petty bourgeoisie.They were poorwhile they had strong desire of urban consumption and enjoyed the urban civilization greatly.They rented different residences and migrated usually.Itmeans that they can’t afford their private estate but they would rather live in the rich residence with foreign neighbors.And these rich residences aremostly located in the different concessions with developed commercial centers,which left the great tension between revolution and consumption.

living space;sensual pleasure;the vanguard of consumption;petty bourgeoisie

I206

A

1009-5128(2014)21-0064-07

2014-07-15

上海市教育委員會科研創(chuàng)新項目:全球化視野的邊緣中產(chǎn)階級的涌現(xiàn)——以上海的生產(chǎn)、消費和居住空間為例(B.10-0137-13-005)

馬丹丹(1979—),女,河南安陽人,上海大學社會學院講師,人類學博士,主要從事城市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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