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世奇
單調(diào)的蒼白,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雜亂的針管,來來往往走過的人也只是眼前掠過的一抹白。兩邊呼吸接近停止的重病患者,卻不允許家人的探望,沉重壓抑的氣氛讓人窒息。我坐在媽媽床邊享受著特別看望的機會,現(xiàn)在的她肩頭、手臂、下肢全身布滿針管,深入皮膚,刺進血管,每次靠近她我的手都會不自覺地顫抖。
媽媽頭發(fā)零亂散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眼窩深陷,用力地動了動嘴唇對我說:“幫我盛碗湯?!蔽也活欙埡欣锏臏欠裼瘽M,傾斜著打開蓋子,湯灑出了大半,湯汁飛濺在桌面上,在陽光下飛揚跋扈,嘲笑著我的莽撞。我只好小心地先拿著縮了水的湯遞給媽媽,媽媽一言不發(fā),緩慢安靜地把湯喝了下去……我在一旁低著頭等待應(yīng)該的責罵。
一秒,兩秒,三秒……
媽媽始終沒有開口,之后爸爸走進病房,看到桌子上殘留的湯漬,頓時皺了眉,厲聲呵斥:“是不是又把湯弄灑了?”我無措地站在原地無限委屈,卻聽到一個近乎“飄渺”的聲音傳來:“沒事,湯沒灑,那只是水。”爸爸當然不相信,繼續(xù)責問我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水?我心虛地解釋完,想到媽媽那份少了大半的湯。我內(nèi)疚地看向媽媽,沒想到那雙疲憊耷拉的雙眼沖我安慰一笑。我瞬間漲紅了臉,不知道是對爸爸責罵的委屈還是對媽媽的愧疚,轉(zhuǎn)過身,紅了眼眶。一場錯誤草草收場,但媽媽身上布滿針管卻朝我安慰一笑的那一幕像一塊滾燙的烙印刻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現(xiàn)在媽媽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但依然要忍受化療的痛苦,她還是會吃力地和我們聊天,可每當我聽見她起夜在衛(wèi)生間中嘔吐的聲音,看著她因為全麻手術(shù)而減退的記憶力,烙印就開始發(fā)燙,刺激著我的淚腺。早上,剛洗漱完,翻找物品的聲音中又聽到媽媽嘀咕著:“咦?上次剪刀就放在這啊!哪去了?”我的眼淚霎時沒有征兆地落下,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里。媽媽急忙地帶著詫異又溫和的語氣問我:“怎么了?”
我微笑著告訴她:“沒事,剛洗漱完,那只是水?!?/p>
學校:新疆克拉瑪依一中;導(dǎo)師:黨迎紫
點評:文章行文簡潔,構(gòu)思新穎,兩次“那只是水”的回答構(gòu)成了貫穿全文的情感線索。病中的媽媽不忍心讓孩子受到責罵,以“那只是水”的回答化解了一場沖突;孩子痛心于媽媽被病痛的折磨,但又不希望媽媽發(fā)現(xiàn)自己為她擔憂而心存內(nèi)疚,以“那只是水”的回答巧妙地予以搪塞。雖然“那只是水”,卻飽含著濃濃的愛意。(張 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