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亮
那個冬天,朋友全家搬到市郊。一棟破舊的房子,說不定哪天就會拆掉。每天,他工作到很晚才回家,第二天起床,已是上午。朋友匆匆吃完飯,就出了門,直奔他市區(qū)的店鋪。朋友說那段時間幾乎沒有和女人說過一句話?;厝r,女人已經(jīng)熟睡,第二天醒來,枕邊已經(jīng)空空。就像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牛郎織女,朋友笑笑說,真希望這樣的日子早些過去。
朋友并不成功。幾年打拼下來的家業(yè),幾乎在一夜之間失去。還好女人并不計較,跟著他,義無反顧。新家?guī)缀跬接兴谋?,朋友日日奔波,試圖東山再起。我在一個寒風凜冽的上午去朋友家,見他正吃著一碗面條。面條是女人早晨就煮好的,盛在碗里,蓋在鍋里,還熱著,臥一個半金半銀的雞蛋。見我來,朋友抬頭說:“稍等,馬上?!蓖肷弦浑p筷子紛飛,兩腮凸起很高。煤氣灶上坐著水壺,壺口冒著裊裊白氣。我猜朋友可能要為自己沏一杯熱茶或者沖一杯咖啡,急忙說不急不急。說話間,一碗面已經(jīng)見底。
朋友放下碗,從灶上取下水壺,把熱水倒進一個暖水瓶形狀的鐵皮桶。我注意到鐵皮桶經(jīng)過簡單的改造,桶壁圍上塑料泡沫,又在泡沫外邊包上棉絮,整個桶就像一只嚴實的蛹。我告訴他水還沒開透,他笑笑說:“本就不是為了喝的?!迸笥褜⑺皰煸趶N房水槽的上方,我才發(fā)現(xiàn),桶壁上連著一個小小的水龍頭。朋友做一個擰開水龍頭的動作,說,這樣,洗菜和洗刷盤碗的時候,水正好是溫的。
我問他:“中午你要回來吃飯刷碗嗎?”
朋友搖搖頭。
再問,“那么等你晚上你回來,這水豈不早就涼透了?”
朋友說:“你以為這是為我自己準備的?是為了她啊。雖然我中午不回來,但是她得回來為自己和女兒做飯啊……以前過慣了舒服日子,這么冷的天,那么冷的水,她的手哪能受得了?這樣,當她回來,水溫正好合適?!?/p>
我有些不以為然。朋友好像有些夸張—忙了半天,只為能讓女人在洗菜和洗刷盤碗時有熱水,矯情了吧。
朋友好像看出我的心思,一邊往外走一邊說:“男人拼命賺錢,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一個家,不就是為了一個女人?既然有能力給她一點點暖,為什么不給她?或許真像你想得那樣,一點溫暖的確算不了什么,但當她的手感覺到水的舒適時,那臉上,肯定會露出一點笑吧?怎樣的男人才叫成功的男人?我的理解是:不管何時,不管遇到多大困難,都能讓他的女人臉上掛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幸福的笑。”
那么,現(xiàn)在或者以后,朋友都注定是一位成功的男人了。我指的不僅是他的事業(yè),還有他的婚姻與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