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變形計
他一直生活在真實與夢想的土地里,像個赤腳的泥土的赤子。
像村莊深處的一艘沉船,沉默者的寫作,往往忘記自身。他能感到被一種東西召喚,因而從不想取悅任何人。他的好多詩也許就像石頭一樣干冷,有著滄桑的硬度,有著寒星般的意象,裂紋里有呼呼的風聲,金屬的聲響與鋒芒,碼成自己的城墻。像凝固了的火焰,有捍衛(wèi)和灼人的力量。
他的詩中彌漫著一種悠遠而古老、原始的味道。那一種味道不散,那是一種精神向度、暗示和象征。
當人間萬詩皆吵吵鬧鬧,浮萍、飄浮物一般露出水面之時,他靜成一座村莊深處不為人知的遍河底的藕,深入而純潔。
——大衛(wèi)
背不動井的人們 請
背動井里的日月
日月走不動 你看
井在流動
不是浪頭不是平地走
是向上掙扎
像一個人壇里的米的多少
黑暗一層層堆在背上
層層揭開就是皮開肉綻
像井底的蛙爬啊爬
平坦低處都是陡峭磚壁
——像城池
風沙真大啊 掩不住
一個人的水靈和深淵
日頭真毒啊 烤不干一種方言的源泉
一個個人的身體里砌滿了磚
不是高樓是底層的腳汗
是汩汩的雞眼
地平線提上它的頭
有的是繩子。影子
它看到自己的真實
七上八下的淚水和汗珠
清冽 渾濁
數不清了,多少人
特多的婦女、大小姐
拿起農藥瓶
治治鉆進自己心里的蟲害
這些永遠沒有醒過來的
有我的親戚、同學、莊民
一瓶農藥里的藥氣比酒氣
更令她們著迷
那瓶子一打開就有柳條飄逸、蓮花叢生
如麻的問題,只有一瓶心直口快的農藥
告訴你最終的答案
多么大的解脫,痛苦一時
遠比痛苦一世好得多
她們過于脆弱或剛烈
現實也許是瓶裝的死疙瘩
活著卻是一座青山
看見了,土中的黃金,金黃色
那些人群的血色,天地的蒼黃
葬禮的白天之哀色,黑夜的
恐怖之顏色
壓下去了
黃金的麥芒,看見你之前
我們經受野菜樹葉白水草種……
收割拉回自己的家
手和坑坑洼洼的路一樣顫抖
祖先的地又天賜收成
埋在碧綠的麥浪金黃的光芒之中也是幸福的
涌進我們千苦百難的身體
啊,金黃色,骨中的黃金充得
咔咔作響
五月,多么堅強,鑲上第一刀黃金的芒
通過如水田的鏡面
看到女性的秋天如此豐盛
金黃的衣裳里,米脂
芳香飄蕩
看見了新的童男童女
寒門添了人丁
這一年日月如此真實
自發(fā)的生活驚心動魄
老祖要拿功名了
但他去領之前,拉稀不止
還有一次墨汁竟?jié)娫谒木碜由?/p>
他的名字成了黑墨團
大人對他說,你有冤情
老祖便不語告退了
他曾逼死自己的一個兒子
鄰居告了狀,說其偷了他們家的一張煎餅
都結了婚,又不是小孩,以后要做賊的
還是讀書人家呢
老祖,想了幾夜,還是給兒子一條繩
鄰居把門插得死死的,不說一句解救的話
老祖從此有點迂癲
愛上一條黃狗,常把煎餅省給它吃
在村莊里教書,喝點小酒
罵罵財氣熏天的地主王小七
看著土地的收成
它隱入黑暗
河透露它不會饑餓的顏色
大地的豐收與一只蝸牛無關
與所有的蝸牛無關
它吃的是土
在淚水的地牢里
無需大地的果實
一只沉默的蝸牛,流放了四季
哪怕是冬天開的雪花朵朵
連黑暗的土也不吃
它只是在過濾著生了濃重的脾氣的土
經過它的——都是好的
有著靈魂的喘息和濕潤的觸角
它吃著土。土已吃掉它太多的伙伴
土有了歹毒的心腸和化學了的口味
如果能在地上行走
慢慢地,古老地挪。背著自己的家
和盔甲
世界越來越強大
一瞬息就把它輾成一點濕的車輪
一出口就燙傷村莊的土語
一開言就驚醒泥土的苦難
烏黑的火舌啊
滔滔言辭何其光明 不容置辯
誰能和不祥的鳥語對歌呢
擊滅神話滅口必鬼話連篇
它風箱的翅膀
黑暗是灰燼的碩果
僅存的兩條黑魚和三個焦燒餅
去養(yǎng)活蒼生
翱翔庶民
火舌下的鍋刀鎖釵斧鐮汁液涕流
秋波蒸發(fā) 櫻桃成灰
舔干最后一個潮頭點燃最后一條娃娃魚
萬目成灰加深黑暗重量
它飛騰的身軀是一場場烏云
降下連綿的災區(qū)
槍般的身條裝滿熱血
像土地養(yǎng)大的城
盤旋村莊的頭頂
發(fā)出漆黑灰飛的歌聲
誰在不停地扳動它的勾腿利爪
烏鳥烏鳥 老鴰老鴰
滾動著日頭
照耀著虛空
黑暗有著無上的光芒
射瞎萬目
這一極翻滾到那一極 只在一念之間
金烏鳥口含著烏金的律令
開過火口開金口
烏金與光芒的心臟就是一只
飛去飛來的烏鴉老鴰
一座山被開采成各種建材,原來的山體建成樓
——題記
1
須要說出這山神的苦難
拆塌神廟,糧草燒干大雪,融化英雄灰
燙光山上植被,炸開頭顱
一根根肋骨上翻滾鋼鐵廠——
這一次鋼鐵全部成了精
這一次廢棄的是土法,連同山下的土地
都燃燒成磚瓦,像通紅的血肉寒冷下來
一顆顆牙齒盤上石灰窯水泥廠
被粉碎的軀體鋪往城鎮(zhèn)的路 碾死多少燕窩鵲巢
山神的妻子是一條時間的流動,掏空沙子
攪拌著 丈夫的身體
河流拼命抵抗大壩的獸行,將河體自碎歸還泥土
永遠沒有彼岸了 鎖鏈征來河變的土地
正在凝固的樓體 對群山霎時失憶
一夜造樓運動粉碎一億年造山運動,混凝的時光泛濫一地
2
山失去身體,只剩下靈魂在樓道飄蕩
哦,他全部的骨骼血肉壘成空中花園地產的物業(yè)
在頭頂的金絲燕窩,它珍藏的猴頭
怎樣成就一場通宵達旦的饕餮宴會?
這是最后的靈魂呼叫
呼喚著鋼筋水泥的前身——再也不能變回還魂
山川死亡,奔涌而出的樓群像畫出的一片片城池
大口大口地吮吸著土地的乳汁
這最后的乳房即將凝固
一萬道鋼筋插向地母的心臟,澆灌著翻滾的鐵流
水泥流沙沒頂
3
山在自己往昔的身體里游蕩
一下子住進那么多人,像密密麻麻的洞穴像馬蜂窩
這不是他的客戶,這不是他的來客
他永遠收不回自己的體質,元素
神威日益渺茫
直到消失,山神看到自己的消亡
比搬山填海的鞭子更猛烈,漫山遍地爆裂
他無權重合身體,重裝頭腦
身體里運動著蜃鱷 塞滿豆腐渣,像眼睛揉滿海沙
4
樓房在他的面前翻著筋斗
從平地翻到半天腰,還繼續(xù)地翻著
轉身攤個雞蛋煎餅,樓價就瘋漲了一倍
沒有土地不流動起來,旋轉起來
頭朝著巨大無底的塌陷
躥向天堂
5
山神裂開頭骨,鉆出千篇一律的藍圖
將自己拖過天塹 摔壞成城堡
像彤紅的花椒炸裂 迸出翻滾的黑暗
山神迸出饕餮的口 將自己完全吐哺在陌路敵營
連同自己的山口
一個煤老板攜帶地下黑壓壓的亡靈住了九千九百間
一個九尾狐精帶著同穴的精靈包了九千九百間
一匹冰馬圈到萬萬米江山打造鬼城像蠻族風暴后遺的鮮艷廢墟
黑壓壓的勞動從泥土的左手傳染到右腿,像粉碎性骨折
他粉碎的軀殼將心靈迷失在門墻之內
像撕毀的符封天地的密約,轉動萬里之外的機關
一條江流淌成火線,為什么天崩地裂像不息的鞭炮?
噴涌的海市蜃樓紛紛落向無法逃亡的土地
須要說出山神這至死的無聲的掙扎
多少迷信連根拔去被描繪成潑天富貴
七竅生煙的群山正在成群結隊地醞釀
自殺和流亡,將一棟棟樓先行封閉于將亡的內心
絕唱
一生開口一次 一次就是絕唱
只食針刺叢中的果
燃燒的羽毛不熄著星野 照射著
荊棘鳥尋找命中的荊棘樹
當夢成真 飛天俯沖
一頭撞入一頂最大、最尖銳的荊棘王冠
沐浴著血和淚高歌一曲
那壯麗,絢爛,如火燒云的旋律 千回百轉
那凄美,肝腸寸斷之辭 羽和眸都旋為遺音
一曲氣竭命殞方終了
荊棘鳥從鳳凰羽毛中飛出,只學這一藝
三米三的花椒樹林
將遍野荊棘灌藤,匍匐的蛇莽叢草
臣服 在灌木與喬木的對峙間
她像女神天香降臨
像朝陽拋下萬道花針
獻上椒糈 約法中的犧牲
在大地上設下了和平的宴席
鋒芒下尋實,風火中取粒
出入不可造次的自然 野性被圓月涌到高潮
荊棘鳥,如約而至
叢中苦苦覓 棘中辛辛尋
一身永恒的虹霞火晝
她歡唱 帶來鳳凰的福音
鳳和凰就在花椒樹下,諦聽為本,化形為根
振羽融進花椒之血
迷香之刺 如萬道繡花針刺繡著歌喉
穿過羽毛,肌膚,直到心靈,直發(fā)出靈魂的原音
飛落一切,直入心神
從羽毛到心的椒香無一不在燃燒
一只鳥自行的天葬,自行的大化
一只天鳥自行的盛宴
在花椒樹王的樹梢!
荊棘鳥一頭扎進花椒樹的年輪
一路歡叫,從尖梢飛向根底
她像犀牛鳥一樣的自然啊,這地上
為什么越來越稀少
飛入鳳凰就再也不能飛出
以身殉道,殉入曲終
世間再無高山流水,仿佛歌者和道皆折斷在樹梢
絕唱,直取靈魂,鮮血盡
剩下一絲骨肉都會發(fā)出雜音
直將綴滿群星的樹冠戴在永恒的靈上
遍野惟有一株花椒樹丟失王冠 魂不守舍
用根和杖將她懷念,盤繞著夢鄉(xiāng)
那火鳥濺入年輪的漣漪
直至在干上,在杖上 鼓出形跡徽章
今天,只有南美還一息存留著這樣的歌聲
今日,這里早絕跡,花椒無言又無歌
花椒有絕對門戶與平等
紅嬋娟
盤旋的花椒樹 披星戴月
不舍晝夜
將萬家燈火掛上枝梢
繁星照耀家門 把門的針鋒
也要熟透了,沾上紅光
完完全全的平等、幾乎同一的大小
沒有哪一粒花椒
會超出,會天生對他者稱尊
像蜂王出現在群蜂
花椒,在自然的大道上奉行天地的法則
是氣,是一縷縷天香
是花神的煙花和宴飲
這一日 必然降臨
天庭飽滿 地格方圓
人間團圓
事物不去攀登頂峰而完美無缺
鴻門宴
花椒樹正正地達到了飽和點
和月光垂直 絲毫無差
千里無謬萬山同輝
這一日天香翻滾 香氣
在午時三刻達到沸點
紅輪西墜 刺一條鯉魚還在蹦跳
這時刻花椒滿樹升成一輪明月
狗肉撒上花椒,就是沛風味的了
屠狗的樊噲頭戴一枝花
當王者贈肉 拔劍割下的是生腿
仿若跑進花椒枝串 被抽打,刺穿
活生生地蹦進椒粒的火星
所啖甚歡 何其壯也
羊方藏魚則是彭祖家法
一頭羊里魚貫進椒葉,花果,煙火
這就是最初的鮮
椒氣香花熏透了庭院每一個院落
紅霞灑地
心潮起伏 紅鸞星動
一地清輝
花椒聯邦
鴻飛過花椒林,被空氣麻翻在地
一只只地醉了
舉手玉就碎了,而英雄今日
不要江山,也不要美人
只要玉和瓦皆全
只要大雁蘇醒 它們率先抵達
春天 是宿命不可移動朱雀
一個灌叢就是一支古老家族
星火燎原 漫山遍野
花椒就是一個聯邦
一個不需要國王的合眾國
雉也落在手,蛇也鱔也,龍也都游在手
卻全不做成羹
只有花椒不在手,在枝上似滾未動
花椒密集出現于枝條的公社
但絕對獨立 保持著個體的神圣
一串串高舉自由之鰭
匍匐的是枸杞,分不清的是高粱米
團團裹在一起的是石榴
半裸的是葵
而花椒絕不入侵它們的陽光、水分與營養(yǎng)
鴻門宴兮,你不是雁門關的歸宿
你是今日一醉方休 一陣陣
麻倒在掌的江山
全放了 歸去來兮
你有你的星漢行程,我有我的大彭城
歲月鮮美已極 只要鮮活著
請君遠走高飛 鹿奔
牛耳掛在飛鴻的落向的門鈴
看看誰碩大無朋的椒針
將它一陣又一陣都定在山墻上
精練看似干枯之軀
扎出蝴蝶膀
飛啊飛 回望多少墳丘如浪頭
涌向遠方
針鋒相對
這棵樹里去大海
波浪溢出體外 針鋒浪尖迭起
像久遠時代凝固的淚之琥珀
今天長成
油菜花盛開新的愛情
一對對典型厄運中的蝴蝶
墜入往事的縫隙
但愿留下撲閃撲閃的翅膀
架起棵棵嚴封看守的椒樹去飛舞
碧綠的翅膀 聚齊在樹的江上
飛向八月 飛向紅燈籠遍挑洞房的星夜
精瘦精瘦的威嚴 黑夜挑燈去看海
去渡流沙
漢子挑走定海針
女子取走繡花針
有人做成避雷針
有人砍成狼牙棒
“霸王別姬”
花椒盛開的彭城。滾動的山水
萬鋒刺中禽獸的心臟
來不及血腥就香熟了
一片蘆葉卷卷釘根椒針
就吹響號角
土墻上用椒針釘上一張古畫
為何畫上的美人
夜晚給你續(xù)香火
飯時給你端來噴香的飯菜 香氣繚繞
窗口下的椒樹紅云繚繞
不管是兇年還是荒年
這生香生花的針鋒
刺開萬物的皮毛
在骨節(jié)間麝般游動
一切都將再成熟一次
才是鮮美的道理
土卷起波光浪峰
蜂蝶麝雉多少香獸花鳥在年輪中掀起千條枝
涌向椒梢 挑燈夜觀大地如流
流回它針鋒相對的過去
又緩緩流向海岸一線
這香氣亙古不舍這花永遠難離
生下的美人
口含著怕化了 在天怕被雪花埋葬了
在地 她做好最后的一道王八和雞的宴
就要桃花濺帳了
蝴蝶膀
你體內飛出的春天 多么靈動
片片葉子也都要長成活生生的蝴蝶膀形
多少翅膀在一棵樹上聚會
露珠滾動的味道何其沉醉
這充滿香魂的最后的盛宴
菜只有一道 名曰霸王別姬
宴四面只見花椒如林 星粒如走馬之燈
意氣如風
楚歌如雨
去落那燈
度過接連不斷的嚴寒
這最初和最終的大美
一只鱉和雞在花椒的簇擁下
熟睡得很香
火焰上亙古不醒
這滋味使我的童年莫名想哭
門口的黑影刺猬般走向桌面跳舞
所幸過早睡著了 常常不吃夜飯
花椒虎
一種蟲為一種樹而生
花椒生出自己的克星
虎吞下春天的蝴蝶
在椒樹上蜿蜒 非椒葉不食的蟲
在夜晚趴成葉子
清晨醒來就將布滿針鋒的葉子采入腹中
你提著燈籠不聲不響點著萬家燈火
你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形形色色的食物
你進入到一家人的胃
憑著吃法感受他們的味道
游針鋒有余 春天的蠶食者
要堅守椒樹原本的陣地 針刺突兀的嚴酷
針鋒把守的綠和紅被緝去
一座座美人關煙消云散
化作枝上的殘跡
那些枝頭上高挑的歲月
何其美妙
那些靈魂被磨成粉或整個整個放進油鍋
你看到蝦在火熱的生活里
像你在昔時的低空 通紅地熟了
整個地熄滅在人腸小道
香消魂變
還戰(zhàn)士的本色 而不是花朵
椒上的綠虎 心頭自生的磨難
要使果實貴如紅星
大紅袍
但春天隨意從樹外
一伸手就把它捉住
繁星稠密 翻滾的紅塵如熾
身穿大紅袍 手執(zhí)狼牙棒
布下鐵蒺藜
萬道針刺目也刺向夜幕
燈籠里的黑靈魂
花椒入大火下油鍋
在火焰中奔跑過煙
一氣流芳一心要留芳名在人間
彤紅的燈火掛了一樹
你黑黝黝的靈魂不舍晝夜
用紅看清朝霞
用黑看明夜幕
讓黑暗淌出鮮血
擦洗果實
綠果翻滾的高秋挑出燈籠火球
繁星密布漆黑的干支
遍體針刺
仿佛用血點亮了每一個年輪里的燈
讓每一死者挑出每一盞燈籠
像火團里的磷
每一次搏斗 被殺宰者都是烈士
每一顆紅里 都有天葬和入土
都有飛翔和歸宿
像黎明口含烏鴉 火輪盤旋
在平地上空炸裂 蹦出的金烏暗滾低飛
黎明那彤紅的小嘴 辛麻神迷
讓火紅的結果也包藏黑者
讓內心黑漆漆地發(fā)光
一同在這土里生長熄滅
你搖搖晃晃走向晚餐
無論是曙光還是黑夜
都會飛行 漫上天空
靜靜地長成花椒樹
像鷹將奉獻者的骨肉帶向遠方
花椒燈火通明一路隨行
撒進花椒
椒落身上
壯年的他聞不到這猛烈的香味
燈火層層
血已經靜止了
凝固一樹
像彤紅的天掉下的一尾人魚
一串花椒推開一扇燈火
大地一蓬蓬升高
這偷情者 被無窮的鋒利暴打
奄奄一息扔在花椒樹叢中
一?;ń防锞幼≈倥?/p>
綠空面積渾然天成
穿著保安服的刺如芒在背
又像無房無業(yè)租界里的男青年
風暴都在頭尖里刮撥著時針
深夜的一半是魚水
一半涌現出血腥
掛在花椒里
像血紅的人魚
土里長出炊煙
日子被秋天紅火
而歲月不動聲色地叫發(fā)紅者離家出走
就像無聲拆遷
無枝可留 裂開所有的物業(yè)
哪怕是長成自己的皮
婦人轉眼就深如陷阱
宰殺的愛情掛在花椒上
怎么也熟不透 花椒的氣息
進入不了的肉體 征服不了的惡氣
遮不住的陰影在通紅的花椒叢
哪怕是再完美之軀
大地的呼吸只要你香氣一縷
兇殺的家。男的兩年后病歿
女兒得了癲癇
抽搐得不省人事
而時間恰恰都是花椒紅透的時刻
誘惑和幻覺永不能將你捕獲
你平靜地隨著獵物走過油鍋
走向又一重萬家燈火
她媽媽一見到花椒樹
就邪魔附體嚎啕流涕
“為什么把人像一條作怪的黑魚
那般殺了”
掛在椒樹上的人
那幾棵圍在一起的椒樹上
掛著一個裸體的男人
針鋒掛著他 像在他身上
兩個男人都死了
一個親夫是“非農業(yè)”。另一個
替他做了多少繁重的活
不舍晝夜
煞氣腥味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