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樞堯
古往今來,群雄逐鹿。天下之雄,其類有三:起于亂世,統(tǒng)天下猛士、驍悍雄杰者,梟雄也。甚得人心,弄權欺世,登萬人之上者,奸雄也。唯有凌云壯志,斬毒棘而以身辟其路者,英雄也。
楊雄曰:“太史遷,曰實錄”“子長多愛,愛奇也”。
公,自少時勵志于父業(yè),為撰通史而苦修數(shù)年,洛陽相會后,承父職,任太史令。遷以人之耿直,談吐之才起立于朝中,竟因護將李陵,以反逆而落獄。生路者有二,曰繳錢五十萬,曰腐其身而就其刑。遷境窘,以胸懷撰史之大志,擇受其刑。后事諸君皆明矣,無需贅述。
或曰:“太史公之大義者,正君子也?!?/p>
古之成大事者,或俯或仰,皆有浩浩然之風,明辨事之先后,超然乎置身于世外。處世者飄飄乎若清嵐,輕渺而去,余些許殘芳而別無所留。為人者潺潺乎若流水,可塑萬形,渡萬物而柔無本形,正君子也。
反觀遷者,大志在胸,寒窗苦讀數(shù)十載,而終殆于其性之耿直,其懷之剛烈,以袒一敗將而亡其仕格。使遷具正君子之浩然氣半者,焉得以降仕格,而處蠶室乎!
遷者,英雄也,非正君子也。
世代之變法先驅者,多亡于非命。衛(wèi)鞅者,英雄也,革貧秦而立強秦,終以犯太子而得車裂。晁錯者,英雄也,削藩以固漢室江山,終以群藩并起而異身首乎。譚嗣同者,英雄也,戊戌變法,欲自立華夏,強于世界,而亡其身。無論衛(wèi)鞅,晁錯,譚嗣同者,后之世人皆嘆其英雄之氣。而何奈其志未成而身先死乎?曰:“性耿直也?!币云湫赃^耿直,衛(wèi)鞅犯太子而得車裂;以其性過耿直,晁錯直言其意而因群藩攻之;以其性過耿直,譚嗣同糙糙而略慈禧之意,得身首異處。后世之人,未嘗不嘆其浩浩然,而泣其凄凄者乎!
而太史公者,得非英雄乎?以腐之身,摒棄士大夫之意,忍辱負重而著成《史記》,遂如云煙,并日暮之浮暈,升騰而無蹤。世人皆嘆惋,得遺《史記》而芳傳萬世?!皠t仆償前辱之債,雖萬被戮,豈有悔哉!”
世間行樂者,多如牛毛。使太史公輕名節(jié),順其性,得存于世間至花甲,至古稀,得開眼于世間之樂,得以長存而茍活。而若何委《報任安書》于將死之罪將!若夫非其性之耿直,安得遺《報任安書》以封筆,以無蹤而示人?嗟乎!若非其性之耿直,則單《史記》流芳萬世,而非太史公之貞烈,若非其性之耿直,則今日無嘆太史公之英雄氣者!
胸存大志而性耿直者,英雄也,揮人淚者,英雄也。英雄者,以身踐其志,以死殉其節(jié),悲壯貞烈蓬勃而發(fā)之英氣,浩蕩乎長留于人間世矣。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第二附屬中學高二十班)
(責任編輯:林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