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薇
第一首把我聽哭了的歌叫《冬季校園》,是個傍晚,陰天,1996年。三年后我在北京西單一家很大的音像店里買到一盒卡帶,黑色封面:《青春無悔——高曉松音樂作品集》。
那年高曉松也不過27歲,剛過了人生第三個九年,娶的不是如今的嬌妻,也沒一臉油膩。
除了《冬季校園》,磁帶里還有紀念詩人的三部組曲,詞曲皆好,但再沒有突然懵住、淚唰地落下。《久違的事》Live版曲終時,老狼說,鋼琴不錯。小柯兒,走吧。
13年后終于去聽了他的現(xiàn)場演出,高曉松從后臺跑出來合唱《模范情書》,小彭一支口琴把三拍子的《戀戀風塵》吹得蕩氣回腸。
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我最早聽的校園民謠,其實是沈慶的《青春》,歌詞挺長,全能默下。記歌詞的本事練得早。1993年錦州剛裝有線電視時,幾乎所有電視劇主題曲都經典。音樂一起,眼掃字幕筆下狂飛,兩三集下來,詞曲演唱者都在紙上。
最簡單的是《珍珠傳奇》,最難的是《北京人在紐約》。當時剛學英語,完全聽不出“time and time again”,是連讀。
多年后我采訪時對著電腦狂敲字,偶爾中英文混雜,恍惚間仿佛被當年電視機前的小胖丫頭附了身。
到現(xiàn)在還能哼起中視一部劇的主題曲:英雄出少年,風姿煥發(fā)掃狼煙。豪氣干云天,哪怕世道人心險。
——查了一下,這部劇叫《金劍雕翎》。劇情么,毫無印象了。
上世紀90年代初我家還有紅太陽經典翻唱的卡帶,屠洪剛還在唱《幸福不會從天降》。也不過四五年時間,就有了《霸王別姬》,和井噴一樣的中國原創(chuàng)流行音樂。那時候的MTV多好看吶,女演員的舞蹈又美又哀愁。
唐朝黑豹也聽,還有張楚,后來他們都老了。竇唯的發(fā)際線讓人傷心,倒是老崔,搖滾青年居然能把電影里的父親演的那么敦厚傳神。
我愛的,是年華老去的搖滾中年。我的青春期居然一點兒不叛逆,沒有早戀沒有憤世嫉俗沒有離家出走,搖滾白聽了。
對,我還喜歡過一個女歌手:陳紅。別笑。洛兵和周迪給她寫了不少好歌,比如后來被江珊唱了的《夢里水鄉(xiāng)》。
大學宿舍一個姑娘說,那一天她坐在馬桶上,捧著寫有張雨生死訊的報紙嚎啕大哭。我對他們始終后知后覺。初中時班里的小混混愛唱beyond,彼時黃家駒已經不在,死得萬眾矚目又詭異非常。
乖孩子在聽無印良品。班里體委是干凈高大的單眼皮男生,《掌心》唱得特好。幾年后他意外溺亡,追悼會我沒到場,至今覺得他還在。這孩子生日在情人節(jié),是個水瓶座。
水瓶座至死未婚的還有鄧麗君。某天大街小巷突然飄起《我只在乎你》,我才知道她因哮喘過世。那時候我還太年輕,以為41歲已是很長的一生。
去年1月29日,幾個愛唱歌的朋友搞了個K歌專場,紀念圓臉美人誕辰。
屏幕上一張娃娃臉,真甜。
K歌曾是我的噩夢。跑調是天生么?
我爹常憂心我五線譜學的不對:不然怎么唱什么歌都能全然不在調上?
他最喜歡給我講劫道的故事:劫匪說,我不殺你,你聽我唱個歌就行。唱了一半,過路人大哭:你還是把我殺了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