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晶晶
摘 要: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一改前期在中短篇小說中陰暗、鬼魅、暴力、血腥的寫作手法,用一種樸實的語言敘述了“文革”時期人性流失變異的歷程。作品真實而準確地再現(xiàn)了“文化荒原期”人們情感的絕望, 表達了作者對這一非常時期人性迷失的批判與思考。
關鍵詞:余華;人性;迷失
一、親情的迷失
“在20世紀80年代的先鋒派作家筆下,拒絕和顛覆父親作為傳統(tǒng)、規(guī)范、制度、權威的象征,掀起了對于父親形象非理性的懷疑。翻開余華的小說可以很好地印證這一點?!盵1]《在細雨中呼喊》中以第一父親形象示人的孫廣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迫害狂”式的父親。孫光明因為鋸了桌子腿而備受恐懼,在失蹤一天后回到家中,還是少不了孫廣才的一頓毒打。在孫光明死后,孫廣才竟想著利用兒子的死做回英雄。能夠想到利用骨肉的死使自己的臉上獲得榮光,著實讓人唏噓不已。
如果說孫光明的死是個意外,那孫光平的悲慘命運卻都是由父親一手造成的,在破壞孫光平婚事后,這對父子的關系就開始惡化,最后由于父親對兒媳英花的侮辱,在砍掉了其父的左耳后被捕入獄。同樣孫廣才在對待故事敘述主人公“我”時,也顯得特別冷漠無情,在“我”十二歲回到南門后由于家里恰巧發(fā)生的火災,父親就似“我”為災星,“每當我出現(xiàn)在他身旁時,他就讓我立刻滾蛋”?!啊案赣H”的形象在這里絕無圣神、尊嚴、慈悲的權威性,相反,卻是一個兇惡而卑劣或虛偽而狡詐的迫害狂?!盵3]。
作品中描寫國慶的父親也是一個嚴厲冷漠的形象,小說雖然對其正面描寫的語言甚少,但讀者卻很容易從國慶與其父親簡單的對話中感受到這位父親的威嚴、冷漠、無情。
“我的同學用和那個清晨一樣清新的嗓音問父親,會不會搬到一個有長翅膀的白馬那里去,一貫嚴肅的父親沒有被兒子的幻想所感動,相反他對兒子荒唐的想法顯得很不耐煩,他讓兒子走開,對他說:“別擋著道。” [2](P219)
最后這位嚴父為了滿足自己的情欲和別人結了婚,像丟棄一件貨物一樣丟棄了自己的兒子,倫理道德與血緣親情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徹底被他所拋棄。
作品中的女性也絕非傳統(tǒng)的溫柔可人。王立強的妻子李秀英是位體弱多病的女人,她連最起碼的性生活都不能進行。然而看似柔弱的李秀英卻在其得知丈夫死后表現(xiàn)出常人難以理解的冷漠。并在之后丟下了“我”,神秘地離開了孫蕩。
“那個時代道德的忠誠衛(wèi)士”般的女子在自己的兩個兒子無辜慘死的現(xiàn)實中仍然可以趾高氣揚沾沾自喜地說道:“炸死兩個,我再生兩個”。
余華在這里準確地對特定歷史情境下的親情通過否定式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父子親情,家庭溫暖已經(jīng)蕩然無存。
二、童心的迷失
小說卻顛覆了傳統(tǒng)的兒童世界的純真,兒童世界里彌漫著成人世界的骯臟、暴力、冷漠、陰謀。成人的失范行為將兒童慢慢同化,灰暗的人性竟也深深扎根于孩子的內(nèi)心。
祖父孫有元打碎了碗,因害怕孫廣才的責罵而誣陷自己還不能清楚講話的孫子,因為自己想吃到桌子上的菜就設計讓孫光明鋸掉桌子腿,導致了孫光明遭到父親的多次暴打。這些可以說是成人世界里的陰謀算計。當孫光平用鐮刀砍破“我”的腦袋后設計誣陷“我”,使“我”受到父親殘暴的毆打,處在這樣環(huán)境下的兒童也學會了使用手段。在成人暴力的影響下,兒童竟也對施加在別人身上的暴力行為充滿興趣:“我在遭受毆打時,村里的孩子興致勃勃地站在四周看我,我的兩個兄弟神氣十足地在那里維持秩序?!盵2](P9)兒童對待暴力的態(tài)度讓人心有余悸。由于父親孫廣才對祖父孫有元的殘暴,巴不得其快點死去的想法,使得年幼的弟弟對爺爺?shù)乃琅c不死而跑前跑后,表現(xiàn)得興趣盎然。也由于老師對學生可怕的壓迫與懲罰,使得國慶和劉小青成為成人的幫兇:國慶和劉小青處心積慮地誣陷“我”寫了反動標語……對于成人的世故、欲望、暴力、罪惡的模仿取代了兒童本該有的天真爛漫,兒童世界變得污濁不堪。
三、性愛的迷失
小說《在細雨中呼喊》里有很多關于“性愛主題”的描寫。在“我”的成長中對性表現(xiàn)出焦慮和恐懼,在各種性事面前難以啟齒;由于青春期性本能的騷動,使得城里的“優(yōu)雅青年”蘇宇當街調(diào)戲婦女而被以勞教;作為父權象征的孫廣才,整個人都是一個欲望的化身,公然與寡婦同居,在為兒子相親時,色膽包天地調(diào)戲可能成為自己兒媳的女孩兒,在其年老多病的時候還不忘對自己的兒媳下手;而稍顯高大正派的養(yǎng)父王立強最后竟也因為妻子的體弱多病而出軌,在被人跟蹤和揭露后不得不用自殺來結束自己短暫的人生;音樂老師因為與學生發(fā)生關系而毀滅了自己的前途等等一系列的非常態(tài)式的性描寫,殘酷地揭露了人的欲望在極度壓抑中的絕望。
在物質(zhì)與精神文化都極度匱乏的年代,個人的“我”淹沒在社會的“大我”之中,人性中罪惡的因子如血液一樣扎根于人們的心底,生命一旦降臨,惡質(zhì)隨即而來。余華將那個“荒原時代”的現(xiàn)實生活通過對一系列人和事的描寫血淋淋的展示在了我們面前,讓我們看到平時所無法看到的冷峻、嚴酷、黑暗和丑陋,使得作者在細雨中發(fā)出對人性迷失深淵的最深處的呼喊。
參考文獻 :
[1]郭麗:《尋找精神之父—論余華小說中的親形象》,《作家雜志》,2008年第7期。
[2]余華:《在細雨中呼喊》,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
[3]陳曉明:《勝過父法:絕望的心理自傳》,《余華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