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珊
(海南大學法學院,海南 ???70228)
新《刑事訴訟法》首次對刑案中當事人和解公訴案件訴訟程序進行了專章規(guī)定。作為新刑訴法一大亮點,當事人和解程序不但體現了立法機關對有效打擊犯罪的努力,而且也體現了立法機關對被害人利益的關注與保護。但是,僅在刑訴法中用三條法律條文規(guī)定當事人和解公訴案件訴訟程序是遠不能滿足現實需要的,還應當有相關配套制度對其進行完善。
刑事和解即刑案當事人和解,所以也被稱為被害人與加害人和解,指在刑事訴訟過程中,通過調停人或其他組織幫助,使被害人與加害人直接溝通、共同協(xié)商,加害人以向被害人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方式取得被害人諒解,在雙方當事人自愿基礎上達成刑事和解協(xié)議并予以認真履行,司法機關據此結合案件具體情況對加害人免于追究或從輕減輕其刑事責任制度。通過刑事和解,能較好彌補被害人受到的傷害、恢復被加害人破壞的社會關系并使加害人改過自新,重返社會,使國家、加害人、被害人利益得以均衡。
西方國家提出刑事和解理論基礎為恢復正義理論、平衡理論和敘說理論。恢復正義理論認為犯罪行為破壞了被害人、加害人及社會之間正常利益關系,要重塑他們之間平衡。恢復正義理論主要有三個特征:一是強調犯罪行為不僅觸犯了法律,更傷害了被害人、社會,甚至加害人自己;二是強調刑事訴訟程序對于彌補犯罪造成的這些傷害應當是有益的;三是提倡對司法權參與者應包括被害人和社會,反對司法機關在社會回應方面對犯罪行為權力獨占。平衡理論基礎是被害人對公平、正義的合理期待。當社會原有的公平正義原則被打破時,被害人往往傾向于選擇最簡便方式來幫助恢復其所期待的社會平衡。敘說理論通過讓被害人向加害人講述其被害經歷和感受,參與到刑事和解及重新整合社會秩序過程中,敘說理論關鍵在于敘說過程及加害人與被害人之間共鳴。
刑事和解理論核心是恢復正義理論。因為刑事和解是恢復性司法的重要內容,而恢復性司法核心理論是恢復正義理論?;謴驼x理論、平衡理論和敘說理論之間是目的與手段關系,恢復正義理論是目的,平衡理論和敘說理論都是為了恢復正義的手段。
新刑訴法第279條似乎對當事人和解機制監(jiān)督與制約做出了完備考慮。因為公安機關只是“可以”向檢察機關提出從寬處理建議,檢察機關只是“可以”向法院提出從寬處罰建議,最終還是由法院審判對被告人做出最后量刑處理。公檢法三機關相互監(jiān)督和制約。但是,新刑訴法唯獨忘記了和解當事人的存在。若當事人在偵查過程中達成和解協(xié)議是迫于公安機關的壓力,如何救濟?當事人可否向檢察機關反映并要求由檢察機關主持另行達成和解協(xié)議,或是要求檢察機關不提出從寬處罰建議?若一方當事人提出重新商定和解協(xié)議卻得不到滿足,能否單方面撕毀或不履行和解協(xié)議?公安機關或檢察機關依據和解協(xié)議提出從寬處理(罰)建議,本質上均屬于司法自由裁量權運用。在這過程中,如果沒有非主持和解機構第三方力量介入和監(jiān)督,易導致權力濫用。
當事人和解對象僅限于雙方當事人,忽視了社區(qū)。社區(qū)是被害人與加害人生活場所,犯罪行為同時損害了社區(qū)利益。若對刑案進行和解時忽略修復社區(qū)利益,則被害人很難有信心保證自己在社區(qū)能夠安全不會再次被害,加害人也很難再次融入社區(qū),這樣,要實現真正當事人和解就很困難。
因法律對當事人和解協(xié)議效力、法律性質未明確規(guī)定,一旦當事人以種種理由反悔,提出協(xié)議無效,或要求變更協(xié)議內容、要求司法機關重新追究犯罪,將置司法機關于尷尬之地。
新刑訴法將公檢法三機關規(guī)定為主持當事人和解機構,不利于當事人充分表達意愿。首先,由公安機關主持和解尤其不適合,若大量刑案在偵查階段就被公安機關以和解為由撤案,那這些案件是否真實符合和解范圍和條件,當事人達成和解是否自愿等問題檢察機關就無法得知,更別提履行監(jiān)督職責;其次,由檢察機關主持和解,對當事人利益無法平等保護;第三,由法院主持和解,雖能避免對當事人利益無法平等保護弊端,但對當事人保護仍不夠周全,還浪費司法資源。
和解賠償沒有統(tǒng)一標準,可能會出現被害人漫天要價,加害人討價還價局面。公民法律意識參差不齊,對和解協(xié)議法律效力理解不一,在實踐中,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同案不同賠情況,個案間難以平等,甚至可能造成同罪不同罰現象。這樣容易造成社會誤解,認為刑事和解內容相當于經濟賠償,把刑罰與賠償協(xié)議劃上等號等。
新刑訴法并未規(guī)定當事人和解時間和次數。根據新刑訴法規(guī)定,公檢法三機關可在公訴案件全過程促成和解,這樣容易導致當事人或主持機構濫用和解。例如,當事人在偵查階段達成和解,但在檢察機關提起公訴時,一方當事人由于物價上漲或其他因素對先前達成賠償金不滿意,要求終止執(zhí)行和解協(xié)議,這種情況如何處理?檢察機關能否繼續(xù)認可之前和解協(xié)議效力,抑或認定先前的和解協(xié)議失效。若檢察機關認定先前和解協(xié)議失效,那在提起公訴后法院判決前,當事人又主張繼續(xù)履行先前和解協(xié)議,或再次達成和解協(xié)議,如此情況又怎么處理?
必須設置正當程序對和解協(xié)議達成和實施進行監(jiān)督制約,有效防止和減少公檢法三機關在處理當事人和解過程中濫用自由裁量權。比如,明確規(guī)定在公安機關、檢察機關提出從寬處理(罰)建議的過程中增加公示或公開聽證程序,或明確在刑訴法中增加關于和解協(xié)議的異議機制等。
當事人和解應把社區(qū)當成和解對象之一。社區(qū)是刑案發(fā)生地,也是被害人與加害人生活的場所,在恢復正義過程中既是組織者,又是協(xié)調人,還是參與者。社區(qū)參與和解可以挽回因犯罪造成的社區(qū)物質損失,糾正犯罪行為造成的混亂社會秩序,緩和社區(qū)成員之間緊張人際關系及提升他們的安全感等。
明確規(guī)定刑事和解具有執(zhí)行性和終局性,當事人達成和解協(xié)議后一般不能反悔,但以下三種情況除外:一是違反自愿和解原則。一方當事人通過拖延、威脅等手段迫使對方接受和解,或一方當事人故意向對方當事人發(fā)出不真實信息,使對方當事人產生誤解而接受和解。當事人非真實意思表示下的和解,違反自愿原則,應確認和解無效;二是情勢變更。當事人達成和解協(xié)議后,事實情況發(fā)生了較大變化,此時應允許當事人反悔。例如人身損害案件,若訂立和解協(xié)議時沒有考慮損害結果隨著時間推移會愈發(fā)嚴重,被害人據此提出更改協(xié)議,要求增加賠償數額,應予支持;三是和解協(xié)議沒有得到切實履行。若協(xié)議簽訂后,加害人未及時履行、拒不履行,或有欺詐行為,此時應允許被害人申請救濟,恢復原有的訴訟程序狀態(tài)。
由于公檢法三機關主持和解有諸多局限性,可改為由人民調解委員會來主持當事人和解。第一,人民調解委員會是獨立民間組織,由其主持和解,能更有利當事人形成真實意思表示;第二,我國人民調解制度發(fā)達,形成了行之有效的糾紛解決機制,可以勝任刑事和解調停任務;第三,將適合和解的刑案分流到人民調解委員會,有利于節(jié)約司法資源,提高刑事訴訟效率。此外,為防止主持和解機構不恰當地對當事人施加壓力,要注重加強司法機關對和解的監(jiān)督,即在審查起訴階段,由檢察機關對和解的真實性、合法性和可行性進行審查、確認,對和解協(xié)議履行進行監(jiān)督;在審判階段,則由法院監(jiān)督。
由于全國經濟發(fā)展水平存在差異,各省可自行確定,確保每個經濟區(qū)域內刑事和解補償標準保持在同一水平。對經濟賠償數額和其他補救辦法,應當與被害人因犯罪而造成的實際損失及加害人應承擔的責任相適應,并考慮加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賠償補救能力,對情節(jié)輕微、確實無能力賠償、真誠悔罪的加害人,必要時適用社會救助,通過公權力介入,化解雙方矛盾,避免刑法適用上的不對等。要防止由加害人的賠償能力來決定能否促成和解,造成賠償即免責的簡單操作程序,應根據加害人賠償意愿、能力及賠償結果等方面綜合判斷加害人是否真誠悔罪,從而決定對其免于或從輕減輕處罰。
若不對當事人達成和解協(xié)議時間或次數進行限制,明確規(guī)定當事人最遲應當在何時達成協(xié)議,最多可達成幾次協(xié)議,那在司法實踐中一定會導致濫用和解,所以,必須進一步規(guī)范和解時間和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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