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君
內(nèi)容簡介:陸子玨以為自己人生不過是混吃等死愛念瑜,可誰知半路殺出個武芝芝,這潑婦把他發(fā)落到南非拍獅子,為的就是破壞他對念瑜至死不渝的愛,南非經(jīng)歷了一遍生死,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潑婦面癱起來也蠻可愛嘛!
第一章
小小的一間雜志社,百葉窗根本遮擋不了什么,人人都看得見武芝芝挽起白襯衣的袖子,面色十分難看地盯住陸子玨:“你到底去是不去?”
陸子玨的二郎腿蹺得老高,當(dāng)然不去。
當(dāng)他陸公子是可移動擺件嗎?讓去哪里就去哪里。
好端端地待在城市里多好,他這人三俗得很,最講究及時行樂,專愛拍沙灘美女,去什么南非拍獅子大象,無趣。
可武芝芝這女人是最不好惹的,陸子玨也不敢正面拒絕,只得囁嚅地說:“為什么不叫別人去?”
小張和大偉天天閑著,雜志社又不止他一個攝影師。
“哼。”武芝芝用鼻孔出氣,“別人又不欠我錢,你支雜志社的工資都快支到2050年了?!?/p>
那倒真是沒誣賴他,陸公子的寶貝“無敵兔”,還有那摔壞無數(shù)的鏡頭,可全都是由《人文》雜志社支付。
等等,陸子玨忽地領(lǐng)悟過來,她的意思是這次出差去南非是沒有工資的嗎?
什么叫無商不奸?什么叫最毒婦人心?
只需要看武芝芝就知道。
不過是欠她幾個錢,她就這樣子不可一世了。
陸子玨氣得七竅生煙:“你可別忘了,這間雜志社是我們陸家出的錢,算起來我還是你半個老板?!?/p>
然而就算是把身家背景抬出來,也嚇不倒武芝芝,她氣定神閑地回了“呵呵”二字。
隔一會兒,又開始揭他老底:“你們陸家?你也不問問陸正廷老爺子還認(rèn)你這個兒子不認(rèn)?”
所以說不能在打小認(rèn)識的朋友手底下做事,武芝芝都能背得出他們家的族譜來,又豈會不曉得他跟老爺子鬧翻的事。
老爺子讓他進(jìn)家族企業(yè)他不肯,一氣之下將他逐出家門。
被戳穿的陸子玨頓失氣勢,可還是不肯乖乖就范,氣哼哼地站起來沖武芝芝吼:“不就是欠你幾個錢嘛,東邊不亮西邊亮,我才不怕,我還有媽。”
說完氣哼哼地拎起相機(jī)包就走。
在路上仍舊余怒不消,哼,武芝芝這個潑婦。
姓武的女人就根本算不得是女人,比如武則天。
這武芝芝歲數(shù)一年大過一年,頭發(fā)也越剪越短,從腳指甲到頭發(fā)絲,每一個細(xì)胞都流露出男人味,她反正是沒救了。
竟然還有時裝雜志票選稱她為年度最具魅力女性,嘿,也不曉得她給雜志社封了多少紅包。
換作是他,也只有到了世界末日,全世界剩她一個女人了,才會為了人類繁衍勉強(qiáng)考慮她一下。
可惜不會有世界末日,武芝芝是鐵定嫁不出去的。
陸子玨恨恨地踩一腳油門,不,他不能再受武芝芝這個毒婦擺布,像他這樣的藝術(shù)家,怎么能被一個女人和幾個臭銅板縛住了手腳。
他得快點(diǎn)趕回去,立刻見到陸老太太才好。
第二章
誰都曉得陸家是慈母多敗兒。
陸老太太一見陸子玨就心肝兒似的抱在懷里:“你看你,才幾天不見,就瘦得這樣子?!?/p>
陸子玨這種賈寶玉似的任性脾氣也不是沒有源頭,全是慣出來的。
他四下瞅了瞅,確定陸正廷不在樓下,便趕緊切入正題:“媽,我不要跟武芝芝去南非拍獅子,你給我錢,我把欠她的都還清?!?/p>
那可是筆不小的數(shù)目,陸老太太看著他笑:“我當(dāng)什么事呢,原來又跟芝芝斗嘴,你們這對歡喜冤家,早點(diǎn)結(jié)婚算了?!?/p>
跟武芝芝結(jié)婚?
哼,賜他三丈白綾讓他懸梁自盡算了。
他最討厭武芝芝,偏偏陸家上下都喜歡她,也不曉得她哪里來的本事,竟騙得把銅錢看得比天大的陸老爺子豪擲好幾百萬,給她創(chuàng)辦雜志社。
這毒婦慣會給人灌迷湯,蒙騙老人家。
陸子玨繼續(xù)撒嬌:“媽,去南非皮膚會曬黑,念瑜就不喜歡我了?!?/p>
顧念瑜與他青梅竹馬,如今是個小有名氣的演員,陸子玨自小就喜歡她,但人人都曉得那是單相思,顧念瑜躲他跟躲瘟疫一般。
陸老太太拍著他的頭安慰:“好啦好啦,去一趟也好,現(xiàn)在不挺時興古銅色嗎?我看雜志上的男模都曬成那樣……”
老太太還懂得看雜志呢,要不要那么時尚。
陸子玨仍舊是不依,拖住老太太的胳膊央求:“媽,南非那么危險,你忍心讓你的寶貝兒子置身獅子老虎群中嗎?”
眼見陸老太太就要心軟,頭頂卻忽然響起驚雷般的男中音:“芝芝已經(jīng)給我打過電話,你不是要靠攝影養(yǎng)活自己嗎?我看這倒是個鍛煉的好機(jī)會,我陸正廷的兒子,還怕什么獅子老虎?”
當(dāng)然怕了,他也是血肉之軀好不啦?
真是偏心,老爺子一見他那根正苗紅的哥哥陸子珧就眉開眼笑,見他卻跟仇人似的。
但跟老爺子作對,純屬以卵擊石,陸子玨再蠢笨,這點(diǎn)眼力見兒還是有的,他埋著頭,在心里將武芝芝碎尸萬段。
可又有什么辦法,他自小就怕陸正廷,而陸正廷偏偏最疼武芝芝,他們沆瀣一氣,他根本沒辦法反抗。
陸子玨只得乖乖回他自己的公寓收拾行李去。
他的命怎么就那么苦,處處都要受武芝芝的擺布。
臨行前陸老太太還專程打電話過來:“你當(dāng)心些,多帶點(diǎn)藥,照顧好芝芝,你們也老大不小了,等出差回來,抓緊時間辦婚禮?!?/p>
陸子玨不耐煩地把手機(jī)擱一邊,武芝芝那么彪悍,還用得著他照顧嗎?
至于婚禮,那簡直是開玩笑,要是辦武芝芝的葬禮他倒有興趣參加。
陸子玨把頭伸出窗外,瞟了一眼倚在車門上等他的武芝芝,都說壞人活千年,她那么活蹦亂跳的,估計自己有生之年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真是遺憾,陸子玨不情不愿地拖著行李下樓,與武芝芝擦肩而過時沒好氣地問:“幫我買高額保險了嗎,那種死了能賠好幾千萬的?”
這次武芝芝居然沒有跟他抬杠,倒是神色奇怪地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別過頭去沒再說話。
嗯,她有心事,一定是。
第三章
飛機(jī)在開普敦機(jī)場降落,接著轉(zhuǎn)火車,火車轉(zhuǎn)汽車,汽車換步行,最后在維爾德草原落腳。
陸子玨累了個半死,一到帳篷就躺下不愿動。
武芝芝卻精力充沛得很,放下行李就興沖沖地在草地上撒歡兒奔跑。
還真別說,她穿白T恤與熱褲的樣子挺性感。
陸子玨猛然記起,前段時間有家雜志為她做過一期專訪,關(guān)于女性與健康的,拍了很多武芝芝運(yùn)動時的照片,露出細(xì)細(xì)的小蠻腰來,結(jié)實(shí)緊致。
武芝芝雖然可惡了些,但也總還有優(yōu)點(diǎn)的。
要是沒有念瑜的話,陸子玨想,說不定他會站在普度眾生的角度考慮,試著愛上她。
想起顧念瑜,他便趕緊將手機(jī)打開上微博,奇怪,平時最愛發(fā)自拍照的她居然已經(jīng)好幾天沒更新。
不由得有些悻悻然,陸子玨剛想退出來玩游戲,瞄了一眼側(cè)邊欄,整個人卻忽地僵住了。
熱門話題上醒目地掛著#念瑜與陸公子要幸福哦#。
陸子玨怒氣沖天地點(diǎn)開,里面赫然放著顧念瑜與陸子珧的訂婚照,標(biāo)題寫著,顧念瑜嫁豪門,與陸氏繼承人陸子珧喜訂婚。
還有熱心粉絲扒出兩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這次是瞞著眾人閃婚,網(wǎng)友力贊有情人終成眷屬。
陸子珧也太不夠義氣,居然敢瞞著他娶顧念瑜,說好的公平競爭呢?
最可恨是武芝芝,在關(guān)鍵時刻把他弄到這鬼地方來。
陸子玨額上青筋一條條地暴起,一個挺身爬起來,也顧不得毒辣辣的陽光了,沖到武芝芝面前去:“我不拍了,馬上給我訂機(jī)票?!?/p>
武芝芝先是一愣,而后有些呆呆地說:“好好的,怎么不拍了?”
陸子玨氣得跳腳:“我不管,幫我訂機(jī)票,我要回北京,立刻馬上就現(xiàn)在,你知不知道念瑜要跟陸子珧結(jié)婚了……”
話未說完就被武芝芝冷冷地打斷:“別傻了陸子玨,你回去就有用嗎?天要下雨,她要嫁人,這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了,顧念瑜根本不喜歡你。”
那又怎樣?
念瑜不喜歡他,用得著她武芝芝一遍又一遍提醒嗎?
而且怎么會那么巧,偏偏選在念瑜結(jié)婚的時候讓他去南非,他又不笨,這一定是陸子珧出的臭主意,他這幾年在商場是越學(xué)越狡詐了。
而武芝芝這個討厭的女人,居然不顧與他多年的情誼,與他哥哥一伙。
她是叛徒,應(yīng)該被活活吊死。
陸子玨被心底涌上來的濁氣沖昏了頭腦,也不管傷人與否,脫口即出:“就算她不喜歡我,也永遠(yuǎn)輪不到你,武芝芝你別以為賴在我身邊我就會喜歡上你。”
當(dāng)他蠢嗎?他早看出來武芝芝對他有意,不然以她的能力,根本用不著屈尊在一間銷量慘淡的雜志社。
說完陸子玨立馬后悔,這話也未免去得太重了些。
但武芝芝到底是武芝芝,她什么打擊都受得住。她淡淡地抬眼回道:“我只是鄭重地告訴你一個客觀事實(shí),你沒有錢?!?/p>
方才還在為自己話說得太重傷了她而內(nèi)疚,此刻陸子玨卻想狠狠地再補(bǔ)一刀。
不過這女人冷血到這地步,早就刀槍不入了。
陸子玨無計可施,最后負(fù)氣地一甩手:“那我就自己走回去?!?/p>
地球是圓的,走走總能到家。
再說了,他才不信武芝芝會真的讓他走回去。
她會追上來妥協(xié)的,一定。
第四章
陸子玨倒是猜得沒錯,不出十分鐘武芝芝就追了過來。
只是他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那么漫長的十分鐘,真真每一秒都是煎熬。
原來維爾德草原上能置人于死地的,不止獅子老虎,還有別的物種,他氣鼓鼓地亂晃蕩,踩進(jìn)草叢時不慎驚動了毒蛇。
整條腿都腫脹起來,陸子玨覺得暈乎乎的,視線在漸漸模糊。
武芝芝半跪在他面前,聲音失去鎮(zhèn)定,已是有些哽咽:“陸子玨,陸子玨,聽著,不要閉眼,千萬不要閉眼……”
她居然也有哭的時候?
打他五歲認(rèn)識武芝芝,還從未見她掉過眼淚,他倒真是不想閉眼,好看看她哭起來究竟是什么樣子。
但眼皮越來越沉。
出發(fā)前還惦記著參加武芝芝的葬禮,看來現(xiàn)在得麻煩她幫他料理后事了。
陸子玨攢了很久的力氣,才終于張嘴:“我欠你錢,名下的那間小公寓留給你?!?/p>
真是對不住,堂堂陸家二少也沒什么重大遺產(chǎn),早知道該多巴結(jié)巴結(jié)老爺子,好混點(diǎn)公司股票,也能多給她留點(diǎn)遺產(chǎn)
武芝芝早已泣不成聲:“瞧你那點(diǎn)出息,錢都沒還就想死,想得美。”
她哭的樣子一定丑爆了,陸子玨想睜開眼睛看一看,然而再怎么努力,也只看到模糊的一團(tuán)。
不過自己是中毒而死,想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都怪平時嘴太賤,現(xiàn)在才會死這么難看,陸子玨最后想了想,又交代道:“芝芝,幫我照顧我爸媽,還有,我死得太難看了,遺體,遺體你就別讓念瑜看了,怕嚇著她。”
這當(dāng)口還怕嚇著念瑜,看來他是真的喜歡她。
武芝芝淚都快流干了:“陸子玨你不要死啊,我馬上給你買機(jī)票,咱們回去找念瑜,我武芝芝以性命擔(dān)保,管她顧念瑜喜不喜歡你,我一定讓她嫁給你好不好?”
讓他娶顧念瑜也總比看著他死去好。
她是那么喜歡他,甚至都說不上來這喜歡從何而起。
大約因?yàn)槭切r候去陸家串門,是他第一個主動招呼她,小小的陸子玨穿白襯衣打著黑領(lǐng)結(jié),靦腆卻友善,武芝芝心里莫名就一動,喜歡一個人,大概也就是這樣起因純粹,那種感覺她到現(xiàn)在也不曾忘卻。
陸子玨這個人,就是那么單純,單純得執(zhí)拗。
他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模糊,想要最后抬眼看一看武芝芝,到底已經(jīng)睜不開眼來,最后只是用盡力氣含糊地說:“我死了,你要趕緊嫁人,年紀(jì),年紀(jì)也不小了……”
已經(jīng)到這種時候了,性命都堪憂,還一個勁操心別人,他究竟有沒有腦子?
武芝芝沒有再答他,她狠狠心,將嘴唇貼到傷口處去。
第五章
陸子玨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滿世界找武芝芝。
滿醫(yī)院回蕩著他氣吞山河的吼聲:“武芝芝,武芝芝,你不會丟下我自己開溜了吧?”
異國他鄉(xiāng)的,他可沒錢支付高昂的醫(yī)藥費(fèi)。
周圍全是又高又壯的黑人醫(yī)護(hù)人員,他連比帶畫用蹩腳的英文與他們交流了半天,終于遇到一個會講中文的護(hù)士。
她告訴陸子玨,是武芝芝救了他。
也算他走運(yùn),咬他的毒蛇毒性不強(qiáng),加上武芝芝用嘴吸出毒液,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要是遇上毒性極強(qiáng)的黑曼巴,他和武芝芝估計就早就沒命了。
而武芝芝躺在特護(hù)病房里,至今昏迷。
隔著厚厚的玻璃,陸子玨看見一個瘦弱的亞洲女人面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他幾乎不敢相信那就是武芝芝。
怎么會?武芝芝才不會那么脆弱,她是原子彈都?xì)绮涣说蔫F血女金剛好嗎!
到現(xiàn)在陸子玨都還記得,小時候他與同一條街比他大三歲的男孩打架,被打得鼻青臉腫,是武芝芝領(lǐng)著他回去討公道,手里拎著塊板磚,跟拳皇里的瑪麗似的,嚇得對方屁滾尿流,再也不敢找他的碴兒。
彪悍如武芝芝,毒蛇猛獸算得了什么。
可那床頭的吊牌上明明是武芝芝的名字。
陸子玨再三央求,護(hù)士終于同意他進(jìn)去看一眼。
原來她有那般小而蒼白的一張臉,一點(diǎn)表情也無,像隨時會碎裂的瓷娃娃。陸子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武芝芝,你現(xiàn)在的樣子難看死了,快點(diǎn)醒過來,我還錢給你?!?/p>
真是,明明是要嘲笑她,怎么說著說著竟然流下淚來。
武芝芝如今躺下了,他才忽然意識到她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從前總覺得她堅強(qiáng),臟活苦活全一股腦兒推給她,簡直把她當(dāng)苦力使。
其實(shí)也多少仗著她喜歡他。
武芝芝喜歡他,陸子玨很早就知道了,高中的時候她總替他背黑鍋,后來他學(xué)攝影,也只有武芝芝支持他,借錢給他買鏡頭,又說服老爺子開了間雜志社。
這樣無條件地寵著他,他便越來越?jīng)]個樣子了。
陸子玨忽地覺得自己太混蛋,這么多年以友情的名義在消耗著她的愛,而這份愛,現(xiàn)在還有可能令她喪命。
他不過是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何德何能,要武芝芝這樣為他犧牲。
“武芝芝,你千萬別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辦?”陸子玨呆呆地握著她的手,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的手是那么小而溫柔。
興許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她的手仿佛在動。
她有反應(yīng)了?陸子玨屏神凝氣地等著,隔了幾十秒,果然又微微地動了一動。
“醫(yī)生,醫(yī)生?!彼d奮得大叫,完全忘記醫(yī)生不懂中文,“她動了,她動了……”
他們倆都在生死線上打過轉(zhuǎn),想必這下該扯平了。
這女人還真是不懂享福,陸子玨看著她熟睡的臉憤憤地想,說要還她錢都不為所動,一說自己不知道怎么辦,她居然奇跡般地就醒了。
這就是操心的命??!
第六章
等回了北京,陸子玨又覺得還不如死在南非來得痛快。
日子真心不好過。
首先,顧念瑜與陸子珧的婚期已定,就在下月初,陸老太太非但不安慰他,倒?jié)M面熱切地追問他要不要去當(dāng)伴郎。
剛從鬼門關(guān)溜了一圈回來,居然還要承受失戀的打擊,真是太不人道了。
其次,武芝芝打從南非回來后,脾氣更是變本加厲地壞,整天陰著一張臉,跟面癱患者似的。
這倒也罷了,反正她從前脾氣也不見得好,但可氣的是,偏偏有人愛她這種冷艷調(diào)調(diào)。
天天送花來,玫瑰百合迷迭香,從來不重樣。
雜志社的小女孩都羨慕得緊,有事沒事就在辦公室談?wù)摪素浴?/p>
“聽說是某集團(tuán)的富二代……”
“我看見過主編跟他一起吃飯,長得太帥我都不敢看。”
“昨天我去送文件,你們猜我看見什么了?主編在選婚紗?!?/p>
“這才認(rèn)識多久就要結(jié)婚?”
“哎,你這都不明白,咱主編那把年紀(jì)了,逮著個人傻錢多速來的,還不趕緊抓牢了。”
三個女人就能抵五百只鴨子,陸子玨在一旁聽得無名火起。
現(xiàn)在的富二代究竟怎么了?從小就沒矯正過視力嗎?連武芝芝這樣姿色的都看得上,那眼神該多不好。
還有,武芝芝她腦子壞了嗎?
人家富二代不過圖個新鮮玩兩天,她就這么上趕著要談婚論嫁,就不知道矜持一點(diǎn)嗎?
不行,陸子玨再也坐不住了,好歹也是共過生死的交情,他得勸武芝芝懸崖勒馬。
可沖進(jìn)辦公室看見武芝芝冷冰冰的一張臉,他又忽地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倒是武芝芝先開口了:“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都記得,放心吧,婚禮那天我會安排人跟你一起去把顧念瑜搶回來的。”
陸子玨這才想起他命懸一線時武芝芝好像是這樣承諾過,而且搶親這種事,她也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要不要那么說話算話?
不過他今天不是來問這事的。
陸子玨敲著桌子問:“你跟那個送花的富二代究竟怎么回事?”
武芝芝面無表情地扔過一張請柬來:“就是這么回事?!?/p>
奇怪,自打從南非回來,武芝芝連笑也不會了,臉跟蠟像似的,她定定地看著陸子玨,看得他心里發(fā)毛,打開那張請柬一看,更是怒火中燒。
幾個意思?這個日子有那么好嗎?一個個都搶著要在那天嫁出去。
扔過來的是武芝芝自己的婚禮請柬,送花的富二代叫莫維奇,婚禮與顧念瑜在同一天舉行。
陸子玨拿請柬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為了掩飾窘態(tài),他故意理了理頭發(fā),強(qiáng)裝鎮(zhèn)定。
想說點(diǎn)什么,可武芝芝早已側(cè)過頭去,將目光停留在從婚紗店帶回來的圖冊上,在很認(rèn)真地選款式。
憋了半天,陸子玨最后終于說:“你那么胖,穿婚紗肯定不好看,不然再考慮一下吧,不要那么著急嫁給他?!?/p>
武芝芝抬起眸子瞪了他一眼:“環(huán)肥燕瘦各有所愛,你還是多操心你自己吧?!?/p>
這死女人,那么恨嫁做什么。
都嫁吧,都嫁吧,陸子玨把拳頭捏得咯咯響,早知道是這樣,當(dāng)初真不如死在南非算了。
第七章
陸子玨暗自祈禱了好久,希望那天刮大風(fēng)下大雨最好再來點(diǎn)地震或沙塵暴什么的。
最好全世界的情侶這一天都結(jié)不了婚。
可該死的,那天居然是個好天氣,太陽當(dāng)空照,花兒對人笑。
一大早小張和大偉就開了車在門口等他:“主編讓我倆去給你壯膽,順便拍成視頻,放在土豆上賺點(diǎn)擊?!?/p>
都這會兒了,武芝芝生意人的本色仍舊不改,敢情這是拿他搶親當(dāng)賣點(diǎn)呢!
這么想著,陸子玨莫名地難過起來,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在武芝芝心里是不同的,現(xiàn)在看來,也跟其他人沒有兩樣。
稍稍猶疑,到底還是上了車。
小張和大偉向來是雜志社里的萬事通,一上車又開始說個不停:“倒也方便,主編的婚禮也在同一個酒店,咱們辦完事還能順便過去喝一杯。”
陸子玨心神不寧,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你們不覺得武芝芝從南非回來之后就變了嗎?從前偶爾還笑一下,現(xiàn)在怎么跟面癱了似的?”
話音剛落,小張立刻接茬道:“敢情全雜志社就你不知道?。恐骶幠冕t(yī)保報銷的時候全社都知道了,她好像是面部神經(jīng)受創(chuàng),本來就面癱了啊?!?/p>
那應(yīng)該是在南非發(fā)生的事。
醫(yī)生當(dāng)時有跟他溝通過武芝芝的病情,但他不懂英文,根本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再加上當(dāng)時他也還有些后遺癥,也沒注意那么多。
當(dāng)然,武芝芝自己更不可能告訴他。
后來回國了,大家都忙,他只當(dāng)武芝芝本來不愛笑,卻沒有想到這一層上去。
更何況,他那時候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武芝芝的新男友身上,也無暇關(guān)注其他。
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她為他吸蛇毒后,神經(jīng)受創(chuàng)而導(dǎo)致的。
陸子玨腦子一片亂,忽然涌上好多往事來。
他想起以前玩卡片機(jī),總是熬夜洗照片,因?yàn)闆]有錢,借朋友的暗房用,武芝芝總是來陪著他,他們在深夜里對著洗出來的照片評頭論足,遇到好笑的鏡頭,怕吵著了別人不敢大聲笑,便捂著嘴咕咕地笑。
那會兒多么快樂,可當(dāng)時竟渾然不覺,而現(xiàn)在武芝芝已經(jīng)不能再笑了。
她后來暴躁冷酷,也是因?yàn)榻庸芰穗s志社的緣故。
陸子玨一直以為自己喜歡顧念瑜,可他現(xiàn)在卻又不確定起來。
在維爾德草原險些失去性命,最后一個想到的明明是武芝芝,而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時,簡直恨不能能替她去死,而現(xiàn)在得知她要結(jié)婚,那感覺就像是心捧到手里,讓別人用針一下一下地戳。
對顧念瑜的念念不忘,大概就像小時候沒有吃到的那塊糖,因?yàn)闆]吃到,便固執(zhí)地認(rèn)為一定是美味的。
而武芝芝,才是他生命里最真實(shí)溫暖的存在。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了下來,陸子玨對著后視鏡重新整了整領(lǐng)帶,他側(cè)過頭去,目光堅定地看向小張和大偉。
“咱們?nèi)ノ渲ブサ幕槎Y!”
他在武芝芝那兒別的沒學(xué)到,搶東西的本事卻學(xué)了個全套。
這下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第八章
武芝芝第一胎生的是個女兒,陸子玨頂不高興。
倒不是重男輕女,他所憂慮的是,都說其女莫若母,這女孩以后要像武芝芝,那豈不是毀了。
果然,陸明媚在兩歲時就已經(jīng)顯山露水,大有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的架勢。
最突出的表現(xiàn)是她開始嫌陸子玨笨。
早上陸子玨給她配的衣服她不喜歡,她雖不能說完整字句,卻一直在噘著嘴斷斷續(xù)續(xù)地罵爸爸笨蛋。
偏偏武芝芝還黑著臉在一旁幫腔:“要不是你拉低咱明媚的智商水平線,說不定她將來能得諾貝爾獎。”
諾貝爾損人獎嗎?
陸子玨不服氣地回嘴:“聰明頂什么用,你那么聰明不還是被我騙回家?!?/p>
現(xiàn)今武芝芝是標(biāo)準(zhǔn)煮婦,雜志社早交給別人打理,她全職負(fù)責(zé)陪陸家二少吃喝玩樂拍照片。
武芝芝才不搭理他,哄著明媚將衣服穿好了,然后將吃剩的盤子一推:“今天該你洗碗了。”
陸子玨隔一段時間就會自己湊上去找虐,他一邊接過碗來一邊問:“哎,武芝芝,婚禮上你怎么那么果斷就跟我走了,你說,是不是你早就愛我愛得要死?”
武芝芝才不會告訴他莫維奇是她請來的托兒,他要不來搶親,這婚禮的錢就算是虧損了。
她是故意的,故意選在與顧念瑜同一天在同一個酒店舉行婚禮。
這是武芝芝人生里下得最大的一個賭注,賭的是她和顧念瑜究竟誰在他心里的分量比較重。
賭輸了就愿賭服輸,從此忘掉陸子玨這個人。
賭贏了嘛,你看現(xiàn)在,把他支使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也算是生活的一大樂趣。
不過武芝芝才不會告訴他這些,她仍舊板著她那張面癱臉,不以為然地答道:“你還真別提,我現(xiàn)在都后悔放棄了高帥富呢,不然我找時間問問莫維奇,看我跟他還有可能復(fù)合嗎?”
陸子玨立刻滿臉不痛快:“想得美?!?/p>
真是,他雖然不爭氣了點(diǎn),不像陸子珧,能在商場叱咤風(fēng)云,但好歹也是榜上有名的富二代呢,這些年因?yàn)橛辛嗣髅牡木壒?,陸正廷過戶了好幾處房產(chǎn)到他名下,又給了他公司股份,早已告別當(dāng)年屌絲攝影師的窮酸。
武芝芝撇撇嘴:“想得美才能活得美嘛,哎呀,陸子玨,你快點(diǎn)去拿紙尿褲,好像明媚便便了……”
陸子玨捏著鼻子進(jìn)屋找紙尿褲。
哎,這根本不是他年少憧憬的浪漫愛情,武芝芝這個女人生生拉低了他的生活質(zhì)量,把一個藝術(shù)家糟蹋成這樣。
可是,就這么平凡地幸福著,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