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興盛

“聽候調遣”再奮起

王震回到北京，先向周恩來總理報到。之后隨同陳毅、聶榮臻、徐向前等老帥們一起，參加了中央召開的揭批林彪反黨集團罪行座談會。一連幾天，王震多次發(fā)言，憤怒揭批林彪歷來投機耍兩面派，對毛主席、黨中央陽奉陰違，仇視老帥們、打倒老干部的種種罪行；還用大量事實揭露林彪大搞個人崇拜。從1959年廬山會議以來，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林彪在全軍全國大肆制造對毛主席的個人崇拜，撈取政治資本，鼓吹“天才論”就是為他好當國家主席。毛主席已識破他們的真實目的，多次批評狂熱的個人崇拜，直言“四個偉大”“討嫌”！王震說，“林彪一伙為了篡黨篡國，必然會欺騙全黨，愚弄人民群眾，濫搞語錄牌、萬歲館、忠字舞，大搞什么‘三忠于、‘四無限、‘大樹特樹絕對權威，都是反毛澤東思想的，損害毛主席的偉大形象，實際上都是為了樹他自己的絕對權威，借以整人，排除異己，誰要說半個不字，就被打成‘現(xiàn)行反革命，往死里整。林彪根本不是什么‘忠于，而是謀害！”當時，江青也在座，知道王胡子也是沖著她來的，板著臉不吭氣。

粉碎了林彪集團，已“賦閑”多年的王震認為中國從此走上正軌，亟須恢復和發(fā)展經(jīng)濟，他想第一時間重返生產(chǎn)前線，座談會后他便向毛主席和周總理請纓：“把我分配到北面反修前線的生產(chǎn)部隊去工作，盡到作為毛主席的一名光榮老兵的責任?！?/p>

不久，中央任命王震為國務院業(yè)務組（相當于國務院常務辦公會議）成員，協(xié)助周總理整頓經(jīng)濟，著重抓恢復和發(fā)展農(nóng)牧業(yè)生產(chǎn)。王震聽從“調遣”，又重新煥發(fā)出極大的熱情和強烈的使命感、責任感。但眼下不同從前，也不是在紅星墾殖場蹲點。江青一伙在林彪事件后蟄伏不久，又很快結成“四人幫”，網(wǎng)羅黨羽，仍然掌控政治思想工作和輿論陣地，到處插手，興風作浪，借“批林批孔”批周公，把罪惡矛頭指向周總理；他們極力阻撓深入批判極左，干擾落實各項整頓政策，到處抓“孔老二”，提出“政治可以沖擊一切”、“不為修正主義、走資派生產(chǎn)”、“不為錯誤路線生產(chǎn)”、“停工停產(chǎn)也是革命”、“寧長社會主義的草，不栽資本主義的苗”等謬論，再次掀起“割資本主義尾巴”歪風，使廣大基層干部不敢抓生產(chǎn)，特別不敢抓農(nóng)副業(yè)生產(chǎn)，給國民經(jīng)濟的恢復帶來嚴重困難。

王震步履維艱，卻義無反顧，依舊堅持以糧為綱、全面發(fā)展、種植業(yè)和畜牧養(yǎng)殖業(yè)并重的“大農(nóng)業(yè)”主張，拄著拐杖四處奔波，跑了上百個縣抓糧食生產(chǎn)，又跑遍棉產(chǎn)區(qū)抓棉花生產(chǎn)，到牧區(qū)山區(qū)抓林木山果、畜牧養(yǎng)殖等。每到一地，視察、訪問、談心、開會座談，逐條批駁極左謬論，解除大家顧慮；切實糾正社隊管理、自留地、自留畜、按勞分配、多種經(jīng)營、農(nóng)貿(mào)集市中的極左錯誤，切實解決家禽養(yǎng)蜂、品種改良、沼氣冷庫、病蟲害天敵防治，提高禽蛋和奶制品質量等實際問題，鼓勵大家發(fā)揚延安精神，開展社會主義大生產(chǎn)運動，“誰要反對我們大生產(chǎn)，他才是真正反黨反毛主席反社會主義！大家不要怕，就說是我王震講的，我負責！”這種敢于負責、勇于擔當?shù)木裆钍艽蠹覛g迎。

王震看到偌大的中國一年出口才4億多美元，便向周總理請戰(zhàn)，大力發(fā)展農(nóng)副土特產(chǎn)品出口換取外匯。1974年11月，王震帶著6只意大利和日本的良種兔，一大捆圖書資料，來到廣東湛江湖光農(nóng)場。他任農(nóng)墾部長時，曾來過這里十多次，特別看重這里的地理優(yōu)勢，每次來都要親自帶來許多優(yōu)良品種，如香茅草、新疆玉米、北京鴨、太湖白鵝、澳洲火雞、日本白豬等，使農(nóng)場發(fā)展很快，年年增產(chǎn)增收。1966年3月那次來湖光農(nóng)場，大家不知道他被離職休養(yǎng)，只感到他心情不好。王震在湖光農(nóng)場住了四天，在田間地頭、豬圈牛欄里忙了四天，還親自推廣環(huán)?！肮?jié)能灶”，最后和大家依依惜別。這一去整整八年，今天終于又看到老人家了，職工們奔走相告。老部長緊緊握著老戰(zhàn)士們的手，激動地對大家說：“我是來看望同志們的。這些年大家受苦了，是我連累了你們，對不起！”說著，向大家深深鞠躬。這句滾燙的話暖在大家心窩，大家悲喜交集，忍不住紛紛流淚。

自從上次走后，“文化大革命”的風暴迅猛襲來，湖光農(nóng)場很快成為場內(nèi)和社會上各個造反派爭搶的“肥肉”，多年養(yǎng)育的良種牛、豬、雞、鴨、鵝、魚等出口創(chuàng)匯優(yōu)良品種，都被打成“資產(chǎn)階級的”、“修正主義的”、“里通外國的”，統(tǒng)統(tǒng)被斬盡殺絕，成了造反派口中的美味佳肴。一位女飼養(yǎng)員護著澳洲火雞、太湖白鵝痛哭：“殺不得呀，這是王老交給我們飼養(yǎng)的！”那些造反派卻惡狠狠地嘲笑：“什么王老？別看王胡子還是中央委員，他是坐在右邊的‘老機（即右傾機會主義）。”整個農(nóng)場被批斗關押的多達415人，被迫害致死的達18人；許多南征北戰(zhàn)的老革命、十萬大山剿匪的老英雄，為新中國流過血、舍過命的老干部，都被打成“反革命”、“叛徒”、“特務”、“里通外國分子”……

王震聽著大家哭訴，氣憤地用拐杖敲著地說：“現(xiàn)在還有人唱‘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好個屁！是對國家很大的破壞，對老干部很大的打擊。上整老帥，下整干部，都是林彪一伙干的！”他又命令式地說，“你們要給所有受迫害的同志平反，恢復他們的工作！誰要反對，就說是我王胡子說的，我負責！要盡快把生產(chǎn)恢復起來，堅持多業(yè)養(yǎng)殖、多種經(jīng)營的方針，大力發(fā)展優(yōu)質特色品種。”

王震顧不上休息，走遍各分場，邊看邊講，打消大家的各種顧慮和怨氣。他講國家要恢復生產(chǎn)建設，要大量發(fā)展土特優(yōu)質產(chǎn)品并出口創(chuàng)匯，湖光農(nóng)場要充分利用靠近香港、澳門和廣州大城市的優(yōu)勢，依傍湛江良港的便捷，重建對外出口基地，為國家多賺外匯，支援國家建設?？吹奖粴牡牟鑸@變成了亂石崗，他生氣又心痛，把拐杖一放，大衣一脫，揀起石頭來，還給大家講種茶的歷史和好處，講南泥灣的往事和革命傳統(tǒng)。他眺望整個農(nóng)場，深情地說：“不管前面還有多少曲折、多大困難，我們的事業(yè)不能中斷，我們的生產(chǎn)不能停止。林彪一伙大破壞，我們一定要大建設，迅速恢復和發(fā)展生產(chǎn)，把耽誤的時間搶回來，把損失奪回來，把湖光的山山水水建設得更美好！”

胸懷大義揚正氣

林彪事件的發(fā)生并非偶然，人們在震驚中對“文化大革命”自然產(chǎn)生種種懷疑和不滿；毛主席遭受的打擊最為沉重，不能不深刻內(nèi)省和反思，痛定思痛，親自為所謂“二月逆流”平反，為陳毅、賀龍、“楊、余、傅”和羅瑞卿等平反，承認自己聽了林彪的一面之詞，對一些領導同志的冤案承擔責任，做自我批評，并委托周總理主持中共中央的日常工作，落實干部政策。周總理緊緊抓住這個大好機會，以超人智慧，使一大批被打倒、遭迫害、靠邊站的領導干部重新站了出來，大大加強了抵制“四人幫”的正義力量。

但絕大多數(shù)的干部被整，都是林彪、康生和“四人幫”及其黨羽秘密進行的，毛主席和周總理都不知情，極左阻力又很大，平反工作復雜而艱難。王震積極協(xié)助周總理，盡自己最大努力，不僅為鄧小平復出奔走呼吁，在中央有關會議上為呂正操據(jù)理力爭，還為許多老同志傳遞平反信息。只要得到準確消息，只要有人找來申訴，他都盡力幫忙，向毛主席、周總理和葉劍英轉送書信。他再三叮囑身邊的工作人員：“一定要注意查收所有申訴信件，我一定爭取盡快把這些信轉上去；對于所有老同志及其家屬，我們家的大門永遠是敞開的！都要以禮相待，真誠地為他們辦好事?！?/p>

王稼祥同志下放期間患病，毛主席批準他回京醫(yī)治，王震第一個去醫(yī)院看望，兩人緊緊握手感嘆：“我們都是死里逃生啊！”王震鼓勵他盡快給黨中央和毛主席寫信，要幫著轉交。毛主席讀信后，對王稼祥評價很高，讓周總理在中央工作會議上口頭轉達，說：“這樣的老干部，只講自己的過錯，不講自己的功勞，很難得。他是有大功的人，應該很快讓他站出來工作?！蓖跽鸱浅８吲d，立即轉告王稼祥一家。

1973年3月，王震去武漢視察，想起老部下、武漢軍區(qū)副司令員楊秀山，便問：“楊秀山現(xiàn)在在哪里？怎么樣呀？”得知他被關押多年，王震當場發(fā)火：“楊秀山有什么問題？為什么現(xiàn)在還不放出來！”王震要見楊秀山，見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便沖著押送的保衛(wèi)科長發(fā)脾氣：“你也坐下來聽聽，我們沒有什么陰謀。革命幾十年，楊秀山是個什么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怎么整成這個樣子？”

王震了解了情況，讓楊秀山放心，一定幫他申訴?？赏跽鹎澳_剛離開武漢，告狀的電報就到了北京。葉帥見到王震就笑：“胡子，你在武漢又放炮了！”王震這才知道有人背地告狀，坦蕩地說：“我是罵娘了，濫關無辜，長期不放，豈有此理！”葉帥問明情況，批示：“立即解除對楊秀山的監(jiān)護?！睏钚闵竭@才被放了出來。

1973年12月，冶金部副部長高揚文被“四人幫”及其代理人秘密逮捕，從四川攀枝花押回北京，定為“現(xiàn)行反革命”，只待批準槍決。王震利用在國務院工作的機會，多次為高揚文說話，批評冶金部“不務正業(yè)，不抓生產(chǎn)建設，專門整高揚文，是非常錯誤的”。國務院開會討論高揚文的問題，“四人幫”在會上拋出《高揚文反革命言論》。王震挺身而出，指著這個“材料”仗義執(zhí)言：“高揚文的這些話我也說過！”周總理接過話說：“是呀，你說的比這還多。”意思是高揚文的這些言論根本不能定為反革命罪。經(jīng)周總理和鄧小平過問，毛主席批示：高揚文的問題是人民內(nèi)部矛盾。從而將他從死神和魔窟中解救出來。

“文化大革命”中許多干部挨整，大多是把以往工作中的矛盾、分歧、個人恩怨“上綱上線”，趁“文化大革命”揭發(fā)批判，以極左挾私報復！王震受中國仁義豪俠的傳統(tǒng)影響很深，一生光明磊落，忠義耿直，愛打抱不平，又是有名的“湖南犟騾子”，火氣一上來就控制不住罵人，他以為自己是好心好意，氣一消沒事，可這也得罪人啊，所以他一生功勛卓著，但也挨過不少整。毛主席早在延安時就批評過他：“胡子，你現(xiàn)在不是小將是名將了，粗暴脾氣應該改一改?！笨伤牟涣斯⒅逼?，倒也從不計較整過他的人，從不把工作矛盾上綱上線報復整人，對同志寬容大度，若有危難還出以援手。

糧食部副部長黃靜波，抗戰(zhàn)時曾任陜北清澗縣縣長，因對部隊傷員態(tài)度不好，曾被時任綏德警備區(qū)司令員王震當眾嚴厲批評。在黨的七大選舉時，黃靜波作為七大代表在會上夸大其詞地講了王震許多壞話，堅決反對王震入選中央委員，還引起爭議。當時，王震正率部南征在鄂湘，最后只當選為候補中央委員。黃靜波對王震一直很愧疚，幾十年不敢與他交往。后來王震任副總理時去沈陽視察，聽說黃靜波被關押在撫順好多年沒解放，提出要見見，黃靜波非常緊張。沒想到王震根本不提過去的事，只是詢問他受迫害的情況，好言勸慰，隨后讓當?shù)刂鞴懿块T解放了他。黃靜波喜出望外，極為感動，從此二人成為好朋友經(jīng)常往來。

1952年王震在新疆工作期間曾受到中共中央西北局的批評，當時主持西北局工作的是彭德懷和習仲勛。后來，彭老總和習仲勛被林彪、康生他們整倒，“文化大革命”中還要王震揭發(fā)批判，他都嚴詞拒絕。他對兒子說：“他們兩個都是赤膽忠心的革命家、大功臣，我王胡子最恨那些奸賊小人！”

王震恢復工作后，一直打聽彭老總和習仲勛的下落，總想幫他們一把。鄧小平復出，王震認為時機已到，想向黨中央、毛主席提出為他們平反，找陳云商量。因考慮到彭老總問題牽涉面廣難度太大，小平剛出來主持中央工作會很為難，還是先幫習仲勛為好。習仲勛女兒橋橋找到王震，王震見信后，馬上保他回京，不僅答應轉信，還親自找鄧小平，第一個出面為習仲勛恢復名譽說話。這兩位老戰(zhàn)友誠摯的友誼，成就黨史上一段動人佳話。

主抓黃金有突破

周總理率領一大批老干部，在毛主席的大力支持下，全力支撐著國家機器的運轉，在外交、國防、經(jīng)濟和對外經(jīng)貿(mào)等諸多方面取得重大成就。

毛主席阻止了“四人幫”“組閣”，四屆人大勝利召開，王震出任國務院副總理，主管鐵路、交通、郵電和供銷總社。他認為這幾個部門的部長都很有水平，上面還有小平，自己可以不管，便向總理提出，他原來在國務院業(yè)務組抓的幾件事，如農(nóng)村沼氣、牧副漁業(yè)和開采黃金等工作，還想繼續(xù)抓下去。總理表示贊同，分工仍不變。

分工抓供銷總社方面，王震不僅抓農(nóng)村生活和生產(chǎn)物資供銷，連廢舊物資收購都親自過問，細小到百姓生活奇缺的鐵鍋、瓷碗和酒瓶子，生活急需什么，市場奇缺什么，他就解決什么。身邊的人不理解：當了副總理怎么還熱衷于抓這些“小事”？王震動情地講：“解放二十多年了，農(nóng)民的生活還很苦，特別是老區(qū)、山區(qū)和邊遠地區(qū)還很窮，存在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現(xiàn)象，還需要多養(yǎng)些雞鴨、多采些山果、多收購些廢舊物品，換些油鹽和生活必需品。許多事情看起來很小，恰恰是這些所謂‘小事，關系到國計民生大事，現(xiàn)在沒有人去抓，我責無旁貸，應該多做些拾遺補闕的事情?！痹谕跽鹦哪恐?，“以民為本”無“小事”，“拾遺補闕”有“大愛”。

還是在1974年夏天，周總理病情惡化住院，躺在病床上還在批閱報告，他讓秘書叫王震來，想了解一些重大引進事項。王震如實匯報，表示極左干擾再大都能頂住，但是沒有外匯儲備，沒有黃金硬通貨，一些重大引進項目、國外先進技術設備，根本無法啟動?？偫沓聊艘粫?，把地質部報送的黃金地質勘探報告給他，一字一句地叮囑道：“胡子，搞建設不能沒有黃金，你把金子抓一抓！”

王震看著總理瘦骨嶙峋，雙手干瘦如柴，心中涌起無比酸楚，接過報告，含著淚說：“請總理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外國一直說中國是“貧金”國家，新中國又是在“無金”情況下起步，現(xiàn)在總理病中交辦，就是拼掉自己一條老命，也決不辜負總理重托！可是，國家沒有專管部門，該從何處著手？想起新疆解放初，軍費和財政經(jīng)費全靠每個月用飛機從北京運銀圓，他便在軍區(qū)成立了直屬“挖金大隊”，翻山越嶺，一個多月挖出黃金近百兩；現(xiàn)在若要動用軍隊組建黃金大隊，肯定會驚動“那幫人”，又要大做文章攻擊總理。于是，他從地質部、冶金部找來幾個志同道合的人，先組成“黃金生產(chǎn)領導小組”，親自帶隊，一口氣跑了六七個省調查研究，然后給國務院寫報告，著重闡述我國發(fā)展黃金生產(chǎn)的重要性、緊迫性和有利條件，建議中央做出大力發(fā)展黃金生產(chǎn)的決定，改變“上無人管，下無人問”的自流狀態(tài)。

中央很快批準王震的報告，成立“黃金局”（由冶金部兼管）統(tǒng)一領導，王震提出的目標是，一年趕超慈禧，五年翻番，1980年達到年產(chǎn)200萬兩！

大家嚇了一大跳！從民國直到1974年，全國黃金年產(chǎn)量還從來沒有超過40萬兩，連慈禧太后時年產(chǎn)43萬兩的水平都達不到，你王胡子提出這么高的指標，千萬不能重蹈“大辦鋼鐵”的覆轍??！

王震認為，當年毛主席提出“1070萬噸鋼”的指標并不算高，當時英國年產(chǎn)2000多萬噸，美國6000多萬噸，我們用15年“趕英超美”不行嗎？有什么錯？問題在于“大辦”“全民運動”，單憑熱情一哄而上，違背經(jīng)濟規(guī)律瞎指揮、違反科學瞎蠻干！他講他的可行性研究，“只要依靠科技進步加上鼓足干勁，是可以達到的！我們共產(chǎn)黨員難道連這點勇氣都沒有？搞了二十多年，難道我們還不如慈禧太后嗎？我們這些專家學者，這么多開采隊伍，怎么向祖國和人民交代？大家深受刺激，既慚愧又振奮，既感壓力又添動力。

王震擔任副總理的頭十個月，把主要精力放在采金上，拄著拐杖跑遍各個重要產(chǎn)區(qū)。1975年6月6日，王震視察號稱“金城天府”的山東招遠，主持召開煙臺地區(qū)黃金生產(chǎn)座談會。過去中央沒來過大人物，現(xiàn)在赫赫有名的王震將軍親自來抓，各生產(chǎn)單位負責人非常高興，爭相發(fā)言，按當時規(guī)矩先批“唯生產(chǎn)力論”。王震一聽，頓生肝火，直言不諱地說：“什么‘唯生產(chǎn)力論，我不聽那一套！”語出驚人，大家愕然，他便緩和地說，“我是毛主席和周總理派來要金子的。國家需要金子，有了金子我們的腰桿才能硬朗。你們只管拿出金子來，這比什么都重要！”

他沉重地對大家說：“你們曉得嗎，美元、英鎊、法郎為什么能在國際貨幣市場上有威望？它是以黃金為后盾的！”他胸中自有黃金世界，列舉出許多國家的黃金產(chǎn)量，南非世界第一，年產(chǎn)700噸；蘇聯(lián)第二，年產(chǎn)400多噸；美國、加拿大等好多國家都是兩三百噸，而我們呢？我國黃金資源并不少，有上千年的開采冶煉史，也曾居世界前列，由于帝國主義的瘋狂掠奪和破壞，1901年時年產(chǎn)4.51噸，到1949年還是4.50噸。他說，“新中國成立到現(xiàn)在，又過了20多年，黃金生產(chǎn)始終在低水平徘徊，一直搞不過慈禧太后，這豈不是我們的奇恥大辱嗎？招遠自古就是淘金之地，號稱‘亞洲第一金都，在全國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可是，現(xiàn)在設備極其簡陋，最先進的東西只是用機器代替人力拉磨；淘金方法基本上還是古代的落后辦法，肩挑、水沖、手搖，幾乎沒有改進。人家發(fā)達國家都是采用現(xiàn)代技術裝備，一個勞動力一年可生產(chǎn)黃金30兩，而我們10兩都不到！生產(chǎn)力水平這么低下，還要大批‘唯生產(chǎn)力論，這不是要亡黨亡國嗎？”王震的話震撼著大家的心，這是無情的事實啊，只有他王胡子敢說！

他充分肯定招遠金礦的成績和經(jīng)驗，鼓勵大家說：“你們這里遍地黃金，短時間內(nèi)能不能成倍增長？我看是完全有條件的。關鍵是要靠科學開采、科學冶煉，改進技術裝備，提高現(xiàn)代水平；不能空喊政治，瞎指揮蠻干，而是要凝聚大家的聰明才智，求真務實，真抓實干！我希望你們和全國各地礦區(qū)同心協(xié)力，把礦金、沙金生產(chǎn)都搞起來，大打礦山之仗，大力提高勞動生產(chǎn)率，打破中國黃金事業(yè)落后局面，向生產(chǎn)的深度和廣度進軍。”

接著，王震又去四川、內(nèi)蒙古、黑龍江、湖南等地考察座談，都是講他這些觀點。來到湖南株洲冶煉廠，一進會議室，他就把總工程師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風趣地說：“‘老九不能走！”當聽到工廠金、銀電解是從“小痰盂”起步，1974年電金產(chǎn)量已達到580公斤時，王震連連稱贊說：“好哇，從‘小痰盂到電解槽，我看到了‘山藥蛋加‘手榴彈的革命傳統(tǒng)和科技進步的威力。我們國家要創(chuàng)造，要發(fā)展，要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就要有中國人民的志氣，艱苦奮斗的精神，加上科學進步和技術革新精神，缺一不可！”

回到北京，王震又同財政部和人民銀行商談提高黃金收購價，找有色冶金研究院研究采金技術和設備改進，為招遠解決大型裝備，為株洲廠解決環(huán)保設備等。他從體制到政策做出重大調整，從資金到價格大力扶持，從技術到設備全力保障，重要環(huán)節(jié)他都親自抓、親自跑，鼓起大家干勁爭上游。1976年，我國黃金年產(chǎn)猛然達到48萬兩，第一次超過慈禧時代5萬兩。

粉碎“四人幫”后，國家實行改革開放，急需大量黃金外匯，為使黃金生產(chǎn)有個更大的突破和飛躍，王震提出多年想法：“讓部隊去找金子！”在鄧小平的大力支持下，他組建起一支過得硬的“黃金部隊”，按照現(xiàn)代化高水平要求，整合資源，集中優(yōu)勢兵力，迅速打開新的局面，1980年實現(xiàn)了年產(chǎn)200萬兩的目標，現(xiàn)在年產(chǎn)量穩(wěn)居世界前列。

維護整頓挺身起

四屆人大后，遵照毛主席有關“整頓”、“安定團結”、“把國民經(jīng)濟搞上去”的一系列指示，鄧小平帶著國務院一班人馬大刀闊斧搞整頓，扭轉了嚴重混亂的局面，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形勢開始好轉。以江青為首的“四人幫”不甘心“組閣”失敗，趁毛主席年邁多病、周總理病重，加快了篡黨奪權的步伐。首先是在毛主席面前極盡挑撥造謠之能事，全面否定鄧小平主持中央工作以來的功績，康生進讒言說鄧小平“想翻‘文化大革命的案”，王洪文攻擊“鄧小平是還鄉(xiāng)團的總團長”，極力動搖毛主席對以鄧小平為首的老同志們的信任和支持。同時，他們仗著掌握輿論工具，惡意歪曲主席本意，大批所謂“經(jīng)驗主義”，“批宋江投降派”，又挑起批判“風慶輪事件”、開展“教育革命大辯論”，在全國掀起“反擊右傾翻案風”的惡浪，策劃清華、北大率先貼出一大批大字報，點名批判包括王震在內(nèi)的7位副總理，攻擊他們是“還鄉(xiāng)團分團長”；還點名批判一大批部長，科學院的胡耀邦、鐵道部的萬里、交通部的葉飛、七機部的張愛萍、教育部的周榮鑫，幾乎同時被打成“右傾翻案風”的“急先鋒”。眼見周總理的病情非常嚴重，鄧小平的處境極為艱難，王震不顧個人安危，站到反對“四人幫”倒行逆施的前面，堅持要親自去交通部參加批判大會。

1974年10月，我國自行設計制造的萬噸級遠洋貨輪“風慶號”成功遠航?！八娜藥汀睘閾尮Α敖M閣”，編造出“他們奉行的都是‘造船不如買船，買船不如租船的‘洋奴哲學，推行了一條賣國主義路線”的政治帽子，扣在國務院和交通部頭上，大批“崇洋賣國”，揚言要“徹底檢查整頓”交通部，并借此大鬧政治局會議，江青和張春橋氣勢洶洶地逼鄧小平表態(tài)；接著派王洪文飛抵長沙，向主席誣陷和詆毀周總理和鄧小平。毛主席嚴厲批評他們，一針見血地指出“江青有野心”，警告他們不要搞“四人幫”，挫敗了“四人幫”的“組閣”陰謀。現(xiàn)在，他們趁總理病危進行反撲，又在交通部召開批判“風慶輪事件”的大會，批判葉飛。

王震分管交通部、鐵道部，出于對葉飛和萬里的信任，以往很少親自過問。現(xiàn)在面臨危局，他要親自出席講話，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他旗幟鮮明地說：“葉飛同志貫徹中央9號文件沒有錯。把交道部說成是‘造船不如買船，買船不如租船的賣國主義，我是不同意的?！彼鞔_指出：“我是國務院副總理，分管交通部、鐵道部，在大事上他們都向我匯報，都要征得我的同意。如果說有什么錯誤的話，那首先是我的責任?！彼ι頁踝　八娜藥汀币换锏墓簟?/p>

王震最恨江青仗著“特殊身份”飛揚跋扈，驕橫無理，到處害人，損害毛主席的形象，心里早窩著一把火。他為煉金設備事去冶金部有色冶金研究院，看見院子里貼著好些“評法批儒”之類的大標語，就把全院人叫來，對大家說：“你們是有色金屬研究院，你們的任務是研制有色金屬提煉設備。你們又不是文科大學，不是搞歷史的，貼這些東西干什么？”說著，火氣大了，嗓門也高了：“你們知道嗎，要搞評法批儒的人，她自己就要當女皇！要當慈禧太后！要當武則天！”一語驚四座，振聾發(fā)聵。

自從開始“反擊右傾翻案風”，王震讓秘書注意各種簡報中“批鄧”動向，如點不點名、稱不稱“同志”。國務院辦公室的簡報把“鄧小平同志”的“同志”去掉了，他不禁吼道：“把他們給我叫來！”氣呼呼地對趕來的值班室主任說：“別的部門不了解情況，你們也不了解？小平同志主持工作期間國務院是什么樣子你們不清楚？為什么也昧著良心這么做？你把我的意見帶回去！帶到上面去！”

一天，王洪文轉來一份簡報，反映國務院一些部門揭批王震“右傾翻案風”的“問題”，故意批示：“請王震同志讀?！蓖跽饸獾秒S手一扔。秘書問他怎么處理，他說，“不用理他?！?/p>

王震知道，這是“四人幫”的“警告”！回到家里，他把孫子、孫女摟在懷里，諄諄囑咐說：“你們記住，你們的爺爺不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是走社會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不但走，還跑哩！”

中國命運大較量

1976年初，周總理病危，王震一直焦急不安。直到1月7日，總理彌留之際，才得以前往探望。王震強忍熱淚，回家哽咽道：“總理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人瘦得完全變了樣……”雙唇抽搐，長久默默無語。

第二天上午傳來總理逝世噩耗，王震淚如泉涌，悲慟長泣：“總理，你不該這個時候走?。　?日一大早他趕到辦公室，叫秘書通知他主管的幾個部召開黨組會緬懷總理，表示群眾悼念要大力支持；他將自己身邊的秘書、警衛(wèi)等工作人員都叫到一起緬懷總理，“化悲痛為力量”！痛斥“四人幫”：“有人批宰相，實際上自己想當皇帝！”

在給周總理治喪期間，王震由于連日來的過度悲痛，吃不下、睡不著，身體十分虛弱，腿傷痛得走不了路，但輪到他守靈值班照樣堅持前去。

“四人幫”的壓制阻擋不了正義的力量，天安門廣場的吊唁活動已經(jīng)匯聚成一場偉大的人民運動。王震剛做了膽囊切除手術，躺在病床上，每天都要秘書給他詳細講天安門廣場悼念周總理、聲討“四人幫”的情況和動向。念到廣場詩篇時，他高興地稱贊：“好詩！好詩！寫得好哇！”興奮得飯也能吃了，在窗前遙望天安門廣場，和億萬民眾同心激憤。

四五運動遭到“四人幫”鎮(zhèn)壓，被定為“反革命事件”，鄧小平也被打成“總后臺”，撤銷黨內(nèi)外一切職務。王震義憤填膺，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一連好些天，常常叫喊罵娘，找來一些老戰(zhàn)友直沖沖地說：“我要上山打游擊去！你們敢不敢跟我去！你們能帶多少隊伍？帶多少槍？”甚至叫喊要去天安門廣場，“先發(fā)表演講，然后自殺！”家里人和身邊工作人員生怕他氣極了真出事，便將他“軟禁”在醫(yī)院，不讓出院，極力勸解。

王震從天怒人怨，敏感地意識到黨和國家已面臨著生死存亡的大決戰(zhàn)，堅決出院回家，去找當年的總參謀長、元帥葉劍英。兩人心心相印、肝膽相照，他急不可待地傾訴怒火，直截了當?shù)卣f：“不能再讓他們這樣猖狂了，把他們都弄起來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葉帥最了解王震的脾氣，只有他胡子敢“明目張膽”地提出抓“四人幫”！葉帥不動聲色，為安全起見，打手勢示意。王震也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指揮千軍萬馬的名將，當然明白其意：要抓“四人幫”，不能不“投鼠忌器”；只有等日后，伺機解決，既要合理合法，又要周密策劃，萬無一失，一舉成功！葉帥點點頭，王震咧嘴一笑：“好，我聽你的！”爽快地請纓：“要我做什么？做您的‘聯(lián)絡參謀吧！”葉帥笑道：“你這個參謀，我可是求之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