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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的意義

2014-11-07 06:58靳錦采訪靳錦陳楚漢顧玥蘭雪瀅馮尚鉞編輯趙涵漠攝影王海森形象于千卞皎皎攝影統(tǒng)籌于千攝影助理張學(xué)元器材提供TrunkStudioStudioArk
人物 2014年9期
關(guān)鍵詞:寧浩黃渤徐崢

文|靳錦 采訪|靳錦 陳楚漢 顧玥 蘭雪瀅 馮尚鉞編輯|趙涵漠 攝影|王海森形象|于千 卞皎皎 攝影統(tǒng)籌|于千攝影助理|張學(xué)元器材提供|Trunk Studio Studio Ark

喜劇的意義

文|靳錦 采訪|靳錦 陳楚漢 顧玥 蘭雪瀅 馮尚鉞編輯|趙涵漠 攝影|王海森形象|于千 卞皎皎 攝影統(tǒng)籌|于千攝影助理|張學(xué)元器材提供|Trunk Studio Studio Ark

在體制與市場的來回撕扯中,對于中國喜劇導(dǎo)演來說,他們不得不學(xué)會把握分寸,并在框架中最大限度地取悅觀眾。作為這個國家喜劇電影中極其重要的三張面孔,喜感和茫然,是他們臉上最具代表性的時代表情。

喜悅和茫然交織

寧浩工作室進門左手邊的書架上放著一個淡黃色的木制相框,里面裱著一張紙。正文就5行,“中國電影股份有限公司:你公司送審的故事片《無人區(qū)》已經(jīng)電影審查委員會通過。請制作完成片。2013年10月9日?!睂幒葡壬攘诉@張紙4年。

電影制作完成之后,一直沒有審查通過的消息,原因未知?!爸虚g閃了好多次,多少次說,下個禮拜上,然后就又不上了。”寧浩說。《無人區(qū)》成為京城電影圈中一個隱秘的傳說,看過的人說這是一部風(fēng)格強烈的電影,甚至流傳過不同的版本。最夸張的一句調(diào)侃是“網(wǎng)上說京城逼格高,其中有一條就是看過《無人區(qū)》”。寧浩的前助理張弛回憶。

《無人區(qū)》是寧浩拍完《綠草地》之后就在思考的題材。城市人離開城市之后,如何一層層剝離掉身上的社會屬性,而露出動物性的一面。他想起在草原的時候,上廁所脫了褲子都要先噴滅害靈,噴完了才敢出去尿,要不然就會被蚊子咬腫了。與自然赤裸相見,以及對人性的絕望,是《無人區(qū)》的主題。

這部電影寄托了寧浩自《瘋狂的石頭》、《瘋狂的賽車》以來的轉(zhuǎn)變。寧浩形容前兩部電影為“去人物的電影,是對世界關(guān)心的電影,是個游戲。不是對人物關(guān)心的電影”。走出這一步需要更大的市場決心,《瘋狂的賽車》票房過億,寧浩是國內(nèi)繼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之后第四個“億元俱樂部”成員,他完全可以繼續(xù)“瘋狂”系列?!八褪遣粷M足。”黃渤說,“他不是一個純匠人式的的導(dǎo)演、干批發(fā)活的,來了我就可以干,我把它繼續(xù)下去。他其實有一些自己想要的,對生命和人生思考的責(zé)任?!?/p>

但漫長而令人意外的推遲放映使寧浩本可預(yù)見的藝術(shù)道路戛然轉(zhuǎn)向。十分迅速地,第二年他就開始籌拍《黃金大劫案》—一部主旋律作品,票房1.6億。黃海是寧浩工作室的前文學(xué)總監(jiān),他在看央視紀錄片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國民黨與日本人爭奪上海灘金融控制權(quán)的故事,建議寧浩可以將其改編成共產(chǎn)黨搶黃金打日本人的類型片。

寧浩如今認為那部作品技術(shù)上不成功,但對選擇主旋律題材不置可否,“你總得,就是那個時期其實也不好說,你知道有一個時期為什么,不光是我在拍這個題材,管虎也在拍,所有人都在拍,就是一陣一陣的,波浪式?!?/p>

同樣受到影響的還有黃渤。當(dāng)時有很多人物塑造類型單一的喜劇找他演,他“有點煩了,就想通過《無人區(qū)》這個片子給大家打個招呼,我也是可以這樣演的”。

《無人區(qū)》對徐崢的意義比黃渤更加重大,這是他第一次在寧浩的電影里擔(dān)當(dāng)主演。寧浩的前兩部電影中,徐崢一次出演被自己雇的殺手殺死的反派老板,另一次是墓地老板,都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場戲。拍完《瘋狂的賽車》后徐崢對寧浩說,以后少于60場戲就不要跟我開口。這次寧浩對他說,90場都是你的。

“如果《無人區(qū)》順利地通過,可能就不會有《泰囧》了?!毙鞃槍Α度宋铩酚浾哒f,他曾對這部電影報以厚望,第一次從頭到尾高強度地參與到電影制作中,每天去片場要坐2個小時的車,車上都不斷在想這個故事。當(dāng)時他滿懷期待,這部電影之后,許多導(dǎo)演會因此注意到自己的演技,“如果有很多人來找我演電影的話,我可能也不一定自己去導(dǎo)一個片子?!?/p>

徐崢從未預(yù)料到自己的導(dǎo)演處女作會成為華語電影的票房冠軍。2012年末《泰囧》首映的凌晨,《泰囧》的主創(chuàng)在微信群里做了票房預(yù)測。預(yù)測最低的是七八千萬,編劇束煥預(yù)測最高,4個億,徐崢沒有發(fā)言。

束煥當(dāng)時在寫春晚的小品劇本,春晚導(dǎo)演哈文每天敲門告訴他《泰囧》的票房有多少了?!伴_始還挺高興的,過了5億之后大家就不聯(lián)系了。”那個微信群也沒有了動靜?!罢麄€過程我覺得,沉浸在一種喜悅和茫然交織的情緒中?!笔鵁ㄕf。

《泰囧》最終獲得了12億創(chuàng)紀錄的票房。事實上,在徐崢之前,寧浩的瘋狂系列是國內(nèi)最成功的商業(yè)喜劇之一。而他們共同青睞的演員、生活中的密友黃渤已經(jīng)成為國內(nèi)累計票房最高的演員,被戲稱為“30億帝”。票房神話的背后,是時代對于喜劇的巨大需求。

寧浩、黃渤、徐崢這個鐵三角組合在過去10年內(nèi)合作了4部電影,《瘋狂的石頭》、《瘋狂的賽車》、《無人區(qū)》以及即將上映的《心花路放》。他們?nèi)巳缃褚殉蔀橹袊矂‰娪爸腥龔堊钪匾拿婵?。喜感和茫然,是出現(xiàn)在這三張面孔上最具代表性的時代表情。

“亮刀刃”和“亮刀背”

8月22日,十三陵景區(qū),寧浩先生在那里接受一本時尚雜志的內(nèi)頁拍攝。天空中飛過一架無人駕駛的測繪直升機。“喲,這里有架飛機”,他模擬著飛機飛行的聲音,“轟——看它會不會飛偏,轟——飛過去,就墜毀了?!敝鄙龣C成功飛過了山頭,寧浩卻還沉浸在墜機的想象中,他轉(zhuǎn)過頭說:“一切都會走向死亡,一切都會失去,所以得放下。”

他喜歡談?wù)撨@種形而上的話題,正如科幻作家劉慈欣告訴《人物》記者,寧浩會與其談?wù)撚钪婧徒K極。寧浩聲稱自己新電影的主題就是“放下”,那是一個有關(guān)中年離婚男人南下進行一場“獵艷之旅”并最終得到治愈的故事。里面有許多寧浩電影中并不常出現(xiàn)的元素,比如大量的女性角色,以及看待主人公困境時展示出的某種溫情。

電影的靈感來自于寧浩的好友兼編劇岳小軍的一段經(jīng)歷。兩年前,岳小軍有一些情感上的困惑,寧浩對岳小軍說:“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活人還不滿街都是,咱們出去看看?!?他們開著車一路從北京到廣西北海,到了海邊也沒找到女朋友,兩個人看日出,岳小軍抽掉最后一根煙,寧浩問,好了嗎?OK沒有問題,那我們回去吧。

寧浩之前的電影以荒誕性和黑色幽默著稱,治愈系故事很罕見?!案潘闪?。”黃渤評價寧浩。徐崢則希望這個電影能有好成績,讓寧浩看到這類電影的市場與接受度的可能性,“就是那個溫暖的片子的這種可能性?!?/p>

人們也許愿意接受溫暖的撫慰,但生活里的荒誕劇一刻不停。在十三陵,時尚雜志給寧浩配置了一輛灰色敞篷跑車幫他拗造型,他看著北京郊區(qū)的濃霧之中如同敞開傷口一樣敞著頂棚的車,對記者說:“敞篷車在西方是有道理,那里地方開闊空氣好,不開都感覺不對。在北京你開敞篷車干什么?盡吸毒。尤其是你堵在路上,旁邊再開來一輛公交車,車上的人低頭看著你,說傻X?!?/p>

但他還是去車旁邊換了拍照的服裝,就在他撩開上衣的時候,馬路上開來一輛旅游大巴,車上的人好奇地圍觀著光著膀子、正試圖套進名牌T恤的寧浩。

黃渤把寧浩的創(chuàng)作階段分為“亮刀刃”和“亮刀背”?!稛o人區(qū)》時期的寧浩是刀刃,不會碰《心花路放》這樣柔和的題材,但現(xiàn)在,他選擇娓娓道來一些東西。

2013年秋天,寧浩在籌拍《心花路放》時知道了《無人區(qū)》過審的消息。張弛還記得那天他們回來繼續(xù)到組里工作,寧浩反復(fù)地說一句話,“哥們兒今兒比考上大學(xué)還開心?!?/p>

《心花路放》的攝影師宋曉飛回憶寧浩當(dāng)時“笑得像個小孩一樣”?!稛o人區(qū)》的剪輯師杜媛給寧浩發(fā)過一個短信,說聽說《無人區(qū)》要上了,真的很祝賀你。寧浩回了兩個字,哈哈。

當(dāng)《人物》記者向?qū)幒魄笞C這些的時候,他面無表情,說自己當(dāng)時并不真的相信會上映,“不既成事實我都不信?!闭嬲陌残脑?2月3號電影上映之后,“那就踏實了,徹底踏實了?!?/p>

寧浩不愿多言《無人區(qū)》被推遲的影響,“沒什么,沒什么東西,接著干活兒,在中國你還不習(xí)慣嗎,你還不明白要按規(guī)矩做事。”

電影增補了女主角最終得到救贖的結(jié)局,而并非對人性絕望,一灰到底。寧浩坦言:“每個電影都有自己的命運,那也是意識的一部分,每個藝術(shù)品也都有它自己的命運,包括任何外在的影響,它最后形成這個樣子,那就是它的命運。《紅樓夢》的結(jié)局也是它的命運,那就得是高鶚寫的,那就不是曹雪芹寫的。所以到底曹雪芹希望是什么樣子,已經(jīng)不重要了?!?/p>

啥意思啊哥

重要的是什么?對于一名中國導(dǎo)演來說,也許是他們需要學(xué)會把握分寸感,并在框架中最大限度地取悅觀眾。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徐崢是一名試圖與觀眾建立聯(lián)系的話劇演員。他自上海戲劇學(xué)院畢業(yè)后做過先鋒戲劇,其中1998年一出叫《擁擠》的戲里,只有他一個人在舞臺上,用肢體語言配合燈光舞美模擬“擁擠”的狀態(tài)。盡管一些先鋒戲劇滿足了徐崢的藝術(shù)探索,但他卻越來越質(zhì)疑當(dāng)時整體戲劇生態(tài)與現(xiàn)實之間的關(guān)系。他曾出演名為《野種》的舞臺劇,講大宅門之內(nèi)通奸虐殺的故事?!斑@他媽什么玩意兒啊,你排這戲弄出來干嗎,跟現(xiàn)實沒有一點關(guān)聯(lián)?!苯?jīng)典戲劇的價值也慢慢褪色,“比如你演了一個《日出》,你覺得很考驗?zāi)阊菁?,是嗎?我們?yōu)槭裁匆層^眾看《日出》?《日出》和他現(xiàn)在的日常生活有什么關(guān)系?”2000年,他接演了《春光燦爛豬八戒》、《李衛(wèi)當(dāng)官》等通俗喜劇。

寧浩也見識過1990年代末的戲劇生態(tài)。那時他在太原市話劇團工作,排過英雄樣板戲《好人徐虎》,每天裝臺卸臺,掛大布景,看臺上30多個演員對著臺下七八個觀眾。他與徐崢對觀眾的認知最早來自于舞臺。徐崢曾做過話劇的全國巡演,看到即便在省會城市,看戲的人吃豆腐干、方便面,還帶著孩子大聲說話。

他解釋這就是一個藝術(shù)工作者所面對的真實的觀眾群體,“比如說你要拍一個電影的話,你要給所有的、全國的觀眾看,所以這里面有一個基礎(chǔ)的基礎(chǔ)?!?/p>

兩部喜劇電視劇給徐崢的正面反饋讓他覺得此路可行,而且受眾廣泛。戲劇舞臺上無法與觀眾建立起來的聯(lián)系,他在影視中尋得,“我覺得所有的道路或者機會或者選擇,其實都是一點一點形成的。不是說一二三四五五條路,我要走三,我非得把這個三走到底不可,我覺得沒有必要去較這個勁。它來了,你接受,你可以做,就是順其自然。其實你的軌跡是在過程當(dāng)中慢慢慢慢來修正、來轉(zhuǎn)變的,有的時候人都想證明自己的?!?/p>

徐崢從未料到《泰囧》會成為票房冠軍

編劇束煥與他談劇本,每個細節(jié)想到的都是觀眾的反應(yīng)。束煥說,“自我表達其實要注意一個平衡,如果非要分個第一位的話一定是觀眾,這是我的理解,我對他的理解?!?/p>

同樣在1990年代,黃渤也在整日與舞臺下的觀眾打交道。他在全國各地歌廳巡回演唱,即便環(huán)境復(fù)雜依然樂此不疲。有次在歌廳遭遇黑幫火并,子彈嗖嗖掠過,他下意識躲進靠近自己的DJ臺下,以為這個臺子可以蔽體,最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DJ臺不過是一個未裝擋板的桌子,他面前其實只有一塊布。

最初黃渤很喜歡琢磨舞臺技巧,曾讓舞隊的女孩穿男士大襯衣,下面是黑色文胸和平角短褲,上臺的時候用水管沖,營造出一種性感的氛圍。這些對當(dāng)時而言頗具創(chuàng)造性的想法帶來了極佳的現(xiàn)場反饋。

演出了六七年后,黃渤慢慢發(fā)現(xiàn)了觀眾狀態(tài)的轉(zhuǎn)變。他以前跳舞,有時候“唰”一個平轉(zhuǎn)跪在地上,作為結(jié)束性的舞蹈動作總能引發(fā)歡呼。突然有一天演出,他跳到那里,看到下邊有嗑瓜子的,有摟著小姐的,“當(dāng)”就停住了,覺得跪不下去。

“我覺得不值,我覺得真的還蠻侮辱的,給這幫人要這樣。”黃渤說。那時脫離夜店式演唱進入樂壇的主流方式是參加青年歌手大賽,他也找不到途徑,“都是電視臺選送,你上哪兒參加去,都是那種苗子,或?qū)I(yè)團體,你完全野路子,你上哪兒參加,參加也夠嗆,你也不知道,實話實說,我真的唱得沒那么好?!?/p>

那是他最困惑的時候。姐姐讓他回去做生意,許車許房。在本質(zhì)生活與藝術(shù)表達的膠著之中,他接到好友高虎的電話,去試鏡《上車,走吧》,從此進入演藝圈。

徐崢第一次看見黃渤是在《瘋狂的石頭》劇組,“我當(dāng)時覺得他好乖啊,好乖的一個演員?!秉S渤還未有名氣,演過幾個民工的角色,徐崢笑說,怎么有長這么難看的演員,不過很溫柔。

事實上黃渤非常勤奮。之前在北影進修的時候,他一星期交7個小品作業(yè),同學(xué)們交一個。上學(xué)騎自行車就想著段子,想到生理性頭痛,越騎越快,沒看見馬路上一個溝,“叭”就翻過去了。等坐起來,繼續(xù)想。在劇組,黃渤以表演方案眾多聞名。有時候上大夜戲,已經(jīng)拍了16條,黃渤說我再試另一種。寧浩就微微一笑,說黃渤老師又要搞藝術(shù)創(chuàng)作了,好。

他在《瘋狂的石頭》里的角色是小賊黑皮。當(dāng)時的場記尹哲感慨,“黑皮是一個根本算不上人物的那么一個道具,但是他生生斃掉了所有主角的戲,都被他搶得亂七八糟的?!痹诩糨嬍?,寧浩指著屏幕上的黃渤對人說,這個演員能成,“沒想到是在我們的戲里成了?!?/p>

徐崢則從與妻子小陶虹共用的郵箱中發(fā)現(xiàn)了《瘋狂的石頭》的劇本。他被電影的結(jié)構(gòu)和內(nèi)容所吸引,“就是真正給中國的觀眾、老百姓看的一部電影。”他主動找到寧浩,稱自己愿意出演。

寧浩給他的角色很小,盡管他當(dāng)時是劇組最大的腕兒,因為《春光燦爛豬八戒》,拍攝地龍興鎮(zhèn)全鎮(zhèn)的小朋友都來看徐崢。不過寧浩只能付給他一萬塊的紅包——徐崢把紅包轉(zhuǎn)手給了助理,說這是助理的片酬,我不需要。寧浩此前的兩部電影都比較文藝,且都在國際電影節(jié)上拿了獎項。拍第三部的時候,他不想再拍跑電影節(jié)的電影了,“我也不能說我不喜歡文藝片,但是任何一個藝術(shù)家或者任何一種藝術(shù)家,你都希望你的藝術(shù)交流是廣泛的,而不是一個窄口的交流?!彼谧约旱脑L談錄中說道。

三人嘗試去觸碰最主流的觀眾,這種嘗試綿延至今。

《心花路放》的原名是《玩命邂逅》,“邂逅”這個詞很多人不認識。寧浩去理發(fā),理發(fā)師說,哥,我聽說你拍了個玩命啥玩意兒。他說邂逅。啥意思啊哥?理發(fā)師不解。寧浩說,“我說出來都不知道,那就麻煩了,就改一個,改一個誰都認識的字兒?!?/p>

時代的臉

寧浩認為他們兄弟三人代表三個不同的階層。他稱自己是“流氓無產(chǎn)者”,在太鋼大院長大,工人文化對其影響深遠。徐崢是地道的上海人,在寧浩的電影里也總是扮演懂規(guī)則、有契約精神的上海人。電影里的黃渤則與其形成有趣的反差,代表著廣大的“第一代城市移民”。而這三類人,恰好是如今中國超過2萬塊銀幕的觀影主體。

“我們?nèi)袊说谝淮危松虾H艘酝?,第一次進入了現(xiàn)代城市這個概念,大家都或多或少有著不適應(yīng),這個就是我的主題。”寧浩說,他的電影一直關(guān)注著農(nóng)耕文明的轉(zhuǎn)變,中國如何磕絆著向城市文明奔去。

班尼路是黃渤飾演的角色在《瘋狂的石頭》中的一個植入廣告。在電影里,他將這個平價品牌調(diào)侃為:“牌子貨,班尼路!”徐崢認為,“他(寧浩)特別喜歡表現(xiàn)城鄉(xiāng)接合部的東西,就是班尼路牌子,基本上可以代表了他對我們中國現(xiàn)實的一個看法?!?/p>

徐崢在自己的電影《泰囧》中對階層分野的描繪更加直接,他飾演的徐朗是城市新中產(chǎn)階級,而王寶強飾演的王寶是城市新移民?!斑@是我們一開始就想好的,這兩個人物他們所代表的人群,是我們一開始就想清楚的?!本巹∈鵁ㄕf,“比如說你在北京擠地鐵,你能同時見到兩種人,你會發(fā)現(xiàn)這兩種人其實他們雖然都在一個城市,在一個車廂,但其實他們互相之間都是把對方當(dāng)做另一種人,就是這個。這兩種人就是中國最主流的兩種人群?!?/p>

電影產(chǎn)業(yè)評論人王義之分析,現(xiàn)在進電影院的觀影人群主要是新興中產(chǎn)階級。而中產(chǎn)階級所面臨的階層壓力巨大。寧浩說,“我覺得它反映出來的是一種叫社會價值單一取向,整個的全社會,我覺得都被成功這個唯一價值給綁架了?!?/p>

“在這個市場上喜劇為什么受歡迎?”《人物》記者問寧浩。

“賺錢嘛。”

為什么喜劇會賺錢?“在中國這個單一價值觀的統(tǒng)治下,壓力過大,所以大家需要解壓?!睂幒苹卮?。

徐崢所代表的城市人往往是被解構(gòu)的一方?!短﹪濉防?,束煥最喜歡的橋段是徐崢飾演的徐朗在小溪邊被王寶臨頭一腳踢飛。那個時刻,徐朗這個急于獲得公司股東授權(quán)書的職員,一路經(jīng)歷種種波折,到溪邊時合同沒了,人也落了水,還被王寶強揍了一下。束煥實在解氣,“就是王寶強揍徐崢的那一下,我覺得這個人的囧境已經(jīng)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會覺得很好玩,我自己會覺得可笑。就是我自己想起來會會心地樂一樂,我覺得我終于把你們這幫,就是大家自我感覺良好的人打到谷底了。”

雷佳音則試圖從演員觀眾緣的角度解釋黃渤所獲得的巨大成功,“可能他是,民眾從他身上找到了自己。”雷佳音在《黃金大劫案》里演小東北,別人也說他是絲?!拔乙矝]覺得我是絲,我也沒想演絲。我覺得這個可能就像李安說的那句話,就是大家其實,你去看一個形象,他沒在看別人,都是在看自己?!彼f,“所以你要說黃渤的形象的話,我覺得是這個時代的觀眾找到了自己的反饋?!?/p>

王義之也有類似的觀點,“因為明星是連接所有人的投射心理的一個渠道,我覺得每一個時代的明星,特別是他,都是有時代意義的?;蛘哒f我們每個時代的電影,都是有時代意義的。”

對這張出現(xiàn)在寧浩和徐崢電影中的面孔,黃海如此評價:“真的不是說黃渤長了張時代的臉,而是這個時代長了一張黃渤的臉?!?/p>

喜劇著,荒誕著

如今寧浩對生活中的一切荒誕性都保持興趣。拍《綠草地》的時候,劇組住在草原上一個叫做“帝豪大酒店”的地方,8塊錢一個房間,還睡倆人?!澳鞘鞘裁礂l件的酒店啊,叫帝豪大酒店,我覺得這名兒特霸氣?!彼凇稛o人區(qū)》里的沙漠中心也安置了一個“帝豪大酒店”,與此類似的還有“夜巴黎”,一種不合時宜的媚俗。

8月下旬一次與記者會面時,寧浩注意到一塊廣告牌“昌平,蘋果的極致誘惑”。他哈哈大笑起來,“‘蘋果的極致誘惑’就是荒誕”。隨后的幾次見面中,他至少又嘲笑了3次這顆充滿誘惑的蘋果。

寧浩的審美偏好最初來源于畫畫,他熱愛達利、畢加索、馬蒂斯?!拔倚r候畫畫,好多將錯就錯的那種畫,就是那種特別擰巴的畫兒,我覺得是可以那么畫的,所以其實就,可能整體上就是欣賞這一流派,就是整個的荒誕流派我都蠻喜歡的,對時空的新的解釋,我都挺喜歡的?!?/p>

對于曾經(jīng)身處貧瘠文化和暴力環(huán)境中的寧浩而言,畫畫是可以逃離現(xiàn)實世界的途徑。他成長于太原鋼鐵廠的大院,“所有的孩子都是拿個鏈子鎖上學(xué),要不拿個棍子,書包里頭放的是菜刀”。他在河邊玩,都會撿到一顆人腦袋。寧浩因此練就一身匪氣,后來拍片遇到壟斷群眾演員來鬧事的流氓,他讓人把影棚門一關(guān),流氓是吧?說拿刀砍,我看你敢砍誰。

青春期的寧浩將畫畫視為出路,“就開始突然覺得好像打開一扇門,就那種,原來世界上還有另外的東西,除了爭強斗狠的那個世界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世界?!?/p>

他所遭遇的最荒誕的事情大概要算高考體檢查出自己是色弱,并不適合畫畫。寧浩深受打擊,但仍然堅持了一段時間,直到在北師大成教上學(xué)后,鄭洞天導(dǎo)演找他做執(zhí)行導(dǎo)演。他想明白了,無論是畫畫還是電影,關(guān)鍵是有所表達。

接受《人物》采訪的時候,寧浩對自己人生經(jīng)歷中的荒誕片段極為敏感,并充分展現(xiàn)了講故事的能力。他講到籌拍處女作《香火》,和電影學(xué)院的老師韓小磊一起到娛樂場所“天上人間”去見投資的老板。老板叫了幾個小姐坐在邊上,師徒二人非常尷尬,韓老師就和小姐聊天,問小姐你是哪里的。小姐說我是電影學(xué)院的。韓老師說,太好了,我也是電影學(xué)院的。

“我覺得那場面特別有趣,就在中國的這種生存環(huán)境中,藝術(shù)和低俗之間是一線之隔你知道嗎,特別生猛?!毙〗阕吡?,他們開始聊劇本。

徐崢則經(jīng)營著另一種喜劇,他稱之為深受戲劇背景熏陶的“尷尬”和“錯位”?!皩幒扑x擇的荒誕的東西,最后它指向的其實還是偏諷刺,所以寧浩要做一個喜劇和我要做一個喜劇肯定是不一樣的。我喜劇當(dāng)中的部分更多的是一種尷尬,尷尬的處境,錯位啊什么的?!?/p>

《泰囧》體現(xiàn)了他的意志,王寶強的角色天真熱鬧,徐崢的角色疏冷緊張。編劇束煥說:“兩個人就是一個在盡力維持體面,但是不行;另外一個呢,不知道自己干的事兒不體面。”

寧浩同樣認為他與徐崢的喜劇路線并不相同,自己也不太會拍《泰囧》這樣的片子?!八娴木褪潜容^喜劇的表達,就是一種比較,相對比較表現(xiàn)的語境,夸張一點的語境。我其實更喜歡不太露聲色,就是表演什么的,我其實更喜歡寫實的作品?!?/p>

寧浩回憶自己和徐崢聊天,“我說咱們倆都是拍喜劇,徐崢說我是拍喜劇的,你什么時候拍過喜劇。”寧浩說,“他總覺得我的電影里頭總藏著一點別的東西??偛刂稽c不純粹是喜劇的東西?!?/p>

《人物》記者問寧浩是否認為自己是個喜劇導(dǎo)演,“就還行吧,我喜歡有趣的東西?!睂幒拼?。和徐崢的區(qū)別呢?“我喜歡有趣的東西?!彼中χ貜?fù)了一遍。徐崢呢?“他喜歡特別有趣的東西?!?/p>

憂傷的喜劇

滿洲里的酒店里天光一寸寸暗下來,采訪將近結(jié)束的時候,黃渤顯出一絲疲態(tài)。他說自己開始有點抵觸演戲,不那么想演了。昨天去呼倫貝爾草原為《人物》雜志拍攝的車上,他表達過類似的意思,稱自己這一段時間不太愿意接受采訪,因為正好處在對職業(yè)猶疑不定的關(guān)卡。待到了拍攝地,黃渤突然放松了,在余暉遍染的草原上跑了起來,攝影師在20分鐘抓拍了600張照片。

黃渤現(xiàn)在每星期都會接到幾個劇本,創(chuàng)作的邊界卻在變小。剛開始演戲的時候前面充滿了可能性,從拍第一部電影都不知道畫框在哪里,到現(xiàn)在“怎么演怎么過”,他覺得自己需要停下來琢磨一下。

“你要再演一個戲去證明自己嗎?好像不用,我要給別人證明我能演這個角色,或者就是我是一個多么優(yōu)秀的演員,好像也沒有那個必要,就是什么東西真的能燃起你的一種創(chuàng)作,就是現(xiàn)在很少能碰到你high的那種劇本……找我好多都是商業(yè)性的本子,是后來特效什么也都能做得很好,那也都很好,真的去參與這個表演也OK,好,你數(shù)字又加了又什么的,那實際意義是什么呢?這個就會讓你挺困惑的?!?/p>

黃渤站起身來,笑著問記者是不是覺得詫異,“我給了你一個這么灰色的答案,本來應(yīng)該是一個積極向上的陽光,對,陽光小中年,沒有想到是一個已經(jīng)快頹了這個哥兒們,是吧?”

他現(xiàn)在迷戀畫畫,這是他于極端忙碌的檔期內(nèi)與自我相處的方式。他給記者看了幾幅水粉畫的照片,有花草,有色塊拼貼。“我有一天在那兒畫,畫完我放在那兒,鄰居來了以后說,哎呀,這你女兒畫的,呀,真好。那個鼓勵啊,他媽的?!秉S渤又無奈又好笑,“像一把刀,‘嘩’就捅了進來?!?/p>

在黃渤看來,寧浩也處于一個過渡期,他逐漸變得放松了,所以才會拍《心花路放》這樣“松下來”的片子。以前的寧浩隨時繃著,常教育別人,說張藝謀每天看書到凌晨幾點,趕緊努力吧。他不缺劇本,隨時儲備著10個故事,這次終于“就他媽的玩一次”。

不過,徐崢還是覺得寧浩太過嚴肅。他當(dāng)時覺得這個戲三下五除二就能拍完,可“看他準備得好像又特別嚴重啊”。寧浩的編劇團隊采訪了離婚男人、“外圍女”、同性戀等幾十人,光劇本就寫了快一年。

寧浩最糾結(jié)的地方在于表達和意義,故事必須承接自己正在思考的主題。即便對于一部講“一夜情”的輕松喜劇,他也要講形而上。美術(shù)指導(dǎo)郝藝回憶,寧浩跟他說這個電影要有烏托邦的感覺,“什么叫烏托邦啊,我就特別難以理解。”

“他永遠是這樣,你會以為他給你講笑話,或者講一些行業(yè)內(nèi)故事,他特別喜歡跟你講道理?!秉S海說。

中國電影唯市場至上令寧浩困惑,“離那個事物的本質(zhì)那么遠,離藝術(shù)的本質(zhì)那么遠,我們的電影,比方我們電影說笑點多少,但離電影的本質(zhì)有多遠,掙了多少錢,這事兒特別像一賣豬肉的我覺得,別人一問出來,你電影掙了多少錢,這個事兒我就搞得特別無語,我怎么回答這個問題?!?/p>

寧浩在車里接受過一次《人物》采訪,他看著眼前這條不斷涌入新車的高速公路,“我覺得我還蠻擔(dān)心的,中國電影工業(yè)現(xiàn)在就跟那個高速路剛修好那樣,很熱鬧,錢賺那么多,但是能賺多久呢?”

將錯就錯

過了35歲,寧浩越來越確信自己無法做一個職業(yè)導(dǎo)演。以前還能有話說話,沒話干活,比如做《黃金大劫案》這種分離情懷和表達的產(chǎn)品,但現(xiàn)在“沒話就玩兒去了,不拍了又怎樣”。他說大不了去畫畫,“至少有不打擾人的美德”。

在這一點上,徐崢比他更加市場化。他不排斥為市場定制產(chǎn)品,“《港囧》是定制的,所以我們要在里面植入一個主題……借由這樣的一個主題來喚起你在觀影時候的那個通感,就是同感,我在看的時候,這種感受我有,哎呀,我生活當(dāng)中碰到過這樣的事,哎喲,我同學(xué)就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我們要的是這個。”

和三人都合作過的攝影師宋曉飛總結(jié)了他們的特點:“我覺得從黃渤來講,他可能更是一個演員的角度去說這個話;寧浩呢,他更注重一個電影背后的意義,就是我們拍這個電影到底為了什么,我們想告訴觀眾一個什么道理,電影的背后是什么;徐崢呢,他會注意電影的整個喜感,我們要讓觀眾這個電影票值,我們要在整個的情節(jié)設(shè)置里面豐富多彩?!?/p>

黃渤說《心花路放》的松散反映了他和寧浩現(xiàn)階段的狀態(tài),而徐崢更意氣風(fēng)發(fā),“12億大導(dǎo)演啊?!钡鞃樥{(diào)侃自己的“中年危機”很早就開始了。他40歲之后才開始做電影,第一部且唯一一部是《泰囧》。

過去12年里,徐崢覺得自己比較被動,有時不得不因為經(jīng)濟原因接一些不那么喜歡的電視劇,而且這個戰(zhàn)線拉得太長了,“12年,應(yīng)該壓縮到四五年”。

他反復(fù)提到時間,抱怨自己太懶,沒有及早開始電影創(chuàng)作。對時間的焦慮和父親有關(guān),大一的時候,他父親得癌癥去世,當(dāng)時不過五十幾歲。時間的警鐘在徐崢40歲的時候突然敲響,像時時繃緊的“倒計時”,“一過了40以后,我覺得哎喲,我瞬間就覺得時間不夠用了,因為我爸爸五十幾歲得癌就去世了,我算算,我如果到五十幾歲,一共就10年,這10年過得有多快……《泰囧》放的時候是2012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2014年了,我這部(新)電影還沒開始拍,你知道這電影上的時候3年就過去了。就一部電影,120分鐘。我覺得時間真的是不夠用?!?/p>

《心花路放》劇組籌備不久,傳來《無人區(qū)》過審的消息。和4年前的狀態(tài)相比,3個人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黃渤成了金馬影帝,徐崢擒下國內(nèi)最高的單片票房,寧浩打算放松拍完自己的“最后一部公路片”,再去琢磨科幻。

過審那天劇組的人從小賣部買了兩瓶紅酒,大家碰了一杯。當(dāng)時寧浩戒酒一兩年了,他甚至在右腳腳踝上文了“戒酒”兩個字。不過文身的師傅認字不多,把“戒酒”的“戒”字少文了一撇?!板e了就錯了吧。”寧浩說,“那就將錯就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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