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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是—你正往外伸出的頭顱論臧棣的“叢書詩”

2014-11-15 05:00一葦渡海
紅巖 2014年3期
關(guān)鍵詞:海德格爾叢書詩人

一葦渡海

(一)

事實上,在元素詩激蕩起二十世紀末生命和藝術(shù)的廣袤悲歌之后,人們并不知道漢語新詩往何處去。

從某種意義上講,元素詩讓語言藝術(shù)與生命極致做了一番較量,已在重量上壓制詩性的跳躍升騰。當詩人被元素離奇開辟的死亡行徑結(jié)束一個時代,某些流派對“神性寫作”、“新死亡詩”的倡導(dǎo),仿佛仍在印證那份重量。但是,對元素如此野蠻地進入漢詩,或者說對物質(zhì)元素直接構(gòu)成詩性元素,我們并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詩歌-抒情-意象,這才是約定俗成的三位一體,之于這個“正統(tǒng)”,元素的介入是“野蠻”的。時至今日,元素詩仍留下一個巨大問號,有關(guān)元素詩的話題,大處冷落小處急切,長時段冷落短語場急切,如同談?wù)摵W?、駱一禾、戈麥的死。一句話,我們似乎聽到了元素詩的絕響,但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們?nèi)阅:诎装前愕脑卦娽尫诺馁ゑR電光(也是語言神經(jīng)捕捉的曙光)在哪(海德格爾謂之“位置”),震撼強度多大。現(xiàn)代漢詩將繼續(xù)遭遇這樣的境遇:無法談?wù)摗8锩缘?,乃至開天辟地性的漢詩有沒有可能被談?wù)摚蝗绻娴纳蛇^,又被對詩的泛愛所遮蔽,被“詩出傳統(tǒng)”話語遮蔽,有沒有可能被談?wù)摚?/p>

憧憬新詩的新景觀—僅僅意愿如此是無力的。自二十世紀末以來,新詩出現(xiàn)了諸多奇異的寫作個體。他們均有對漢詩傳統(tǒng)的獨特洞察—這一點不足為怪;但顯然,也是不好談?wù)摰模核麄冎蒙碛诟蟮母鼜?fù)雜的文化場域中,以致迫使詩評回到最底層最簡潔的問題:如何談詩?而人們以為,詩評的懵懂初開是要鬧笑話的,我們有一個成熟的具有東方特色的詩評史,新詩一直不缺乏有效評價。也因此,我們看到了諸多有關(guān)新詩的“定論”,有關(guān)詩人個體寫作的定論,并作出公益意義上的話語權(quán)選舉。而這些,又把我們希望看到的新景觀推遠了、模糊了。人們似乎忽略了,新詩的新景觀如果是一個可喜的愿景,那么她將有賴于在這樣的若谷虛懷去叩石墾壤:發(fā)明詩評的新倫理??梢赃@么說,沒有這個新倫理,也就無所謂新景觀。

我要告訴你,我是多么樂于揣度海德格爾在閱讀特拉克爾時臉上洋溢的幸福表情,這種幸福表情是否也在閱讀策蘭的布朗肖或德里達的臉上浮現(xiàn)過?也在閱讀費爾南多-佩索阿的阿蘭-巴丟臉上浮現(xiàn)過?至今,我很負責(zé)地說,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哲學(xué)分享了詩的喜悅。

人的身體與描述人的語言相互肯定、相互欣賞著敞開。是的,敞開。策蘭們,或特拉克爾們告訴我:敞開即本真。而更為直接的是,敞開即浩瀚。這種浩瀚有時似乎只能由幾個詩人去想象。詩人嘗試了開端—因為作為有趣的人,他總是樂于開端。然后,假如這哲學(xué)家不同時是個詩人,他發(fā)明概念并予以判斷、厘清。當前者指責(zé)后者的時候,往往是因為后者強勢得讓人受不了;不努力嘗試去理解哲學(xué)的詩人,就會認為那強大及其跟進的邏輯,很是牽強。不過,語言總是出自頭顱,哪怕這個語言是纏綿悱惻的,或分裂的。而作為獲得某種形式的語言—詩,慣以以野果的身份敲打頭顱,或滋養(yǎng)頭顱。

(二)

元素詩在許多方面有待探討。但正如我們所看到的,元素詩給我們這個思想愈來愈謹慎、愈來愈閑逸的民族帶來了重量感。同樣,基于“靈魂,大地上的異鄉(xiāng)者”這個視點,元素詩的視野越過了“意象”,尋求更本真的表達。我們需要重新估量海子的長詩《土地》、《弒》等篇,也需要重新追問駱一禾《世界的血》。這意味著艱巨、耐心,以及廣泛、深遠的聯(lián)系。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我以為元素詩已構(gòu)筑了漢詩的格拉丹東主峰。而對于令人尊敬的逝者,我們的確也沒有什么逾越好談的。但是,詩意味著不安,以及對不安的解除。對詩的最大褻瀆就是以來路預(yù)設(shè)去路,以及沉默。為此,談?wù)勎议喿x臧棣之詩的喜悅,并示對其最新出版的詩選集《小挽歌叢書》的敬意。

概談臧棣的詩在中國當代詩中的分量以及位置是輕巧的,也是急切的。如果承認“詩是時間的建筑”,這種建筑的地位和意義也將由時間去包容和發(fā)掘。但正如布朗肖探尋策蘭詩的“空轉(zhuǎn)的位置”、海德格爾追溯特拉克爾詩那“藍色芒頂”的“位置”,一個具有“獨一”(海德格爾)意義的詩人,他的寫作必有其發(fā)源點,并在他的詩中布局一個一以貫之的“位置”,這個位置將支配他的寫作,乃至支配他的一首詩。毋庸置疑,這個位置是精心布局的,它顯示一個成熟詩人的寫作自覺,耗盡他的才華以向時間妥協(xié)。是的,我提到了“妥協(xié)”,而不是“獻禮”,這里包含著詩人與自我、與宇宙萬物和解的野心(請原諒,說“雄心”過于理性的強勢)?!拔矣袀€小小的野心/仿佛只有它才能讓我的雄心/重新盲目起來?!保ā侗刃坌母托膮矔罚╆伴υ娪蛇@一妥協(xié)引出了一個“芒頂”,即“位置”,我稱之為“輕”。作為一個語言概念表述,也是一種詩歌智慧,它繞過了元素詩之于語言和生命的艱險處境,繞過了一個時期的詩的紅巨星,并指涉其自身意義尺度。在臧棣那里,一個詩現(xiàn)代出現(xiàn)了:宇宙很小,世界很大。這個奇怪的悖論顯示了一個輕度。他寫道:“我寧愿過宇宙很小這一關(guān),也不愿受騙于世界很大。”(《小世界到底有多小叢書》)過宇宙關(guān),連光都勉為其難,這恐怕只能是超光速粒子的作為;而人生在世,不得逃逸解脫。這里,“世界很大”包含著萬般表象,是一個化繁為簡的說法。為什么說“受騙”?受騙在于世界之于生命個體的“表象的教養(yǎng)”。在福柯那里,連語言都是表象之殼,語言習(xí)慣性流俗為這一教養(yǎng)的媒介和慫恿。因此,世界的本質(zhì)是媚俗的,一意孤行的媚俗,不可更改。于是,生命的幼態(tài)、生命的野性導(dǎo)向了有曙光意義的自由。這就是詩人為什么在另一首詩中說“空氣的脾氣比時間的脾氣/更能影響到我對現(xiàn)實的判斷?!保ā侗刃坌母托膮矔罚┖5赂駹栠€先驗般地看到了“未出生”的人,未出生就是不受教養(yǎng)但有人的本真狀態(tài),他甚至認為這種最本真的生命唯一顯在的可能是:詩人。海德格爾指出特拉克爾詩之芒頂?shù)奈恢檬恰肮录拧保ㄓ性娙四芫劢徊⑨尫胚@種孤寂。詩人作為非神的人,語言可以幫助他抽身于世界之外來反觀世界;也唯有詩人,能輕到超光速粒子的位置?!缎∈澜绲降子卸嘈矔愤@兩句詩,一個被表象蒙蔽的、過沉的世界被詩人的“輕”和解了,過宇宙這一關(guān)有了莊子“逍遙游”的味道(但不全然)。這里,宇宙不是“很小”,而是值得信賴,“曙光的影子里卻浩渺著他的忠誠”(《紀念王爾德叢書》)。我在這兩句詩下面寫了這樣的話:隔膜于世界,親切于宇宙。正是“我們沒見過世界的主人”(《你所能想到的全部理由都是對的叢書》),詩成全了詩人向著本真“未出生”了一回。在《小挽歌叢書》中,臧棣寫道:“正在唱出的挽歌,是中止的挽歌,也是委婉永恒的挽歌?!敝谖业拈喿x,這幾句詩顯現(xiàn)如此微弱的能見度。為什么“正在唱出的”是“中止的”?它對應(yīng)海德格爾那智慧且“未出生”的人嗎?在語言所包含的自身羞愧中,在語言反制語言的傾軋中,我的回答:是。如果詩人果真是那唯一能回到“未出生”狀態(tài)的人,“中止”即是對理性的解除,因為“幽靈比天使更執(zhí)著于傾訴。”(同上)但令詩人羞恥的歌唱,引吭耽于“未出生”的本真,縱然于空際不被傾聽,寂默如星體間流光際會,也委婉于不滅,是為永唱。

(三)

從全球來看,詩人的寫作均在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進行。這種差異性和局限性將導(dǎo)致詩文本和詩批評在淵源上、思辨方式上、技藝上的分岔。處于現(xiàn)代性語境的現(xiàn)代詩,一個不可回避的局面是:詩正在跨地域、跨語種地被交流被理解,而閱讀和發(fā)現(xiàn)的驚喜也伴隨其中。

在我寫作關(guān)于“疲倦”的詩學(xué)的某篇文章時,臧棣曾跟我談到他的詩學(xué)所受的廣泛的影響。在我提及的名字之外,他提到了諸多思想者和詩人的名字,諸如瓦雷里、佩阿索、卡瓦菲斯、美國當代詩人約翰-貝里曼、法國詩人圣瓊-佩斯等等,說他在談疲倦的話題時,頭腦中就掠過這些人。無疑,漢語詩人臧棣是一個“遠行”的詩人,一個跨地界、跨時限觀察的詩人,一個智識上能兼容并蓄的詩人。他的詞條式詩論《詩道鱒燕》就是這一行跡或曰奇跡的晶體,并將詩指向具有光譜意義的跨界的藝術(shù)。“容納了更多光線的空隙/則變得敏感?!保ā蹲吖鈪矔罚?臧棣帶給我這樣的驚喜:“石頭很聰明,但石頭的聰明僅限于他們知道/我們離開石頭便無法打開語言的窗戶。”(《紀念華萊士-史蒂文斯叢書》) 讀這樣的詩句,怎么會不讓人聯(lián)想到海德格爾那個秘密之石呢?語言中的臧棣也完全可能是“石頭”中的臧棣,他繼續(xù)寫道:“宇宙給我的感覺是/我,不只是我的可疑的添加劑?!薄拔宜臀疫_到我時,最好的牌/已被愛和虛無摸走。”(《最大的感覺叢書》)“我身上只有鮮紅的弧度,從哪個角度看,都完美得像/一種提煉時間的陰影的方法?!保ā锻昝赖幕《葏矔罚┧纱诉M入了保羅-策蘭式的“空轉(zhuǎn)的位置”,也進入了海德格爾的時間,進入了他在,探入了語言之石的天窗。這種“提煉”語言之“我”的方式,與我們習(xí)慣接受的方式相距有多遠?如果這是一份“天真”,這份天真離我們有多遠?這份天真可以這樣去表述:“語言是一種開始”(《語言是一種開始叢書》),“開始”即全新的聯(lián)系;也可以由此去置換:“我的呼吸只剩下語言那白色的呼吸”、“我要去自我的深處/安慰一個偉大的小丑”(《只剩下語言那白色的呼吸叢書》)。這一天真與曙光之癢兌現(xiàn)了豪注,聚集了詩人全部的熱切、執(zhí)著、果敢:“語言是你正往外伸出的頭顱”(《斬首的邀請叢書》)。

我如何去談我的發(fā)現(xiàn)、我閱讀時的喜悅?尤其當詩人寫出了他那罕見的、帶有秘密選擇的詩,寫出了超地域印記、跨文化背景的詩,帶著語種的高貴寫,傲慢地寫出他那界而未界的一首,服從詩的形式限度又不被窮盡,如同生命輾轉(zhuǎn)于詩學(xué)不被窮盡。

(四)

是的,詩不是哲學(xué)。詩甚至?xí)堈軐W(xué)離開,遠遠離開。詩還有更極端的做法,在詩人的頭腦中最大限度地稀釋知識,消滅知識?!霸娪袆e才,非關(guān)書也”(嚴滄浪)。

但臧棣的確在寫詩。一個語言教授,文化學(xué)者,在寫詩。跳出知識,跳出文化的繁文縟節(jié),寫詩?!傲m存,固圣人之糠秕”(荀粲)。寫輕的、野的詩。這算不算匪夷所思?這是一種怎樣的抉擇?一種怎樣的自愿?一種怎樣的自覺?“我羨慕它們?nèi)匀粨碛刑煺娴膯栴}”(《櫻花叢書》)、“還有哪些東西有可能是最神奇的燃料”(《來自深處的聲音叢書》)、“我寧愿過宇宙很小這一關(guān),也不愿受騙于世界很大”......我的頭腦再次接力起臧棣的詩句?!暗刂d,六合之間,四海之內(nèi)......”(《山海經(jīng)-海外南經(jīng)》),“大遺之野”(《海外西經(jīng)》),“天蒼蒼,野茫?!保ū背窀瑁耙胺及l(fā)而幽香”(歐陽修),讓我們領(lǐng)略一番那語言之“野”吧,“To hold,as’t were,the mirror up to nature”(“鏡鑒自然”,莎士比亞)—

野地還在。野得貌似非常自然,

以至于野問題不知道野天對應(yīng)在哪里?

野草沿深淺排隊,固執(zhí)到不著邊際。

顏色深的,邀請顏色淺的

向野花看齊。給出的理由就好像是

野花喜歡沿太陽的影子排隊。

野花的野味就是這種插隊的結(jié)果。

野地還在,但野人呢?

野人如果無法把我們變回他們自己,

他們?nèi)绾螌Φ闷鹨肮拿壑?/p>

而假如我們從未看見過野人,

我們又如何知道野獸是否出賣過我們?

野路迢迢。野樹上只有野蠻

和野蠻的區(qū)別不像話,

野蠻中只有野心還可以理喻—

野鳥就是現(xiàn)成的例子。

一旦從樹枝上奮然起飛,

野天便有了大致的眉目。

—臧棣《野天叢書》

這實在是一首“野”詩,臧棣或露或藏的“野”詩不算少,這一首我看野得最“直截”、最過分。

北宋詩人梅堯臣《魯山山行》句:“適與野情愜”?!皭堋币蛔诛@得“野情”喜性。在我看來,大凡詩與“野”合,語言即見喜性。我讀臧棣這首詩的第一感覺就是喜性。如果語詞低眉到蓮花的位置,除了喜性,別無所蓄。“蓮花生淤泥,可見嗔喜性?!毕残缘恼Z感,來自詩人寫作的喜性,若非“到岸則不戀筏”的心態(tài),詩豈能顯喜性?

詩既是文字排序的結(jié)果,也就不是“空中鳥跡”。石曼卿所謂“樂意相關(guān)禽對語,生香不斷樹交花”還能聞能嗅呢。這野詩野得輕捷,還是有不甚了然的“野跡”可循,結(jié)構(gòu)上暗合了“圓”?!敖K始若環(huán)”(《淮南子-精神訓(xùn)》)。你看詩第二句拋出“野問題”—“野天對應(yīng)在哪里”,結(jié)尾“野天便有了大致的眉目?!薄按笾碌拿寄俊痹谀??哦,一只野鳥的起飛。這是什么眉目?沒法追究,沒有更詳實更具形的交代,“終始若環(huán)”但“莫得其倫”(同上)。詩圓了,更活了。為何說“活”了?所謂“不為物役”(賀拉斯Horace)。

這首喜性的野詩里有兩個細節(jié)性的東西。在我看來,這兩個細節(jié)強化了語言之“野”,像野得有點偷著樂。一個是“太陽的影子”。為什么野花不是沿太陽的“光線”而是沿太陽的“影子”排著隊?野花不明亮嗎?抑或詩人的寫作心態(tài)不豁朗嗎?這不是給這首喜性的野詩抹上暗色調(diào)嗎?我看都不是。我認為它暗合了歐洲宗教中的“黑甜鄉(xiāng)”之說?!秺W義書》與本土古籍《西京雜記》也有相類似之說,德拉克羅瓦(H-Delacroix)談神秘經(jīng)驗時亦有“似明如昧”說。后面一句“野花的野味就是這種插隊的結(jié)果”,“野花的野味”似乎做了這個神秘經(jīng)驗的注腳,至于什么味道,那姑且留給野花。臧棣這個語言偏好,可謂“為詩一野”,但細品卻有如野花飽含醇厚汁水的。另一個細節(jié)是“野樹上只有野蠻/和野蠻的區(qū)別不像話”,這個粘連有意思,這是個歧義的粘連,或者謂之“句式雜糅”,不規(guī)則的粘連,看上去很“任氣”(仿“任性”)。這種句式在臧棣的詩中不少見,我視之為“街頭式”的帶有臧棣個人烙印的句式,像“從兩個相反的方向受到光照”是荷蘭畫家呂邦思繪畫的烙印。你可以把前半句和后半句斷開,也可以從“只有”一詞后斷開。而后一種斷法雖更不可思議,但更值得玩味,也就是更有“張力”,同時使得這首詩顯得“意思蕭散,不復(fù)與外事相關(guān)”(《西京雜記》),導(dǎo)出了個“野的沒著落”。對于這樣一種語言趣好,臧棣給出了一個出處:“只要刀子還在睡覺,蘋果就擁有最好的語言”(《最好的眼光叢書》)。我們大可讓“刀子”繼續(xù)睡。

真正“野”的當然是宇宙,以及海德格爾的那個時間。最近我讀吳智仁先生《宇宙六問》,讀到“太陽中微子失蹤之謎”,說“一種中微子可以變成另外一種,又會再變回去。”這實在是“野”極了。我甚至想中微子這種可變態(tài)就是語詞的理想動態(tài)。在這首詩中,臧棣只不過是讓自己的嚴肅經(jīng)驗野化了一次。這也是詩不同于哲學(xué)的地方,更是詩不同于一切評說的方式。如果臧棣采用哲學(xué)的方式來完成嚴肅經(jīng)驗,這首詩就只能代以“馴服與自由”之類議題的漫長考據(jù)與議理,像德里達或福柯所做的那樣。我們要承認,臧棣思考了“自由的出賣”這一人類處境。這是個尷尬的遭遇,文明從野蠻起步,又陷于它所漫不經(jīng)心制造的野蠻,而“第二野蠻”又與前一種如此天壤之別。以致野蠻不能不指向一種驚愕:知識的野蠻,教化的野蠻,理性的野蠻。這個野蠻作為表象又壓制了第一野蠻的自由。詩人的野心在自由上,似乎只有野鳥能畫出自由的線路圖。之于一種現(xiàn)實存在,此在,唯有詩語言能追隨野鳥之輕,還原生命的原初,乃至還原此在時間的原初。這讓我們多少能體會到,臧棣為什么要把詩語言引向“野”的邊際,理性的邊際。即便詩語言的自在是“節(jié)制的自在”、“有條件的自在”,也足以令我們欣慰了。

(五)

在《小挽歌叢書》一書后面,附有臧棣的后跋:《詩歌的風(fēng)箱》。我驚訝于他在日常和漢語里找到“風(fēng)箱”這一樸素的隱喻。它似乎提示我們,語言即便是光線,這光線也必然謙卑地穿過日常和民間。臧棣清醒、準確地談到了對詩歌的“知”和“無知”。無知乃是就接近真理的程度、接近詩的本真程度而言;而“知”在他洞見了“詩歌的確意味著人類的一種特殊的情形”、無知的積極性以及“它對我們所知道的或所掌握的‘知’構(gòu)成了一種反諷式的壓力?!标伴M一步闡述了“無知”在詩歌中的特殊地位:“多數(shù)情形下,‘無知’都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精神范疇。但是,在詩歌領(lǐng)域里,無知能帶來最大的快樂。就像‘無知’能給哲學(xué)的智慧帶來快樂一樣?!边@也就道出了他的詩為何顯示了一種“輕”、一份野性,并在整體上顯現(xiàn)“喜性”色彩。他說:“我想獲得的是另一種輕松,一種對稱于思考(從精神現(xiàn)象學(xué)的角度,它屬于‘重’的范疇)的輕松?!?/p>

為實現(xiàn)這一點,臧棣談到了詩歌另一個特殊要素:空白。這個“空白”并非指我們通常談古詩或談繪畫時那種所謂的“留白”,它兼有理性和非理性的二重性:“對我來說,詩歌本身意味著一個特殊的空間現(xiàn)象。詩歌自身永遠會有一種‘空白’存在著”。布朗肖闡釋策蘭的文章《最后的言者》,開篇就談到“空白”:“在這些詩歌中對我們言說的東西,通常十分簡短,其中的詞語和詞組,似乎通過其模糊的短暫韻律,被空白包圍著;這樣的空白,這些中斷,這些沉默,并不是允許讀者呼吸的停頓或間歇,而是屬于相同的嚴格,一種只準許稍稍緩和的嚴格,一種被認為并不傳達意義的非語言的嚴格,仿佛空虛更像一種飽和,一種浸透了空無的空無,而不是一種缺喪?!?/p>

臧棣接著說:“這種‘空白’或意味著一種狀態(tài),或意味著一種情形,或意指著一種領(lǐng)域,這種‘空白’也帶有結(jié)構(gòu)的特征。它是一種虛構(gòu),同時它也是虛構(gòu)的悖論?!币虼诉@種“空”也可理解為“對詩歌的‘無知’”。或者換句話說,這種“空”意味著某種情形下理性的解除。鑒于此,臧棣揭示了其發(fā)明“風(fēng)箱”的意義所在:一、“包含著一種角落的喻指”。二、“散發(fā)著日常生活的氣息”。三、“是一個充滿想象力的器物”。四、運作方式上,“是對西西佛斯神話的一種改寫”。如果說前兩點指向詩歌的姿態(tài),后兩點則指向詩歌的神秘。相比而言我喜歡前兩點,但更看重后兩點,因為這揭示了詩勞作運用“靜止質(zhì)量”和空白,在積極意義上的“徒勞”往復(fù)。

詩,向著“最高虛構(gòu)”致意、書寫,這無疑是人類智性的一個黑洞。沒有人能真正解釋這項工作的愉悅何來,正如不能徹底解釋宇宙黑洞的由來,不能解釋光線,不能解釋銀河系為何有這么個滋生生靈的小地球。而一切有關(guān)詩歌的解說總是顯得如此牽強、勉為其難—

“我們的解釋不僅是我們的/失敗,也是我們的恥辱”(《你所能想到的全部理由都是對的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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