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

內(nèi)容摘要：詞至蘇軾手中“亦自是一家”，不重復(fù)前人。在蘇軾之后影響了很多詞人，本文擬以黃庭堅為例，探討蘇軾諧趣詞對北宋文人的影響。

關(guān)鍵詞：詞 蘇軾 黃庭堅 北宋文人

蘇軾對當(dāng)時和后世文人的精神層面影響非常普遍。據(jù)南宋初朱弁《曲洧舊聞》載：“東坡之歿，士大夫及門人，作祭文甚多。惟李廌方叔文尤傳?！藬?shù)句，人無賢愚，皆能誦之?！鼻鍥r周頤也曰：“有宋熙、豐間，詞學(xué)稱極盛。蘇長公提倡風(fēng)雅，為一代斗山。黃山谷、秦少游、晃無咎，皆長公之客也。山谷、無咎皆工倚聲，體格于長公為近?！碧K軾的諧趣詞風(fēng)，可以說是開啟了后代詞人愈加注重“諧趣”的先聲。在楊萬里的《誠齋詩話》中曾記載：“山谷戲筆，嘗書范文正公為舉子時作《齏賦》，有云：‘陶家甕內(nèi)，淹成碧綠青黃；措大口中，嚼山宮商徵羽。吾州劉沆丞相微時讀書山寺，寺僧請公戲作《偷狗賦》，有云：‘摶飯引來，猶掉續(xù)貂之尾聲；索綯牽去，尚回顧兔之頭。常州人諱打爺，蓋常有子為任伯，而其父坐罪當(dāng)笞者，其子恐他人杖其父之重，而身請行刑，故有此譏。士人有戲作此賦者云：‘當(dāng)年祖逖，見而知聞而知；後日孫權(quán)，出乎爾反乎爾。”可見，黃庭堅也是有“諧趣”慧根的。黃庭堅非常欣賞蘇軾，他曾作詩《次韻宋懋宗三月十四日到西池都人盛觀翰林公出遨》“人間化鶴三千歲”，這個典故出自《神仙傳·蘇仙公傳》，“漢文帝時蘇仙公得道，死后化為白鶴，自后有白鶴來止郡城東北樓上。有人挾彈彈之，鶴以爪攫樓板書云：“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來歸。吾是蘇君彈何為？”還有“海上看羊十九年”，指的是蘇武牧羊的典故。黃庭堅借助這兩個典故來比喻蘇軾像神仙一樣超逸，蘇軾像蘇武一樣貶謫黃州多年仍然忠貞不二?？梢?，黃庭堅對蘇軾的傾慕之情極深。黃庭堅是蘇門四學(xué)士之一，與蘇軾既有親戚之情，又有師生之緣，他對蘇軾的繼承可以說是深刻的。其在《題樂毅論后》中云：“隨人作計終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可見其始終不愿拾人牙慧，重復(fù)而為。但實際上，他的創(chuàng)作中卻繼承蘇軾的諧趣之情，始終揮之不去理趣之意。所以陳師道《后山詩話》中推崇備至：“子瞻以詩為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詞手，唯秦七、黃九耳?！笨梢姡瑢Υ酥欣^承關(guān)系的肯定。

蘇軾和黃庭堅并稱“蘇黃”，一個重要原因是蘇軾和黃庭堅都將禪宗“游戲三昧”由人生引入到翰墨方面，他們詩詞中諧趣分量大大增多。比如，蘇軾詩集中僅詩題有“戲”字者就有93首，而黃庭堅詩集中詩題有“戲”字者更高達(dá)114首。同樣，黃庭堅填詞，后人多認(rèn)為是信手而來、一時興起而作頗多，藝術(shù)上似乎不夠嚴(yán)謹(jǐn)，所以后人對詬病，認(rèn)為其“褻諢”“鄙俚”。殊不知，這正是黃庭堅學(xué)蘇軾諧趣詞之處。

如黃庭堅《鷓鴣天·座中有眉山隱客史應(yīng)之和前韻，即席答之》（黃菊枝頭生曉寒）這首諧趣詞盡得蘇軾諧趣真?zhèn)?，也是為官被貶之后，在逆境中的曠達(dá)，借幽默諧趣來超脫苦難。其中的“黃菊枝頭生曉寒。人生莫放酒杯干?！焙纹湎裉K軾《南鄉(xiāng)子》中的“滿院黃英映酒杯?！薄秳窠鸫分械摹氨械绞中蒉o卻?！边@種失意人生的曠達(dá)讓人佩服。“風(fēng)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又與蘇軾《南鄉(xiāng)子》中的“破帽多情卻戀頭”異曲同工。同樣用典，同樣是反用典故，同樣是令人忍俊不禁，一脈相承，嘲諷之中含有自我調(diào)侃。下闕“身健在，且加餐”，呼應(yīng)著蘇軾的“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薄稖p字木蘭花》中的“海口如門。一派黃流已電奔?！边@種令政敵都嫉妒的豪邁胸襟，令人欽佩。還有“舞裙歌板盡清歡。黃花白發(fā)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又是蘇軾《浣溪沙》中的“人間有味是清歡”的現(xiàn)實翻版，繼承衣缽之意呼之欲出。

再如黃庭堅的《定風(fēng)波》（萬里黔中一漏天）這首詞寫于黃庭堅逆境之中，和蘇軾一樣，調(diào)侃之中蘊含著曠達(dá)?！叭f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終日似乘船。”頗像蘇軾調(diào)侃子由的“宛丘先生長如丘，宛丘學(xué)舍小如舟。常時低頭誦經(jīng)史，忽然欠伸屋打頭。斜風(fēng)吹帷雨注面，先生不愧旁人羞。任従飽死笑方朔，肯為雨立求秦優(yōu)?！毕玛I“風(fēng)流猶拍古人肩?！鼻∷铺K軾《蝶戀花·送鄭彥能還都下》中的“三十年前，我是風(fēng)流帥?！币粯?，瀟灑自得。蘇軾《超然臺記》說：“凡物皆有可觀，茍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瑋麗者也?！秉S庭堅也說：“若以法眼觀，無俗不真?！边@是二人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觀念上的碰撞與交織。

本文為吉林省社科基金項目2012BS61

（作者單位：吉林師范大學(xué)職教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