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晉杰
1936年年底,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后,奉命深入河西走廊的紅軍西路軍遭到國民黨西北勢力馬步芳、馬步青等部的圍追“兜剿”。西路軍廣大干部戰(zhàn)士堅決執(zhí)行中央命令,不怕犧牲,浴血奮戰(zhàn)。
由于沒有根據(jù)地做依托,又無兵員、物資的補充,西路軍孤軍作戰(zhàn),雖然斃傷俘敵約2.5萬余人,但在敵眾我寡極端不利的情況下最終失敗。
西路軍電臺人員落入魔掌
1937年3月14日,在國民黨軍隊圍困中的西路軍軍政委員會召開會議決定,徐向前、陳昌浩離開部隊回陜北向中央報告,其余部隊分成三個支隊,在由李卓然、李先念等人組成的西路軍工作委員會的統(tǒng)一領導下,轉入祁連山區(qū)打游擊。
此后,西路軍電臺隊長劉俊英、機務員劉玉庭、報務員曾慶良以及工作人員黃子坤、馮國壽、陳祖任等人奉命帶著電臺,隨9軍軍長孫玉清行動。不久,馬家軍的搜山騎兵發(fā)現(xiàn)了他們,劉俊英等六名電臺工作人員被俘。
此前,西路軍總部電臺有一名管理機務的工程師,叫劉景炎,原是馮玉祥西北軍總部的工程師。馬步芳也是馮玉祥的部下,其軍中有很多人知道劉景炎這個人。西路軍余部撤進祁連山后,散失被俘者甚多,劉景炎被馬家軍馬忠義部俘虜。
馬步青聞訊,立即讓人把劉景炎押到武威加以優(yōu)待,意在為自己的電臺服務。馬步芳在西寧的電臺臺長張之俊也曾是馮玉祥的部下,與劉景炎是老同事。劉景炎在武威用馬步青的電臺與張之俊電報往來,一“聽”如故。
當劉景炎聽說西路軍電臺的人員被俘,便給張之俊發(fā)去一封電報,說西路軍中有些被俘的無線電通訊人員是自己的學生,念彼此都是同行關系,懇求大力營救。
張之俊拿著電報找電臺報務主任熊維邦商議,覺得電臺中真正能上機工作的人不多,如果能從紅軍西路軍被俘人員中找到有關技術人員補充,工作會輕松些。再說,保護這些人不被殺掉,也算積些陰德。于是,張之俊當場給馬步芳寫了一個呈簽,報告稱:“我們電臺日漸擴大,所需人員缺乏,雖在繼續(xù)培養(yǎng),一時尚不能滿足需要,在紅軍西路軍被俘人員中肯定有此種人才,能否清查一下,為我所用?!?/p>
馬步芳雖說愚昧殘暴,但電臺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便下令從西路軍被俘人員中查找無線電技術人員。此后,被俘的劉俊英、曾慶良等人被送到馬步芳的西寧電臺。
一封“絕密電報”被報務員壓下
1937年3月上旬,時任青海省政府代主席、西北“剿匪”第一路軍第五縱隊司令、西北五?。兏蕦幥嘈拢┛傞L官的馬步芳接到蔣介石的密電:紅軍西路軍余部千余人,由李先念等率領,沿祁連山腹部西進,命你部立即派兵追擊,務必全殲。于是,馬步芳擬了兩個“十萬火急”的絕密電報:一是命令駐扎西寧的馬步鑾旅立即抽調一個騎兵團,由旅參謀長郭全良帶隊,經(jīng)由都蘭縣方向前往追擊;一是命令仍在河西的騎兵總指揮馬彪,立即派主力騎兵星夜就近“圍剿”。
這兩份電報譯成密碼后,被送到電臺報務主任熊維邦的手中。因熊維邦急于回家,沒有看電文內容就把電報密碼稿交給了為他代班的報務員曾慶良。
曾慶良接過電報密碼稿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封電報如果發(fā)出去,翻越祁連山的紅軍西路軍余部必將遭到馬家軍騎兵主力的追擊,有可能造成滅頂之災。怎么辦?他抱著犧牲自己的決心,假裝上機發(fā)報,按了幾下電鈕做做樣子,然后將電報密碼稿放回熊維邦的辦公桌上。
四天之后,馬步芳得知,他的部下劉呈德部在玉門附近的青山頭與沿祁連山西進的紅軍西路軍接火,便立即下令將調往都蘭縣的那個騎兵團撤回。接著,他打電話追問電務處:給馬彪的電報已經(jīng)發(fā)出四天,為什么不見回電?
電務處是領導電臺的機構,和電臺在一個大院內。電務處中校主任趙煥耀接到電話后,立即去找電臺臺長張之俊查對。于是,張之俊轉而詢問熊維邦。熊維邦一頭霧水,馬上回機房查找,見那封電報密碼稿還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沒有發(fā)出,就心急火燎地找來曾慶良:“這封電報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
“熊主任,機子里聲音嘈雜,干擾太大,我發(fā)了幾次都發(fā)不出去……”曾慶良輕松地解釋著,似乎一點兒也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哎呀!你可給我惹下大禍了!”熊維邦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不要緊吧?要不,我再發(fā)一次試試?”曾慶良做出一副很歉疚的樣子。
“算了,算了,來不及了?!毙芫S邦擺了一下手,急急忙忙去找張之俊。
張之俊聽了熊維邦的解釋,氣得一個勁兒地搖頭:“看你闖下的這個禍!”
“老兄,你的膽忒大呀!”坐在一旁的趙煥耀也責怪熊維邦。
這時,譯電主任朱長玉也來了,見此情形沒吭氣。熊維邦自知理虧,小心翼翼地問:“老師,趙兄,你們說怎么辦?”
張之俊曾教過熊維邦收發(fā)報技術,且為人寬厚,沒再說什么,只是急得在房內來回踱步。趙煥耀和熊維邦是同學,兩人平時交情不錯,也不好再說什么。
“準是曾慶良他們有意扣下了電報,不發(fā)出去?!睆堉⊥蝗徽f道。
趙煥耀立即隨聲附和:“肯定是這樣!這是一封命令追擊他們西路軍的電報呀。電報稿雖說是密碼,可都是在明碼的基礎上略加改動編成的,稍有收發(fā)報知識的人都能看懂。”
熊維邦沒接話茬,其實,他心里早就猜到是這么回事了。過了一會兒,他問張之?。骸袄蠋?,你說怎么辦哩?”
“咋辦?這事要讓馬主席(馬步芳)知道真情,麻煩可就大了。曾慶良活不成不說,咱們幾個也得倒霉。這樣吧,長玉,你去向馬主席匯報,就說這幾天天氣不好,干擾大,電報沒發(fā)出去,反正劉呈德已在玉門青山頭阻擊了紅軍西路軍,馬主席也好向老頭子(蔣介石)交差了?!?/p>
“只好如此了?!敝扉L玉似乎有些為難,但還是去向馬步芳如此匯報了。
熊維邦和張之俊、趙煥耀提心吊膽地在電臺等著。出人意料的是,馬步芳竟沒有追查。
曾慶良扣壓電報,使李先念等率領的紅軍西路軍余部逃過一劫。
全國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國民黨中央同意將馬步芳所俘紅軍西路軍戰(zhàn)俘東調南京,以備抗日。曾慶良等六人因不能“教化”,也在東調名單之內。他們先被押到蘭州,關進“臨時感化總隊”受訓感化。一個多月后,他們又被押往西安。途經(jīng)平?jīng)鲆詵|40里的同賢鎮(zhèn)時,在當?shù)乩相l(xiāng)的幫助和紅軍援西軍的配合下,曾慶良等人順利逃跑,最終回到延安。
(摘自《福建黨史月刊》,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