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枝 謝丹焰
(華東師范大學 外語學院,上海 200062)
悲劇降臨在夢醒時分
——評述德萊塞之《美國的悲劇》
汪玉枝 謝丹焰
(華東師范大學 外語學院,上海 200062)
在代表作《美國的悲劇》中,通過對一起轟動社會的真實案例的提煉與再創(chuàng)作,德萊塞一針見血地指出主人公克萊特的悲劇不僅是個人的悲劇,還是整個國家的悲劇。美國已不再擁有所謂的“美國夢”,社會的污泥濁水與殘酷現(xiàn)實打破了美國神話,那些沉迷者到了該是警醒的時候了。
悲劇 個人 國家 美國夢 《美國的悲劇》
西奧多·德萊塞(Theodore Dreiser,1871–1945)于1871年8月27日出生在一個貧寒、宗教氣氛濃厚的德國移民家庭,十二歲起就當報童、店員以補貼家用,中學畢業(yè)后便自謀生計,刷過碗,洗過衣服,做過檢票員、推銷員、送貨員,飽嘗了社會的白眼和生活的艱辛。豐富的社會經(jīng)歷為他日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眾多素材,從二十一歲起,他開始了記者生涯,走訪了紐約和芝加哥等多個城市,廣泛接觸和了解了社會,親眼目睹了貧民窟、酗酒、色情、兇殺、拐騙、搶劫……從而更深刻地認識到了美國的現(xiàn)實是一種“殘酷的、不公道的現(xiàn)實”,是一個“毀滅的過程,而幸福只不過是幻想而已”。1902年,他開始擔任幾家婦女雜志的主編,1910年后成了職業(yè)作家。他一生創(chuàng)作豐富,主要有長篇小說《嘉莉妹妹》、《珍妮姑娘》、《金融家》、《巨人》、《天才》、《美國的悲劇》、《悲劇的美國》、《開端》、《堡壘》和《斯多葛》。
《美國的悲劇》是德萊塞最長的小說,達到了藝術創(chuàng)作的頂峰,充分體現(xiàn)了他對二十世紀初美國人經(jīng)歷的深刻理解,揭示了無止境的欲望和普遍的幻滅感,發(fā)人深省,令人回味。本文試圖從文本解讀視角出發(fā),透析與闡述作品的主旨與現(xiàn)實意義,論證主人公悲劇的命運不僅是個人的悲劇,更是整個國家的悲劇。曾經(jīng)激勵過無數(shù)人的“美國夢”,早已成為明日黃花,風光不再。
《美國的悲劇》刻畫了一個為追求奢侈的物質生活,為夢想爬上資產(chǎn)階級上流社會而走上謀殺情人的犯罪道路的青年人——克萊特·格里菲斯的形象。小說共分三部:第一部描寫生活在堪薩斯城的克萊特從小受盡貧寒,遭人白眼,常常羨慕富人的花天酒地,懊悔自己生在一個窮牧師家里。稍大,他再也不肯同家人一起外出布道,兜售《圣經(jīng)》,發(fā)誓要在世上混出個人樣來。從十五、六歲起,他先在藥房當學徒,繼而在城里最大的旅館當伙計。憑著巴結逢迎的本領,他的收入逐漸增多;由于同各色人打交道,他變得見多識廣,學會了喝酒、玩牌、逛妓院,還交了個愛慕虛榮的女朋友。她對貂皮大衣的渴望使克萊特茅塞頓開,隱約意識到漂亮的衣服可以使人走上幸運之路。為了滿足欲望,彰顯闊綽,他想方設法騙錢,可對別人甚至家人出手極為吝嗇。姐姐遇到不幸,陷入絕境,急需他支援,可他卻謊稱沒錢,而把錢留給女友購買奢侈品。在資產(chǎn)階級生活方式的腐蝕與熏陶下,他自私自利,良心泯滅,一身銅臭。在一次遠途尋歡作樂的歸途中,他與狐朋狗友所開的車壓死了人,為逃避法律的懲處,他遠走高飛,只身逃往芝加哥。
第二部敘述克萊特從混跡上流社會到謀殺情人的過程。逃到芝加哥后,克萊特遇到了有錢、有權、有勢的叔叔,從此他便以親侄子的身份在叔叔的一家襯衣廠的車間當領班,過著體面、受人尊敬的生活。出于情欲,他不顧堂兄的警告,迷上了一位年輕美貌的窮苦女工洛蓓達,并與之發(fā)生了性關系。不久,他邂逅了堂妹的同學——富家女芬琪雷小姐。
為了攀龍附鳳,進入芬琪雷小姐代表的上流社會,克萊特使出渾身解數(shù)討好、巴結芬琪雷。自私自利的他認為芬琪雷小姐對他一無所求,卻可以為他帶來榮華富貴,而洛蓓達一無所有,她那極其貧困的家庭還要靠他資助。平衡之下誰輕誰重,不言而喻,因此他一心想拋棄、擺脫洛蓓達。不料,此時的洛蓓達已有孕在身,他多次逼迫洛蓓達墮胎未果后,絕望的洛蓓達威脅他若不同自己結婚,就要揭穿此事。為了逃避責任,實現(xiàn)向上爬的美夢,他必須踢開這塊絆腳石。因此,他精心策劃,將洛蓓達騙至草湖風景區(qū),使之溺水身亡。
小說第三部寫克萊特鋃鐺入獄后被處死的過程。當時的紐約州,其叔叔屬于共和黨,而掌大權的是民主黨。正值大選之際,兩黨圍繞此案大做文章,為的是騙取選民的信任,為自己拉票。政治斗爭的污泥濁水使克萊特被更快地拉上電刑椅,從而結束了短暫而可悲的一生。
故事情節(jié)似乎很簡單,然而德萊塞卻用了洋洋灑灑的840頁寫這起三角戀。他要告訴我們不能把克萊特的悲劇僅僅看做是個人的悲劇。首先,小說取材于二十世紀初紐約州的一起轟動社會的真實案件:吉斯特·基萊特出生在一個貧困家庭,十四歲被父母遺棄,他靠打短工養(yǎng)活自己。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邂逅了自己的叔父。叔父擁有一家工廠,他便在那里謀了個職位。雖然掙錢不多,地位也不高,但他與叔父的關系使他與上流社會有了交往。在廠里,他與一位名叫格雷斯·布朗的秘書發(fā)生了性關系并使之有了身孕?;R特不想結婚,但怕此事壞了自己的名聲,就誘使布郎和他私奔,到大穆湖上劃船,隨后將其掀到湖里淹死。事發(fā)后,基萊特以化名在湖附近的一家旅館登記入住,竊以為別人會認為他同時也被淹死,以使他所犯的罪無從查獲,時間久了便會不了了之。然而事發(fā)后幾小時內(nèi)他就被逮捕,真相大白后,基萊特因犯謀殺罪而被紐約州法院判處死刑。為了使作品更具有生活氣息和典型意義,德萊塞設法查閱了基萊特謀殺案的卷宗,摘錄了大量供詞和原始材料,包括基萊特寫給情人的情書及他在實施謀殺過程中的思想活動。他還實地考察了基萊特犯案的地點和被關的監(jiān)獄,使小說的一切細節(jié)都忠于社會真實,因而更具有可信性和震撼力。當然,德萊塞絕不僅僅拘泥于這一起案例,事實上類似的案件在美國時有發(fā)生,據(jù)說德萊塞在構思《美國的悲劇》之前已經(jīng)收集了十五個此類謀殺案的資料。多發(fā)的案例使他深感這不是一個基萊特或某一個兇手的悲劇,而是整個美國的悲劇。德萊塞把小說的中心思想落在這一點上,凸顯社會制度的罪惡本質,使小說的主題產(chǎn)生了一次飛躍。其次,他還將原書名《幻景》特地改為《美國的悲劇》也是為了強調這個主題。作為生活在大城市底層的小記者,他滿眼都是美國社會的競爭、排擠和搏殺,結果是強者占盡社會財富,弱者遭人踐踏,自認倒霉。在他看來,這種原始的、低級的競爭處處透露出美國社會的悲劇,從而透過此類兇殺案件色情與暴力的表象深刻挖掘其社會根源。這些人并非天生的罪犯,他們殺人不僅是由于沖動,無法抵抗誘惑,而且是屈從于當時的生活方式,接受了普遍宣揚和鼓吹的“成功”、“富有”的價值觀念。小說同樣表明了消費意識形態(tài)對人的影響,豪華奢侈的旅館、上層階級(如克萊特迷戀的桑德拉家庭)常去的鄉(xiāng)間別墅、狩獵場、時髦的小汽車、美女、舞會等,在小說中到處可見;社會崇尚的是本能——享樂本能和消費本能。這個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散發(fā)著巨大的誘惑力,將許多涉世未深的人卷入深不見底的旋渦,無法自拔,從而釀成形形色色的悲劇。
小說中與克萊特有著鮮明對比的另一個人就是克萊特的辯護律師。他風流成性,與克萊特有著類似的經(jīng)歷??墒且驗樗绣X,給了被他搞大肚子的姑娘一千美金便將此事搞定,沒有給他帶來任何負面影響。由此可見,對于有產(chǎn)者不啻是風流韻事、家常便飯,是人們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談資,而對于克萊特這樣的無錢無勢者,則成了死罪。小說深刻揭示了美國社會的貧富對立,戳穿了所謂的人人平等的謊言,揭露了社會制度的虛偽性和政府機構的黑暗與腐敗,指出當時的美國是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
克萊特悲劇的一生充分反映了美國社會對青年人的腐蝕和毒害。在現(xiàn)實面前,幸福對多數(shù)人來說不過是幻覺而已,而相信“機會均等”這套理論,不擇手段地往上爬,瘋狂地斂財,往往只有導致自我毀滅。在當時的美國,許多青年人就是由拜金主義走向墮落的,克萊特正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原本也是一個天真善良的孩子,有著純潔的心靈,對未來抱有美好的憧憬。然而貧寒的家庭及孩提時代乞討式的生活讓他飽受冷眼和嘲弄,使他精神上不堪其辱。據(jù)說德萊塞八歲時,目不識丁的母親為生活所迫,帶著他和三個幼小的孩子離開了家庭,在中西部一個市鎮(zhèn)流浪到另一個市鎮(zhèn)。因此,子女們經(jīng)常被迫輟學,過著極其窘困又遭人非議的生活。這段辛酸的生活經(jīng)歷被他全部寫進了《美國的悲劇》開頭的幾章中,因此,從一開始克萊特的形象就是那樣逼真和鮮明。有兩件事很好地揭示了克萊特思想蛻變的原因:一是他父親為人忠厚卻一輩子只能做個窮牧師,受人譏諷,被人瞧不起,可見忠厚老實是毫無用處的,是擺脫不了貧困命運的;二是他姐姐被人誘奸,懷孕后又遭遺棄,可見道德不值幾文,人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生活讓他明白在資本主義社會里,金錢是萬能的,很多人為了追逐財富而各顯神通,一旦暴富了便備受人追捧、艷羨,于是他的頭腦里便產(chǎn)生了“做一個有錢人”的強烈欲望。這種在金錢和社會地位方面獲取成功的欲望正是二十世紀資產(chǎn)階級社會激勵并加以贊許的。他的悲劇還表明資本主義制度造成了貧富極為懸殊,根本不可能提供給像克萊特這樣的窮孩子正常發(fā)展的機遇,而世俗的生活方式淡化了道德觀念,腐蝕了青年人的心靈。依靠白手起家,人人都可以發(fā)大財、可以登上社會最高層的神話滋生了青年人幻想、冒險的心理,而生存競爭的殘酷性又刺激青年人鋌而走險,不惜以身試法,最終走向滅亡。
德萊塞給予筆下的人物深深的同情,他認為他們生存的繁華世界就像猛獸出沒弱肉強食的叢林,充滿原始沖動,充滿荊棘與兇險,而小人物充當?shù)闹荒苁潜徊妒痴叩慕巧?。他并沒有把克萊特描寫成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而是細致刻畫了他復雜的心理變化過程及社會環(huán)境對他的深刻影響。這個俊朗的青年,死時年僅22歲。對他而言,真正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他卻已走到生命的盡頭。克萊特的悲劇具有雙重性,他的掙扎、墮落和毀滅既是個人的悲劇,又是源于美國社會制度和嚴酷現(xiàn)實而產(chǎn)生的悲劇,即整個國家的悲劇;他是罪人,同時也是受害者,是當時美國社會意識形態(tài)及生活方式的犧牲品。
德萊塞的成功還在于他在思想內(nèi)容方面的突破、題材的開拓及敢于闖入禁區(qū),將筆端直指美國社會的陰暗面。他所描寫的美國遠不是那個輿論大肆宣揚的自由、平等、博愛的黃金國度,令無數(shù)人憧憬的“美國夢”早已不復存在。
1620年,“五月花”號漂洋過海,把逃避政治、經(jīng)濟尤其宗教迫害的英國清教徒帶到這片 “新大陸”安居和發(fā)展。1776年,新興的美利堅民族擺脫了英國的剝削與殖民統(tǒng)治,建立起了獨立的國家,并由《獨立宣言》道出了這個多種族、多民族國家人民的共同心聲:自由、平等、博愛?!叭松鷣砥降龋巳硕加凶非笞杂?、幸福的權利”成為人們要奮斗實現(xiàn)的“美國夢”。擁抱“美國夢”的人堅信,在美國只要努力不懈地奮斗,便能獲取更好的生活,即人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勤奮、勇氣、創(chuàng)意和決心邁向成功,而非依賴特定的社會階層和他人的援助。在資本主義上升階段,公平競爭、靠誠實勞動而發(fā)財致富備受推崇,人們過著勤勉上進的生活,經(jīng)濟繁榮,社會穩(wěn)定,人們安居樂業(yè)。在這經(jīng)濟新格局正在逐步形成的過程中,時代為白手起家的年輕人提供了成功的機會。一些幸運者依靠自己的能力和智慧或依靠投機取巧獲得事業(yè)成功和巨大財富,甚至從社會的最底層爬到了高處。《美國的悲劇》中克萊特的叔叔塞繆爾·格里菲斯就是這樣一位企業(yè)創(chuàng)始人,他的經(jīng)歷代表著美國夢的精神,是克萊特崇拜和效仿的對象。然而時代在變化,在時局急劇動蕩的過程中,社會的等級制度越來越分明,留給年輕人實現(xiàn)夢想的機會越來越少。到了壟斷資本主義時期,社會財富兩極分化嚴重,弱肉強食,享樂主義、拜金主義及尼采的“超人哲學”四處泛濫,迫使人們不擇手段地謀取自身利益。沒有財富為依托,就無法與富人平起平坐,傳統(tǒng)的處世道德觀念顯得蒼白無力;物欲橫流使得良心的清白不可兼得。民眾將人生看做一場豪賭,甘冒風險以躋身上流社會。成功者被視做“美國夢”的再現(xiàn);失敗者則釀成一幕幕人生悲劇。曾經(jīng)的“美國夢”包含政治、經(jīng)濟、文化豐富的內(nèi)涵,象征人們對理想、幸福的追求,而今卻演變成財富、權利的瘋狂大戰(zhàn),從而扭曲了青年一代的價值觀念,導致了一系列社會問題。現(xiàn)實的美國已根本沒有“天賦人權”,只有“人賦人權”。誰占有了財富,誰就享有平等、自由和人權,而絕大多數(shù)的工人階級和其他勞動人民只能處于受制于資本的地位,根本沒有平等的權利可言,因此美國社會所謂的人權和平等在很大程度上凸顯出其狹隘、不公、虛假及欺騙性。
從十九世紀末開始,美國的企業(yè)界和金融界就以史無前例的速度興旺發(fā)達起來,與此同時發(fā)展起來的是一批財力雄厚的富豪,他們將黑手伸向社會的各個領域,通過對官員和政府機構的腐蝕和賄賂,攫取地位、權力和利益。記者的經(jīng)歷還幫助德萊塞了解到壟斷資產(chǎn)階級巧取豪奪的發(fā)家過程,美國社會格局的新舊交替使金融界出現(xiàn)一批膽大妄為的投機家,他們冷酷無情,又擅長把握種種機遇,不擇手段地瘋狂斂財,通過金錢的威力鞏固其特殊的社會地位。在他們道貌岸然的背后是強盜的本色,他們使德萊塞越來越感到惡棍們以成功者自居,旨在牢牢控制國家的命脈、大眾的命運。
對于當時這種普遍存在的社會現(xiàn)象,沒有作家敢于在作品中進行真實的描寫與揭露,害怕觸犯要維護宗教理想和倫理道德的兩大“斯文”主題,害怕揭示資產(chǎn)階級溫文爾雅面紗后面的真實嘴臉。美國文學沉迷于理想主義,許多作家熱衷于描寫人生的樂觀方面,小說被視為消遣品,作品中往往充滿虛無縹緲的理想或浪漫色彩,而對生活中的現(xiàn)實,主要是貧富兩極分化、掠奪者與被掠奪者之間的生活懸殊及種種丑惡現(xiàn)象則忽略不計。德萊塞是美國文學史上給予癡迷于“美國夢”的人們當頭棒喝的第一人,在表現(xiàn)“美國夢”破滅的悲劇時日趨成熟,藝術提煉程度也更高。他堅持獨立原則,把人們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中暴露出來的偽善和丑惡,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他在探討美國現(xiàn)實方面超越了前人,敢于犯忌,敢于控訴美國社會和文化對青年人的蠱惑和毒害,并一針見血地指出,以“超人式”、不計一切后果的方式謀取財富與地位及個人幸福,只會落得克萊特式毀滅的下場;以金錢為追求目標的“美國夢”總是以悲劇告終,人們到了該是好好清醒的時候了。
《美國的悲劇》的另一閃光點在于小說的結尾,寓意深刻、耐人尋味。小說最后交代的是阿薩一家一行六人在街上布道,此時他們在舊金山的街道上。父親看上去更加無能,母親仍是原來的樣子,她對宗教的信仰雖然盲目,卻一如既往,但現(xiàn)在臉上已布滿苦難帶來的皺紋。與故事開始不同的是,克萊特姐姐的私生子加入了這個布道隊伍,全家大聲唱著贊美詩,可看上去卻眼神迷惘。小孫子純潔無瑕,還處于懵懂的年齡,對宗教儀式絲毫不感興趣。他恰如當年的克萊特,并沒有學到宗教中所謂的克己和自我犧牲精神——一種虛偽的精神鴉片,對未來的一切一無所知。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而事情似乎很容易再現(xiàn)與循環(huán),只是悲情的克萊特已離開人世,取而代之的是小孫子。作者通過這兩個人物巧妙地替換向讀者暗示如此的悲劇還會周而復始、世代延續(xù),人們需要好好思索,更要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否則,新的悲劇還會上演。
作為一代文學巨匠,德萊塞在美國文學史上最重要的貢獻就是撕毀了美國神話,真實地展露出了一個千瘡百孔、光怪陸離的真實美國社會,從不同視角反映出了美國清教思想與傳統(tǒng)文化價值觀的顛覆。一幕又一幕悲劇的降臨把人們從“美國夢”中喚醒,讓人們逐漸看清一個抑郁的、獸性的、宿命的、污濁的世界。《美國的悲劇》發(fā)表后,在讀者中立刻產(chǎn)生了強烈的反響,許多人給德萊塞寫信說他們“可能會成為克萊特·格里菲斯”。由此可見,克萊特的悲劇具有普遍意義,他的悲劇不僅是千千萬萬美國青年的悲劇,更是美國社會的悲劇。那紙醉金迷、炫目耀眼的國度遠非人間天堂,而延續(xù)了幾代人的所謂的“美國夢”已化作曾經(jīng)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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