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霞 (河北藝術(shù)職業(yè)學(xué)院 050000)
琵琶在戲曲中的“點睛”妙用
黃曉霞 (河北藝術(shù)職業(yè)學(xué)院 050000)
琵琶,優(yōu)美的音色,豐富多樣的彈奏技法,早在唐代它已經(jīng)成為我國的一件主要民族樂器。琵琶,除了獨奏之外,在我國諸多的戲曲、曲藝中也承擔(dān)著重要的托腔伴奏作用。琵琶的低音深情婉轉(zhuǎn),猶如山澗溪水;高音激脆亮麗,恰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若舒緩時,音色的飽滿柔和,令人愉悅。若高亢時,奮進激烈似決堤迸壑萬馬奔騰,其氣勢龐大是其他樂器不能比擬。正如詩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guān)鶯語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灘。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dāng)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琵琶在戲曲中具有抒發(fā)情懷的特殊功效。戲曲中很多部劇目有琵琶的運用和體現(xiàn),甚至既是音樂演奏又是劇中人物應(yīng)用的道具直接出現(xiàn)劇中。例如《秦香蓮》,這部戲觀眾耳熟能詳。北宋年間,寒門才子陳世美辭別妻子秦香蓮進京應(yīng)試,考中狀元,貪戀榮華富貴招駙馬。其家鄉(xiāng)連年荒旱,父母去世,其妻秦香蓮攜兒女一路討飯來進京尋夫,不料,陳世美狠心不認。秦香蓮闖宮遭逐。陳世美又派家將韓琦追殺,韓琦不忍害死母子,就大義放走,用他一人的性命換來三人的性命,自刎在古廟中。秦香蓮氣憤至極來到開封府告狀。包拯將陳世美請到開封府,好言相勸,可陳世美利欲熏心拒不承認,被包公扣押。公主、太后聞訊趕來求情,包拯不畏皇權(quán)終將忘恩負義的陳世美鍘刀下殉法。
在《秦香蓮》第三場“琵琶詞”中,秦香蓮懷抱琵琶裝扮成賣唱女子,她在丞相王延齡的安排下混入駙馬府,意在用彈唱家鄉(xiāng)小調(diào)喚起陳世美的思念舊情。這里的琵琶,既是劇中人物表演的導(dǎo)具又是劇中音樂所要表達的關(guān)鍵抒情所在。在丞相王延齡的示意下,秦香蓮未語先哽淚流滿面,第一把撥起琴弦,千萬愁思寓意其中,廳堂上所有人被清麗弦音震驚。陳世美更是如同打開五味瓶,不忍目睹水袖遮臉。第二把彈奏,如咽如泣斷斷續(xù)續(xù)撕扯著眾人的心肺。第三把單挑輪指如水滴石穿,伴隨著其他樂器的共鳴,一陣優(yōu)美音樂響起,秦香蓮低沉悅耳的嗓音緩緩唱起:郎在東來妻在西,墻高萬丈兩分離。深閨只見新人笑,緣何不見舊人啼?誰說琵琶此時只是伴奏樂器,殊不知它此時擔(dān)負的重在抒情達意的重要功能。試想一下,如果劇中秦香蓮不是懷抱琵琶賣唱女身份入宮,怎么能見得上日夜思念的丈夫?怎么能一唱解百愁傾訴自己的一腔苦楚?常言說侯門深似海。
在古老的南戲中,還有一部戲《琵琶記》,也是用琵琶做為抒情達意的。劇情如下:新婚不久的鄉(xiāng)下書生蔡伯喈,恰逢朝廷開科舉考取功名。蔡伯喈以為父母年事已高,又新娶嬌妻趙五娘,就想留在家中,不去考試。但其父蔡公不允許,蔡伯喈只好告別父母、妻子赴京試。不想倚靠就中了狀元,朝廷中牛丞相相中蔡伯喈,要把小女許他婚配,蔡伯喈不同意。牛丞相就請皇上下旨強招新科狀元為婿。蔡伯喈欲辭婚、辭官,但牛丞相與皇帝不從,還被迫滯留京城。自從蔡伯喈趕考走后,家鄉(xiāng)遭受旱災(zāi),新媳婦趙五娘任勞任怨,盡服侍公婆,讓公婆吃米,自己卻是背著公婆私下自咽糟糠。婆婆思念兒子一病身亡,蔡公也餓死于饑荒。公婆去世后,趙五娘剪去頭上長發(fā),賣錢為公婆下葬,羅裙包土,自筑墳?zāi)?,一雙纖手鮮血淋漓。趙五娘又身背琵琶,沿路彈唱討飯乞食,前往京城尋趙丈夫蔡伯喈。趙五娘含辛茹苦來京城,正遇彌陀寺大法會,便到寺中將她親手畫繪的公婆像供于佛前。恰巧蔡伯喈也來寺中燒香,祈禱父母平安。不料見到父母圖像,便拿回府中掛在書房內(nèi)。趙五娘尋畫像來至牛府,被牛氏請至府內(nèi)琵琶彈唱。趙五娘見牛氏賢淑,便將自己的身世告知了她。牛氏便帶五娘入內(nèi),夫妻得以團聚。
《琵琶記》第三十四出“寺中遺像”一折中,趙五娘一路靠琵琶賣唱乞討,來到洛陽已是一身蕭條玉容憔悴。忽聞彌陀院中法會佛樂大響,就背琵琶和公婆遺像前來討食。寺院內(nèi)兩個衣著光鮮的男子問她可會彈唱,趙五娘說愿意琵琶賣唱來為公婆做超度法會。遂取下琵琶調(diào)整琴弦,輕聲雅唱道:
【前腔】凡人養(yǎng)子,最是十月懷胎苦,更三年勞役抱負。休言他受濕推干,萬千勞苦。真?zhèn)€千般愛惜,萬般回護。兒有些不安,父母驚慌無措。直待可了,可了歡欣似初。
【前腔】兒還念父母,及早歸鄉(xiāng)土,看慈烏亦能反哺。莫學(xué)我的兒夫,把雙親耽誤。常言養(yǎng)子,養(yǎng)子方知父母。算那忤逆男兒,和孝順爹娘之子,若無報應(yīng)果是乾坤有私。
一段彈唱,惹得眾人叫好??上Ь闶抢耸師o賴之輩,趙五娘白白一頓彈唱,又被兩個潑皮轟出寺院,將公婆遺像丟失大殿之上。恰巧蔡伯喈趕來撿走遺像,才引出了趙五娘牛府討像夫妻團圓。
這出戲的琵琶,既是彈奏的工具,又是劇情從一至終的貫通導(dǎo)具。而且頻繁在戲中彈彈唱唱。劇作者高明,巧妙的將琵琶設(shè)定為劇名《琵琶記》,寓意深刻巧奪天工,不失為睿智所在。南戲《琵琶記》經(jīng)歷到昆曲的《琵琶記》,再演繹到了現(xiàn)今的粵劇、婺劇及豫劇等諸多的地方戲劇種,常演不衰。
琵琶在戲曲藝術(shù)中,不單單行奏于音樂唱腔。它還替代了打擊樂的運用?,F(xiàn)今一些新編的劇目諸多借鑒和挖掘使用。例如一些戰(zhàn)爭武戲,以往都是鑼鼓鏗鏘,“急急風(fēng)”“馬腿兒”“沖頭”“水底魚”等,以表現(xiàn)戰(zhàn)場上人仰馬翻浩浩蕩蕩的打斗場面?,F(xiàn)在有些導(dǎo)演運用了琵琶器樂的特殊處理,靜動結(jié)合也不失為新的突破。新編歷史劇《背水陣》中,韓信帥十萬大軍拆除后路吊橋,拼死一戰(zhàn)士氣大增。在戰(zhàn)場上兩軍廝殺,刀光劍影再加上陣陣凄厲震耳的琵琶聲,使人頓覺跌宕起伏,驚心動魄。再如新編《啞女傳奇》一劇中,大小姐掌上珠遭受妹妹的毒打,害她聾啞又怕她手能寫字,就又命人踩殘她的雙手。大小姐渾身血污口不能言,手不能寫,腿不能走,生生跪爬在空曠的鋪滿大雪的泥濘野外。此時幾聲尖啞琵琶彈奏響起,似斷又續(xù)凄涼心酸,倒是“無聲勝過有聲”。這樣的琵琶處理,使觀眾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使劇情與琵琶形成了一個和諧完整體,既產(chǎn)生了音樂的高低錯落音韻美,又重點突出了劇中人物的情感波流,讓觀眾情不自禁的進入了美輪美奐的藝術(shù)欣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