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丹

“文化大革命”(1966年5月—1976年10月，以下簡稱“文革”)是新中國成立后的一個特殊歷史時期。跳忠字舞、做語錄操是這個時代鮮明的特色，然而在這個動蕩的非常時期，農村體育卻猶如風中勁草，開展得如火如荼。在“全民健身”已經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的今天，在國家政策正逐步向農村體育方向傾斜下，發(fā)展農村體育在我國已勢在必行。回歸文革時期農村體育的興盛場景，探討文革時期農村體育興盛的原因，希望能為我國農村體育的健康發(fā)展提供參考。

1 文革時期農村體育“興盛”現象

筆者通過大量文獻資料對文革時期農村體育的發(fā)展狀況進行了整理與分析。以1971作為時間節(jié)點大致分為兩個階段:文革初期農村體育夾縫中的發(fā)展階段(1966年—1971年)與文革后期農村體育恢復及興盛階段(1971年—1976年)。

1．1 文革初期農村體育夾縫中的發(fā)展

文革初期，農村相對于城市所受到的沖擊較小，整個農村體育在這一時期內仍然呈間續(xù)發(fā)展趨勢。雖然一些傳統(tǒng)的民間體育被列為封建“四舊”而遭到批判，一些近代體育也因農村基層領導機構癱瘓，無人組織而停止，但并不能說文革初期的農村不存在體育、無體育現狀，只是人們體育活動的內容和方式相對單一和枯燥而已。

游泳和籃球是這一時期人們參與最為頻繁的體育項目。據《體育報》1966年記載:毛主席“發(fā)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的指示，已經成為了巨大的物資力量。“凡能做到的，都要提倡做體操、球類、跑跑步、爬山、游泳、打太極拳及各種類型的體育運動”正在迅速成為現實!“被稱為游泳之鄉(xiāng)的東莞縣，入冬以來，全縣的冬泳活動特別活躍，除學生、職工以外也有不少農民組織了冬泳隊。目前，這個縣有五個公社正在修建簡易游泳池，便利參加冬泳活動?！薄皬V東省各地農民派出自己的男女籃球隊到廣州市進行比賽，參加比賽的有廣州市郊區(qū)、海南行政區(qū)、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以及汕頭、佛山、惠陽、韶關、肇慶、湛江、梅縣七個專區(qū)共十八個公社的十九個男女籃球隊。”“上海郊區(qū)的農民籃球活動很活躍。不久前，郊區(qū)十個縣為準備參加上海市第三屆農民籃球‘豐收杯’比賽舉行了選拔賽，參加選拔的農民男子籃球隊共有一百一十五個，一千多名運動員，比前兩屆增加了一倍以上;另外，還有十二個女子籃球隊參加選拔和表演?！薄罢憬∫辉率盏绞迦赵趯幉ㄊ信e行了第四次全省農民籃球賽。這次籃球賽有來自六個專區(qū)和杭州市的七個農民男子籃球隊參加。運動員們大部分是貧農、下中農和生產能手。”1969年開始全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活動。知識青年的自娛活動在農村起到體育的示范作用。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同時，他們又是指導當地農村開展各項體育活動的骨干。

1．2 文革后期農村體育的恢復及興盛

文革后期，政治局勢和社會秩序逐漸趨于穩(wěn)定，農村體育發(fā)展空前興盛。各式各樣的體育比賽層出不窮，婦女體育的興起帶動了人們對體育的熱情;“赤腳醫(yī)生”的出現更是重新詮釋了體育的功能，使人們對體育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和熱愛。

1971年，許多縣、區(qū)、公社在節(jié)日和冬閑時，開始有組織地舉辦各種各樣的群眾體育比賽活動［1］。1972年，許多公社開始組建業(yè)余體育隊伍，不定期進行短期集訓，由生產隊補貼工分，一些縣、鎮(zhèn)也開始有組織地定期召開農民運動會［1］。1973年以后逐漸把農村體育的開展提高到是否全面學大寨的高度。有一個關于四川溫江縣的報道，14個公社都有體育領導小組，158個大隊有球場200多個，球隊 80多個［1］。1974年，在痛斥“男尊女卑”的運動下，婦女體育也開始走向正軌。河北省阜城縣土山公社尚莊大隊的球場上，出現了第一個婦女籃球隊。在這個婦女籃球隊的帶動下，一些中老年婦女也參加體育鍛煉，全大隊的廣播操、拔河、賽跑、投彈等活動也廣泛開展起來。尚莊大隊婦女體育的經驗在全公社開花，公社處處都有大批婦女參加體育活動，并逐步做到了經?；?。1975年，在學習“小靳莊十條經驗”的帶動下，全國許多單位積極開展社會主義文化和體育活動。江蘇省淮安縣從公社到大隊建立起體育領導小組，組織社員在體育活動中堅持業(yè)余、勤儉，與生產勞動相結合，使農村體育活動開展得扎扎實實。這個時期百萬赤腳醫(yī)生進入農村，大力弘揚體育的衛(wèi)生保健知識，諸如《體育保健》之類的書刊在當時已經銷售得相當火熱。1976年，陜西省農村普遍舉行盛大的游泳活動，各地農民也參加橫渡江河、水庫、池塘活動。在開展農村體育活動中，戶縣尤為突出，全縣有男女籃球隊525個，各類籃球場424個，其中燈光球場88個，余下公社一年內組織籃球賽有200多場;定邊縣堡子灣公社相繼舉行了五屆農民運動會［2］。

2 文革中農村體育“興盛”的原因分析

2．1 文革前的農村體育政策奠定了重要基礎

1949年9月29日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通過了《共同綱領》［3］，其中“提倡國民體育”被列入到第四十八條。這意味著新中國把國民體育提升到了法律的高度，使得農村體育在初步發(fā)展階段就得到了強有力的保障。1952年中華全國體育總會成立，除在各省市設體育分會以外，還在縣以下設立農村、工廠等基層體育委員會［4］。從此，負責農村體育工作的專門組織開始出現萌芽并不斷成長。農村體育委員會專門負責農村體育工作，在農村積極組織和開展各式各樣的體育活動，豐富了農村群眾的文化生活。1953年國家體委確定，在農村中主要結合民兵訓練，利用農閑季節(jié)，著重試行一些在農村中便于開展的運動項目［5］。同時，也提倡在農民中開展固有的、有利于增進人民健康的各種民族形式的體育活動。1954年，國家體委正式頒布“勞衛(wèi)制”后，機關、廠礦、部隊紛紛開展了轟轟烈烈的達標活動［6］。與此同時農村體育活動也達到了歷史高潮。1956年6月，國家體委在北京召開了首次全國農村體育工作會議［7］，提出了在發(fā)展生產的基礎上，依靠共青團組織，堅持業(yè)余、自愿和簡便易行的原則，開展農村體育運動［1］。這次會議深刻反映了當時的農村體育工作已取得一些顯著的效果。到1957年，全國農村已建立三萬多個基層體育協(xié)會，會員達到90多萬人。1964年7月，國家體委下發(fā)了《關于開展游泳、射擊、通訊、登山四項活動》的指標，各地把四項活動同民兵訓練、軍事野營結合起來進行，對農村體育活動開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我國農村體育逐漸恢復并呈現出新的發(fā)展勢頭。文革前的農村體育在國家的強力帶動下，在政府的領導與組織下，農村體育仍然取得了顯著成績。為文革時期農村體育的興盛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2．2 赤腳醫(yī)生弘揚了體育衛(wèi)生保健知識

“赤腳醫(yī)生”是貧下中農對不脫離集體生產勞動的農村醫(yī)生的親切稱呼，是同農村合作醫(yī)療一起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發(fā)展起來的社會主義的新生事物。文革期間，各地衛(wèi)生部門遵照毛主席“把醫(yī)療衛(wèi)生重點放到農村去”的指示，為生產大隊培養(yǎng)了大批赤腳醫(yī)生。文革期間愛國衛(wèi)生運動雖然受到了一定沖擊，但并沒有完全被擊毀。這一時期，基層工作人員總結的“兩管五改”，即管水、管糞，改水井、改廁所、改畜圈、改爐灶、改造環(huán)境逐步得到推廣，成為當時組織指導農村愛國衛(wèi)生運動的工作要求和行動目標。同時“群眾體育活動結合愛國衛(wèi)生運動一起進行”和“把醫(yī)療衛(wèi)生重點放到農村去”的號召使得“農村赤腳醫(yī)生”成為這個時代的一個必然產物。

各衛(wèi)生部門為農村培養(yǎng)赤腳醫(yī)生注重“體育與衛(wèi)生工作應相結合”的理念，使得赤腳醫(yī)生為農村的體育帶來了一片新氣象，為農村體育的“興盛”發(fā)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赤腳醫(yī)生把“應用體育鍛煉防治疾病”的理念帶入了農村，“五禽戲”和“易筋經”等深入人心。在當時的《體育報》中對“農村赤腳醫(yī)生”贊揚的文章更是如雨后春筍持續(xù)增長。如有一位貧農寫的《既看病又教拳，這樣的赤腳醫(yī)生我喜歡》，講述了“赤腳醫(yī)生”劉錦泉為其一邊看病一邊教拳的過程，和其對劉錦泉醫(yī)生無盡的感激之情。農村赤腳醫(yī)生不僅為農村人的健康帶來了保障，還為農村營造了體育鍛煉的環(huán)境，使得農村人能在干凈敞亮的環(huán)境中進行體育運動。同時，赤腳醫(yī)生在為農村人看病的同時又極大地宣傳了體育的衛(wèi)生保健作用，成為農村體育得以“興盛”發(fā)展中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

2．3 婦女體育的興起點燃了人們的熱情

文革時期，批判“孔孟之道”“解除封建枷鎖”，以體現“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把農村婦女是否參加體育活動，是否下河游泳作為開展“批林批孔”運動的重要內容和標準?！皶r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男同志能辦到的事情，女同志也能辦得到?！泵飨膫ゴ蠼虒?，如浩蕩東風，鼓舞著新中國億萬婦女在革命道路上奔跑。體育戰(zhàn)線上的女同志在貫徹執(zhí)行毛主席革命體育路線中取得了很大成績。當時婦女在農村體育發(fā)展中的貢獻不亞于男性，我們必須正視這個現實。這個時期的廣大婦女們懷著強烈保衛(wèi)祖國的責任感，投身到轟轟烈烈的群眾體育活動之中，這為20世紀50年代中后期，我國體育投資的重點向競技體育轉移，以及女子競技體育的崛起奠定了廣泛的群眾基礎［8］。婦女體育逐漸成為文革時期農村體育發(fā)展中的新興力量，如春天飄蕩的蒲公英散落在農村的每個角落。從當時眾多的此類報道可以看出，農村婦女體育的興起可謂是錦上添花。在婦女體育極力地帶動下，無論男女老少都積極地參與到體育活動中，使得農村體育再度呈現一片興盛。

2．4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開門辦學”“開門訓練”對體育活動進行了技術指導和傳播

1968年12月12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了毛主席的重要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說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學畢業(yè)的子女，送到鄉(xiāng)下去，來一個動員。各地農村的同志應當歡迎他們去。［16］”在毛主席的偉大號召下，我國廣大知識青年意氣風發(fā)，掀起了上山下鄉(xiāng)的熱潮［17］。全國數以百萬計的青年學生以各種形式自愿或分派到廣大農村的社隊、邊疆農場和建設兵團。大批的知青下鄉(xiāng)給農村體育活動帶來了新生力量，知青對體育活動的熱情和需要為農村體育活動的開展帶來了新的活力［9］。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的招兵、招工、招生對有體育特長者優(yōu)先考慮的形式，使得“球打好有人找”“學得一技之長，將來必有用場”的觀念深入人心。當時很多知青都異常興奮地積極投入到體育鍛煉中去，還出現了一些“在學校不會打球，在這里才學會的”的現象。知識青年的自娛活動常常起到體育的示范作用，因而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同時，他們又是指導當地農村開展各項體育活動的骨干。

“開門辦學”和“開門訓練”在當時的運動隊和體育院系中十分盛行，在上山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中不乏一些體育運動專業(yè)隊。雖然“開門辦學”“開門訓練”在是否違背訓練和教育規(guī)律上較有爭議，但客觀上，在推動農村體育發(fā)展方面是如鐵的事實，不可否認。如1974年《體育報》有一系列的報道反映這一時期的情況:“參加第二屆全運會歸來的新疆各族運動員，不久前在昌吉回族自治州瑪納斯縣涼州戶人民公社勞動鍛煉了一個月?！薄皬V東青年籃球隊和廣州部隊青年籃球隊來到廣州市郊東圃公社棠下大隊，向貧下中農學習，為貧下中農做表演。”“河南省扶溝縣白潭公社女子排球隊扎根在人民群眾之中，為推動公社排球運動的開展，隊員們經常利用課余時間，回到所在的大隊進行技術輔導，使當地的排球活動蓬勃發(fā)展起來，社員們高興地稱她們是‘義務小輔導員’?！薄吧轿魇「鬟\動黨組織為了加強運動隊伍的思想建設，集訓期間，組織運動員和教練員到農村參加集體生產勞動，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薄吧轿鞔髮W體育教學實踐隊的二十二位工農兵學員和教師從太原市來到萬榮縣裴莊公社裴莊大隊，在裴莊舉辦了武術、籃球短期訓練班，幫助海鷗、雷鋒鍛煉隊提高技術水平，輔導社員群眾的體育活動。”這樣，農村基層體育隊伍和愛好者通過對高水平技藝的觀賞，接受技術指導，開闊了眼界，激發(fā)了興趣，提高了技術水準，從而擴展了農村體育的普及面［10］。

除上述幾點主要原因外，對于城市而言，農村社會環(huán)境相對穩(wěn)定也是農村體育得以繼續(xù)開展的基本條件。文革中將開展農村體育作為“農業(yè)學大寨”的重要內容，且體育自身的娛樂功能和集體的生產勞動方式也是促使人們組織和開展體育活動的重要因素。

3 結語

先不對當時人們盲目的個人崇拜加以批判，單就人們在當時崇拜的方式來談，人們選擇以跳忠字舞、做語錄操來表忠心，就足以說明文革期間體育的擔當功能已經是顯露無疑。從社會層次來看，除了文革前制定的一系列體育政策之外，文革中的赤腳醫(yī)生、婦女體育、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開門辦學、開門訓練等都是國家政策的衍生物。因此，文革時期農村體育出現的興盛現象主要可以歸因于國家政策和毛澤東等一部分國家領導人的號召，受到各領域核心力量的重視和支持。文革時期農村體育的發(fā)展無疑顯示了體育在農村中發(fā)展的巨大潛力。在“全民健身”已經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的今天，農村體育再次受到了國家乃至社會力量的重視和支持，“推進實施農民體育健身工程，在鄉(xiāng)鎮(zhèn)行政村實現公共體育健身設施100%全覆蓋”?？梢哉f，這是農村體育發(fā)展的又一個春天，我們熱切等待著這個春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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