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琢 袁俊杰

(河南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葉家山曾國墓地日名銅器研究

王琢 袁俊杰

(河南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出土銅器銘文所記史實，曾國為姬姓諸侯國，其始封者當為南公。如果將南公與聃季載聯(lián)系起來，則有許多新的發(fā)現(xiàn)，頗能解釋曾國墓地出土日名銅器這一罕見現(xiàn)象。根據(jù)葉家山日名銅器使用規(guī)律和文獻記載，不僅可發(fā)現(xiàn)曾國的始封君南公即為周文王第十子聃季載，聃季載當為父癸，周武王姬發(fā)當為父乙；還能發(fā)現(xiàn)葉家山曾國墓地中兩位已知私名曾侯，一位未知私名曾侯和一位疑似曾侯之間，應(yīng)該是兄弟關(guān)系，早期曾國的高等級貴族有多父之稱的習俗，在王位繼承上實行的應(yīng)是兄終弟及制，而且曾聃一國，聃、曾、隨都是同一諸侯國的異稱。

曾侯；聃國；日名；多父；兄終弟及

湖北葉家山西周曾國墓地的發(fā)現(xiàn)，已引起史學界的熱切關(guān)注，有關(guān)報刊已發(fā)表了多篇研究文章。專家學者在審慎考釋銅器銘文的同時，也對早期曾國的族屬等問題，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和疑問，或認為葉家山西周墓地的考古資料說明曾國為姬姓封國，或認為從現(xiàn)有資料看，該墓地帶有濃重的商人遺風，有可能不是姬姓曾國。受其啟發(fā)，筆者不揣谫陋，擬從銅器銘文所記人名事跡脈絡(luò)的梳理入手，并結(jié)合傳世文獻，試就葉家山西周曾國墓地的族屬、聃季載與聃曾一國、曾侯始封與曾侯家族、輩分世系與兄終弟及制、日名與多父之稱以及其他相關(guān)問題，談?wù)勛约旱囊恍┧伎肌?/p>

一、曾侯墓地族屬

關(guān)于葉家山的族屬問題,學界主要有兩種看法。有的學者根據(jù)葉家山墓地使用日名銅器，墓葬呈東西向排列，有悖于西周姬姓國的南北排列方式，隨葬器物帶有較多的商文化因素，墓葬內(nèi)有腰坑等方面所反映的喪葬習俗與文化背景，認為葉家山曾侯墓地的族屬非姬姓的可能性，大于為姬姓的可能性。另有學者則從西周早期周王室實行大分封，而在葉家山所處的隨棗走廊及其附近地區(qū)就有許多姬姓封國，葉家山所處地區(qū)與晚期姬姓曾國的地域吻合，文化面貌上也與周文化有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等方面考慮，認為葉家山西周墓地應(yīng)屬于姬姓曾國。這一觀點提出后，逐漸被大多數(shù)學者所接受，更有研究者進一步指出：葉家山墓地有毀兵之習俗，且青銅器中具有的周文化因素要遠多于商文化因素，文化面貌也與宗周地區(qū)趨于一致，因此葉家山西周墓地的族屬當為姬姓。[1]不久前，隨著M111出土方座犺簋(M111:67)銘文“犺作剌(烈)考南公寶尊彝”的發(fā)表，又再次引起學界有關(guān)南公身份的討論。黃鳳春等先生首先發(fā)表文章，贊同唐蘭先生對南公的考釋，認為此南公當為《尚書》記載之南宮適，并論證M111方座簋銘文所記之南公，與大盂鼎銘文所記之南公為同一人，同時引述隨州文峰塔墓地新出曾侯與鐘銘文記述了早期曾國祖先輔佐文武王滅殷之事。黃鳳春等先生認為，盂與M111墓主曾侯犺為叔侄關(guān)系，南公是周文王的第十個兒子聃季載，由于他被封到南國，所以稱之為南公；葉家山曾侯族屬應(yīng)當是姬姓曾國，初代曾侯當是南公聃季載，曾國之封地實由聃季載之子繼承，聃季載本人則留在西周王室任職官。[2]最近，黃鳳春先生又著文重新審議曾侯與鐘銘文，反思南公為聃季載的推斷，認同杜正勝先生的觀點，認為銘文中的“伯適上庸”之伯適當為南宮適，即為南公，南宮一族為姬姓，南宮適為曾侯的始封者。[3]鑒于黃鳳春等先生對隨州文峰塔曾侯與鐘與M111方座簋銘南公與伯適人物關(guān)系的認定，以及“周王孫季怠戈”等銘文的相互佐證，可以說地處隨州的曾國當屬姬姓，曾、隨當為一國已確信無疑，不過黃先生原持觀點應(yīng)當也是正確的，我們認為：聃季載、南公、伯適當為一人。

二、聃、曾一國

要認定聃季載為方座犺簋銘所記西周早期之南公，需要文獻上的支持。有關(guān)聃季載及其封國的文獻記載雖然較少，但很明確?！蹲髠鳌べ夜哪辍罚骸肮堋⒉?、郕、霍、魯、衛(wèi)、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睏畈⒃唬骸榜跻裟希懿淌兰以疲骸渫跫幢?，成王少，周公旦專王室，封季載于冉?！郊瘩酰氖哪陚饔旭鯁⒒驗槠浜蟆盵4](P422)《左傳·定公四年》：“聃季授土，陶叔授民?！倍蓬A(yù)注：“聃季，周公弟，司空?！瘪跫疽嗉慈郊尽！妒酚洝す懿淌兰摇酚涊d，管叔、蔡叔疑周公之為不利于成王，乃挾武庚以作亂。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誅武庚，殺管叔，而放蔡叔，遷之，與車十乘，徒七十人從，而分殷余民為二：其一封微子啟于宋，以續(xù)殷祀；其一封康叔為衛(wèi)君，是為衛(wèi)康叔。封季載于冉。冉季、康叔皆有馴行，于是周公舉康叔為周司寇，冉季為周司空，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于天下。聃季載亦可作南季載，稱南公?！栋谆⑼ǖ抡摗肪戆耍骸拔耐跏?，《詩傳》曰：‘伯邑考，武王發(fā)，周公旦，管叔鮮，蔡叔鐸，成叔處，霍叔武，康叔封，南季載?！d所以或上其叔何也？管、蔡、霍、成、康、南，皆采也，故上置叔上。伯邑叔震也，以獨無乎？蓋以為大夫者，不是采地也。”唐蘭先生認為，耽、冉都應(yīng)作南，聃季當以南季為正，聃季載即南公，盂則是聃季之孫?，F(xiàn)再結(jié)合葉家山M111出土的方座犺簋銘文，便首次把聃季載、南公與曾國聯(lián)系起來了。

仔細研究聃國之地望，不難發(fā)現(xiàn)，曾國的地望與聃國的地望亦有重合。文獻記載，聃季載封于聃。關(guān)于聃國的地望，學術(shù)界觀點有四：一是湖北荊門，二是河南平輿的沈庭，三是開封的聃庭，四是陸渾東南的南水。其爭論的焦點，主要集中在湖北荊門與河南開封聃庭上。其中，主張聃國當在開封這一觀點的理由，主要有二條：其一，聃季載封于湖北荊門與周初的封建制度不符，聃季載的封地應(yīng)當與其兄弟一樣封于經(jīng)濟發(fā)達的畿內(nèi)地區(qū)，不應(yīng)當封于偏遠地區(qū)；其二，認為聃季載最少，不應(yīng)遠封荊楚。江永考證，據(jù)《國語·周語中》謂聃之亡由于鄭姬，鄭有聃伯，以為當在開封境。楊伯峻先生云：“或是也?！盵4]胡天生對聃國之地望與興滅做過考述，認為聃國在開封境內(nèi)，為聃季載之封地，為伯爵，其傳承世系不可考，至東周之后被鄭國所滅。[5]何浩先生則認為：聃國之地望當在湖北荊門，聃國滅亡于楚國之手，滅亡時間為公元前799年至公元前774年的26年之間。[6](P36～41)

我們認為，聃國的封地有可能是湖北荊門。首先從封國的目的尋找原因。前引《史記·管蔡世家》之說，又根據(jù)《左傳·僖公二十四年》之記載，可見聃國的始封目的，《史記》與《左傳》都交代得比較清楚：“周公吊二叔之不賢，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倍荫跫据d之封國相比其兄弟的封國來說，目的不同，聃國封國的目的是以蕃屏周，而被封國者又是親戚，即姬姓周人，因此，聃季載封于湖北荊門以把守周王室的南大門，是有其十分突出的政治目的的。隨州文峰塔墓地出土的曾侯與鐘，正面左鼓部有銘文如下：“唯王正月吉日甲午，曾侯與曰：‘伯適上通，左右文、武，達殷之命，撫定天下，王遣命南公，營宅汭土，君毖淮夷，臨有江夏。周室之既庳(卑)?！笨芍鴩挤鈺r的一項重要任務(wù)就是統(tǒng)領(lǐng)淮夷，臨有江夏。這恰恰是以蕃屏周的重要體現(xiàn)。因此在封地的政治目的上，曾國與聃國是一致的。其次看封國時間。《史記》與《左傳》記載都比較明確，聃國始封時間當在周公旦專王室，平定三監(jiān)之亂之后，聃季載的始封時間晚于其長輩兄弟，聃國并不與周公、管叔、蔡叔的封國一道分封，其封地有可能不在畿內(nèi)地區(qū)。參看葉家山曾國墓地，其使用年代不出成、康、昭三氏，葉家山曾國墓地所處時間不出成、康、昭三氏，這種觀點已為學術(shù)界所認同，因此，曾國的始封時間應(yīng)當在成王時期，這與聃國的始封時間吻合。再次看封國地望。聃國之地望也與曾國的地望相吻合，聃國地望有湖北荊門說，而湖北荊門正是出土曾國青銅器的重要地點。早年發(fā)現(xiàn)的兩處曾國墓地就在湖北荊門，一是湖北荊門京山檀梨樹崗，另一處是荊門京山蘇家垅。檀梨樹崗隸屬于坪壩鎮(zhèn)羅新村，從1973年發(fā)現(xiàn)的曾太師鼎與曾子單鬲以及其他青銅器看，其年代都屬于西周晚期。[7]蘇家垅墓地位距坪壩鎮(zhèn)鎮(zhèn)西約200米處，南距漳河約300米，出土有一套9件銅鼎，另有9件鬲、1件甗、7件簋、2件豆等，其9鼎被視作西周、春秋列鼎制度最重要的例證，年代上處于東周早期。[8](P3～10)因此，文獻記載的聃國之地望，與考古發(fā)現(xiàn)的曾國銅器出土之地點也重合，而在京山處從未發(fā)現(xiàn)聃國銅器，而歷史上在其他地區(qū)也未見聃器出土。綜上所論，從現(xiàn)有的傳世文獻與考古材料來看，聃國與曾國為一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兩國的始封目的與始封時間相互吻合，聃國的地望湖北荊門說與曾國的地望相重合，再聯(lián)系葉家山M111出土的方座犺簋銘文，不僅聃季載、南公、曾侯得以聯(lián)系起來，而且聃、曾一國也逐漸清晰起來。

三、多父之稱

聃、曾一國既有文獻上的證據(jù)，也有考古資料的證據(jù)，通過對葉家山西周曾國墓地出土日名銅器的整理與研究，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蛛絲馬跡。葉家山西周曾國墓地出土有多件日名銅器。這些銅器曾被有的學者作為曾國非姬姓的重要證據(jù)。其實，有些日名銅器的作器者的身份是可以明確的。為便于討論，現(xiàn)列舉如下：其一，師方鼎4件，其銘文為“師作父癸寶尊彝”(M1:12)；其二，師圓鼎2件，其銘文為“師作父癸”(M1:06)；其三，師鑊鼎1件，其銘文為“師作父乙寶尊彝”(M1:09)；其四，曾侯方鼎1件，其銘文為“曾侯作父乙寶尊彝”(M111:85)。[9](P114～117)發(fā)掘者認為，M1號墓的墓主當為師，M111號墓的墓主當為曾侯犺(師方鼎簡報公布為一式四件，形制大體相同，簡報只公布一件標本，編號M1:12；師圓鼎簡報公布為一式兩件，形制相同，但是只公布一件標本，編號M1:06)。M1號墓位于葉家山西周曾國墓地最北端，墓中出土四件銅方鼎，其等級超過商末周初多數(shù)諸侯國君的墓葬，墓主師的身份相當高貴，應(yīng)是曾國國君。又由于墓內(nèi)青銅器不見“曾侯”銘文，且年代早于M65、M28等國君墓葬的年代，故此墓主當為未受封的曾國國君。M111號墓是葉家山西周曾國墓地最南端的一座大型墓葬，墓內(nèi)有兩類青銅器，一類是沒有私名的曾侯用器，另一類是有私名的曾侯用器，因此M111號墓的墓主可能是曾侯犺。由上列銅器銘文可知以下二點：其一，葉家山西周墓地的曾侯與師作器的緣由相同，都是為了祭祀父乙，而且都稱乙為父，再結(jié)合M1號墓葬之等級，以及M1與另外三座曾侯墓(M111、M65 、M28 )之排序，可知師與曾侯應(yīng)當是直系血緣關(guān)系，發(fā)掘者認為師是未被封侯的曾侯，當是可以確定的；其二，M1墓主亦即師方鼎的作器者師又稱癸為父，再結(jié)合師鑊鼎銘文，顯然師既稱癸為父，也稱乙為父，而且父癸器與父乙器多出于葉家山西周墓地其他高等級貴族包括曾侯墓葬中，可見，葉家山西周墓地的曾侯確是同時稱癸、乙為父的。那么，葉家山西周墓地的曾侯為何稱兩個人為父？而且該墓地還見有父丁、父辛之稱呼，難道曾侯有多個父親？父癸與父乙為何人？

先說多父之稱問題?？梢钥隙ǎ谏檀陀卸喔钢Q的習慣。陳夢家先生對于商王稱父的天干進行了整理，認為卜辭中的廟號，無關(guān)于生卒之日，也非追名，乃是致祭的次序；此次序是依照世次、長幼、即位先后、死亡先后順著天干排下去的，凡未即王位的，與即位者無別。[10]其中商王世系中稱父輩為父，祖輩為祖。劉啟益先生亦承其說，認為商代甲骨卜辭中有旁直系之分，武丁明確知道生父為誰，而對諸父兄弟不加區(qū)別都稱父。[11]武丁稱父之輩的天干排序，應(yīng)當是按照長幼行次以天干排序進行致祭的。這說明在商代就有了多父之稱的習慣。葉家山曾國墓地屬于西周早期，為姬姓族人。由M1、M111號墓出土的銅器銘文看，曾侯稱“乙”與“癸”都為父的多父情況大大增加。其實，關(guān)于多父并且以天干為名者出現(xiàn)很早，陳夢家先生對此早有論斷：“以天干為名，不始于商，夏世諸王已用此制，太康、中康、少康之康即為庚，孔甲、履癸等都以天干為名。殷滅以后此制仍然通行，如齊世家的丁公、乙公、癸公等，并殷周金文所見者亦不限于王室。王室以外以天干為名，殷與西周是相同的，而所名者不限于子，往往是祖妣父母?！盵10]因此，葉家山西周墓地曾侯之天干父名父癸、父乙，當是曾侯對其父輩祭祀之稱，癸、乙是按照長幼行次，依照天干排序的致祭名。

次說父癸與父乙為何人問題。根據(jù)陳夢家先生總結(jié)的規(guī)律，并參考黃鳳春等先生新發(fā)表的關(guān)于方座犺簋銘文的看法，現(xiàn)對父癸與父乙進行考證。聯(lián)系天干排序，癸即為第十位，于是驚人的吻合出現(xiàn)了：其一，陳夢家先生曾指出王室以外以天干為名，殷與西周是相同的，而所名者不限于子，往往是祖妣父母，葉家山西周墓地M1、M111號墓出土之日名銅器與此相符合；其二，商人即有稱呼父輩諸兄弟為父，并按長幼依天干排序的習慣，而且此種習俗由來已久，它源始于夏代，沿用于殷周；其三，唐蘭先生考證，文王第十子為南季載即聃季載，此與第十位天干對應(yīng)為癸正相吻合。以上巧合絕非偶然，通過整理研究發(fā)現(xiàn)，父癸之稱在致祭的排名是第十位，與聃季載之行輩排名重合。聯(lián)系文獻資料以及唐蘭先生的論斷，再結(jié)合M111號墓出土的方座犺簋銘文，并根據(jù)日名運用之規(guī)律，父癸、聃季載、南公便得以緊密的聯(lián)系起來：三者實為一人。父癸既為聃季載，那么父乙為何人？依據(jù)上述規(guī)律，并把它帶入天干表，可知父乙當是文王第二個兒子姬發(fā)，亦即周朝開國君王周武王。葉家山西周墓地M111號墓出土的曾侯方鼎是為祭祀父乙而作，方身，附耳，柱足，直口，口上承蓋，蓋內(nèi)有1厘米長的方形凸起為扣合之用，頂面有四個獸面紋半浮雕立耳，器身遍布獸面紋與蟬紋，此種紋飾常見于西周早期高等級圓鼎及方鼎，器、蓋銘文相同。此鼎做工考究，技藝精湛，展現(xiàn)出與曾國墓地其他方鼎不同的豪華與大氣。M1號墓出土的師方鼎，是為祭祀父癸而作，一式四件，大小、形制與紋飾相同，均無蓋，腹部及足上部飾獸面紋。兩者相比，前者在制作工藝、體積重量上都全面高于后者。這顯然意味著父乙的身份要遠高于父癸，那么在文王十子中，高于南公身份的只有唯一任周王的周武王了。可見，考古發(fā)現(xiàn)與文獻記載的實際情況，也正相契合。

四、兄終弟及制

揭示了父癸為聃季載亦即南公，父乙為周武王之后，那么三代曾侯與未被封侯的M1墓主之間是何關(guān)系呢？黃鳳春等先生在前后兩篇文章中認為，M111墓主曾侯犺與葉家山M65墓主曾侯諫為兄弟關(guān)系，與大盂鼎中的盂是叔侄關(guān)系，但其未作具體論述。經(jīng)過整理日名銅器使用規(guī)律，我們認為，葉家山西周曾侯包括未封侯之M1墓主，M65、M28、M111墓主，當為兄弟四人，曾國的始封者現(xiàn)在鎖定在南公身上，且有晚期文峰塔出土曾侯與編鐘銘文為證，通過M111號墓出土的方座犺簋銘文“犺作剌(烈)考南公寶尊彝”，可知M111墓主曾侯犺與南公的關(guān)系當是父子關(guān)系。明確M111墓主曾侯犺之生父為南公，那么M1墓主的生身父親為何人呢？M1墓主所做四件師方鼎是用來祭祀父癸的，規(guī)格等級均高于同墓出土祭祀父乙的師鑊鼎，由此可知M1墓主之生父當為父癸，因此M1墓主的父親也是南公。不過此時的南公應(yīng)該還未被封國，M1墓主師也未稱侯，所以銅器不見南公之稱，只見祭祀父癸之名。葉家山曾侯墓地除去M111以外，另有兩座曾侯規(guī)格的墓葬即M65與M28，其中M65年代稍早，整理者認為，M65的墓主為曾侯諫，其夫人墓是M2；M28的墓主是未確定的曾侯，其夫人墓是M27，M65有父癸銅簋，其夫人墓有父乙銅鼎。M28不見父癸與父乙器，但出現(xiàn)父辛器，為一對銅爵，其夫人墓M27中有父癸器，且另有父乙器。這四座曾侯及其夫人墓中的父乙、父癸器銘文，均未著名做器者，依照M1與M111出土已知做器者身份的父癸、父乙器作為參考，M1墓葬的年代最早，M111的年代最晚，那么時間處于M1與M111之間的M65與M28出土銅器銘文中的父癸與父乙，應(yīng)當與M1與M111的已知作器者的日名銅器銘文中的父癸、父乙為同一人，因此，父癸、父乙當為葉家山曾侯的共同敬稱。聯(lián)系M1與M111明確做器者身份的日名銅器，可見四座曾侯墓墓主人都稱癸、乙為父，且未出現(xiàn)祖癸或祖乙之稱名，那么從日名角度看，這四位曾侯也應(yīng)當是兄弟關(guān)系。除此之外，葉家山曾侯墓地并未發(fā)現(xiàn)明確的曾侯子孫墓葬，三位曾侯之間也沒有明確的能夠證明三人為父子關(guān)系的關(guān)鍵性證據(jù)，那么結(jié)合上文總結(jié)的日名規(guī)律，我們認為，葉家山曾侯在繼承制上實行的是兄終弟及制。

總而言之，從日名銅器的角度看，葉家山西周曾侯一脈的始封者當是聃季載，聃國、曾國當為一國。聯(lián)系新出曾侯與鐘銘文，可知學者關(guān)于西周早期的南公與南宮為一人說是可信的，曾侯一脈在祭祀父母的時候使用天干祭祀，且稱其父輩兄弟都為父，并有其自身的使用規(guī)律，而在晚期曾侯的稱名中，曾侯乙、曾侯丙、曾侯與、曾侯(戊)等也使用有天干之稱，不過此天干的使用，有別于早期葉家山西周曾侯一脈祭祀父母的天干使用方式，其規(guī)律似是按照世系排列的。我們雖然對傳統(tǒng)的日名說作了反思，并初步探索了曾侯的始封者及葉家山西周曾侯的世系輩分，但是對曾國的滅亡時間又有了新的疑問，葉家山曾侯在之后的淮夷叛亂、噩侯叛亂、楚國征伐中何去何從？此外，曾侯一脈在王室中何去何從也都有待進一步研究，周人不用日名說也需要深入思考。

[1]歐陽怡婷.西周時期曾國青銅器研究[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13.

[2]黃鳳春，胡剛.說西周金文中的“南公”——兼論隨州葉家山西周曾國墓地的族屬[J].江漢考古，2014(2).

[3]黃鳳春，胡剛.再說西周金文中的“南公”——二論葉家山西周曾國墓地的族屬[J].江漢考古，2014(5).

[4]楊伯峻.春秋左傳注(第1冊)[M].北京：中華書局，2012.

[5]胡天生.聃國的地望與興滅[J].文史知識，2010(1).

[6]何浩.楚滅國研究[M].武漢：武漢出版社，1989.

[7]楊權(quán)喜.江漢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商周青銅器——兼述楚文化與中原文化的關(guān)系[A].中國考古學會第三次年會論文集[C].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

[8]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曾國青銅器[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

[9]湖北省博物館，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博物館.隨州葉家山西周早期曾國墓地[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3.

[10]陳夢家.商王廟號考——甲骨斷代乙學篇[J].考古學報，1954(2).

責任編輯 韓璽吾 E-mail:shekeban@163.com

2014-12-17

國家社科基金年度項目(14BKG012)

王琢(1989-)，男，山東新泰人，碩士研究生。

K876.41

A

1673-1395 (2015)02-001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