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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宗室的家族制建構與利益分配格局的演變

2015-02-24 21:46:57
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5年2期
關鍵詞:孝文帝宗室拓跋

劉 軍

(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吉林長春130012)

北魏宗室的家族制建構與利益分配格局的演變

劉 軍

(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吉林長春130012)

拓跋宗室的家族制建構是北魏孝文帝漢化改革的重要舉措,它在形成長幼尊卑秩序的同時,也改變了宗室內部的利益分配格局。早先植根氏族習俗的平均主義被廢棄,服紀關系開始作為衡量的基準。與皇帝親緣愈近,獲取的資源越多,反之則少。當世五屬,即在位皇帝的有服宗親是優(yōu)先照顧的對象,出服疏宗則漸趨邊緣化?,F(xiàn)實中利益關系的調整是推行宗室族制改革的初衷,它強化嶄新的家族身份,客觀上起到肢解氏族體制的作用。

北魏;宗室;家族;五服制;利益分配

胡人的家族制改造是北魏孝文帝漢化改革的重要內容,宗旨是要擺脫血親氏族的羈絆,以適應全新的社會環(huán)境和統(tǒng)治形勢。拓跋宗室①“宗室”一詞在這里特指皇帝所在之族。據(jù)《魏書》、《北史》“宗室列傳”的記載,北魏官方以拓跋始祖神元帝力微的全體后裔作為宗室的范圍。作為胡人貴族的總代表,在改革過程中自然首當其沖。對此,學界從不同角度加以闡釋,如臺灣學者康樂先生的《孝道與北魏政治》[1]指明了推動宗室族制改革的禮制因素。大陸學者柏貴喜先生的《四-六世紀內遷胡人家族制度研究》[2]分析了宗室族內關系的變更。羅新先生的《北魏直勤考》[3]探討了宗室直勤傳統(tǒng)與家族制過渡階段產(chǎn)生的激蕩。本文試在前人研究基礎上,側重考察宗室家族制建構與利益分配之間的關聯(lián),進而從現(xiàn)實層面管窺其運作機制。

一、北魏宗室家族制關系的建構

北魏宗室的族群結構長期受到草原時代“直勤”遺俗的制約和影響。羅新先生研究發(fā)現(xiàn),在南朝正史及出土文獻中,拓跋宗室名諱之前通常標注“直勤”字樣,“直勤”語義實際上與“宗室”接近,其深刻內涵在于“反映了具體氏族內部、或具體家族內部血親成員的平等關系,收繼婚或相關婚姻形態(tài)及制度所造成的血親男性成員間親緣關系的混亂與復雜,或許是這一平等關系的社會基礎”[4]。簡而言之,錯亂的婚姻關系使拓跋男性成員間難以區(qū)分親疏行輩,因而彼此處于對等的地位。直勤制度是氏族社會的產(chǎn)物,但它并未隨著北魏步入文明國家階段而退出歷史舞臺,在孝文帝太和改制之前始終是宗室內部凝聚的基本紐帶。

由于直勤遺俗的束縛,宗室族群的發(fā)展嚴重滯后于政權建設,還不時引發(fā)激烈的奪權斗爭,干擾了正常的統(tǒng)治秩序。有鑒于此,孝文帝決心利用漢人的五服制對宗室進行系統(tǒng)的家族制改造,借助身份級差導引倫理道德的貫徹。五服制屬于華夏喪禮的范疇,它用喪服的形制和喪期的長短來衡量人們的親疏關系。五服由近及遠分別是斬衰、齊衰、大功、小功和緦麻[5]2。宗室以帝系為軸線,根據(jù)各自與皇帝的親緣關系被置于相應的服紀位置上。孝文帝參考的方案極有可能是蕭齊王儉所撰,代表東晉、南朝禮制發(fā)展最新成果的《喪服記》。此書于太和十七年(493)隨王肅北歸而傳入[6]16,加速了改革的進程。當年,平城皇宮中舉行了隆重的宗室家宴,以鄉(xiāng)飲酒禮的方式確認彼此的行輩年齒?!段簳肪砥摺缎⑽牡奂o下》:“(五月)壬戌,宴四廟子孫于宣文堂,帝親與之齒,行家人之禮?!毙从帧霸t延四廟之子,下逮玄孫之胄,申宗宴于皇信堂,不以爵秩為列,悉序昭穆為次,用家人之禮”[7]卷一九《任城王云傳附澄傳》,p464。宗室全新的服紀身份通過所坐席位和行酒輪次得以生動展現(xiàn)。此后,宗室在表述族內關系時基本使用五服術語。如太和十九年(495)孝文帝詔曰:“朕宗室多故,從弟諧喪逝,悲痛摧割,不能已已?!抻窆诺?哀感從情,雖以尊降伏,私痛寧爽。欲令諸王有期親者為之三臨,大功之親者為之再臨,小功、緦麻為之一臨。廣川王于朕大功,必欲再臨。”[7]卷二○《廣川王略傳附諧傳》,p526意即根據(jù)宗室服紀的遠近確定皇帝臨喪吊祭的次數(shù)。這條史料不禁引發(fā)筆者的聯(lián)想,除死后享受榮譽外,五服制在其他權益分配過程中是否也會起到類似的尺度作用呢?

二、五服制與宗室階層的利益分配

在直勤體制下,人們對于血緣親疏不甚看重,利益分配還秉承著氏族時代平均主義的思想,厚此薄彼的現(xiàn)象被嚴格杜絕。但在家族背景下,“親親”的理念深入人心,資源的配置相應地呈現(xiàn)出明顯的不均衡性。這種巨大的反差集中反映在家族制改造前后宗室成員的身上。下面將從宗室名分、授爵、仕宦、法律和經(jīng)濟五個方面探討這個問題。

(一)家族制改造前后的宗室結構

圍繞拓跋族制的演進,宗室資格的判定標準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事關宗室族籍的存廢、名號的有無,乃切身利益之所在。太和改制之前,凡是以拓跋為姓氏,擁有直勤稱號者皆可視為宗室。這個群體涵蓋極廣,上限可至分部之始的獻帝鄰①羅新先生考證直勤是始祖神元帝力微的全體后裔,這與《魏書》、《北史》“宗室列傳”體例正合,參見其著《北魏直勤考》,《歷史研究》2004年第5期。也有學者認為,直勤不能簡單地等同于宗室,況且力微始祖尊號乃北魏建國后的追贈,而直勤起源甚早,以后世之事比附前代是錯誤的,直勤的上限應是七分國人的獻帝鄰,最直接的證據(jù)便是祖出圣武帝詰汾的源賀(賀豆跋)亦有直勤名號,參見劉軍:《論鮮卑拓跋氏族群結構的演變》,《內蒙古社會科學》2011年第1期。,向下則漫無邊際。孝文帝充分發(fā)揮五服辨族之功效,認同“當世五屬”的原則,把宗室限定在以本人為中心,上自高祖、下到玄孫、旁及五世的狹義的家族結構內。易言之,只有在位皇帝的有服宗親才是宗室。若配合宗廟序列,這個范圍可概括為“四廟子孫”,前文提及的兩次宗宴,召集的對象就是他們。于是,每當新君登基,就會有大批宗室因出服而被革籍,丟掉了天潢貴胄的榮耀。比如孝文帝的四廟斷至世祖太武帝,則太武以前諸帝后裔就要剔除出宗室,后世皆以此類推。孝文帝死后,大規(guī)模辨族盡管停止,但個體甄別仍不時發(fā)生。孝明帝時,出服宗室景穆皇孫元遙除籍、道武曾孫元繼停祭事件算是后續(xù)未平的余波[7]卷一九《京兆王子推傳附遙傳》、卷一○八《禮志二》,p446、p2763。實際上,北魏后期充分借鑒中古北方漢人的宗族體制,并未強制清除出服者,相反還對其宗室身份予以保留和默認[8]。但在等級待遇方面,出服疏宗與服內近親不可同日而語,二者之間橫亙著無法逾越的鴻溝。近宗榮寵備至、禮遇優(yōu)厚,疏族卻時常遭受排擠和歧視。如元樹攻訐元叉,“險慝狼戾,人倫不齒,屬籍疏遠,素無問望,特以太后姻婭,早蒙寵擢”[7]卷一六《京兆王黎傳附叉?zhèn)鳌?p406。孝莊帝抨擊元天穆,“宗室末屬,名望素微,遭逢際會,頗參義舉?!盵7]卷一○《孝莊帝紀》,p266前者內心的優(yōu)越感是不言而喻的。

(二)家族制改造前后的宗室授爵

爵位是身份等級的象征,同時又連帶著豐厚的權益,國家授爵可以起到平衡利益關系、維護統(tǒng)治秩序之功效。北魏照搬西晉的五等貴族爵,宗室在封君體系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必須指出的是,在族制變革前后,宗室各支系在爵位數(shù)量和級別方面存在顯著的差異。遍檢史料,北魏太和中期以前,宗室授爵記錄共106次,其中遠屬4次,神元系6次,章帝系2次,昭帝系2次,桓帝系4次,平文系6次,烈帝系10次,昭成系29次,道武系8次,明元系7次,太武系5次,景穆系12次,文成系5次,獻文系6次[9]32-46。由此可見,除昭成系因人丁興旺、功績顯赫而稍占優(yōu)勢外,宗室其余諸房在爵位的配置比率上大致對等。再具體分析爵級,同期宗室獲王、公、侯一類高爵者共97人,其中遠屬3人,神元系6人,章帝系2人,昭帝系2人,桓帝系4人,平文系3人,烈帝系7人,昭成系27人,道武系8人,明元系7人,太武系5人,景穆系12人,文成系5人,獻文系6人。高爵在宗室各房的分布亦相對均衡。盡管天賜爵制規(guī)定了皇子自動封王的特例[7]卷一一三《官氏志》,p2973,充分保證傳承的穩(wěn)定性和連續(xù)性,但其余宗室晉身高爵的路徑同樣寬敞,他們完全可以憑借事功與之分庭抗禮??傊?北魏早期,宗室授爵的幾率區(qū)別不大,沒有顯現(xiàn)出懸殊的落差,血緣親疏或許存在一定影響,但遠非主導性因素。太和改制后,情況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同期,孝文帝授予宗室爵位28例,其中有服宗親18例,且14例是侯以上的高爵;宣武朝苛禁宗室,授爵僅3例,暫且不論;孝明朝宗室授爵28例,近宗18例,又15例品登王公;孝莊朝宗室授爵27例,近宗18例,全部位列侯爵之上①該數(shù)據(jù)采自劉軍:《北魏宗室階層研究》,博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2009年,第49-69頁。依據(jù)“當世五屬”或“四廟子孫”的標準,孝文帝、宣武帝、孝明帝有服宗親的上限分別是太武帝、景穆帝和文成帝;孝莊帝本彭城王勰之子,即位后尊亡父為帝,因其祖出獻文帝,故復以景穆帝為宗親界限。。綜合統(tǒng)計,北魏后期,在宗室全部86個授爵記錄中,人數(shù)寡少的服內近宗竟有56例,占到總數(shù)的64%;就封授高爵而言,近宗多達44例,疏族只有12例。這些數(shù)據(jù)無不表明,經(jīng)過家族制建構,宗室在授爵方面的均勢平衡被徹底打破,皇帝的服內近宗處于絕對的強勢狀態(tài),五服體系居中起到至關重要的調節(jié)作用。若以個案驗之,我們發(fā)現(xiàn),同等條件下授爵,服紀的遠近決定爵級的高低。如并肩反抗元顥傀儡政權、擁戴孝莊朝廷立功,近宗景穆后裔元暹可以封王,稍有距離的道武后裔 元 均 封 伯 爵,而 最 為 疏 遠 的 平 文 后 裔 元 子 思 僅 授 子爵[7]卷一九《京兆王子推傳附暹傳》、卷一六《陽平王熙傳附均傳》、卷一四《高涼王孤傳附子思傳》,p444、p392、p354。

(三)家族制改造前后的宗室仕宦

北魏深受中古門閥制度的影響,士人的仕途前程基本取決于家世門第。宗室雖貴為皇親,但也不能例外,他們憑恃父祖的恩蔭獲得中正鄉(xiāng)品[7]卷一一三《官氏志》,p2974,而后再由吏部依據(jù)鄉(xiāng)品授予相應的官職。北魏早期,宗室子弟晉身,只計世資高下,未見親緣之分。在王的層次,諸王無論遠近,慣以諸大將軍起家,以三都大官或州鎮(zhèn)長官遷轉[7]。親尊莫二的皇子親王最為典型。如明元皇子樂安王范,泰常七年(422)授中軍大將軍,后“拜范都督五州諸軍事、衛(wèi)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長安鎮(zhèn)都大將”[7]卷一七《樂安王范傳》,p414。太武皇子晉王伏羅,“真君三年(442)封,加車騎大將軍。后督高平、涼州諸軍”[7]卷一八《晉王伏羅傳》,p417。景穆皇子南安王楨,“皇興二年(468)封,加征南大將軍、中都大官,尋遷內都大官。高祖即位,除涼州鎮(zhèn)都大將”[7]卷一九《南安王楨傳》,p493。其他宗室王同樣如此,平文后裔高涼王那,“襲爵,拜中都大官”[7]卷一四《高涼王孤傳附那傳》,p350。道武皇孫武昌王提,“拜使持節(jié)、鎮(zhèn)東大將軍、平原鎮(zhèn)都大將。……遷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統(tǒng)萬鎮(zhèn)都大將”[7]卷一六《河南王曜傳附提傳》,p396。太武皇孫東平王道符,“襲爵,中軍大將軍。顯祖踐阼,拜長安鎮(zhèn)都大將”[7]卷一八《東平王翰傳附道符傳》,p418。足證諸王仕宦權利之平等。普通宗室亦不辨親疏,只要父祖有相當級別的官爵,便可保舉進入權力中樞內侍內行系統(tǒng)供職[11]189。如桓帝之后拓跋郁,“初以羽林中郎內侍”;拓跋目辰,“初以羽林郎從太祖南伐至江”[7]卷一四《神元平文諸帝子孫列傳》,p347、p348。烈帝后裔拓跋大頭少年英武,“擢為內三郎”;拓跋丕,“世祖擢拜羽林中郎”[7]卷一四《神元平文諸帝子孫列傳》,p362、p357。昭成子孫拓跋干,“少有父風,太宗即位,拜內將軍、都將,入備禁中”;拓跋素,“少引內侍,頻歷顯官”[7]卷一五《昭成子孫列傳》,p372、p375。上述諸人與皇室的距離參差不齊,但卻大體遵循相同的仕進程序,血緣關系似無足輕重。北魏早期,宗室可以無差別地介入政治活動,疏族像近宗一樣有躋身最高權力領域的機會。如神元之后拓跋嬰文,“太宗器之,典出納詔命,常執(zhí)機要”[7]卷一四《建德公嬰文傳》,p345。章帝之后長樂王壽樂,“高宗即位,壽樂有援立功,拜太宰、大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總攬朝政,位極人臣[7]卷一四《長樂王壽樂傳》,p346。烈帝之后拓跋處真,“位殿中尚書,……委以大政,甚見尊禮”[7]卷一四《扶風公處真?zhèn)鳌?p364。更為疏遠者如拓跋屈,位列明元朝的八公會議,行右丞相職,“命掌軍國,甚有聲譽”[7]卷一四《文安公泥傳附屈傳》,p365。拓跋呂在太武帝時,“位外都大官,委以朝政,大見尊重”[7]卷一四《江夏公呂傳》,p349??梢哉f,這個時期,宗室成員團結一致、親密無間,共同起到政權基石的作用。

孝文帝漢化改革徹底顛覆了宗室內部既有的權利配置格局,近屬開始凌駕于疏宗之上,成為掌控權力的重心。實際上,二者的差距早在仕宦的起點便已彰顯。北魏后期,同等條件下的宗室入仕,親緣近的往往更受優(yōu)待。以父祖皆有王公重爵者為例,作為骨肉至親的孝文、獻文后裔一般以五品官釋褐,如元邵、元頊、元誕、元睿、元諶的起家官是從五品上階的通直散騎侍郎,元誨、元子直、元端的起家官是正五品上階的散騎侍郎;略微疏遠的文成后裔則以六品官解巾,如元子永、元禮之、元子邃的起家官是從六品上階的給事中;位于服紀邊緣的景穆、太武后裔六、七品起家者兼有,過渡性質明顯,如元崇業(yè)、元靈曜、元曄、元熙、元融的起家官是正七品下階的秘書郎,元愿平、元顯魏、元義興、元略、元誘、元肅、元贊遠的起家官是正七品上階的員外散騎侍郎,元固的起家官是從六品下階的太子舍人;太武以前諸帝后裔改革之際業(yè)已出服,七品起家乃為常制,且職務類型多為幕府僚佐,如元暉、元愔、元弼、元賢、元忻之、元禹、元法僧、元馗、元羅、元均之的起家官都是七品以內的各類參軍[9]119-128。至于那些宗室末枝,只能補入宗子羽林,賜八品宗士出身[7]卷一一三《官氏志》,p3004。據(jù)此可知,改革之后,服屬遠近成為制約宗室入仕的又一決定因素。與此同時,國家重要職位和公權日益向宗室近屬集中。據(jù)張金龍先生統(tǒng)計,孝文帝時,宗室擔任中央高級官員和地方州鎮(zhèn)長官分別是114人次和57人次,其中有服宗親太武以來諸帝后裔有96人次和44人次,各占總數(shù)的84%和77%,具有壓倒性優(yōu)勢[12]106。這種優(yōu)勢突出體現(xiàn)在孝文帝晚年欽定顧命大臣“六輔”的人事安排上,位居其列的宗室咸陽王禧、北海王詳、任城王澄和廣陽王嘉均是有服宗親[7]卷七《孝文帝紀下》,p185。若從洛陽時代統(tǒng)治結構整體來看,近宗占據(jù)中央及地方要職的比率也都遠超半數(shù)[9]134、158。所以說,家族制改造使宗室勢力出現(xiàn)分野,近宗是最大的贏家,而疏族則漸趨邊緣化。

(四)家族制改造前后的議親范圍

北魏移用魏晉律法,條文中有“議親”的規(guī)定,即皇親國戚有罪,可享受司法復議、減免刑罰的特權。宗室非違,援引議親便能逍遙法外[13]。孝文帝改革宗室族制前后,議親的適用范圍大相徑庭?!段簳肪硪灰灰弧缎塘P志》:“先是,皇族有譴,皆不持訊。時有宗士元顯富,犯罪須鞫,宗正約以舊制。尚書李平奏:‘以帝宗磐固,周布于天下,其屬籍疏遠,蔭官卑末,無良犯憲,理須推究。請立限斷,以為定式?!?宣武帝)詔曰:‘云來綿遠,繁衍世滋,植籍宗氏,而為不善,量亦多矣。先朝既無不訊之格,而空相矯恃,以長違暴。諸在議請之外,可悉依常法?!弊谑沂枳逶@富仰仗“皇族有譴,皆不持訊”的舊制逃脫罪責,推知北魏前期的議親是澤及宗室全體的。不過,后來情況發(fā)生改變,尚書李平故而提出限斷的主張。宣武帝詔書“先朝既無不訊之格”云云,說明孝文帝對議親規(guī)則做過調整,只因未及實施,才使元顯富之流有機可乘。今本《魏書》保存的《議親律》很可能就是孝文帝改革的成果,其文曰:“非唯當世之屬籍,歷謂先帝之五世。”[7]卷一○八《禮志二》,p2765時人對此的詮釋是“律罪例減,及先帝之緦麻”[7]卷七八《張普惠傳》,p1743。也就是說,議親僅限歷代皇帝的服內親屬,這個范圍相當于廣義的家族結構,它雖比辨族的尺度寬泛,但遠遜于傳統(tǒng)意義的宗室。需要注意的是,北魏后期的議親資格也是以服紀關系進行界定的。

(五)家族制改造前后的宗室祿恤

為保障宗室的日常生活,朝廷以祿恤的名義向其發(fā)放經(jīng)濟補助。伴隨家族制關系的形成,宗室享受祿恤的對象大為縮減。北魏早期,祿恤表現(xiàn)為人口、牲畜等戰(zhàn)利品的賞賜。如道武帝天興元年(398),攻克后燕鄴城,“收其倉庫,詔賞將士各有差”[7]卷二《道武帝紀》,p31。太武帝始光三年(426),“車駕至自北伐,班軍實以賜將士,行、留各有差”;太平真君八年(447),“行幸中山,頒賜從官文武各有差”[7]卷四《太武帝紀》,p71、p101。文成帝興安二年(453),“誅河間鄚民為賊盜者,男年十五以下為生口,班賜從臣各有差”[7]卷五《文成帝紀》,p113。宗室作為征伐、鎮(zhèn)戍的主力,都有獲賞的資格,數(shù)量的多少取決于戰(zhàn)功的大小和官爵的高低,與血緣親疏毫無關聯(lián)。宗室族制改革后,這種祿恤只提供給皇帝的有服宗親,孝文帝“制皇子封王者、皇孫及曾孫紹封者、皇女封者歲祿各有差”[7]卷七《孝文帝紀上》,p155,又“令給親恤,止當世之有服”[7]卷七八《張普惠傳》,p1743。太和末年,財政吃緊,孝文帝下令:“六宮嬪御,五服男女,常恤恒貢,亦令減半?!盵7]卷七《孝文帝紀下》,p184獻文皇子彭城王勰帶頭響應號召,“表以一歲國秩、職俸、親恤以裨軍國”[7]卷二一《彭城王勰傳》,p574??梢?祿恤是宗室近屬獨享的特殊優(yōu)禮。疏宗既已出服,便再也無由獲得了?!段簳肪砥甙恕稄埰栈輦鳌匪d“七廟曾玄,不治未恤,嫡封則爵祿無窮,枝庶則屬內貶絕”,描述的就是這個事實。

三、利益關系的調整與拓跋氏族的解體

北魏宗室的五服制建構是拓跋族群進化的里程碑,它變平等無別的直勤傳統(tǒng)為親疏有序的家族關系,加速了氏族組織的瓦解。誠然,禮制因素是孝文帝厲行改革的重要初衷,旨在借助其載體灌輸華夏的綱常名教[14],以使宗室明確自身角色,鞏固皇權專制。但是,與利益相關的現(xiàn)實考慮也是推動改革的原動力。隨著宗室人口的繁衍,他們的利益訴求與日俱增,起先那種面向全體宗室無差別的資源分配難以為繼,壓縮受益范圍勢在必行,而家族制蘊含的“親親”原則恰可作為斷限的基準。這在經(jīng)濟領域表現(xiàn)得尤為顯著,眾所周知,數(shù)額巨大的宗室祿恤是國家財政的沉重負擔,特別是到了多事之秋的太和末葉,這筆開支令本已窘迫的國庫捉襟見肘。于是,削減宗室祿恤提到議事日程上來,孝文帝的心腹近臣元遙日后回憶道:“先皇所以變茲事條,為此別制者,太和之季,方有意于吳蜀,經(jīng)始之費,慮深在初,割減之起,暫出當時也?!盵7]卷一九《京兆王子推傳附遙傳》,p446也就是說,孝文帝辨族意在裁撤宗室員額,以節(jié)省開支、補貼軍用。同理,準五服甄別議親資格可大幅減少法律特權的擁有者,防止非違宗室對正常的社會秩序造成沖擊。而按照服紀遠近配置官爵的數(shù)量和等級,則是要堵塞宗室仕宦猥濫的趨勢,確保國家公權的嚴肅性,同時也是協(xié)調統(tǒng)治結構、平衡力量對比的有效之舉。對皇帝而言,將宗室限定在狹小、閉塞的準入群體內部,著力打造精英家族,又有助于提升皇權的威嚴??傊?北魏宗室的家族制建構不是改革家的異想天開,亦非漢人理念的跟風盲從,它有著深刻的現(xiàn)實背景,是統(tǒng)治形勢發(fā)展到一定程度的客觀要求。

通過前文分析,我們清楚地看到,經(jīng)過家族制改造,宗室的權益分配格局發(fā)生了根本的改變。平均主義的信條被全盤摒棄,好處的多少完全取決于與皇帝或帝系服紀的遠近。當世五屬,即在位皇帝的有服宗親成為優(yōu)先照顧的重點,出服疏宗則被排除在既得利益集團之外。這就不可避免地引發(fā)了皇族內部的沖突,起初還是低烈度的維權糾紛。如為爭取祿恤,“諸王五等,各稱其冤;七廟之孫,并訟其切。陳訴之案,盈于省曹,朝言巷議,咸云其苦”[7]卷七八《張普惠傳》,p1743。元遙不滿宗籍被革,忿然上書:“臣去皇上,雖是五世之遠,于先帝便是天子之孫,……今朝廷猶在遏密之中,便議此事,實用未安?!盵7]卷一九《京兆王子推傳附遙傳》,p446江陽王繼抱怨太廟祭祖資格的喪失,言道:“臣曾祖是帝,世數(shù)未遷,便疏同庶族,而孫不預祭,斯之為屈,今古罕有?!盵7]卷一○八《禮志二》,p2763元遙乃景穆皇孫、元繼是道武曾孫,雖為先帝五世,但與當朝的孝明帝早已無服可言,故有此辯。矛盾日積月累,又缺乏合理的疏導,后來竟激化為針鋒相對的政爭?!段簳肪硪凰摹渡裨轿闹T帝子孫·高涼王孤傳附鷙傳》:“曾于侍中高岳之席,咸陽王坦恃力使酒,陵侮一坐,眾皆下之,不敢應答。坦謂鷙曰:‘孔雀老武官,何因得王?’鷙即答曰:‘斬反人元禧首,是以得之?!娊允?鷙怡然如故?!痹沟母赣H便是元鷙口中的“反人元禧”,他們屬獻文后裔,乃服內近親;元鷙祖出平文,與皇室血緣極端疏遠。雙方臺前幕后的較量無疑是當時宗室關系的真實寫照。由于利益無法得到保障,宗室疏族紛紛走向朝廷的對立面[15]。最典型的事例莫過上文提到的元鷙,他在河陰之變中坐視同胞血花飛濺,還與元兇爾朱榮聯(lián)結。應該說,疏族扮演了北魏政權掘墓人的角色,這是構想改革的孝文帝始料未及的??偫ㄒ陨?實際利益分配的不均衡性及由此造成的兩級分化,導致宗室共同目標的確認和身份歸屬感嚴重弱化,這才是切割拓跋氏族肢體的真正利刃。

綜上所述,拓跋宗室的家族制改造是孝文帝漢化改革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其宗旨不僅是要確立長幼尊卑的身份秩序,同時也是搭建資源配置的等級框架。新的利益結構以皇帝為圓心,宗室根據(jù)服紀關系分置于不同層位的外圓上,距圓心越近,地位越高,發(fā)展空間越寬廣,獲得的資源也就越多,反之則少。時人甚重當世五屬的界限,服內近屬和出服疏宗的待遇有著天壤之別。如此規(guī)劃的現(xiàn)實目的是限制宗室特權,減輕因人口激增而不斷膨脹的利益占有,并以此強化“親親”的家族理念,鞏固族制改革的成果。這其實是向漢族王朝宗室政策和宗法原則的回歸,《孟子·離婁下》中有“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漢室宗親“數(shù)世之后,皆與庶人無異,其勢無以自給,則不免躬農(nóng)畝之事”[16]卷一一一《論財》,p2721。但是,利益分配不均引發(fā)宗室對固有身份的質疑,它在碾碎氏族體制之余也為北魏政權的覆滅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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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穎超

K239

A

1673-9841(2015)02-0169-06

10.13718/j.cnki.xdsk.2015.02.021

2014-05-10

劉軍,歷史學博士,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副教授。

吉林大學基本科研業(yè)務費科學前沿與交叉學科創(chuàng)新項目“北魏宗室階層士族化進程研究”(2012QY046),項目負責人:劉軍;吉林大學“985工程”建設基金項目資助,項目負責方:吉林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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