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海濤

(遼寧對外經(jīng)貿(mào)學院日本語言與文化研究中心，遼寧大連116052)

《晝顏》全稱《晝顏——平日下午三點的戀人們》，是2014年夏季檔日劇的收視亞軍，該劇講述了兩位女主角(利佳子和紗和)不滿于家庭、婚姻的現(xiàn)狀而產(chǎn)生的不倫戀情?！稌冾仭纷蚤_播以來收視率節(jié)節(jié)攀升，受到了日本及中國女性的極大追捧?！皶冾仭痹臼且环N白天綻放、夜晚凋零的花，被看做薄命之花。同樣是黃昏盛開的特點，在《晝顏》里恰恰隱喻了下午三點至晚飯前主婦們的婚外情事。雖然該劇是圍繞兩位女主角的婚外戀展開，但卻真實反映了現(xiàn)今日本社會主婦的生存狀態(tài)，對婚姻的態(tài)度以及長期受男權主義壓抑的內心世界變化，從而體現(xiàn)了日本女性意識的覺醒。

一 日本家庭主婦的生活模式

由于受到歷史、文化等社會因素的影響，“家庭主婦”已成為日本女性最標準的生活方式。在男權主義社會下，許多日本女性受到“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性別分工規(guī)范及“男尊女卑”的傳統(tǒng)觀念影響，把做賢妻良母視為自己的人生理想［1］。主婦模式分為幾種，一種是畢業(yè)后先工作一段時間，待結婚后辭去工作，操持家務、相夫教子，做一個全職太太。劇中女主角利佳子就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全職主婦，每天除了洗衣做飯、打掃房間、照顧丈夫和兩個孩子的起居，還需要幫丈夫打點好家里家外的各種關系。這種專職主婦沒有經(jīng)濟來源，全靠丈夫撫養(yǎng)，看似衣食無憂、生活富足，卻由于生活圈子小對男性依賴性大而形成精神世界的空虛無助。另一種主婦則像劇中的紗和那樣，除料理日常家事外，還在超市等場所做短期小時工。在當代日本社會，30－40歲的女性中有大約7成都愿意接受這種非正規(guī)勞動方式［2］，待遇雖不高但時間上相對自由，像紗和1小時薪酬是890日元，下午3點便結束工作，既不耽誤料理家務，經(jīng)濟上還相對獨立，這也是日本很多主婦選擇的一種生活模式。還有一種職業(yè)女性即使結婚仍繼續(xù)從事原有工作，家庭與事業(yè)兩不誤，她們一般擁有較高學歷和工作能力，獨立意識較強，這也是新時代女性追求的目標。該劇男主角的妻子折原乃里子就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大學教師，婚后仍繼續(xù)著自己的事業(yè)并順利晉升為副教授。像這樣無論哪一種生活模式，在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總是存在著很大差距，這就促使一些女性為追求理想的生活而拋棄殘酷的現(xiàn)實。

二 淡漠的婚姻現(xiàn)實促使日本女性意識覺醒

《晝顏》之所以能達到如此高的收視率，主要是因為其抓住了主婦的心，將被束縛在婚姻制度下女性的內心感受如實且唯美得傳達出來，尤其是劇中的一些經(jīng)典對白更是反映了日本的婚戀現(xiàn)實，與受眾產(chǎn)生了共鳴。

(一)夫妻關系冷漠，女性情感受到壓制

在男權主義主宰的世界里，一部分男人將女性教育得天真而愚蠢，另一部分男人將女性調唆得虛榮又放蕩，或娶為人妻守住家宅，或做情婦只享肉欲［3］。在《晝顏》中，紗和與利佳子就像是一個女人的兩面，在天真與放蕩、純潔與虛榮、敏感與愚鈍、美麗與邪惡之間苦苦掙扎。紗和與丈夫過了7年“假面夫妻”的生活，無親密無性，不給任何解釋，也不坦誠相對，就是回避與漠視。這個婚姻里，沒有愛情，沒有柔情蜜意，沒有情感與心靈的交流，甚至在丈夫眼里她連一只倉鼠都不如。這樣長期的精神空虛和孤獨使她背離了傳統(tǒng)的道德倫理觀念，在“靈魂指引師”利佳子的誘導下，喚醒了內心的欲望種子，為了尋求激情和釋放壓抑許久的情感，陷入了這段看似“唯美”的婚外戀情。而劇中另一位女主角利佳子則擁有富裕的家庭，出眾的外表，成功的丈夫，可愛的孩子，這似乎是許多女性夢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而當這種安定的幸福成了一種乏味的禁錮之后，她的美便要像蔓藤一樣張開枝觸，探向禁忌。利佳子每日都重復著乏味的生活瑣事，丈夫將其看作是高級擺設，很少有情感交流，如畫匠對其丈夫所說“你想要的是一個叫做妻子的人偶，美麗而順從，讓別人羨慕不已的人偶，平常束之高閣任她蒙塵，客人來了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人偶”。這正是利佳子的婚姻不幸，也是現(xiàn)代婚姻生活的問題所在。

(二)經(jīng)典對白透視日本女性婚姻觀的變化

隨著時代的變化，日本女人的婚戀觀有了很多變化，有很多女性需要的是一個溫情、體貼、會關心人的丈夫。大丈夫式的男人在日本已經(jīng)漸漸不受女人的喜愛了［4］。《晝顏》在日本開播以來，不僅在日本引起強烈反響，也受到了中國女性的關注，就連近日日本首相夫人與中國學生交流時問及喜歡什么日劇，其回答都是《晝顏》，讓第一夫人很吃驚。劇中一些經(jīng)典對白也讓人驚呼“三觀”盡毀，這主要集中于女主角利佳子對婚姻、家庭的看法及對女性婚外戀情的辯解。開篇第一集就拋出:“過了三年，丈夫就只會把妻子當成冰箱一樣對待，覺得只要打開門，就隨時有食物能吃，明明壞了的話會很不方便，卻從來不去保養(yǎng)，但是如果妻子在外面談戀愛的話，對丈夫也會更寬容，能心情很好地洗內褲，一家人都會變得幸福?！笨此剖菍ψ约翰粋愋袨榈拈_脫，同時也是對現(xiàn)實婚姻的思考。她對生活看得太過透徹，認為男性的愛情不過是欲望，女性的愛情則是執(zhí)著?！芭c其賭博、欠債、吸毒什么的，搞婚外情簡直零成本，在婚外釋放不滿和壓力，獲得關愛溫存甜蜜，反而可以讓女人在婚內不發(fā)火不焦躁，對老公孩子和和氣氣，一家人甜甜美美?！边@也道出了日本主婦“溫文爾雅”、“逆來順受”的背后是對婚姻制度的無聲反抗。此外，在被問及為何不出去工作時，利佳子這樣回答:“男人都想對外可以炫耀你看我老婆靠我養(yǎng)，就是為了讓他們作為父親來努力我也不會去工作?！笨梢娔袡辔幕谌毡靖畹俟?，主婦仍籠罩在男權主義的陰影下。殘酷的現(xiàn)實生活讓人不得不反思:什么是愛情?什么是婚姻?什么是幸福?

(三)女性意識的覺醒

該劇開播后，節(jié)目組曾做過調查，“平日晝顏妻”中有三成是40歲左右的主婦。而通過某女性雜志《女性セブン》的調查顯示，40歲上下的已婚女性中有10%涉足男女關系，有28．8%回答僅僅止于約會，也就是說40歲左右的女性中有三成以上有過不倫經(jīng)歷。這不禁讓人驚嘆日本社會婚外情已經(jīng)不再是男性專屬權，女性的婚外情行為也在逐年增加。于是，部分觀眾質疑該劇是在助長婚外戀情氣焰。監(jiān)制三竿玲子則表示“不倫是違反道德的，因此我們并不是要鼓勵這種行為。本劇的目的是希望能給予配偶十足的愛，讓受眾反思婚姻最重要的是什么。”正是由于現(xiàn)實婚姻中存在著種種問題，女性的地位和情感沒有受到尊重，生活缺乏激情，婚姻質量不高，越是長期受到壓抑，對自由的渴望就越強烈，女性意識愈發(fā)濃厚。從這個層面也可以解釋為何近年來日本主婦的婚外情現(xiàn)象如此嚴重。由于女性意識的覺醒，很多人已不再壓制自己的情感，當婚姻不幸，情感得不到滿足時，內心的欲望之火便開始燃燒，一旦有合適的對象就義無反顧地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幸福。

而要保障女性意識不受侵犯并不是靠出軌，與道德相悖的行為是不會有好的結果，“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要么像紗和那樣脫離婚姻，要么像利佳子掙扎后最終又回到起點，回歸已支離破碎的家庭。女性想要真正的實現(xiàn)獨立，不僅要經(jīng)濟獨立，精神上也應該不依附男人，用實際行動去爭取男女平等，提升自身素質，使人格真正獨立。

三 受教育程度和社會地位的提高促使日本女性意識增強

伴隨日本現(xiàn)代經(jīng)濟的發(fā)展，女性受教育程度和社會地位的提高，社會價值觀、生活觀也發(fā)生了重大變化，日本婦女晚婚、不婚、晚育、不育的比例在上升［5］。根據(jù)有關數(shù)據(jù)統(tǒng)計，2012年日本30－45歲女性的未婚率再創(chuàng)新高，其中30－35歲女性的未婚率為6．7%，35－40歲的女性未婚率也上升至8．5%［3］。很多職業(yè)女性為了追求事業(yè)的發(fā)展、個人寬松、優(yōu)越的生活質量，已不把婚姻定為終身目標。有的即使結婚也不愿生育，維持丁克家庭，使得日本社會出生率降低、老齡化問題突出。

《晝顏》雖然是圍繞女主人公利佳子和紗和的婚外戀展開的，但還有一位不可忽視的女性——折原乃里子，即男主角北野裕一郎的妻子。如上所述，作為大學教授的她不僅受教育程度高，也擁有很高的社會地位，是一個事業(yè)上很成功的女性，而在家庭中則明確表示自己不擅長做家務，更不喜歡做飯，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這在男權主義下的日本社會是不被認可的，尤其是作為丈夫的北野面對如此“優(yōu)秀”的妻子，會感到尊嚴受損，無形的壓力使他刻意回避與妻子獨處，甚至不愿一起參加各種活動。日本1947年制定的《民法典》中第750條規(guī)定:“夫妻在結婚時應按照規(guī)定，稱夫或妻的姓氏?！钡捌拮討摳姆Q男方家的姓”這種舊民法以來的家制度已是根深蒂固，日本的夫婦中有98%改稱丈夫的姓氏，雖然規(guī)定了不管是丈夫還是妻子的姓氏都可以，但是大部分的夫婦都會選擇丈夫的姓氏，是很大的男女不平等［6］。近年有女性呼吁改隨夫姓有違男女平等，給她們帶來壓力，影響她們的職業(yè)前景，日本民主黨也曾提議廢止婦女婚后改隨夫姓的規(guī)定，但至今未能實施。劇中折原乃里子婚后并未隨夫姓“北野”，升為副教授后還主張在學校繼續(xù)使用原有姓氏“折原”，這一做法無疑是對男權主義的一種挑戰(zhàn)，充分體現(xiàn)當代女性自我意識在逐漸增強。

一部成功的影視作品之所以能有很高的收視效果，與其所反映的現(xiàn)實問題與觀眾產(chǎn)生共鳴有直接關系?！稌冾仭返某晒驮谟诖?，劇情不拖沓，畫面唯美，對人物情感的刻畫細致入微，對白更是可圈可點。受眾的目光并不是聚焦在女主角是如何出軌的，而是她們內心情感及婚姻觀、價值觀的微妙變化，也是對人性的一種完美解讀。盡管這部劇反映的是日本的社會問題，但對于中國女性來說，是否也應該反思自己的婚姻，女性意識是否得到充分的尊重與理解。作為女性應拋棄“男尊女卑”的傳統(tǒng)觀念，要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不僅保證經(jīng)濟上的獨立，精神上也應該不依附他人。在家庭生活中保障自己權利的同時，要處理好夫妻關系，維護家庭的穩(wěn)定，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幸福。

［1］袁西玲．女性與和諧社會:日劇“冷暖人間”中女性形象群解讀［J］．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40(1):172－174．

［2］趙敬．社會性別分工與當代日本女性的生活模式［J］．日語學習與研究，2009(5):103－108．

［3］成都商報．晝顏:絕望的主婦下午三點做什么［EB/OL］．(2014 －10 －26)［2014 －11 －16］．http://e．chengdu．cn/html/2014 －10/26/content_494524．htm．

［4］魏進．當代日本女性婚戀觀的變化及影響［J］．時代文學，2007(4):86－87．

［5］仝蕓．試論戰(zhàn)后日本婦女社會地位的變化［J］．蘇州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24(1):119－122．

［6］薛楠．論日本婚姻制度中的不平等［J］．劍南文學:經(jīng)典閱讀，2012(6):3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