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燕(溫州大學甌江學院,浙江溫州 325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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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桃姐》看許鞍華的電影追求與宿命
呂燕
(溫州大學甌江學院,浙江溫州325035)
摘要:作為香港影壇最具影響力的女導演,許鞍華善于塑造女性形象,我們從她執(zhí)導的女性電影里,可以隱約窺見導演許鞍華對女性悲劇命運的獨特理解與思考。桃姐的命運與許鞍華的電影宿命頗有相似之處,從這個角度來審視許鞍華的電影追求,我們或許可以很好地體察其中的得與失。
關鍵詞:許鞍華;《桃姐》;香港電影;女性形象;悲劇命運
作為曾經(jīng)的香港電影“新浪潮”的主將,香港影壇最具影響力的女導演,從1979年涉足香港電影界執(zhí)導第一部電影《瘋劫》開始,許鞍華的電影之路已經(jīng)持續(xù)了33年。在香港新浪潮的那批導演里,如今還在堅持拍電影的,除了徐克和杜琪峰,也只有許鞍華了。作為女性導演,她善于塑造女性形象,從《投奔怒?!分锌蓱z的琴娘到《女人四十》里那個在職場和家庭之間奔波勞累的阿娥,從《姨媽的后現(xiàn)代生活》中的姨媽到《天水圍的日與夜》的貴姐,再到2011年的新作《桃姐》中的桃姐,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總是命運多舛,坎坷不幸。我們從她執(zhí)導的這些女性電影里,可以隱約窺見導演許鞍華對女性悲劇命運的獨特理解與思考。本文試從許鞍華的新作《桃姐》來分析桃姐的命運與許鞍華的電影宿命,探討許鞍華電影追求的得與失。
電影開始時,先有幾行介紹桃姐的字幕,從這些字幕里我們了解到,桃姐的養(yǎng)父在侵華期間被殺,養(yǎng)母無能力撫養(yǎng)桃姐,就將桃姐安排到梁家當女傭。自13歲來到梁家后,桃姐先后照顧梁家四代,共六十多年,一生的光陰與心血可以說都在這個家里。從服侍老太太開始,到服侍與自己同年的羅杰的媽媽,再到服侍羅杰與他的姐姐,桃姐一直都盡心盡力,死心塌地。羅杰的媽媽生病住院,桃姐差不多把家里的廚房都搬到醫(yī)院里了。天氣干燥,不用吩咐,桃姐就會煮一大鍋羅漢果水給全家人喝。電影開始,觀眾可以看到這樣的鏡頭:服侍羅杰吃飯,桃姐連海蟹都悉心解好,等羅杰飯畢,桃姐還送上茶水以及切好的水果。桃姐平時煮飯堅持要用瓦鍋煮,做魚一定要買最新鮮的海魚,隔兩天,就會做魚膠、海參等給羅杰吃。桃姐平時最大的心愿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希望見到梁家第五代的成員。
那么,梁家對桃姐又怎樣呢?從梁家上上下下對“桃姐”的稱呼我們也許能發(fā)現(xiàn),在梁家整個家族中,桃姐的輩分幾乎被完全消解掉了。桃姐和羅杰的媽媽同年,而羅杰呢,還是喊她“桃姐”,羅杰的姐姐也喊她“桃姐”,甚至連羅杰的外甥也叫她桃姐。也許在梁家第五代成員那里,她也不會被稱為桃奶奶,而依然是個“桃姐”而已。這里所謂的“姐”并不意味著真正的家庭成員身份,而只是一個符號,就像我們問路時稱呼路人為大姐一樣,只是一種客套,不能當真。所以“桃姐”這個稱呼透露出溫情背后的隔閡和冷漠,而桃姐幻想出來的溫情脈脈的家庭,注定是自欺欺人。就像老人院里那個半夜吵著要回家的老太太,被堅叔哄著原地轉(zhuǎn)圈。所以“家”對桃姐而言,也許就是她一廂情愿的幻覺而已。老人院里,平時羅杰經(jīng)常來探望桃姐,他在外人面前一聲聲“干媽”地叫著桃姐,這著實讓桃姐在老人院里的日子開心不少,但私下里羅杰不是還一直稱她為桃姐嗎?其實,不管是羅杰還是梁家的其他人從來都沒把她當成自家人。過春節(jié)時,桃姐還是要獨自呆在老人院,獨自面對孤單和冷清。所以一向堅強的桃姐在這時也有些情不能已,忍不住對那個不愿意跟女兒回去過年的婆婆說:“你比我好過多了,快走啊?!?/p>
在桃姐病逝前,醫(yī)生問桃姐:“有沒有親人想見最后一面?!绷_杰的回答是:“沒有了?!币驗橐貎?nèi)地工作,一個禮拜才回來,所以臨走前羅杰這樣安排桃姐的后事:“如果她突然走了,麻煩你直接送到太平間,手續(xù)等我回來辦?!碑斎?,羅杰真有可能是事務繁忙脫不開身陪桃姐走完最后一程,那梁家的其他人呢?羅杰的媽媽,桃姐自己生病都要回香港去探望她,還有那位口口聲聲要負責桃姐喪葬費的羅杰的姐姐,還有過春節(jié)時在電話里跟桃姐親熱問好的杰生和莎倫呢?難道都忙得抽不出一點時間來送送桃姐嗎?桃姐最后究竟是怎樣離開這個世界的,是清醒還是無知無覺,電影里沒提,但我們能想象出桃姐在去世前身邊無人送終的凄涼情形。桃姐一生的最后結局讓我們不禁想起了老人院里那位最老的婆婆,呆在老人院里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人來看過她,桃姐這方面是比她幸運很多,但最后,兩人臨終前的遭遇不還是一樣嗎?
桃姐辛苦一生,可以養(yǎng)老的財產(chǎn)保障究竟有什么呢?在桃姐剛進老人院時,當問到有無要保管的貴重物品時,桃姐的回答是沒有。后來有一次從老人院回梁家收拾舊東西,我們可以看到她這一生所收藏的“寶貝”都是一些雜志、香皂、背帶、相片之類不值錢的玩意兒。當然,在梁家移民美國前,羅杰的爸爸已經(jīng)同意,住的那套房子就留給桃姐退休以后住,直到她百年歸老。但電影開始的時候,桃姐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還在伺候羅杰,不管是羅杰還是梁家都沒有讓她退休養(yǎng)老的想法。什么時候可以退休養(yǎng)老呢,也許是一直到她干不動為止吧。桃姐也許還算幸運,碰上了羅杰這樣講主仆情分的“干兒子”,也碰巧生活在比較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的香港,在那里,生活困難的老人可以很容易申請到政府補助。否則,像桃姐這樣工作一輩子的老傭人想“老有所依”,只能是奢望而已。
從上面的分析我們也許已經(jīng)看出,在電影《桃姐》竭力營造的溫暖與溫情背后,是擋不住的從骨子里滲出來的寒冷。梁家與桃姐永遠都不是對等的關系。梁家人對她的好,她都感覺是恩賜。她的卑微姿態(tài)有時讓我們覺得她既善良又可憐。
電影《桃姐》在人文訴求上和許鞍華之前拍的《女人,四十》有異曲同工之處。作為女人,《女人,四十》里的阿娥和桃姐一樣也是一位無私奉獻型的傳統(tǒng)女性。阿娥不僅要照顧丈夫和兒子,操持幾乎所有的家務,在婆婆去世之后還要照顧老年癡呆的公公。即使公公在癡呆前曾經(jīng)對她很不好,她還是一直忍耐著承受了下來。影片到最后,一切矛盾都得以化解,阿娥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就連癡呆的老公公,也在臨終前把采來的野花送給她,好像是對她的善良和勤勞的獎賞。似乎一切就像電影《桃姐》里那位牧師所宣揚的那樣:“人生最純美的東西,都是從苦難得來的。我們要親身經(jīng)歷苦難,然后才懂得怎樣去安慰別人?!笨梢钥闯觯瑹o論是桃姐、還是阿娥,她們身上所具備的堅韌和獻身的品質(zhì)是許鞍華在其影片中竭力要引導觀眾去認可和贊同的。
“許鞍華影片中的女性主體意識存在著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矛盾交織:一方面這些女性都有較強的獨立自主意識;但另一方面,這種自主意識有時會向傳統(tǒng)觀念妥協(xié),這一點在這些影片中都有或多或少的表現(xiàn)。”[1]無論是阿娥還是桃姐,女性的獨立自強最后還是服膺、順從于尊卑有別,長幼有序的傳統(tǒng)觀念。影片《女人,四十》里的阿娥最后還是辭去工作,回歸家庭,重新回到傳統(tǒng)的“賢妻良母”角色。《姨媽的后現(xiàn)代生活》中的姨媽也是一樣,當初為了追求自我實現(xiàn)不惜拋夫棄女,但當個人奮斗遭遇慘敗的時候,她最終的選擇還是回歸家庭,回到了原來的丈夫和女兒身邊,回歸到她當初不屑一顧的“賢妻良母”的家庭角色里去。從一定程度上來講,無論是把家庭當作事業(yè)來做的阿娥,還是把家庭當最后避風港的姨媽,還是把照顧梁家上上下下當作自己全部人生樂趣的桃姐,她們通過自己的奉獻所營造出來的家庭幸福其實是都是虛幻的,是不堪一擊的。
我們也許可以這樣說,許鞍華電影中這些女性最珍視的東西只是“名”而非“利”,她們對“利”的失去是一點也不介意的。影片《桃姐》中的桃姐雖然在進老人院時幾乎一無所有,但是對于錢財,她依然看得很淡。如她拒不接受羅杰母親看望時給的錢,見梁家第五代成員的時候,她甚至傾其所有,送了羅杰的外甥媳婦金項鏈和金戒指等等。桃姐所珍視的也許就是她與梁家的那一份幾十年的情誼。聽到羅杰在外人面前稱呼自己“干媽”,桃姐一時間笑靨如花,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也是桃姐認為的最幸福的收獲和最值得的回報了。我們在此無意否定桃姐的價值觀,只是想通過桃姐一生的命運悲劇來探求許鞍華的電影追求與宿命。因為從這個角度來審視,也許我們能夠更好地體察許鞍華的電影創(chuàng)作之路中的得與失。
近兩年來,電影《桃姐》先后在國內(nèi)外各大頒獎典禮上榮獲多項重要獎項,可謂風光無限。但在這無限風光的背后,許鞍華仍無法擺脫“投資難尋”的困境。孰不知,這部如今口碑盛好的佳作,當初卻苦于找不到投資而無法開機。當時許鞍華遍尋投資,卻無著落,最后只好直接請求劉德華出資,才令《桃姐》得以開工。其實不僅影片《桃姐》的拍攝過程是如此艱難,許鞍華的很多電影都是這樣“難產(chǎn)”出來的。2008年上映的《天水圍的日與夜》也是如此:“很少人愿意投資這類電影,《天水圍》的拍攝費用也是我東拼西湊籌來的,資金短缺,也是我拍攝《天水圍的日與夜》時遇到的最大困難?!盵2]這部當初無人投資的電影和《桃姐》的最終命運一樣,開映后都獲獎無數(shù)。
許鞍華和桃姐一樣都將全部心思用于她們各自認定的生活或工作,而且還將這份工作編織成了夢境和信仰,并在其中陶醉不已。許鞍華對她所熱愛的電影事業(yè)幾十年來始終是不離不棄,為此她甘愿苦捱過日子,生活再困窘也從不放棄。已經(jīng)65歲的她,至今仍與老母親相依為命在香港的北角租房過活。她一生未婚,沒有子女,幾乎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奉獻給了她摯愛一生、癡迷一生的電影。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沒辦法了,除了拍片也沒有什么業(yè)余生活,還好我很喜歡。”[2]就像桃姐六十多年里始終將服侍梁家人作為自己最大的事業(yè)來做,不跳槽、不嫁人,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地服務到自己實在做不動那一天為止一樣。
也許鞍華所有的夢想和人生價值都要依靠電影來實現(xiàn),類似于溫柔的綁架一樣。這種綁架也許在一定程度上更甚于虛幻的親情對桃姐的綁架。許鞍華對電影的執(zhí)著信念讓她不斷地透支自己,以至于落入了無房、無子與無婚姻的境地,畢竟現(xiàn)實的愛情永遠也達不到電影里的高度,獲獎無數(shù)的榮譽背后還有殘酷的票房現(xiàn)實不得不面對,就像桃姐有不得不去面對的老無所依的境況一樣。
許鞍華在拍攝電影的過程中遇到的籌資困難問題,歸根結底還是與她曾經(jīng)的電影票房慘淡有關?!叭绻f王家衛(wèi)是在藝術贊譽和票房價值的夾縫中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同樣游走于藝術與商業(yè)之間的許鞍華卻沒有長期的職業(yè)規(guī)劃,也不擅長商業(yè)炒作,更沒有帶出自己的專業(yè)制作班底,她始終是憑著興趣在工作?!盵3]從1979年的《瘋劫》到2011年的《桃姐》,三多年期間,許鞍華一共創(chuàng)作了24部電影作品。在這24部作品里,賣座的基本上都是她前期的電影作品,后期她拍攝的很多電影都面臨著票房慘淡的命運。如2007年上映的《姨媽的后現(xiàn)代生活》在內(nèi)地票房為500萬元,而該片的投資卻高達4 000萬元;2008年投資僅有100萬港元的文藝小片《天水圍的日與夜》在香港更是以不足10萬元的票房成績回報給投資人。一時間,許鞍華的電影似乎成了“票房毒藥”。即使好評如潮、票房收入還算不錯的《桃姐》,在票房上也遠遠無法和同期獲金像獎最佳影片提名的《讓子彈飛》和《龍門飛甲》相比。顯然,許鞍華追求現(xiàn)實主義文藝氣息的電影創(chuàng)作與如今商業(yè)氛圍濃厚的華語電影界還是格格不入的。
只要能一直拍電影,能有電影拍,許鞍華有時也會選擇委曲求全,就像她曾經(jīng)說過的那樣:“如果我拍我自己喜歡的電影,一定不賣錢!”顯然她也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在香港電影界尷尬的處境,“我們的社會背景和歐洲不同,觀眾的程度不同。對我而言,老板要求篇子賺錢不是壞事,我個人一定盡力先拍賺錢的片子。賺了錢,有了余力,才能奢談理想?!盵4]174但由于性格天真,不懂策劃,不擅長商業(yè)炒作,又完全是憑興趣工作,也由于還一直想拍自己喜歡的電影,所以她拍的不少電影票房業(yè)績不佳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即使如此,許鞍華也不會放棄自己的理想,她對電影本身的熱愛和執(zhí)著讓她始終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香港導演關錦鵬談許鞍華時就曾這樣說過:“我覺得,許鞍華拍戲給我最深的印象,是她有某種執(zhí)著。記得自己第一次當導演時,她跟我講,選擇拍電影這條路,就回不了頭,她對電影那份執(zhí)著,我很欣賞?!盵4]188
“因為我也老了。64歲,單身,開始擔心孤獨,怕老得太潦倒。”[5]許鞍華曾經(jīng)這樣解釋自己初見《桃姐》劇本的一見鐘情。即便再獨立自強的女性,也免不了有老去的那一天。許鞍華對老年的焦慮,也許很早就開始了。從《女人四十》里阿娥的得了老年癡呆的公公,《天水圍的日與夜》里獨居的“梁婆婆”,《姨媽的后現(xiàn)代生活》里的姨媽,都有對老人晚年孤苦、艱難生活的片段式呈現(xiàn)。而到了《桃姐》,溪流終于匯聚成大河,老年焦慮在這里似乎集中大噴發(fā)了。年過六旬的許鞍華,對于自己的老年晚景,也許無處可逃避,只能直面去正視了。
當記者在問許鞍華為什么這么多年始終獨身?是主動的選擇還是無奈選擇不結婚的時候,許鞍華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其實我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你知道嗎,你沒有想過的事情是不會發(fā)生的。年輕的時候特別忙,那幾年很多戲在拍,沒時間想這個問題。后來年紀大了一點,這個問題就過去了,也就不是問題了。”[6]年輕時,因為有很多戲要拍,感情的事情就被放到了一邊。等到歲月老去的年齡,通常人們擔憂的老來無伴的孤獨,老來窮困潦倒等等,對于早已經(jīng)將電影看成了自己的伴侶的許鞍華來講,這些其實并不是她最擔憂的事情。
許鞍華曾經(jīng)說過:“在香港,如果別人認為你老,你就會找不到工作,他們是不會來找你拍電影的,所以你會看到很多人四十多歲卻開始穿很暴露的衣服,努力與年輕人打成一片,裝作很時尚的樣子,那是很可悲的。我不愿意被人說老,但又清楚自己很老,不愿意穿暴露的衣服,又要讓自己顯得年輕,所以只能把頭發(fā)剪這么短,讓人家覺得你身體很好?!盵6]生活中的許鞍華喜歡戴單只耳環(huán),因為“戴兩只像老祖母,我寧可被當作同性戀也不愿意被認成老祖母”[7],剪很短的冬菇頭,穿不符合年齡的女孩裝束的衣服,竭力想讓自己顯得年輕和充滿活力。也許在許鞍華的心中,衰老無戲可拍才是她認為最可怕的事情。其它的一切,包括孤獨、經(jīng)濟上窮困潦倒等都是可以自己去克服和解決的問題?!皻w根到底,每一個人都是孤單的,我處之泰然,而且最近這十年我過得挺好的?!盵8]許鞍華曾經(jīng)如是說。
在《天水圍的日與夜》里,守寡的貴姐雖然每天在超市工作非常辛苦,還要獨自撫養(yǎng)未成年的兒子,但是貴姐對生活始終充滿熱情,不抱怨不奢求,踏踏實實地積極生活著,在得知失去女兒獨自生活的阿婆的生活現(xiàn)狀時,她還是盡自己的力量來幫助阿婆,給予她物質(zhì)上以及精神上的幫助和慰藉。電影的最后是兩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過中秋的情景,孤苦已久的阿婆終于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兩個獨身女性之間的友誼讓人感動、溫暖。在女性之間的互相關心與理解中,單身、窮困潦倒都不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了。就像貴姐的母親有一次感嘆做人好難,而貴姐卻只是淡淡一笑,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有多難???”是啊,生活能有多難呢?老來無伴、老來潦倒就那么難嗎?許鞍華后來也說過《天水圍的日與夜》對自己意義的重大:“幾乎是重建了我對于電影和世界的信心?!盵9]
拍完了《桃姐》,許鞍華說自己變得更泰然了:“拍完了因為我想明白了,比如金錢、兒女這一類所謂防老的安全措施其實都是于事無補的,即便你有兒女,他們不一定可以照料你,即便你很多錢,確實可以雇最好的護士來照顧你,但到頭這還是雇傭關系,那感受未必就比孤老好,所以潦倒不可避免,是種自然,葉枯葉落,那就不需要擔心了?!盵5]許鞍華一直堅持拍電影,也許除了對電影的滿腔熱愛外,恐怕還有借助攝影機找到直面生活的信心吧。怕老境潦倒的許鞍華最終還是借助她終身熱愛的電影找到直面衰老的勇氣。可以說,電影不僅是她一生的追求,一生的伴侶,也是她一生的信仰。就像桃姐,照顧好梁家上上下下就是她一輩子的事業(yè),一輩子的幸福所在一樣。無論這追求或幸福如何虛幻,如何不堪一擊,如何在現(xiàn)實的沖擊下千瘡百孔,但只要內(nèi)心擁有一種溫暖和信仰,再難的日子也可以捱過去。
從《客途秋恨》開始,許鞍華在文藝片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雖說也曾因此獲獎無數(shù),風光無限,但票房的慘淡讓許鞍華后期的電影拍攝特別艱難。不過,依靠著內(nèi)心對電影的執(zhí)著信念,許鞍華還是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可以說,許鞍華三十多年電影之路的不同尋常與頑強堅持不僅對于其本人,而且對于香港電影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就像香港導演陳嘉上談許鞍華電影所講的那樣:“電影工業(yè)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工業(yè),我們要跟群眾打交道,可是非得要有文化在前面帶領,非得前面要有一個高度,讓我們有方向,我們這些電影人要分工,香港電影還有一部分文化含量,是因為杜琪峰、是因為王家衛(wèi)、因為許鞍華,而不是因為王晶。沒有他們在前面,我們今天的電影也不會改善、我的電影也不能進步。我是看著他們檢討,把他們走的方向變回來平民化,這個過程才是一個電影文化、電影工業(yè)的生存之道,這都缺不了誰?!盵10]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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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陳嘉上. 香港電影的生命力在于廟街文化[N]. 南方都市報 2010-05-30(AT05).
(編輯:劉慧青)
The Pursuit with the Fate of Xu Anhua’s Film Miss Peach
LU Yan
(Oujiang College,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China325035)
Abstract:Hong Kong cinema’s most influential female director Xu Anhua good at shaping the image of women. From female film she directed a vague glimpse of the unique understanding and thinking of director Xu Anhua on women's tragic fate. Destiny of Miss Peach and the fate of Xu Anhua’s film are quite similarity, from this point of view to review Xu Anhua’s movie pursuit, we probably can appreciate the good in which the gain and loss.
Key words:Xu Anhua; Miss Peach; Hong Kong Film; Image of Women; Tragic Fate
作者簡介:呂燕(1974- ),女,回族,河南固始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文藝學
收稿日期:2013-10-29
DOI:10.3875/j.issn.1674-3555.2015.01.018本文的PDF文件可以從xuebao.wzu.edu.cn獲得
中圖分類號:J91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3555(2015)01-01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