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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精神的結構分析:以西南聯大為例

2015-03-19 08:23:48王喜旺
關鍵詞:治學西南聯大教授

王喜旺

(河北大學 教育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大學精神問題研究是近年來高等教育研究領域的一個熱點,圍繞其形成的研究成果,可謂碩果累累??v覽既往的相關研究成果,筆者發(fā)現,其存在一個重大缺陷,那就是,既往的論者是把大學精神作為一個個獨立的精神要素來看待,沒有把大學精神作為一個整體的精神結構來考察。事實上,大學精神是一個存在內在關聯的諸多基本要素組成的結構整體,而不是一堆散亂堆積的精神碎片。本文力圖以西南聯大為例,呈現大學精神的結構性面相,以就正于方家。

一、探究精神

大學是以探究真理為其根本使命的,因此,探究精神是大學生存、發(fā)展的“生命線”。我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如果失去探究精神,大學將變成一具裹著鮮麗外衣的腐朽軀殼。對此,西南聯大學人有著明晰的精神自覺,始終將“人跟他的學問是合一的”[1]作為自己的人生圭臬。否則,他們示現給學生的就不會是“什么時候你見到他,你都覺得他是在思考問題”[2]的形象了。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在死亡威脅、饑餓困擾、圖書資料奇少、研究設備短缺等極端不利的條件下,依然以忘我的精神投入到研究工作中,進行著不倦的探索。

聞一多便是這樣的典范。華羅庚在回憶他與聞一多埋頭學問的歲月時說:“在陳家營,聞先生一家八口和我們一家六口隔簾而居期間,我伏首搞數學,他埋頭搞‘槃瓠’……在他埋頭‘槃瓠’期間,無論春寒料峭,還是夏日炎炎,他總是專心工作,晚上在一小油燈下一直干到更深,陶醉在古書的紙香中?!保?]鄭臨川在回憶自己住在聞一多家旁邊撰寫畢業(yè)論文的日子時說:“每天夜晚,我們幾個把樓下白天的飯桌當成書桌,在暗淡的油燈下抄抄寫寫。深夜我們已滅燈就寢,只見先生的窗戶還亮著燈光,大清早我們還未起身,先生窗里的燈光早已亮了?!保?]兩個回憶者,一為聞氏的同事,一為聞氏的學生,均對其竟日埋首自己的學術工作印象深刻,足見其用功之勤、之專。

生物學教授吳韞珍也是這樣的楷模。他在極端困難的環(huán)境中,教學、研究仍一如往日。他曾多次率領助教和學生進行云南植物之調查和標本之采集,跋涉于千山萬水,足跡遍云南。他的同事李繼侗教授在回憶吳氏這一時期的工作態(tài)度時說:“猶憶在云南點蒼、雞足采集時,白晝跋涉終日,寒夜伴侶早眠,先生獨燃燭描繪日間所得之標本至午夜,山風砭骨,先生似不覺也?!保?]

不論是聞一多在斗室中終日“陶醉在古書的紙香中”,還是吳韞珍在野外考察、繪制標本中直至午夜,“山風砭骨”而不覺,都是駐在一種忘我之境。

西南聯大學人不僅在書齋、實驗室沉醉在自己探究自然、人生玄奧的精神世界里,還把這種探究的精神氣質投射到自己授業(yè)的課堂上。

陳寅恪為學生營構的便是這樣一種充滿探究魅力的課堂。聽過他課的學生都說,他的課程“都是專題研究性質”“只講他本人在那課程范圍內的研究成績”[6]。他在講課一開始,總是先在黑板上抄寫資料。把講課中所要征引的史料抄得滿滿的,然后再根據所抄的資料進行考證、分析、綜合。對于他在講課中如何進行考證、分析,許多學生都有過追憶。季羨林說,他的解釋與分析“細入毫發(fā),如剝蕉葉,愈剝愈細愈剝愈深”,但卻一點也沒有武斷、夸大、歪曲的成分,而是“一本實事求是的精神”[7]。周一良這樣寫道:“旁征博引,論證緊湊,環(huán)環(huán)相扣。我聞所未聞,猶如眼前放一異彩,深深為之吸引”。宗良圯則說:“其講學也,似系考證學派,中外古今,旁征博引,論據卓越?!保?]從這些學生對其師講課的回憶、評說可以看到,陳氏的教學特點是:其一,以旁征博引原始史料為基礎;其二,有很強的邏輯性;其三,分析、論證細致入微。這種教學特點,正與高質量的史學研究論文的特點相似。其探究性特征,是一目了然的。

金岳霖的課堂教學也與陳寅恪類似。在講課中,“他總是先敘述一下要講的哲學問題,然后分析這個問題,提出初步的解決意見。進而又指出這個解決意見的缺點,再提出一個新的解決意見,……這樣一步一步地深入,一步一步地提高。最后他提出自己認為正確的意見。這種講課進程,有些象柏拉圖的‘對話’,也許更象休謨剝蕉抽繭地討論哲學問題的風格”[8]。這一提出一個又一個問題,又一步步將之解決,從而使課堂教學逐漸“深入”與“提高”的過程,不就是一個完整的探究過程嗎?

當時以研究康德哲學聞名的鄭昕,也與陳寅恪、金岳霖有著相同的教學旨趣。他的學生在晚年的回憶中如此深情地追憶鄭氏的授課情景:“他站在那兒或坐在那兒,就一個人在那兒反復思考問題。他想到的他就講出來,或者懷疑的他也講。他有什么還沒有解決的,他也講。你就跟他一塊思考。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鍛煉,學生知道怎么樣思考問題,能讓你感覺到,老師在帶著你思考?!保?]由此可見,這種以自己思考的曲折回環(huán)的心路歷程一點點激發(fā)學生的思維火花的授課,其探究性特征是非常明顯的。

如果說在書齋、實驗室、課堂上忘我地投入自己的探究活動在常人看來還是正常的話,有的學者沉浸在自己的探究自然與人生奧秘的世界中,則顯得有些行為古怪。如曾昭掄,由于其專注于自己的化學研究,從來不關心自己的衣著。在西南聯大,他的鞋前后張嘴是出了名的。更讓人費解的是,在下雨的時候,他只顧思考問題,拿著傘,常常忘了打開,冒雨而行[9]。

更有甚者,在陷于思考問題的困境時,竟然連自己身體的安危都渾然忘卻。在長沙臨時大學遷往昆明時,有一路是由十幾位教師組成的隊伍。他們的乘車路線是從桂林到憑祥。當汽車路過憑祥城門時,司機提醒大家要注意安全。但是,馮友蘭手放在車窗外,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世界中,對司機的提醒渾然不覺,結果造成了手腕骨折。后來,金岳霖對馮氏的女兒開玩笑說,當時司機通知大家,不要把手放在車外,要過城門了。別人都很快照辦了。只有你父親聽了這話,卻考慮:為什么不能放在車外?放在車外和不放在車外的區(qū)別是什么?其普遍意義和特殊意義是什么?還沒有考慮完,已經骨折了[10]。金岳霖所說雖然是調侃之言,但對馮氏沉浸在自己的冥思世界中的忘我狀態(tài),卻是一個很好的描摹。

二、自由精神

獨立精神固然是探究精神發(fā)育、滋長的重要屏障,可是,我們不應該忘記,自由精神也是探究精神純化、提升不可或缺的助力。因為只有在大學中秉持自由精神,大學人才可能按照各自的治學興趣、問題意識,沿著各異的學術路徑探索真理。真理因之方會以花樣繁多的面目出現,在爭鳴中漸次推進對真理的認識,從而不斷逼近“絕對真理”。西南聯大的學人用他們的踐行印證了這一點。

在聯大的哲學系,有著兩種不同的治學取向并行不悖。以北大教授為主體的學者群體“著重研究中國、西洋和印度的古典哲學,也就是研究哲學史”,而以清華的教授為主體的學者群卻“著重研究哲學問題”“不問這些問題過去是怎樣產生、怎樣解決的”[11]。

在戰(zhàn)爭年代,雖然同為歷史學家,其研究的目的都是“為了激勵民眾起來奮發(fā)抗戰(zhàn)”[12],但卻選擇的是不同的路徑。錢穆“走的是回歸傳統的路子”,力圖從中國歷史發(fā)展脈絡的梳理、文化精神的開掘中尋求中國文化再生的力量,而雷海宗“則從西方的哲學思想中尋找激勵人心的力量”,以西方的文化形態(tài)學的觀點來“解釋中國與世界歷史,幫助人們面對嚴酷的現實”[12]。

同樣是研究《周易》,沈有鼎是從邏輯學的角度切入進行研究的。而聞一多則是從社會學的角度來進行研究,將《周易》作為“鉤稽古代社會史料”的文本來對待[13]。

可見,聯大學人在研究路徑上是各逞其異。至于因之而形成的學術觀點上的繁雜,那就更是難以盡數了。幾乎在每一個系,都有種種自成一體的學說并存。

從哲學系來說,“金岳霖是主張新實在論的,馮友蘭先生有‘新理學’,賀麟先生則有‘新心學’,洪謙先生屬于邏輯實證主義的維也納學派”[14]。

在歷史系,同樣是以歷史研究救國為職志,錢穆所極力推崇的是“中國文化的人文精神”,將之視為“中國文化不會滅絕的根據”。雷海宗則認為:“戰(zhàn)爭的取勝靠的恰恰不是這種人文精神,而是與之相反的、準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保?2]陳寅恪則對他們兩個人似乎針鋒相對的觀點淡然處之,在自己堅實考證的基礎上,提出了唐史研究的種族與文化的觀點[6]。

既然有不同的治學理路與學術觀點呈現出“百花齊放”之態(tài),那“爭奇斗艷”便是勢所必然。所以,在聯大,學術上的討論、爭辯是廣泛而熱烈地存在著的。

學術刊物作為聯大學人公開的論壇,是他們爭鳴的重要園地?!稇?zhàn)國策》和《戰(zhàn)國》是聯大學人創(chuàng)辦的學術刊物。它們不僅是雷海宗、陳銓等發(fā)表自己研究成果的陣地,同時,“許多與‘戰(zhàn)國策’派成員觀點相左的學者還在《戰(zhàn)國策》和《戰(zhàn)國》等刊物上發(fā)表文章,闡述各自不同的學術觀點,如賀麟、沈從文、朱光潛、吳宓以及馮友蘭等人,均有不同觀點見諸于該類刊物”[15]。

學術刊物固然是聯大學人進行學術爭鳴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陣地,也有其它的爭論空間不可比擬的優(yōu)點,但這一爭鳴的空間畢竟太有限了,遠遠滿足不了聯大學人對學術爭鳴的熱情與興趣。因此,學術上的爭論往往從學術刊物中蔓延開去,在其它空間中展開。

在聯大,教師之間相互聽課是一種風氣。其目的是為了學習別人在學術上的長處,以求博采眾長。在聽課之中或之后,教師之間總會有一些交流與討論。比如對被稱為中國哲學之源的《易經》,沈有鼎從邏輯學角度講授,聞一多則從社會學的角度講授。沈有鼎的課,聞一多常常在第一排充當最熱心的聽眾,反之亦然。在相互聽課的過程中,兩位先生常常當堂進行學術交流[16]。

除了在課堂上,在其他場合,也常常有思想的交鋒。比如在一次中文系的師生座談會上,一位學生提出系里開設的古典文學課程太多,希望能多開一些“新文學”方面的課程。當時的系主任羅常培對此情緒反應激烈,批評了那位同學的思想。他說,中文系就是研究中國語言文字和古代文學的系,要學新文學就不該來中文系。聽了羅常培的話,朱自清當即站起來,對羅氏的說法予以反駁。他認為這個學生的要求是合理的。楊振聲也跟著發(fā)言,對朱自清的說法表示贊同。一次座談會,幾乎成為一場中文系辦學方向的討論會??少F的是,朱自清、羅常培、楊振聲并沒有因為這一爭論而交惡,而是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個人關系。作為聯大中文系的前后兩任系主任,朱、羅二人一直相互尊重、支持,共同扶持著聯大中文系度過了戰(zhàn)時的艱難時光[15]。

三、會通精神

在學術的“大道”中,中西、文理、古今之學雖有相對的畛域,但實質上卻是暗道相通的。循學術獨立、自由之原則,學者敏銳而悠遠的心靈思接千載、視通萬里,在治學疆域的一步步拓展中,必然會跨越中西、文理、古今之學的邊界,而臻于會通、融貫之境。否則,真理的全體是不可能將其神秘的面紗撩開,完整地呈現在學者面前的。就此而言,大學的會通精神也是探究精神必不可少的輔翼。西南聯大的學人也用他們的言行示現了這一大道至理。

西南聯大的許多教授都有在學術上中西會通的卓識。陳寅恪在1932年就表達了這樣的觀點:“其真能與思想上自成系統,有所創(chuàng)獲者,必須一方面吸收輸入外來學說,一方面不忘本來民族之地位。此二種相反而適相成之態(tài)度,乃道教之真精神,新儒家之舊途徑,而二千年吾民族與他民族思想接觸史之所昭示者也?!保?7]可見,他的主張是,學術研究中既要以中國學術為本位,又要吸收外國學術的營養(yǎng),將二者融會貫通。除了陳寅恪,許多聯大學人也有此卓識。

雷海宗明確主張,治史學者應走“學貫中西”之路。其理由是:“歷史學家只有在廣博的知識基礎上才能對人類和各個國家民族的歷史文化有總的了解,才能對某些專門領域進行精深研究,得出真正有意義的認識”[18]。

聞一多認為,研究中國文學的學者應熟悉外文,把中國文學與外國文學的研究結合起來進行[19]。

聯大學人在這樣的明確意識的指引下,自覺地在思維上、知識結構上,朝著中西貫通的方向努力,因此,他們在學養(yǎng)上呈現出中西貫通的特點。對于這一點,畢業(yè)于聯大外文系的趙瑞蕻有過這樣的描述:“西南聯大許多老師教授們都是知識淵博,學貫中西的。他們既對祖國古籍、民族文化優(yōu)秀傳統有親切的了解和長期深湛的修養(yǎng),可以說有著一種執(zhí)著的愛;又對西方思想、文化學術很熟悉,進行過這樣那樣的研究,并且他們都精通一兩種外國語,能講能寫,甚至懂多種外語?!保?0]鯤西在回憶社會學系的師友時則說:“研究西洋社會的學者并不是只看西書,他們都有極高的中國文化修養(yǎng)?!保?1]趙瑞蕻與鯤西用的是概括性描述,而何兆武則用枚舉的方式來說明:“吳宓先生教授西洋文學,陳岱孫先生教授西方經濟學,金岳霖先生、賀麟先生教授西方哲學,但他們的中學素養(yǎng)都是極為深厚的。朱自清先生、聞一多先生教授中國文學,但都深入研究過西方文學?!保?1]

由于具備這樣的學養(yǎng),所以,在他們的學術工作中,便很容易地將中西之學融為一體。這一點,從他們治學的運思路向中便可一目了然。

陳寅恪雖是一個以治中國史為主的學者①,但他的論著都是在廣泛征引、使用中西學術成果的基礎上撰述而成的。對于陳氏的治學特點,臺灣的汪榮祖盛贊為:“直接接觸到西洋語文考證學派、實證主義史學,合中西考證于一爐而融會貫通?!保?2]大陸學者李巖則贊之為:“陳氏早年接受西方史學理論的熏染,又幼承家學,使其學問淹貫古今中外,但他并不拘守成例,而是能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獨特而又有創(chuàng)新的治學風格和求實的治學精神?!保?]可見,在陳寅恪的治學實踐中,中西會通的特點是甚為突出的。

與陳寅恪類似,湯用彤也是一位在治學上中西貫通的大師。鄧艾民在《湯用彤先生散憶》中曾對湯氏的治學特色做過這樣的總結:“他運用西方哲學與印度哲學以治中國哲學,融會貫通,不露痕跡。他詳細闡述了斯賓諾莎關于上帝的思想,并用這些觀點來分析王弼的貴無論。他借萊不尼茲的預定和諧來說明嵇康的聲無哀樂論。他參考休謨對經驗的分析來解釋郭象破除了離用之體。這些論述都很細致而又自然,使人能更清晰地體會中國哲學思想中的深微的含意?!保?8]

聯大教授不但在治學上達到了中西會通的境界,而且登臨了文理會通之境。這與他們具有文、理兼通的興趣、學養(yǎng)是分不開的。

王敦書在盛贊雷海宗博通文理的學養(yǎng)時曾說,雷氏“精通多種外語,不僅兼通古今中外的歷史,而且在哲學、宗教、文學、藝術、地理、氣象、數學、生物和科技等方面都有淵博的知識和精辟的見解”[18]。

鄭桐蓀雖然是數學系的教授,但“博聞強記,于文史詩詞無所不窺?!瓕τ跉v代興廢,山川變革,乃至名勝古跡,遺聞逸事,每喜與人談說,創(chuàng)見頗多”[11]740-741。作為一個數學教授,卻對文史、地理之學有著廣泛的興趣與深厚的修養(yǎng),殊為難得。

像雷海宗、鄭桐蓀這樣的學者在聯大還有許多。如華羅庚是數學家,可以說是當時數學界年輕的領軍人物,卻能寫相當流麗的散曲。趙九章是地球物理學家,卻擅長書法,寫的文征明小楷,“極其秀雅流麗”[23]。

文理兼通的學養(yǎng)自然便外化為治學上的文理會通。對于此點,何兆武備加推崇,并曾在其談論“清華學派”的一篇文章中大書特書:

潘(光旦)先生一方面大量引用了當代生物學與遺傳學的成果,一方面又結合中國傳統文獻,寫出了清代伶人血緣研究、明清兩代嘉興望族研究等著作,迄今不失為這一方面的開創(chuàng)性的嘗試……王竹溪先生是物理學的大師(他是楊振寧作研究生時的導師),他編寫了一部中文字典,據語言學家朱德熙兄語我,那是迄今最好的一部中文字典。曾昭掄先生是化學界的權威(他曾多年任中國化學會的會長),卻同時從事民主運動和多種社會活動,還作過許多次公開講演,有一次的講題是‘戰(zhàn)后蘇聯在國際上的地位’。劉仙州先生是機械工程界的元老,他贈給同學們的書是《史記》和《漢書》,還寫過《諸葛亮木牛流馬考》的論文。[11]

從何兆武有限的見聞中所列舉的這些人物的治學取向,我們不難看到聯大學人文理會通的治學取向。除此以外,還有一些文理會通的實踐者,也是值得我們效法的。

陳國符是化學系的教授,其開設的課程有“工業(yè)化學”“造紙與人造絲”“補充工業(yè)化學”“造紙化學”等。在從事化學研究的同時,他還研究《道藏》?!兜啦亍肥菤v代道教文獻的總的匯集,可以說包羅萬象。沒有文史與理工貫通的功底是無法開展研究的。因為他“博覽群書,經史子集無所不讀”,“知識范圍包括文史、戲曲、金石、營造等”,所以,他才能在研究的基礎上,寫成了開拓性的巨著《道藏源流考》[10]。

鄭桐蓀雖然是數學系的教授,但“實際治學范圍遠不止此。……晚年著《禹貢地理新釋》,有獨到見解。亦喜搜索北京掌故,著《元明兩代京城之南面城墻》,對北京城墻的歷代沿革提出自己的看法”[24]。

西南聯大學人不僅追求在治學上將中西、文理打通,對古今會通的治學境界也是孜孜以求。對于這一點,朱自清說得好:“要知道只憑著若干種傳統,固不足以知今,亦不足以知古……我們現在非打破‘正統國學’的觀念不可。我們得走兩條路:一是認識經史以外的材料(即使是弓鞋與俗曲)的學術價值;二是認識現代生活的學術價值?!保?5]朱自清在這里所標示的,便是將古代傳統與現代生活打通進行研究的路向。

與朱自清同聲相應,在1943年,聞一多在給臧克家的信中曾這樣說:“經過十余年的故紙堆中的生活,我有了把握,看清了我們這民族這文化的病癥,我敢于開方了?!悖ㄖ戈翱思遥┱_枉了我,當我是一個蠹魚,不曉得我是殺蠹的蕓香。雖然二者都藏在書中,他們的作用并不一樣?!保?6]在這里,聞一多很明白地告訴他的學生,他治史的目的不是為了做泥首古籍章句的書蟲,而是為了給“民族的病癥”“開方”。其將古典與現代生活打通、古為今用的學術旨趣是明顯的。

錢穆與雷海宗雖然在治學的路徑存在回歸傳統與轉向西方的巨大差別,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貫通古今、古為今用。錢氏在西南聯大時期所撰寫的《國史大綱》,便是一部通貫古今性的著作。他在談到其寫作該書的目的時說:“此種新通史,其最主要之任務,尤在將國史真態(tài),傳播于國人之前,使曉然了解于我先民對于國家民族所已盡之責任,而油然興其慨想,奮發(fā)愛惜保護之摯意也?!保?7]其以通貫性研究服務抗日救國的傾向是明顯的。雷海宗亦然。他在當時提出中國文化的“三周”說,其理論背景便涵蓋了從周朝建立、淝水之戰(zhàn)、抗日戰(zhàn)爭三個時間節(jié)點,顯然是在通貫古今的基礎上提出自己的學說的。而提出這一學說,目的是為了“擔起撥亂反正,抗敵復國,更舊創(chuàng)新的重任”[28]。

四、超越精神

探究真理不僅需要有獨立、自由、會通等精神為其提供助力與屏障,超越精神也是必不可少的要件。因為只有學人具備超越精神,才能以一顆無功利的、純潔的心靈面對研究對象,如明鏡照徹萬物一般發(fā)現真理。西南聯大的學人之所以能夠創(chuàng)造出那么多經得起時間檢驗的豐碩的學術成果,絕非出自僥幸,而是與他們對學術異乎尋常的赤子之心分不開的。這一學術研究中的赤子之心首先表現在他們在博采眾長中所具有的無我情懷上。

博采眾長是提升治學境界的必由之路,這是古今中外的不易之理。因此,在學術史上,學者博采眾長的例子可以說不勝枚舉。若說在學術上博采眾長是聯大學人對學術具有赤子之心的表現,恐怕很難讓人信服。筆者在這里想要特別指出的不是這一點,而是想要說明,聯大學人在博采眾長上的異乎尋常之處在于,他們在學習別人在學術上的長處時,頭腦中只有是否能吸取他人所長的念頭,而沒有任何世俗的顧忌。

在常情常理看來,一個教授與學生同樣坐在課堂上聽另外的教授講課,對聽課者來說是有失尊嚴的事,在從來很是看重“面子”的中國人那里,更是頗難為情的事??墒牵谖髂下摯?,一個教授去別的教授課堂上聽課,竟然是十分平常的事。不僅有教授去聽本系別的教授的課,還有跨系,甚至跨學院去聽課的。

著名的哲學史家湯用彤開講魏晉玄學時,馮友蘭“每堂不缺地去聽”[18]。聽者與被聽者都是哲學史家,專業(yè)相同,互相吸收所長是很好理解的。但更多的是,不少教授走出自己的學系,到別的系教授的課堂上聽課。

沈有鼎是哲學系的教授,卻去聽中文系教授聞一多所講的《周易》與唐蘭所講的《說文解字》,還聽外文系教授馮至開講的《歌德》[16]。學術興趣可真夠廣泛的。無獨有偶,馮至也是如此。據馮至的兒子說,從馮至殘缺不全的日記中可以看到,僅僅在1942年6月到11月,馮至“就聽了陳康的‘柏拉圖的年齡論’、馮文潛的‘美與丑’和朱自清的‘宋詩的思想’等”課程①西南聯大北京校友會.慶祝西南聯合大學成立65周年紀念特輯,西南聯大北京校友會簡訊,第32期.。馮至是外文系的教授,卻到哲學系去聽陳康、馮文潛的課,到中文系去聽朱自清的課。與沈有鼎相比,不遑多讓。更讓人覺得有些驚奇的是,物理系年輕的教授王竹溪則跨過了學院,到中文系去聽似乎與自己的專業(yè)風馬牛不相及的唐蘭的《說文解字》課。

教授之間相互聽課不僅是普遍存在的,而且教授之間相互聽課,態(tài)度也甚為恭敬。此教授在聽彼教授的課的時候,往往就像學生對待老師似的。

馮友蘭在西南聯大時期便已經是名滿天下的人物,時任聯大文學院院長,在聯大無疑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但是,在著名的哲學史家湯用彤開講魏晉玄學時,馮友蘭如同一個大學生一樣“每堂不缺地去聽”[18]。唐蘭上《說文解字》課,“班上聽課的除了中文系同學之外,還有兩位教授,一位是哲學系的沈有鼎先生,另一位是物理系的王竹溪先生。他們兩位每堂必到,整整聽了一學期”[29]。世俗的那些所謂身份、臉面,似乎對他們不起任何作用。如果是沒有一種無我情懷,如何能夠做到?

他們的這種無我情懷在世俗的眼光看來,無疑是有一些驚世駭俗。聯大學生聞山就曾向馮至的兒子說過,當時沈有鼎去聽馮至的《歌德》課時,沈氏“頭戴一頂缺了邊的破草帽,身穿灰布舊長袍,坐在第一排,旁若無人地專心聽講”,這讓“他這個剛走近聯大校門的青年人感到震撼”①。

如果說教授去與自己身份、地位大致相當的學人課堂上聽課已經讓人覺得驚異的話,那么,教授與學生討論學問,就更是不可思議了。但是,這確實就發(fā)生在那時的西南聯大。據王浩回憶,他在大學二年級結束時已修完所有數理邏輯的課程,具備了相當的數理邏輯知識基礎。因此,沈有鼎與王憲鈞兩位教授就與王浩商量,共同去讀希爾伯特與波奈斯合著的《數學基礎》,“約好了每人報告一章,輪流負責”。雖然在王浩“報告了一章之后,兩位老師就沒有接下去”[8],但這一倡議的開始本身就很能說明聯大學人與學生平等討論學問的風范。

另外,從沈有鼎與北大文科研究所的研究生李榮之間的一段學術因緣也許更能清晰地看到聯大學人的胸襟。李榮在剛考上研究生的時候,沈有鼎常常去李榮的宿舍,與李榮“討論等韻問題”,而且這種討論是“帶點求教味道的”[29]。沈有鼎是聯大的名教授,而李榮只是一個一年級的研究生。而且是沈有鼎主動到李榮的宿舍里去討論問題。如果稍微有一點世俗的臉面、架子的想法,這種事情都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除了在吸取他人所長上的無任何俗慮,西南聯大學人的無我情懷還表現在他們在選擇研究對象、推進自己的研究上的素樸、純潔之心。

金岳霖是一個典型的在學術上無機心、俗慮的人。在常人看來,從事學術研究總是存在功利目的的??墒?,在金岳霖的頭腦中,功利性的東西和他的學術研究全無關聯。這一點,從一件西南聯大廣為流傳的逸事中可以明顯地看到。西南聯大的學生陳蘊珍(后改名蕭珊)問金岳霖:“您為什么要搞邏輯?”金岳霖的回答是:“我覺得它很好玩!”[8]

聯大時期的朱德熙的治學態(tài)度與金岳霖的治學態(tài)度可謂不相伯仲。朱德熙的夫人何孔敬在憶及聯大時期的朱氏時曾深情地說:“他的好朋友汪曾祺在《懷念德熙》文中說德熙的治學完全是超功利的。這一點我知道得最清楚,也知道得最早。沉在學術里,忘記了這個世界,也忘記了自己?!保?0]

[1]鄭敏.思維·文化·詩學[M].鄭州:河南教育出版社,2004.

[2]張曼菱.西南聯大行思錄[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3.

[3]《聞一多紀念文集》編輯委員會.聞一多紀念文集[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0.

[4]聞一多.聞一多西南聯大授課[M].鄭臨川,記錄.徐希平,整理.北京:北京出版社,2014.

[5]李繼侗.李繼侗文集[C].北京:科學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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