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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言與社會政治秩序: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

2015-03-19 23:10:59劉梁劍
關鍵詞:名實言說國民

劉梁劍

一、“朝三暮四”與“朝四暮三”:以言取效

言之無文,行而不遠。①《左傳》襄公二十五年,“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哉!’”見《春秋左傳正義》,第1024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反之,言而文,則行之彌遠。不同的言說方式有不同的言說效果?!肚f子》一書,卮言日出,諸多言說積淀為成語,“朝三暮四”便是其中之一。“朝三暮四”之為成語,例證了莊子言說方式對于言說本身的積極影響。進一步看,“朝三暮四”故事本身又從另一層面(即言與實的層面)關涉到以言取效。《莊子·齊物論》云:

狙公賦芧,曰:“朝三而暮四?!北娋呀耘T?“然則朝四而暮三。”眾狙皆悅。名實未虧而喜怒為用,亦因是也。

依莊子之意,這些小狝猴未達齊物之理,迷惑于“朝三”與“朝四”的分別,以前者為非而后者為是,因是而喜,因非而怒;它們沒有看到“朝三暮四”與“朝四暮三”從橡子的總數(shù)來看是一致的:“其于七數(shù),并皆是一?!雹诠鶓c藩:《莊子集釋》,第73,73頁,中華書局2004年版?!捌摺奔仁菢耸緮?shù)量的“名”,也是眾狙所得到的橡子之“實”?!懊麑嵨刺澏才瓰橛谩保瑢嵎沁_道者。莊子用這個寓言讓我們看到執(zhí)著于是非的荒唐可笑,從而對“道通為一”有所領會。

《列子·黃帝》也講了“朝三暮四”的故事:

宋有狙公者,愛狙,養(yǎng)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損其家口,充狙之欲。俄而匱焉,將限其食??直娋阎获Z于己也,先誑之曰:“與若芧,朝三而暮四,足乎?”眾狙皆起而怒。俄而曰:“與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眾狙皆伏而喜……名實不虧,使其喜怒哉!③楊伯峻:《列子集釋》,第86頁,中華書局1979年版。

故事的基本要素沒有改變,但要素的結構方式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列子》和《莊子》講了同一個故事嗎?是,又好像不是。與《齊物論》不同,《黃帝》的敘述重心從眾狙轉向了狙公。“名實未虧而喜怒為用”,這是《齊物論》的解譬。“名實不虧,使其喜怒哉!”《黃帝》盛贊狙公之智。七升橡子,把它放在“朝三暮四”的框架中說出來,可以使眾狙怒;可是放在“朝四暮三”的框架中說出,可以使眾狙喜。郭慶藩引家世父解說眾狙的心理:“賦芧在朝,故以得四而喜,得三而怒,皆所見惟目前之一隅也?!雹芄鶓c藩:《莊子集釋》,第73,73頁,中華書局2004年版。同樣的事實,在不同的言說框架下具有不同的言說效果。以言取效見證了語言的行事力量(performative force)。⑤Austin,J.L.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5.原初同樣的事實,經過不同言說框架的整理之后,我們似乎看到了不一樣的事實;與此相應,我們做出不同的反應。在這里,不是語言反映實在,而是語言參與我們對實在的反應,并且引發(fā)我們對實在的反應。在此意義上,語言與實在相互編織、彼此滲透。

一種事實,兩種言說框架,具有不同的言說效果。“朝三暮四”與“朝四暮三”的分別不只存在于寓言。湯放桀、武王伐紂是中國歷史上的重大事件。對于湯武的行為,至少有兩種不同的判斷。非議者稱之為篡逆,而贊同者稱之為“革命”。如《易·革》彖辭:“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薄案锩痹诿耐瑫r賦予了湯武行為以正當性的肯定?!稘h書·儒林傳》第八十八卷載漢景帝時,儒生轅固與黃生辯論湯武是受命還是篡弒:

轅固,齊人也。以治《詩》,孝景時為博士,與黃生爭論于上前。黃生曰:“湯、武非受命,乃殺也?!惫淘?“不然。夫桀、紂荒亂,天下之心皆歸湯、武,湯、武因天下之心而誅桀、紂,桀、紂之民弗為使而歸湯、武,湯、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為何?”黃生曰:“‘冠雖敝必加于首,履雖新必貫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紂雖失道,然君上也;湯、武雖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不正言匡過以尊天子,反因過而誅之,代立南面,非殺而何?”固曰:“必若云,是高皇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于是上曰:“食肉毋食馬肝,未為不知味也;言學者毋言湯、武受命,不為愚。”遂罷。

轅固的觀念可以追溯到孟子從仁義、民心的角度論證湯武放伐的正當性。《孟子·梁惠王下》記載了齊宣王和孟子關于這一問題的對話:“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于傳有之?!?‘臣弒其君,可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未聞弒君也?!泵献诱J為,桀紂破壞仁義,已經墮落為“一夫”。所謂“一夫”,也就是失去了天下百姓的支持?!睹献印るx婁上》云:“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薄耙环颉笔裥氖煜拢簿蛦适Я俗鳛椤熬钡馁Y格。在這個時候,湯武針對他們的放伐行為不再受到君臣之義的約束。

“朝三暮四”與“朝四暮三”的分別不只存在于寓言,也不只存在于古代。面對半瓶水,可以說“只有半瓶水”,也可以說“還有半瓶水”。“還有半瓶水”的言說激發(fā)樂觀積極的反應,“只有半瓶水”的陳述引發(fā)悲觀消極的情緒。美國當代語言學家平克(Steven Pink)舉例說:“思想的語言允許我們將一情形納入相異且不相容的構架(frame)之中……這為人類無盡的爭論搭建了舞臺。干細胞研究毀掉的是一團細胞還是正在形成中的人?美軍進入伊拉克是侵略一個國家還是解放一個國家?人流意味著終止懷孕過程還是意味著殘殺嬰兒?高稅收的辦法是為了重新分配財富還是在沒收公民收入?公費醫(yī)療制度是保障公民健康還是擴張政府權力?在這些論辯中,架構同一事件的兩種方式相互競爭,而論辯者都極力表明自己的架構方式才是恰當?shù)摹?。①Steven Pinker,The Stuff of Thought:Language as a Window into Human Nature,New York:Penguin Group,2007:4—5.英國當代學者湯普森(J.B.Thompson)舉例說,用漂亮的框架“美化”行動、體制或社會關系乃是意識形態(tài)的運行模式之一:“暴力鎮(zhèn)壓抗議被描述為‘恢復秩序’;監(jiān)獄或集中營被描述為‘新生中心’;以種族隔離為基礎的體制化不平等被描述為‘分別發(fā)展’;剝奪公民權的外國勞工被描述為‘客籍工人’?!雹赱英]湯普森:《意識形態(tài)與現(xiàn)代文化》,第70,62—63頁,高铦等譯,譯林出版社2005年版。按照湯普森的理解,意識形態(tài)體現(xiàn)了包括語言在內的象征形式的統(tǒng)治關系、權力關系之間的交叉。③[英]湯普森:《意識形態(tài)與現(xiàn)代文化》,第70,62—63頁,高铦等譯,譯林出版社2005年版。

二、“正名實”而“化天下”

“朝三暮四”故事中提到的“名實”問題是先秦思想家普遍關注的問題之一。孔子感嘆“觚”這樣的日常器皿名實不相符:“觚不觚。觚哉,觚哉!”(《論語·雍也》)就政治生活而言,眾所周知,孔子主張為政以“正名”為先,否則,“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論語·子路》)從正面說,則是通過正名實現(xiàn)成事、興禮樂、使刑罰得當而安民的效果。在社會政治之域,名實關系中的“實”主要指社會實在與社會政治秩序??鬃恿信e的“事”“禮樂”“刑罰”屬于社會實在,民之“安”涉及社會政治秩序??鬃诱f實際上強調了語言如何嵌入社會實在之中并參與社會政治秩序的生成過程。這可以說是語言與實在于社會政治之域如何相互編織和彼此滲透的一個方面。

從歷史語境來看,孔子上述正名說“為衛(wèi)君而言”①(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142,142頁,中華書局1983年版。:

子路曰:“衛(wèi)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論語·子路》)

問答發(fā)生在魯哀公十年,孔子自楚返衛(wèi)。這里的衛(wèi)君指衛(wèi)出公輒,蒯聵之子、靈公之嫡孫。朱熹引胡安國述出公與父爭國之事:“衛(wèi)世子蒯聵恥其母南子之淫亂,欲殺之不果而出奔。靈公欲立公子郢,郢辭。公卒,夫人立之,又辭。乃立蒯聵之子輒,以拒蒯聵?!雹?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142,142頁,中華書局1983年版。又,《春秋》記魯哀公二年,“晉趙鞅帥師,納衛(wèi)世子蒯聵于戚”;哀公三年春,“齊國夏、衛(wèi)石曼姑帥師圍戚”。《史記·衛(wèi)康叔世家》記蒯聵得到晉國的支持,但衛(wèi)出公在齊國的幫忙下暫時阻止了蒯聵回國奪君位的意圖。

蒯聵與輒,父子爭國,孰是孰非?《春秋》三傳及后世儒者的具體判斷雖不盡相同,但都分享了孔子的基本想法:父不父、子不子。這既是春秋亂世之亂象,亦是亂世之所以亂的原因之一;故,“撥亂世,反諸正”③《春秋公羊傳注疏》,第627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必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另一方面,孔子作《春秋》,正是通過具體事例的記述與微言褒貶,經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正名,達到“撥亂世,反諸正”的效果?!肚f子·天下篇》云:“《春秋》以道名分?!边@里的“道”首先有記述之意。④鐘泰:《莊子發(fā)微》,第760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墩f苑·復恩》:“子夏曰:‘《春秋》者,記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者也。’”⑤劉向:《說苑校證》,第142頁,向宗魯校證,中華書局1987年版。自然,“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是有情緒、有態(tài)度的歷史記述?!睹献印る墓隆吩?“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君者有之,子弒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薄洞呵锓甭丁び嵝颉吩?“史記十二公之間,皆衰世之事,故門人惑。孔子曰:‘吾因其行事而加乎王心焉’。以為見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明?!雹尢K輿:《春秋繁露義證》,第159頁,中華書局1992年版??鬃幼鳌洞呵铩?,修其辭而“竊取”其義。⑦《孟子·離婁下》記孔子論《春秋》;“其義則丘竊取之矣”。這里的“義”,主要內容之一便是君臣父子之名分。在此意義上,《春秋》試圖通過“道”說亂世的名分之亂而達到引“導”(導)名分重建于后世的目的。⑧郭慶藩:《莊子集釋》,第1069頁?!睹献印穼O奭疏:“孔子作成《春秋》而褒貶著,而亂臣賊子于是乎恐懼之?!雹帷睹献幼⑹琛罚?80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

不難看出,在孔子那里,名的問題不是純粹理論的問題或純粹邏輯的問題。先秦諸子,即便非常富有邏輯頭腦的公孫龍子、荀子,對名實的討論也不是出于純粹的邏輯興趣。荀子的名實論強調“制名以指實”,最終要達到的目標是“治之極”(《荀子·正名》)。至于公孫龍子,他也反復強調名辯之學與政治的關系。他把“明王”和“正名實”直接關聯(lián)起來:“至矣哉,古之明王!審其名實,慎其所謂。至矣哉,古之明王!”(《公孫龍子·名實論》)作為理想政治秩序建構者的“明王”之所以成為明王,就在于能正名實。對于公孫龍來說,古有明王,今有亂政;古之明王能審名實,今之亂政出于名實之亂。公孫龍本人追隨古之明王,從名實入手以救世之亂。公孫龍認為,名實相當為“正舉”,名實無當“非正舉”?!罢e”則“其有君臣之于國焉,故強壽矣”;“非正舉者,名實無當,驪色章焉,故曰‘兩明’也。兩明而道喪,其無有以正焉?!?《公孫龍子·通變論》)那么,究竟如何正名實?公孫龍的辦法是提出有名的“白馬非馬”“詭辯”?!豆珜O龍子·跡府》述公孫龍之行事,其中說道:“公孫龍,六國時辯士也。疾名實之散亂,因資材之所長,為‘守白’之論。假物取譬,以‘守白’辯?!彼^“守白”辯即“白馬非馬”之辯。

在公孫龍那里,“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白馬論》)?!榜R”就是各式各樣具有相同或相似形體的東西的集合。這是理解概念的“集合模式”。與此相應,“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馬非馬’”。這里的“非”乃是否定同一性關系的連詞?!鞍遵R非馬”無非是說,“白馬”這個概念不同于“馬”這個概念。這實際上是辯名析理的功夫。一方面,要知道“馬”(“白馬”)之何所謂,而“名”之何所謂在公孫龍那里就是“實”,舉名知實則為“察類”;另一方面,要求辨析“馬”“白馬”等相近概念的差異,不能彼此相混。如果混淆“馬”與“白馬”,便難免以“白馬”之“白”遮蔽“馬”。人們談論“白馬”,思維的焦點往往在于“白”,而不不于“馬”。在此意義上,“白馬非馬”借助“非”的否定力量獲得了一種超越于“白馬”之上的大視域。

進一步,公孫龍欲“推”白馬之辯,“以正名實,而化天下焉”。比如,由“白馬非馬”可以類推出“楚人非人”:

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于云夢之圃,而喪其弓。左右請求之。王曰:“止!楚王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若此,仲尼異楚人于所謂人。(《公孫龍子·跡府》)

“楚人”的視界著重在“楚”上而不在“人”之上?!俺恕敝俺闭诒瘟恕叭恕?。楚王見“楚”不見“人”。相形之下,孔子進一步超越楚王,“異楚人于所謂人”,即“楚人非人”也。在此,我們進一步看到,“白馬非馬”“楚人非人”之類的“詭辯”獲得了某種特殊的言說效果。

正名實可以化天下。那么,“化”的機制究竟如何?明末清初的王夫之曾討論風化與功罪之名的內在關聯(lián),對于我們理解“化”的機制不無啟發(fā)。船山說道:

功罪者,風化之原也。功非但賞之足勸,罪非但刑之足威也。雖其為不令之人與,然而必避罪之名,以附于功之途。夫人欲自伸之情,相獎以興,莫知其然而自動,無賢不肖一也。故正名之曰功,而天下趨之;正名之曰罪,而天下違之。①(明)王夫之:《尚書引義》,見《船山全書》第2冊,第281,271頁,岳麓書社1996年版。

在船山看來,“功罪”作用,不在于現(xiàn)實的功或罪發(fā)生之后通過“賞”或“刑”的方式達到“勸”或“威”的效果。相反,“功罪”的作用在于現(xiàn)實的功罪發(fā)生之前。更確切地說,我們對何者為功、何者為罪的規(guī)定與命名居于風化過程的發(fā)端處。所謂“功罪者,風化之原”,實際上乃是“功罪之名”居于“原”即本原的位置。通過功罪之名的命名,違避之物成為應當違避之物,天下人,無論賢者還是不肖者,“莫知其然”而不知不覺地就加以違避;趨就之處顯現(xiàn)為應當趨就之所,天下人,無論賢者還是不肖者,“莫知其然”而不知不覺向之趨近。相反,如果功罪之名不正,“功非其功,罪非其罪”,則會導致世風衰靡以及現(xiàn)實世界的混亂。

“無賢不肖一也”,這是說,不分賢或不肖的一切人構成了一個“眾著而共由”的世界,即船山所講的“均乎人之天”。盡管“賢智有賢智之天”,而“愚不肖有愚不肖之天”,但另一方面,還存在一個“通賢智不肖而一”的“均乎人之天”。②(明)王夫之:《尚書引義》,見《船山全書》第2冊,第281,271頁,岳麓書社1996年版?!熬跞酥臁闭侨伺c人相互影響的空間。功罪之名正是在“均乎人之天”之中讓天下人“莫知其然”而加以趨近或規(guī)避。由此,看似迂遠的正名之舉能夠達到“風化”天下的神奇效果。

三、話語和現(xiàn)代社會政治秩序

正名運作于“均夫人之天”,用現(xiàn)代語言來說,這意味著名言的社會性構成了名言得以行事和取效的條件。張申府已有見于此。他說:“名是一種魔力,誠不可以不慎用善處之。名是社會的。而名之有魔力,遂在乎社會的制約反應?!雹蹚埳旮?《續(xù)所思》,見《張申府文集》,第三卷,151頁,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有名,有名言,有話語,在現(xiàn)代條件之下,社會政治秩序的構建離不開話語。我們不妨以此剖析國民話語與締造現(xiàn)代中國之間的密切關系。④劉梁劍:《國民意識的覺與夢》,見楊國榮主編:《思想與文化》,第10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

近代中國,締造現(xiàn)代國家意義上的中國成為當務之急。另一方面,國離不開民。梁啟超就說:“國者何?積民而成也?!雹萘簡⒊?《愛國論》,見《梁啟超全集》,第273頁,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F(xiàn)代國家需要與之相應的現(xiàn)代國民。締造現(xiàn)代中國,塑造現(xiàn)代國民,此二事相輔而相成。傳統(tǒng)中國轉變?yōu)楝F(xiàn)代民族國家的過程,也就是傳統(tǒng)“子民”轉化為現(xiàn)代“國民”的過程。中國現(xiàn)代啟蒙知識分子恰恰從塑造國民入手從事現(xiàn)代中國的締造使命。那么,如何塑造國民?一言以蔽之,曰:運用“國民”話語。臺灣學者沈松僑已指出,當時“中國知識階層亟欲動員‘國民’概念及其所蘊涵的特定價值以改造社會大眾之意識構造”⑥沈松僑:《國權與民權:晚清的“國民”論述(1895—1911)》,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七十三本,第四分,第686頁,2002年12月。。動員“國民”概念改造社會大眾的意識,正是近現(xiàn)代處于先知先覺地位的啟蒙者運用國民話語以言行事,試圖達到喚醒國民意識的效果。

中國近現(xiàn)代的“國民”話語是在跨語言情境下生成的。雖然“國民”這一用法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文獻,但是,與相當多的現(xiàn)代思想關鍵詞一樣,現(xiàn)代漢語語境下的“國民”主要是作為譯名得到理解的。作為一個指涉特定價值與意義的現(xiàn)代政治概念,“國民”是一個由日本轉借而來的譯名。就其跟西語的關系而言,“國民”對應的德文詞為Volk,而英文詞則主要為nation,有時也可對應于people或citizen。翻譯轉渡思想文化。作為nation的對譯詞,“國民”向現(xiàn)代漢語世界轉渡了獨立、自由、平等、權利等理念,“國民”被視為一個與傳統(tǒng)的“子民”相對立的概念。

啟蒙思想家的語言策略和先秦名學之間不無相通之處。如前所述,孔子的“正名”主義的語言哲學意蘊在于:語言與實在相互編織、相互滲透,因此語言可以作用于實在。這一點在政治之域表現(xiàn)為,語言對于政治文化秩序具有建構作用。因此,可以通過正名達到成事、興禮樂、使刑罰得當而安民的效果。正名活動看似迂遠,實則就是政治活動,而且是首要的政治活動。當然,較之古代,名、名言、話語在現(xiàn)代的魔力有增無減。所謂話語權,不僅是可以說話的權力;話語權之所以重要,恰恰因為可以通過說話創(chuàng)造一套話語來獲得或增強權力。我們不能不注意到,名言之所以能夠獲得前所未有的魔力,無遠而弗屆,無微而不入,離不開現(xiàn)代話語載體的深刻變化。在運用國民話語的過程中,梁啟超、章太炎、胡適等人分別從新小說、演義、白話文等角度注意到了國民話語的載體問題。梁啟超力倡“新小說”,認為“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①梁啟超:《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見《梁啟超全集》,第886,884頁。。他不無夸張地寫道:“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說;欲新宗教,必新小說;欲新政治,必新小說;欲新風俗,必新小說;欲新學藝,必新小說;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說。何以故?小說有不可思議之力支配人道故?!雹诹簡⒊?《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見《梁啟超全集》,第886,884頁。與梁啟超類似,章太炎十分重視“演義”這一普遍民眾喜聞樂見的形式:“夫國家種族之事,聞者愈多,則興起者愈廣。諸葛武侯、岳鄂王事,牧豬奴皆知之,正賴演義為之昭宣令聞?!雹壅绿?《洪秀全演義序》,見《章太炎政論選》,第308頁,中華書局1997年版。胡適強調白話文,從一個方面延續(xù)了梁啟超、章太炎重視普及性文學的思路。通過白話文這種語言建制,知識階層的聲音方能更加暢通地到達普遍老百姓,啟蒙思想家所運用的國民話語才能更加有效地喚醒國民意識,從而締造現(xiàn)代中國。(作者簡介:劉梁劍,浙江永嘉人,華東師范大學中國現(xiàn)代思想文化研究所暨哲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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