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小林

當代作家的創(chuàng)作「秘笈」

●文/唐小林

在當代文壇，五花八門、滑稽可笑的“大戲”，隔三岔五都在熱鬧開場。在某些文學批評家的生花妙筆之下，“偉大的中國小說”就像當年棉花堆上天、鋼水流成河、水稻動輒畝產(chǎn)上萬斤一樣，從當代文學的田野里，不斷傳來一陣陣讓某些文學批評家們歡欣鼓舞的震驚世界的佳音：中國文學已走向世界，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時之間，中國的文壇仿佛真的出現(xiàn)了經(jīng)典作品猶如井噴，到處都是一派豐收大繁榮的迷人景象。

美國文學批評家希利斯·米勒告誡人們：“好的閱讀是緩慢的閱讀”，“這樣的讀者琢磨每一個或詞組，謹慎地前翻后看，是在走路，不是在跳舞，生怕文本欺騙了他或她”，“緩慢地閱讀，批判地閱讀，意味著處處都要懷疑，質(zhì)疑作品的每一細節(jié)，力圖知道魔法究竟是怎樣運作的”。但當今中國文壇，缺乏的，恰恰正是這樣一種“處處都要懷疑”的可貴的精神。我們不無遺憾地看到，在某些出版商和文學批評家們勾肩搭背的聯(lián)合炒作之下，芝麻被吹捧成了西瓜，麻雀被吹捧成了展翅高飛的雄鷹。由于不明真相，許多讀者對某些當紅作家并非真正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一跪三拜。例如，曾經(jīng)被某些人津津樂道的某先鋒作家的“敘述圈套”和該作家被譽為神品的小說，其實就是從英國作家毛姆的小說中偷師學藝、移花接木過來的“舶來品”。該作家常常從小說里跑到前臺，喋喋不休地大發(fā)議論，直接亮明自己的小說家身份，和讀者一起分析并設(shè)計作品發(fā)展的走向等寫作方法，純粹就是邯鄲學步，照貓畫虎。毛姆在其小說《刀鋒》的開篇寫道：“我以前寫小說從沒有像寫這一本更感到惶惑過。我叫它作小說，只是因為除了小說以外，想不出能叫它作什么。故事是幾乎沒有可述的，結(jié)局既不是死，也不是結(jié)婚（按：引文中所有黑體字均為筆者標注）。死是一切的了結(jié)，所以是一個故事的總收場，但是，用結(jié)婚來結(jié)束也很合適；那些世俗的所謂大團圓，自命風雅的人也犯不著加以鄙棄。普通人有一種本能，總相信這么一來，一切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男的女的，不論經(jīng)過怎樣的悲歡離合，終于被撮合在一起，兩性的生物功能已經(jīng)完成，興趣也就轉(zhuǎn)移到未來的一代上去?？墒?，我寫到末尾，還是使讀者摸不著邊際。我這本書只是追敘我過去認識的一個人，這人雖則和我非常接近，卻要隔開很長的時間才碰到一次面：他中間的經(jīng)歷我?guī)缀鹾翢o所知。要我杜撰些情節(jié)來補足這些脫漏,使故事讀起來更加連貫，固然可以，可是，我無意這么做。我只打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記下來而已?！薄爱斘覍懲赀@本書，感到準會使讀者摸不到邊際而不自在時，我就把冗長的故事在腦子里重溫了一遍，看看有沒有辦法設(shè)計一個令人滿意的結(jié)局?！?/p>

在某先鋒作家的小說中，如果單看這樣一些句子和段落，或許我們會誤以為，我們是在讀毛姆的小說。如：“我就是那個叫××的漢人。我寫小說。我喜歡天馬行空，我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點聳人聽聞。我用漢語講故事；漢字據(jù)說是所有語言中最難接近語言本身的文字，我為我用漢字寫作而得意。全世界的好作家都做不到這一點，只有我例外?！薄拔移鋵嵟c別的作家沒有本質(zhì)的不同，我也需要像別的作家一樣去觀察點什么，然后借助這些觀察的結(jié)果去杜撰。天馬行空，前提總得有天馬行空?！薄拔也辉谒南嗝采隙等ψ恿耍蝗蛔x者肯定要認為這是一個愛情故事（理由很明顯：先有個漂亮姑娘，然后再說小伙子也蠻漂亮，不是嗎？）聲明不是愛情故事。”（筆者按：毛姆在小說中聲明“不是結(jié)婚”，該作家在小說中則聲明“不是愛情故事”）還有，“一個好作家總是有辦法從任何看來毫無希望的困境中解脫出來。不，不是通過寫小說來把責任轉(zhuǎn)移掉，欲蓋彌彰這一層我還不至于不明白。聰明的讀者一定會想到反面去，對了，就那么做，還沒明白過來的讀者設(shè)身處地一想就明白了?！薄盀榱税压适轮v得活脫，我想玩一點兒小花樣，不依照流水似陳述。就這樣吧?！比绱说摹皵⑹鋈μ住保耆褪窃诮烂方肋^的饃，卻被中國的文學批評家和專家學者們樂此不疲地一直談?wù)撝两瘢路鹗窃撟骷腋淖兞酥袊骷业拇竽X，使他們懂得了從寫什么改變成為了怎樣寫。在我看來，任何投機取巧寫作的僥幸成功，并且受到專家學者們?nèi)嗽埔嘣频倪^度吹捧，勢必會對真正的文學創(chuàng)作造成巨大的傷害。

縱觀當代文壇，暗度陳倉，通過大量模仿和移花接木，甚至變相的剽竊來進行“創(chuàng)作”，就像霧霾一樣的公害，污染了文學的天空。即便是當今文壇上某些如雷貫耳的大作家，其某些作品，照樣逃脫不了移花接木，順手牽羊的嫌疑。從小說的句式，到故事的情節(jié)，以及人物刻畫，乃至藝術(shù)的表現(xiàn)手法，當代某些作家的小說，往往都與外國文學大師們的作品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這其中，馬爾克斯的小說《百年孤獨》那個經(jīng)典的開頭：“許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奧雷連諾·布恩地亞上校準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豹q如醍醐灌頂，讓中國作家們的腦袋在一夜之間突然就開了竅。據(jù)悉，某當紅作家“只讀了一頁《百年孤獨》，就興奮得在房間里直打轉(zhuǎn)轉(zhuǎn)，然后就把這本書放下，開始寫自己的小說了。”于是，我們在該作家的成名作的開頭就看到了這樣一段邯鄲學步的描寫：

一九三九年古歷八月初九，我父親這個土匪種十四歲多一點。他跟著后來名滿天下的傳奇英雄余占鰲司令的隊伍去膠平公路伏擊日本人的汽車隊。

也許是馬爾克斯小說開頭的這個句子實在是寫得太漂亮了，以致使該作家愛不釋手。于是，在該作家的這部小說中，我們接二連三地看到，那種猶如地下管道破裂，到處都噴涌出一種典型的“馬爾克斯似的句子”：

據(jù)說我這個二奶奶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奶奶懼她五分———這都是以后一定要完全徹底說清楚的事情——二奶奶為我生過一個小姑姑。一九三八年，日本兵用刺刀把我小姑姑挑了，一群日本兵把我二奶奶給輪奸了——這也是以后要完全說清楚的事情。

五天之后，這里的一切都要在戰(zhàn)火中化為灰燼。現(xiàn)在是一九三九年八月初十，爺爺蜷著一只傷臂帶著滿身汽油味兒，從公路上歸來。

多少年后，爺爺和父親想起膠高大隊使用手榴彈的熟練技巧，就像被臭棋手用臭不可聞的怪招兒戰(zhàn)敗了的棋王一樣，嘴里不得不服輸，但心里總覺得輸?shù)酶C囊。

劉氏在那段困難的日子里對爺爺、父親和母親的照顧，在幾十年后，還被我們家里人牢記不忘。我們現(xiàn)在的“家堂軸子”上，輝煌地填寫著劉氏的名字。

鐵板會會員破爛的軀體和膠高大隊隊員的血污的尸體亂七八糟地交叉在一起，疊在一起，膠高大隊隊員的紅血和鐵板會會員的綠血匯合成一汪汪紫色的血泊，滋養(yǎng)著黑土的田地和黑土的道路。多少年后，這些地方的土壤還是無比肥沃，種在這里的高粱長勢兇猛，性格鮮明，油汪汪的莖葉上，凝聚著一種類似雄性動物生殖器官的蓬勃生機。

父親幼年時吃過老耿的麻雀。麻雀肉味鮮美，營養(yǎng)豐富。三十多年后，我跟著哥哥在雜種高粱試驗田里，與狡猾的麻雀展開過激烈堅韌的斗爭。

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作家們的寫作，簡直就像還處在刀耕火種、結(jié)繩記事的原始階段。他們或許根本就不懂得，小說的寫作居然還可以采用什么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更不知道小說有復(fù)調(diào)手法、狂歡化、黑色幽默和?？思{《喧嘩與騷動》中那種“白癡視角”的循環(huán)敘述藝術(shù)手法。當眾多經(jīng)典的外國文學作品涌向中國之后，中國的作家們便心慕手追，像一個個饑餓的人撲向面包，一窩蜂地撲向了?？思{的小說《喧嘩與騷動》。仿佛是在一夜之間，在當代文壇上，突然就像雨后春筍一般，呼啦啦冒出了一個又一個猶如福克納小說中班吉一樣的傻子。福克納這部橫空出世，被美國作家杰伊·帕里尼盛贊為“新穎，奇特，復(fù)雜，分裂”的小說，嘗試去說清悲傷與失落，又承認痊愈的無望，以及清晰描述的不可實現(xiàn)，其循環(huán)敘述的藝術(shù)手法，被當代中國作家們奉為圭臬，頂禮膜拜。而在偷師福克納時，中國的作家們卻靈犀相通地都像拍攝性愛大片一樣，把最大的看點都集中在了“傻子與性”這樣吊人胃口的“床頭戲”上。他們的描寫，生猛刺激，其怪異的性混亂和細致入微的描摹，堪稱“高清晰”“大尺度”，絲毫都不亞于那些專以撩撥觀眾荷爾蒙為目的，令人心旌搖蕩的毛片。

在甲作家的小說中，主人公的父親是一位藏族土司，其在一次醉酒之后的性行為，導(dǎo)致了其兒子，即小說中的主人公出生之后就是一個傻子。而這位傻子人雖很傻，但其性心理的發(fā)育卻非常成熟和發(fā)達。小小的年紀，居然就像個老色鬼，熟諳如何在漫不經(jīng)意中，從女人的身子上獲得快感。當侍女桑吉卓瑪來到其床邊時，這位傻子就熟練地將自己的雙手伸向了她的懷里。這一刻，小說中的傻子就將一對小兔一樣撞人的乳房攥在手心了。在對性的幻想方面，這位傻子簡直就像是一位天才的詩人。小說中有一段細致入微的心理描寫：“罌粟第一次在我們土地上生根，并開放出美麗花朵的夏天，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是父親，哥哥，都比往常有了更加旺盛的情欲。我情欲也在初春時覺醒，在這個紅艷艷的花朵撩撥得人不能安生的夏天猛然爆發(fā)了。在那天的酒席上，頭人的老婆把麥其土司迷得五迷三道，我也叫滿眼的鮮紅和侍女卓瑪豐滿的乳房弄得頭昏腦漲（脹）?！痹谕媾朔矫?，這位傻子堪稱是西門慶一樣的獵艷高手。他在燦爛的花海中念著卓瑪?shù)拿?，他的呻吟就像有著咒語般的魔力——在一陣 “卓瑪，哦，卓瑪，卓瑪”的呻吟中，卓瑪?shù)拇盒谋愦来烙麆?，隨之倒下了。緊接著，性愛描寫的大戲終于拉開了帷幕：“她嘻嘻一笑，撩起長裙蓋住自己的臉。我就看見她雙腿之間那野獸了。我又叫：‘卓瑪，卓瑪?！还赐龋矮F的嘴巴立即把我吞沒了。我進到了一片明亮的黑暗中間。我發(fā)瘋似的想在里面尋找什么東西。她的身體對于我正在成長的身體來說，就顯得過于廣大了。許多罌粟折斷了，斷莖上流出了那么多白色的乳漿，涂滿了我們的頭臉。好像它們也跟我一樣射精了。卓瑪格格一笑，把我從她肚皮上顛了下來。她叫我把好多花擺在她肚子上面，圍著肚臍擺成一圈。桑吉卓瑪算不得我的情人，而是我的老師。我叫她一聲姐姐，她就捧著我面頰哭了。她說，好兄弟，兄弟啊?！边@樣一段描寫，不禁讓筆者想起了另外兩位作家在小說中與其相似的描寫。其中一位寫道：“我看清了，她的大腿上，其實是套著透明絲襪的，而套著透明絲襪的大腿比裸露的大腿更讓我心猿意馬?！倍诹硪晃蛔骷业男≌f中，當男主人公與師娘偷情后，徒弟仍叫師娘，而這位師娘卻告訴徒弟說，從此以后不要叫她師娘，而要叫她姐姐。

在乙作家的小說中，患有羊癲瘋，被清風街上的人們稱之為瘋子的引生，卻異想天開地愛上了唱秦腔的女演員白雪。引生成天胡思亂想，以致發(fā)展到變態(tài)地偷白雪的內(nèi)衣。當事情敗露之后，引生挨了重重的一腳，白家的人聞訊出來，又將引生一頓飽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引生，便在一氣之下，揮刀自宮。到此，傻子變態(tài)的性故事才剛剛拉開序幕。緊接著，形形色色、畸形刺激的性描寫便在作家充滿玩賞性的筆墨中屢屢出現(xiàn)，如：“農(nóng)村的晚上沒有娛樂，娛樂就是點燈熬油地喝酒，搓麻將，再就是黑燈瞎火地抱著老婆做那事。我在巷道里轉(zhuǎn)了幾個來回，想和人說說話，差不多的門都關(guān)了，窗子里傳來貓?zhí)螋莺穆曇?。我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起趙宏聲把演員的頭像貼在床上的事，就遺憾著我沒有張白雪的照片。黑暗里我看著炕頭，看著看著，還真看出那里有了白雪的臉，我的手不知什么時候就摸到了腿根。我是個苦人，小時候沒有玩過玩具，連皮球也沒有玩過，我玩慣了我的小雞雞。所以我現(xiàn)在手又摸到了下邊，下邊是沒了，僅僅剩了個短茬茬。短茬茬還是流出來了一攤東西。這事我給誰都沒說過，流出一攤東西后我也后悔，或許我是一個流氓吧?！薄拔夷芸吹剿ò籽┑牟弊?，她的胸脯和屁股上部微微收回去的后腰，我無法控制我了。我有壞毛病，我也譴責我思想是不是敗壞了，但我怎么不知不覺地手伸到了褲襠。我那東西只有一根茬兒，我只說它是殘廢，沒用的了，卻一股水射了出來，濺落在一叢草上，一只螞蚱被擊中，趔趄在地，爬起來倉皇而逃?！笨梢哉f，后面的這一段描寫，完全是作家對前一段變態(tài)描寫欣賞備至的自我反芻。

在丙作家的小說中，傻子上官金童卻是一個土洋結(jié)合的“雜種”。在小說中，偷雞摸狗的茍合被當成了天經(jīng)地義的人性贊歌，使得這里簡直就像是養(yǎng)雞場一樣：男女之間，就像公雞和母雞之間，隨時都可以自由交配。當馬洛亞牧師和上官金童的母親做愛的時候，作家寫道：“當馬洛亞牧師的涼爽的精子像箭簇一樣射進母親子宮時，母親眼睛里洋溢出感恩戴德的淚水。”而小說中出現(xiàn)的另一幕描寫，與某當紅作家在其小說中描寫的弟弟四傻子對其姐姐三妞兒的亂倫，簡直就像是集體討論之后，用同一個模具生產(chǎn)出來的。傻子上官金童成天戀乳，被其六姐奚落和責備之后，便怒火燃燒，撲到六姐身上，雙手準確地抓住了她的乳房———“我（上官金童）聽到那兩只乳房唧唧喳喳地叫著，像被耗子咬住翅膀的小雛雞兒。六姐猛地站了起來，疼痛使她彎了腰。我使勁兒攥著她，不松手。她狹長的臉發(fā)黃了，哭叫著：‘娘，娘哪，你看看他吧……’母親打擊著我的腦袋，怒罵著：‘畜生！你這個小畜生！’我暈倒在地?！彼粌H吮吸其母親的乳房，還吮吸其大姐的乳房。就是這樣一個傻子，居然還發(fā)現(xiàn)其大姐的乳房不僅沒有乳汁，而且乳頭上有腥冷的灰垢。在上官金童的眼里，其每一個姐姐都是自己泄欲的對象：“上官盼弟 （五姐）渾身濕漉漉的，單薄的衣服緊貼在身上，肥大的乳房高高地挺著，誘惑我的眼。她的頭發(fā)里散發(fā)出熱烘烘的酒糟味兒。她的棗子般的乳頭在布襯衣里蠕動著。我多么想撲上去咬咬那乳頭、摸摸那乳房啊，但是我不敢。上官盼弟脾氣暴躁，動不動就用耳光子扇人，她可不像大姐那樣良善。寧愿挨耳光，我也要摸摸你！我躲在梨樹下，牙咬著下唇，下定了決心?！?/p>

在丁作家的小說中，主人公寶墜本身只是一個稍微有點缺心眼的孩子，但因為遭遇了“性”，最終卻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傻子。寶墜的繼父在那個霧月，格外渴望自己的女人。有一天晚上，繼父和母親被大霧包裹著，正在盡情地歡娛。寶墜不知什么時候醒了，坐起來看著他們躍動的影子，并發(fā)出了嘻嘻的笑聲。這笑聲徹底摧毀了繼父的熱情，他膽怯地從寶墜母親的身上哆哆嗦嗦地下來，覺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第二天早晨，寶墜到牛屋去時，繼父也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問：“昨晚你看見什么了？”哪想寶墜的腦子卻不知道拐彎，實話實說：“我看見叔叔和媽疊在一起?！辈粌H如此，他還百思不得其解地問繼父：“叔，你們弄出的動靜怎么跟牛倒嚼的聲音一樣？”惱怒的繼父便躥上牛槽，一拳向?qū)殙嫶蛉?，使其腦袋重重地磕在牛欄上。這一拳，讓寶墜從此成為了傻子?！谀匙骷业男≌f中，同樣出現(xiàn)過主人公隔著門縫偷看自己的母親與繼父做愛的描寫。

法國學者多米尼克·曼戈諾在《欲望書寫》中分析說：“文學對性愛題材的偏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歸因于文學影響力的下降。為了能擴大文學的影響力，作家們開始在作品中加入暴力、色情、種族歧視、個人私密等越來越火爆的元素。”通過形形色色的性描寫來博得讀者眼球，提高知名度，擴大發(fā)行量，這一直是某些作家秘而不宣的創(chuàng)作“秘笈”。這一“秘笈”，?？思{也曾使用過。早年的福克納，始終與貧困如影隨形，其默默無聞的寫作，被許多人認為是異想天開、不務(wù)正業(yè)，就連他的妻子埃斯特爾也常常對他冷嘲熱諷，甚至在旅行中發(fā)生爭吵時，將他的手稿扔出火車……在衣食堪憂、四處碰壁的情況下，?？思{并非沒有被金錢擊倒過。為了盡快出名掙錢，他曾欣喜地告訴出版商：“我正在寫一本關(guān)于一個女孩被玉米棒子強奸的故事。”正是這本名為《圣殿》，著力渲染一個男人性無能、變態(tài)的小說，出版僅僅一個月，就銷售了3519冊；兩個月后，已銷售到了7000冊！這為福克納帶來了滾滾的財源。然而，他的家人和同鄉(xiāng)卻并不以此為榮，反而始終都覺得這是一件十分丟人的事情。有記者慕名前往?？思{的家鄉(xiāng)奧克斯福鎮(zhèn)采訪，在一家理發(fā)店，當他發(fā)現(xiàn)那位理發(fā)師也姓?？思{時，便好奇地詢問他與威廉·?？思{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理發(fā)師頓時面帶難色地說：“那個游手好閑的二流子，是我不爭氣的侄子！”直到晚年，?？思{在有人提及《圣殿》時，依然是一臉尷尬、萬分羞愧：“那本小說的構(gòu)想是卑鄙的。在那之前我已寫了幾本書，但從未賺到多少錢……我已經(jīng)結(jié)婚，應(yīng)該寫本書來賺點錢，于是我把想得出的最可怕的故事寫了出來?！?/p>

與早年寫《神殿》的?？思{一樣，為了博取讀者的眼球，讓讀者就像吸食K粉一樣對其性描寫如醉如癡，形成強烈的刺激和長期的心理依賴，當今的某些大牌作家們可謂是煞費苦心，絞盡了腦汁。在他們的作品中，各種稀奇古怪的性描寫就像火山爆發(fā)一樣泛濫成災(zāi)，無法遏制：不僅有名滿天下的大性具（這樣的大性具，創(chuàng)造了在一天之內(nèi)和41個女人交合的吉尼斯世界紀錄），而且還有獨門功夫，比如能夠折疊起自己的身體，用嘴巴含得著自己性具的大和尚。有的作家在創(chuàng)作中，就像為出版商趕訂單一樣，制造出了古今中外小說中無數(shù)個罕見的“性噱頭”：主人公李光頭從小就有偷窺女人的癖好，而他的父親就是因為在公廁里偷窺女人，不慎掉進糞池里淹死的；李光頭在公廁里偷窺小鎮(zhèn)第一美女林紅，被抓后不僅絲毫不感到恥辱，竟然也沒遭到人們的唾棄，反而受到了小鎮(zhèn)男人們的瘋狂追捧，他們紛紛討好李光頭，希望通過他的描述，來想象林紅的隱秘部位；小小年紀的李光頭，不僅上癮似的在長凳子上摩擦自己的陽具，而且還通過爬電線桿摩擦它來獲得快感；長大后暴富的李光頭，不僅睡了小鎮(zhèn)的女人，而且還睡了全國各地的女人，睡了港澳臺及海外僑胞的女人，以及外國女人；群眾說，李光頭胸懷寬大，只要是個女人他都來者不拒，甚至牽頭母豬到他床上，他也照樣把母豬給干了——李光頭簡直就是一頭牲口，他一上床就像機關(guān)槍一樣突突突突地沒完沒了；因為功夫高強，多少個女人被他干得兩腿抽筋，多少女人從他的床上下來都是死里逃生……有的作家不但繪聲繪色地描寫出野狗在性交時遭到追打，使得公狗在母狗身里拔不出來的尷尬，甚至連虱子的性交也不放過，可謂刻畫得“細致入微”。還有的作家，描寫丑陋的侏儒暴富后揚言要“操遍酒國美女”……在這些小說中，欲火中燒的男人在得不到女人時，要么將死去的女人抱回家中，裝在柜子里，一到晚上就抱出來奸尸，要么就不是去奸驢，就是去奸羊，或者面對著墻上的美人畫手淫，或?qū)χl(xiāng)下婦女在地里撒過尿的尿窩子泄欲；更有甚者，熊奸污人，狼和人交媾生下傻子，黃鼠狼和人交配，人對雞泄欲，狗和內(nèi)心孤獨的女人做愛，牛恨不得把所有的女人都操了，公公爬兒媳的灰，兒媳帶公公逛窯子，妹夫與大姨子、表兄與表妹、哥哥與妹妹、嫂子與小叔子、中國母親與洋牧師、農(nóng)村的母親與自己的兒子，以及老公為錢把老婆送給別人“嘗鮮”、私生子殺人后強奸侏儒、在毛驢交媾時巧取驢鞭、男人生氣時掏出褲襠里的玩意兒大肆詛咒、女人把男人的命根誤認為香煙、土匪殺人后將死者的命根割下來塞在其口中、學術(shù)會議專門研究和論證女人陰部的形狀……心理畸變的某些當紅作家們，已經(jīng)將其寫作完全等同于商業(yè)運作下的拍“毛片”和編寫《性交大全》。凡是能夠想象到的稀奇古怪的性描寫，都已經(jīng)被他們滴水不漏地一網(wǎng)打盡。

或許是由于對于性描寫的過度挖掘和亂砍亂伐，許多當紅作家的寫作，早已經(jīng)墮入了黔驢技窮的地步。在他們的筆下，雷同的性描寫，總是與我們不期而遇。如像以下兩段由兩位作家分別寫出的“動感十足”“火辣勁爆”的性描寫，可說就是同一類型的“性產(chǎn)品”：

小木屋的門鎖著。狗尿苔（傻子）心想：叫我來哩，他人卻不在？！轉(zhuǎn)身要走時，聽見貓在說：妙喔，妙喔。同時還有一種聲音，像是牛在耙著水田。隔了門縫往里一瞧，炕上的被筒露出了四只光腳，兩只腳朝上，兩只腳朝下，指頭都蹺著。他一時還沒看清咋回事，貓在炕下叼著垂下來的被角使勁拉，把被子拉到地上了，炕上赤身裸體的是霸槽和杏開在壘著。狗尿苔登時腦子里轟隆一下，他明白這是在忙什么，卻呆在那里半會不動，不知道了離開。霸槽的屁股凸起來，像是個磨盤在砸，發(fā)出一種吭聲，咬牙切齒的那種吭聲，杏開卻像被殺一樣地叫，越叫吭聲越大，后來炕中間就塌下去，杏開的身子不見了，兩條腿舉在了空中。狗尿苔這才離開，一轉(zhuǎn)身跑過了木屋，繞過了鎮(zhèn)河塔，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了。

我（傻子羅小通）在大街上，像一條百無聊賴的小狗，東嗅嗅，西聞聞，南走走，北轉(zhuǎn)轉(zhuǎn)。我來到“美麗發(fā)廊”門外，將臉貼在玻璃上往里看。我首先看到一個懸掛在墻上的電扇在搖頭晃腦，理發(fā)師范朝霞穿著一件白色的大褂，騎在老蘭下身，手里拿著一把剃頭刀子。剛開始我還以為她要殺了老蘭呢，但仔細一看，才知道他們在干那種事情。范朝霞把拿刀子的手高高的舉起來，生怕傷著老蘭的臉。我看到范朝霞大腿叉開，騎在理發(fā)椅子兩邊的扶手上。她的臉因為激動而扭曲。但是她始終沒有把手中的刀子扔掉，好像是要借此告訴門外的偷窺者，他們是在工作，而不是在性交。

在這兩位作家的筆下，不僅狗尿苔和羅小通這兩個傻子都不約而同地撞見了偷情，而且他們都能夠?qū)⑦@樣的偷情過程描繪得如此“妙趣橫生”。只要認真細讀當代作家們互相模仿的小說，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哪里熱鬧，哪里就有無數(shù)的作家們往那里擠。在這些作品中，性描寫就是他們的味精，偷情描寫一直都是他們的搶手貨。

面對這種無性不成書以及公式化的性描寫現(xiàn)象，我們不禁要問：這些作家們的作品何以總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道他們在寫作之前都進行過集體的討論，或者召開過電話會議，學習過相同的有關(guān)資料？不然，他們的作品中何以會出現(xiàn)如此之多如出一轍的性描寫呢？如：

花，小老大說，花是什么？是植物的生殖器。南昌轉(zhuǎn)過頭，注意聽了。在植物，最美麗的狀態(tài)就是生殖了。中學里不是種過向日葵？用粉撲子，在花盤上拍著授粉。向日葵的花盤就是它的花蕊，蕊是花最嬌嫩的部位，再卑微無名的花，都有蕊，纖巧，精致，那就是植物的生殖器形狀。

花朵就是草木的生殖器。人的生殖器是長在最暗處，所以才有偷偷摸摸的事發(fā)生。而草木卻要頂在頭上，草木活著目的就是追求性交，它們?nèi)烤﹂L起來就是要求顯示自己的生殖器，然后贏得蜜蜂來采，而別的草木為了求得這美麗的愛情，也只有把自己的生殖器養(yǎng)得更美麗，再吸引蜜蜂帶了一身蕊粉來的。

我們知道，德國哲學家叔本華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在他看來，人生就好像是在痛苦和無聊之間不停擺動的鐘擺。因為多次在情感生活中吃過女人的虧，叔本華常常對女人極盡挖苦，甚至出言不遜。對于男人向女人送鮮花，叔本華不無譏諷地說，鮮花都是植物的生殖器，無知的女人還在聞著它們，說著，香啊香。某些當紅作家居然把這樣無聊的噱頭當作有趣，拾人牙慧地寫在自己的小說中“愚樂”讀者，這只能說明，他們的寫作實在是太缺乏原創(chuàng)能力了。試想，古今中外，有哪一個偉大的作家是用這樣一種投機取巧的方式創(chuàng)作的？仔細觀察當今文壇，筆者發(fā)現(xiàn)，對外國文學大師作品和中國古典名著的移花接木，甚至生搬硬套，已經(jīng)成為某些大牌作家寫作的常態(tài)。我們甚至都能遇到 “山寨版”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在某一“大師”的作品中，師傅因為打井發(fā)生意外事故，雖然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搶救保住了性命，卻沒有保住腰以下的神經(jīng)。從此，師傅便癱瘓在了炕上，成了一個廢人。年輕美麗，心地善良的師娘也就理所當然地守了“寡”。就在這時，師娘和徒弟之間，就像查泰萊夫人與梅洛斯一樣，瞌睡遇到了枕頭，干柴遇到了汽油，表面上說對不起師傅，心中卻都沖出了一頭無法阻擋的，叫做性欲的野獸。

從故事情節(jié)的設(shè)置，到小說中顛鸞倒鳳的性交大戰(zhàn)，某些作家的創(chuàng)作，常常都是靠順手牽羊來忽悠讀者的。某作家在其自稱為“安妥我破碎了的靈魂”的書中，有這樣一段有關(guān)偷情的描寫：西京著名的作家莊之蝶，在與小三唐宛兒偷情，上演床上大戲的時候，不料被家中的保姆柳月偷看到了。目睹這樣刺激的大戲，極度亢奮的柳月，感覺就像是喝醉了酒，身子便軟倒下來，把門撞開了。這時，赤身裸體著惱怒的莊之蝶急忙尋找褲子，卻偏偏尋找不得，慌忙之下便趕緊朝柳月追去。而被莊之蝶和唐宛兒撩撥得荷爾蒙飆升的柳月，這時哪里還跑得動？她只是呼哧呼哧地喘氣。抓住柳月的莊之蝶，擔心她會將自己與唐宛兒的偷腥之舉說出去，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乘著熊熊燃燒的欲火，干脆來了個釜底抽薪，一股腦將柳月也一并干了。而莊之蝶的小三唐宛兒卻一直在一旁觀看著他們二人的現(xiàn)場表演。待莊之蝶泄欲完畢之后，唐宛兒卻恬不知恥地抱住柳月說：“柳月，咱們現(xiàn)在是親親的姊妹了?！边@樣的描寫，可說就是對《金瓶梅》明目張膽的順手牽羊——在《金瓶梅》第八十二回“潘金蓮月夜偷期，陳經(jīng)濟畫樓雙美”中，蘭陵笑笑生為我們描述了一個潘金蓮和淫棍陳經(jīng)濟偷腥“雙美”的著名故事：當潘金蓮和陳經(jīng)濟“兩個正干得好”的時候，“不防春梅正上樓來拿盒子取茶葉?？匆妰蓚€，湊手腳不迭，都吃了一驚。春梅恐怕羞了他，連忙倒退回身子，走下胡梯?；诺慕?jīng)濟兜小衣不迭。婦人正穿裙子。婦人便叫春梅：‘我的好姐姐，你上來，我和你說話?！谴好酚谑亲呱蠘莵怼＝鹕彽溃骸业暮媒憬?，你姐夫不是別人，我今教你知道罷：俺兩個情孚意合，拆散不開。你千萬休對人說，只放在你心里?！好繁阏f：‘好娘，說那里話。奴伏侍娘這幾年，豈不知娘心腹，肯對人說！’婦人道：‘你若肯遮蓋俺們，趁你姐夫在這里，你也過來，和你姐夫睡一睡，我方信你。你若不肯，只是不可憐見俺每了。’那春梅把臉羞的一紅一白，只得依他。卸下湘裙，解開褲帶，仰在凳上，盡著這小伙兒受用?！边_到目的后，“潘金蓮與春梅打成一家，與這小伙兒按約偷期，非止一日。”

缺乏原創(chuàng)、重復(fù)寫作、投機取巧、移花接木，早已經(jīng)成為某些當紅作家們的不治之癥。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在當代文壇上，卻傳來了一種急吼吼的對當代文學進行“經(jīng)典化”的怪異之聲。從世界文學史上經(jīng)典的產(chǎn)生來看，沒有哪一部經(jīng)典作品是通過一幫文學批評家們像打群架、看場子一樣，靠一些肉麻的吹捧就可以“化”出來的。我真不知道，若干年后的文學史將會怎樣評價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學作品？這是一個千奇百怪，荒唐的性描寫像埃博拉病毒一樣在當代作家中迅速泛濫、相互傳染的時代。從來沒有哪一個國家的作家像當今中國的某些作家這樣，如蠅喜歡逐臭，樂此不疲地將性描寫當做勾引讀者的誘餌。雖然，這里面的一些當紅作家可以風光一時，但這樣的描寫，或許將是他們留給自己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最大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