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傳榮
一
朱明芳正在擦著地板的時候老公來了電話。
老公這電話真是叫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因為朱明芳剛巧把抹布擦到太太的腳后跟,由于害怕太太聽到他粗聲粗氣的聲音,朱明芳慌慌張張鉆進衛(wèi)生間佯裝去沖洗抹布。
老公說,果果放暑假了,沒人管,孩子也挺想你的,他想到你那呆上個幾天。
雖然躲進了衛(wèi)生間,但朱明芳仍顯有些惱火,她盡量壓低了嗓門對老公說,你哇啦哇啦叫什么啦,這事我還得要和東家商量一下哩,他們不一定肯。
老公當然不知朱明芳為何會這般沖頭沖腦的,猶豫了一下,老公說,你就說說看,成就成,不成拉倒。
掛了電話,朱明芳就一直神思恍惚的,滿腦子全都是兒子果果晃動著的身影。朱明芳心下不免有些戚戚然,都一年多沒見著兒子了,確實也怪想念的。
整個一天,朱明芳都是心事重重的,她是在琢磨怎么和太太開這個口,結(jié)果,一直到了晚上也沒琢磨出個合適的理由來。
朱明芳的猶豫是有道理的,她是擔心萬一開口太太不同意的話,這事就難辦了,太太不同意,等于一下子就把這條路給斷了,接下來即便想再開口也很難。太太愛干凈、愛清靜,這一點朱明芳是最清楚不過了,你說家中莫名其妙來個鄉(xiāng)下小孩,有事沒事地到處亂竄著、或者或多或少地帶些鄉(xiāng)下的壞習氣,想必她心里總會有些想法吧。
朱明芳心里越想越?jīng)]底,越想越煩,干活時手腳就不免不知輕重了,碰得東西稀里嘩啦地響著。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大早的朱明芳照例是忙開了。讓朱明芳沒想到的是,先生居然也在家,這倒是很少見的。先生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長,據(jù)說掌管著好幾家企業(yè)哩,整日坐著飛機飛到東飛到西的,平時很難得在家中陪著家人吃上一頓飯,更不要說在家安安穩(wěn)穩(wěn)休息一回了。
收拾完地板,朱明芳在忙著熨衣服,先生就在一邊對著鏡子刺刺拉拉地剃著濃密的胡須。恰在這時,太太拿著一本書走了過來,別看太太平時應(yīng)酬活動挺多,可卻是一位標準的一得空就喜歡看點書的人。
朱明芳似乎覺得機會來了,她佯裝忽然想起來似的:太太——我兒子放暑假了,昨天打電話給我說想媽媽了,他想到我這邊待上個幾天呢!
太太明顯是愣了一下,并沒有馬上接口,她的臉上依然只是掛著一副燦爛的微笑。
太太不表態(tài),朱明芳就覺得頗為尷尬,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旁的先生。朱明芳看到,先生終于慢慢轉(zhuǎn)過了身。
蠻好的呀,小孩子嘛,過來看看媽媽也是很好的呀!先生說道。
頓時有一股暗喜在朱明芳的心中涌動起來,這正是她所期待的?。?/p>
怕是有一年多了吧?先生說,是該想媽媽了嘛!讓他過來玩玩,過來玩玩!先生一邊說一邊仍舊把手中的電動剃須刀舞得上下翻飛著。
太太就在一旁積極地接上了口,倒也是,倒也是,孩子總歸要想媽媽的,讓他過來住上幾天也好!說完,太太的臉上掛著一副燦爛的笑容。
朱明芳一直忐忑不安著的心總算安穩(wěn)了下來。她謝過了先生和太太。
其實朱明芳料想先生和太太心里應(yīng)該是有數(shù)的,今年春節(jié)她本來打算回老家過年的,恰巧碰上太太生病了,當時先生和太太愁腸百結(jié)地對她說,臨近過年,讓他們一時半會兒到哪兒去找人呢,便央求朱明芳今年過年干脆還是不要回老家了,就算是留下幫個忙,假日期間他們會按三倍的工資給她結(jié)算,而且等過完年之后,每月再給漲兩百塊工錢。當時朱明芳就毫不猶豫地留了下來。朱明芳倒不僅僅是為了多拿幾個錢,關(guān)鍵她還是看在老東家份上,畢竟已經(jīng)做了好多年,情誼不在感情在,在東家最困難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怎么能忍心離開呢!
單憑這一點,現(xiàn)在自己把孩子接過來小住幾天也算是人之常情。朱明芳想。
二
果果是搭乘同鄉(xiāng)一輛順風車過來的,早上七點半從鄉(xiāng)下出發(fā),下午四點多鐘才到。臨近中午,朱明芳匆匆扒拉了幾口飯,收拾一下之后就趕到車站去接果果。
足足等候了三個多小時老鄉(xiāng)的車才姍姍來遲,看到久未見面的果果,朱明芳立時像一只老母雞似的撲了上去。
與媽媽激動樣恰恰相反,果果倒是顯得異常平靜,他既沒叫媽媽也沒歡呼著撲上來,果果傻傻地看著自己的媽媽,在他的臉上流露著的是一股不知所措的靦腆。
謝過老鄉(xiāng),朱明芳一把摟過了果果,她使勁地在果果的脖頸上親著吻著。哎呀,想死媽媽啦!朱明芳說,你這個小渾蛋,想死媽媽啦!
果果縮著頭頸終于格格地笑了出來,母子間的那種生分瞬間就被趕得無影無蹤了。朱明芳抱著兒子左看右看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雙手烏黑烏黑,指甲老長老長,臉上和頭發(fā)上似乎還落了不少灰塵。朱明芳既心疼又嗔怪地說道,哎喲,怎么像從灰堆里扒出來的啦!果果不說話,只是呵呵笑著。
接回果果,朱明芳給兒子修了手指甲、腳趾甲,領(lǐng)著果果去樓下美再來理發(fā)店剃了個頭,再而后,朱明芳給兒子從頭到腳干干凈凈地洗了把澡……朱明芳好像要把自己一年來對果果的虧空全部要補回來似的。
經(jīng)母親朱明芳的一番精心修理之后,除了皮膚依然有些黑之外,果果還真有半個城里孩子的味道了。
到底是母子,之前還有些生分,不消幾個時辰兩人便處得熱火朝天了。朱明芳在忙著做事,果果就身前身后地一路跟隨著,一張小嘴不時問問東問問西,真是見什么都好奇。
晚上,朱明芳把自己的小房間重新整理了一下,把暫時不穿的衣服全部打包塞進了壁櫥,把一雙雙鞋子理好塞進床肚,把自己的洗漱用品也全部擼進了衛(wèi)生間。理完這些,朱明芳又把單人床朝外拉了拉,然后就拖了兩把凳子擱在床邊,算是為床加個寬。朱明芳知道果果雖說是孩子,可也畢竟十歲了,而且小孩睡相差,一張床差不多一大半要被他空占著。
第二天一早,老公電話就跟了過來,老公顯然是不太放心,他問朱明芳果果怎么樣,東家的臉色難看不難看?朱明芳撲哧笑了,朱明芳安慰著老公說,你就放心吧,又不是來做苦力的,東家不會怎樣的!老公這才“哦哦”著掛了電話。
果果的到來朱明芳顯然是忙了不少,進進出出忙里忙外替東家做著事不算,還得要抽空照顧著果果。她怕自己在做事時果果會到處亂闖,多數(shù)情況下朱明芳就要求果果待在小房間里玩,或者看看圖畫書,或者做做暑假作業(yè)什么的。來的時候朱明芳特意關(guān)照老公,讓他把孩子的暑假作業(yè)裝好一并捎來,朱明芳說城里孩子可忙著哩,沒有哪個孩子一天不學習的,咱們果果來了也別荒著。
當然,稍有空閑的時候,朱明芳便會陪著果果說說話,朱明芳和果果講城里的趣事,果果就和媽媽講村里的趣事、講他在學校里的趣事,小小的房間里就時不時地會傳出母子倆歡快的笑聲……
三
果果的到來,看上去最開心的似乎倒是少爺了。少爺就是先生和太太的兒子,叫蔣毅青,剛也十歲。
青青這孩子,平日里見著了朱明芳都是一聲聲大媽媽地叫著的,很是懂規(guī)矩,一點都不像大戶人家的孩子,身上不見一點兒傲氣,朱明芳很是喜歡。
兩個孩子頭一次碰面,居然一點陌生感都沒有,剛照上面兒兩人便一來一去地搭上了腔:你叫什么名字?青青問。我叫唐小果。果果答。你呢?我叫蔣毅青。少爺回著。
幾個來回,兩個小家伙便摟肩搭背談得非常投機了。朱明芳看著滿心喜歡,在她看來,至少這幾天果果也算是有個伴了。
別看平時果果話語不多,可碰著了青青還真像是遇上了知音一般,嘰里呱啦無話不談。果果告訴青青,這個時候,他在鄉(xiāng)下可正是抓蜻蜓的好時光,找一根竹竿,前段劈一個叉,用一根小木棍支成手掌樣,然后在屋檐下找些蜘蛛網(wǎng)纏上去,只要有蜻蜓飛過,手中的竹竿照著一揮,一只蜻蜓基本上就被粘住了,想逃也逃不掉。到了晚上,我們還可以抓魚,只要把捉到的螢火蟲放進玻璃瓶中,使勁蓋緊瓶蓋后丟到竹簍內(nèi),然后再把竹簍扔進河里,過不了多久竹簍里就會鉆進很多很多的魚,真是太有趣啦……
青青聽得睜大了眼睛,他真是感到太新奇了,鄉(xiāng)間居然還會有這樣好玩有趣的事兒。青青羨慕地說,如果哪天我也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就好了。
果果立時興奮了,說,那你可以跟我一塊到鄉(xiāng)下去玩呀!青青就跳了起來,連連說好呀好呀!不過剛說完,青青卻又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他摸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說,不可能的呀,我每天都要做許多作業(yè)呢,哪里跑得開呀!
果果也摸了摸自個腦袋,兩只小眼睛翻了老半天也沒想出個什么好主意來……
正當兩個小孩聊得火熱,太太卻在樓上吆喝起來,青青呀,你今天的故事書好像還沒看哩,別只管玩啦——
青青一邊含含糊糊地應(yīng)著,一邊就懊惱地走開了,青青一邊走一邊還扭頭對果果說等會兒再來找你玩吆!
太太在樓上吆喝,朱明芳在樓下也聽得明白。過了一會兒,等人都走了,朱明芳就把嘴巴貼在果果的耳根悄悄說道,咱們還是自己跟自己玩吧!
果果皺著眉疑惑地問,為什么呢?我沒惹青青呀,我們玩得很開心哩!
朱明芳擼了一下兒子的頭,想解釋,但似乎又感到無從說起,朱明芳只得含糊其辭地對果果說,媽媽沒有責怪你呀,一個人玩其實也不錯嘛!
然而,對于生于村野長于村野的果果,青青卻是充滿了好奇,有事沒事他總喜歡湊到果果的身旁來。青青覺得自己整日待在家里真沒勁,每天除了做沒完沒了的作業(yè)外,就是被逼著看各種各樣的課外書,身邊連一個玩伴都沒有。果果口中的神奇多彩的鄉(xiāng)村讓他充滿了無限向往,青青真渴望哪天自己也能夠到鄉(xiāng)下去感受一下!
對于果果而言,青青有那么多的玩具也讓他羨慕不已,青青不少玩具果果連見都沒見過更別說玩了。而青青一點都不小氣,白果果來了之后,他總會把自己最好的玩具拿出來和果果一道分享。在十歲生日時,爸爸剛好從國外給青青帶回來一架漂亮的電動軍用飛機玩具,這回青青也興奮地把它給搬了出來。
那時,一場雷雨剛剛過后,小草和樹木都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凈凈,空氣中透露著一股清新之氣。兩個小孩就那樣在庭院里快樂地瘋玩著,隨著手中的按鈕不停地撥動,飛機一會兒在空中作盤旋狀,一會兒又撲棱棱地一個俯沖。
兩個孩子快樂的笑聲灑滿了庭院的角角落落
就在兩個孩子玩得物我兩忘的時候,太太的頭又從窗口探了出來:青青,別玩得太瘋啦,該做作業(yè)啦!
頓時,兩個孩子的笑聲被趕得無影無蹤了。青青顯得非常掃興,他口中說了聲知道了,把自己的作業(yè)抱了過來,他想和果果湊在一起做作業(yè)。
青青忽然發(fā)現(xiàn)果果的課本居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樣。青青疑惑地問道,咦——你的課文怎么和我的是一樣???青青問果果你讀幾年級呀?
三年級呀!果果說,你讀幾年級呢?
我也是讀三年級哩,哈哈,原來我們是一樣??!青青開心地說,那你是三幾班呀?
什么叫三幾班?果果顯得有些疑惑不解。
咦——這也不知道啊,就是三年級不是要分好幾個班嘛,你分在三年級一班,就叫做三一班,你分在三年級二班的話,就叫三二班呀,你是分在第幾班呢?青青說。
哦——這個呀!果果說,可我們村三年級就我們一個班,沒有其他班的,那你說我是三幾班呢?
青青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似乎顯得很是不可思議。
青青又問果果,那你在外面學奧數(shù)嗎?
果果搖了搖頭,說沒有,其實果果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奧數(shù)。
那你在外面學習英語嗎?
果果又搖了搖頭,說沒有。
那你在外面學畫畫和書法嗎?
果果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又說沒有。
青青的嘴巴張得就更大了,他的臉上放射著無比羨慕的光彩。青青說還是你舒服。說罷,青青又賊頭賊腦地用雙眼朝四周掃描了一下,確認媽媽不在身邊時,他便悄悄地附在果果的耳旁小聲抱怨道,還是你媽媽好,什么任務(wù)都不給,我媽媽可狠心啦,她在外面為我報了這個學習班,又報了那個補習班,恨不得樣樣都要給我報上哩,我哪里學得了呀!
果果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顯得很是夸張地說:天吶!
四
自從到媽媽這邊來,其他方面倒還算好,最讓果果鬧不明白的就是吃飯這件事情了,為什么每頓飯他和媽媽總是最后才吃呢,而且每頓都是吃剩下的飯和菜。
一次,朱明芳把飯菜燒好后,開始招呼太太一家用餐。朱明芳有個習慣,每次把飯菜做好都喜歡吆喝一下,告訴大家可以吃飯了,這似乎已成了她潛意識里的一種本能。哪承想,這次她的話音剛落,自己的兒子果果竟然第一個坐上了桌。那一刻,朱明芳差點驚得打翻手中的一鍋湯。
朱明芳看到有一絲不悅在太太的臉上隱隱閃過,雖是短短的一瞬,可朱明芳卻是瞧得那么真切,她突然感到好像有一把匕首深深地刺中了自己的心窩。惱人的是,兒子果果卻依舊在傻呵呵地盯著桌上的菜興奮地笑著,渾然不知自己已闖下了大禍。
朱明芳慌得連忙放下手中的湯鍋,接著順手一把揪著果果的耳朵就把他給拽了下來。
你個討債鬼,哪個讓你上桌啦!朱明芳既氣又慌地呵斥著果果,然后又忙不迭地向太太賠著笑臉。
太太臉上顯得頗為尷尬,太太大度地對朱明芳說,沒什么,沒什么,孩子嘛!
果果的眼淚瞬間就淌了出來,他似乎覺得非常委屈,自己一口菜還沒吃上哩。
先生也跑了過來,先生面露慍色地批評著朱明芳,怎么好這樣責罵孩子呢,哪個孩子不喜歡熱鬧呀,今天果果就在桌上吃,正好陪陪青青!
先生一邊說一邊把果果又拖回了桌前。
青青就在一旁起勁地附和著,就是嘛,就是嘛,果果就坐在我身邊,咱倆一道吃!
果果在一旁使勁地抹著眼淚,卻并不敢坐下。
朱明芳的臉上雖是掛著笑容,但心里卻早就烏云密布了。朱明芳一邊嗔怪著果果說小孩子家真是沒有一點規(guī)矩,一邊就算是無奈地默許了。
有果果在一旁陪著,青青這頓飯似乎吃得特別香,沒多大工夫一碗飯就扒進了肚里,要是擱平常,不磨嘰半個時辰哪里會收場呢!
事情雖然得到了平息,可朱明芳的胸口卻一直在堵著,她真沒料到果果會做出這種沒規(guī)沒矩的事來。晚上,等到把所有事情收拾停當歇下時,朱明芳才發(fā)現(xiàn)兒子果果已經(jīng)爬到小床上睡著了。
就在這時,朱明芳發(fā)現(xiàn)擱在一旁的手機又在抖動著,她抓過一看,是老公打來的。
果果在那邊還好吧?老公問道。朱明芳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她不由支吾著,說,挺——好的呀!
老公似乎沉默一下,我想好了,老公對朱明芳說,今年做到年底你回來算了,我打算在咱們縣城開一個小飯館。這些年你一直在外打工,孩子也很難見到媽媽,這般下去總歸不是事兒,在咱這邊,雖說掙得不多,但好歹里外也有個照應(yīng)。
朱明芳沒接老公的話頭,但心中卻似翻江倒海般……
五
朱明芳知道,無論如何果果都得要回去了。
從來的那天算起,果果在媽媽身邊一共待了十四天。在果果的印象中,這么多年來這是自己和媽媽待在一起最久的一次假期。平常媽媽過年也不太回家,即便回去了,媽媽也多半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多也就待個三、五天樣兒就走了,哪像這次天天都能和媽媽在一起,天天都能和媽媽說說話。
果果覺得從來都沒像今年暑假過得這么幸福。
朱明芳本來是打算乘公交車送果果去長途汽車站的。然而到了第二天,太太卻堅持要親自開車把他們母子倆送到車站。
結(jié)果把車子剛開到汽車站,太太就打開了汽車的后備箱,然后又拿出來了一個大塑料袋。
這是送給果果的,一點小心意。太太笑著說。
朱明芳愣了一下,她萬萬沒想到,太太居然還給果果買了一包嶄新的衣裳和一大包各種各樣的零食。
朱明芳感到很是難為情,她本想謝絕的,但太太的口氣卻是那么不容商量,朱明芳也只得千恩萬謝地收下了。
對于果果一個人乘這么遠的長途汽車,太太顯然有些不放心,她說孩子這么小,一個人能行嗎?
朱明芳笑了,朱明芳說不要緊的,孩子已經(jīng)習慣了,他爸到時提前到車站接就行了,他八歲那一年暑假,還一個人乘長途汽車到過北京呢!
太太便一個勁地夸贊果果真行,然后免不了數(shù)叨一下一旁的青青。青青一見當然不樂意了,嘴巴頓時噘得老高。
朱明芳忙呵呵笑著安慰說,不是青青不敢,是你們大人不敢,只要你們大人放手,咱們青青一個人想到哪就敢到哪,你說對吧!于是大家就都笑了起來。
說了一會兒閑話,汽車發(fā)動了起來,果果很懂事地把頭探出窗外朝太太、青青和媽媽揮手道別著。
誰也沒想到是,就在這時,青青突然掙脫了媽媽的手向著汽車緊迫了兩步,對著已開出的汽車青青大聲喊道:果果——再——見——
青青稚嫩的童音在四周飄蕩著。
朱明芳和太太的眼眶就都有些淚水溢了出來。
明年放暑假的時候——歡迎果果——再過來玩呀——對著漸行漸遠的車子太太也大聲說道。
汽車已經(jīng)駛出了好遠好遠,不知果果聽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