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麗

(吉林大學，吉林 長春 130012)

30 多年來，我國對外開放，對內改革，社會處于轉型期。這一期間，利益的多元化、復雜化和深刻化超乎人們的預期，利益矛盾從隱性的沖突升級為明顯的對抗。各地處理利益問題的主要方式之一是立法，調節(jié)地方利益關系是地方立法的核心問題。立法者依據一定的原則和程序，在對多元利益進行排序的基礎上，對各種利益進行識別和選擇，這一系列活動，就是地方立法的利益衡量。地方立法利益衡量中經常出現的難題是，兩種或兩種以上的利益皆合法正當，皆需要予以重視和保護。但與此同時，由于利益關系的復雜性，這些利益之間又呈現出相互沖突的局面，保護一種利益必然帶來對另一種利益的損害，二者如同“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在這樣的情形下，如何判斷相互沖突的利益之間是怎樣一個高低先后的秩序并以此為指引做出選擇和確認，這是立法者必須嚴肅而審慎對待的問題。一如博登海默指出的那樣：“法律的主要作用之一就是調整及調和上述種種相互沖突的利益，無論是個人的利益還是社會的利益”。[1]P398

一、利益排序的理論和實踐基礎

馬斯洛在1943年提出了人的需求層次論。這種理論把人的需要按重要性和層次性排成一定的次序。即將需求分為五種，像階梯一樣從低到高，按層次逐級遞升，分別為：生理上的需求，安全上的需求，情感和歸屬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實現的需求。五種需求的重要性依次下降，只有在相對重要的需求得以滿足的前提下，人們才會尋求下一需求的滿足。如五種需求中最重要的是生理上的需求，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先決條件，只有在衣食住行基本滿足的情況下，其他需求才會浮現；重要性程度最低的是自我實現的需求，也只有在生存無憂、其他要求都得以實現的基礎上，才會出現這一需求，尋求人的自由發(fā)展。心理學家做了有關動物的剝脫試驗：剝奪動物的低級需要(飲食等)，馬上會引起動物的強烈反應，而剝奪動物的高級需要(自由等)并不能引起動物的強烈反應。該實驗的結果對高級動物——人也成立，剝奪人的低級需要比剝奪人的高級需要更會引起“瘋狂的抵御和緊急的反應”。[2]P69馬斯洛的需求層次說可以作為構建利益位階的理論基礎。因需要是利益的始因，人的需求層次可以作為確定利益位階的標準。從實踐來看，國際人權法習慣于將人權分為三代：第一代為公民權利，主要是一些不干涉?zhèn)€人自由的“消極權利”，是18世紀人權的基本內容；第二代為政治權利，主要是指參與公共事務和國家事務的“積極權利”，是19世紀人權的新內容；第三代則是涉及社會公平和社會保障的權利，包括健康權、發(fā)展權和和平權[3]P430，是20世紀人權的新發(fā)展。一般來講，上述三代權利根據人類文明進步逐步浮現，最早浮現的公民權利最為重要，其次是政治權利，再其次是社會公平和社會保障權。重要性逐次下降，形成權利位階。我們知道，權利是經過利益選擇和利益評價后被認為是正當的利益，利益是權利的核心，因此，權利位階就意味著利益位階。此種由客觀現實檢驗而來的，由實際生活形成的階梯型利益層級，某種程度上可作為利益位階的參考依據。實踐結果從某種程度上既驗證又補充了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

在對社會現象進行觀察之后，我們不難發(fā)現，在各種各樣的利益選擇中，基于人的自然生理屬性需要和客觀社會屬性需要，出現了一些我們大多數人都認為值得尊重和認可的利益選擇，這就是主流利益觀，而也正是這些主流利益觀，分出了利益的層次高低，成為了利益的排序標準。正如博登海默所言：“人的確不可能憑據哲學方法對那些應當得到法律承認和保護的利益，作出一種普遍有效的權威性的位序安排。但是，這并不意味著立法中相互沖突的利益都是位于同一水平上的，亦不意味任何質的評價都是行不通的”。[1]P290立法者依據利益的排序標準，就可以對紛繁復雜的多元利益進行一個階梯式的排列，而這一種排列是做出利益選擇的主要依據。

二、利益排序

(一)基本利益

1.生命利益。生命利益，這是最重要的利益，包括人身不受傷害和殺害的利益。包括生命利益和健康利益。生命是自然人享有一切利益的前提，自然人的一切利益均需依附在生命上，生命消亡或受損害會導致自然人利益消亡、減損，因此，生命利益優(yōu)先于其他利益在邏輯上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無疑應該是顯見程度最高的利益。因此，我們說，在基本利益中，生命健康權是最本源的利益，高居利益位階的頂端。生命利益具有以下特性：一是優(yōu)先性。生命利益在與其他利益相沖突時，處于較高的位階，即使為了社會公共利益，個人生命利益也不能“委曲求全”，成就社會公共利益。特別要指出的是，一般情形下生命利益都具有優(yōu)先性。當然，人是復雜的高等級生物，有自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在有些人的眼里，生命權并非絕對優(yōu)位，所謂“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也因道出對利益的取舍判斷，引發(fā)人們的共鳴，多年來傳誦至今。二是絕對平等性。生命利益不存在質的差別，自然人的生命利益處于同樣等級，都是平等的。不僅是每一個體之間的生命利益是平等，就是單個的生命利益與多數人的生命利益相比，兩者也是平等的，無法言說誰更珍貴些。因此，不能做出這樣的利益取舍，即為了大多數人的生命利益犧牲某個個體的生命。

2.自由利益。自由利益是公民按照自己的意志進行活動的利益，既包括身體自由，也包括精神自由。身體自由即運動的自由，是指公民按照自己的意志和利益，在法定范圍內作為或不作為的狀態(tài)，包括結社自由和活動自由、遷移自由；精神自由即決定意思的自由，是指公民按照自己的意志和利益，在法定范圍內自主思維的狀態(tài)。包括思想自由、言論自由、宗教自由。為什么說自由利益是僅次于生命利益的利益呢？從哲學意義上講，自由是人存在的充分、必要、先決條件，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應有之義，即自由使人成為人。俗話說“不自由、毋寧死”，也大體表達了同樣的意思。生命和自由，是人之所以存在的“一體兩翼”，缺一不可。我國學者趙汀陽指出：“人不僅是一個自然存在，而且是一個自由存在，存在與自由是不可分的”。[4]P26-27學者吳經熊也講：“我不說自由意志就是道德；但自由意志是一切道德，一切人格的生死關鍵，和必備條件”。[5]P68法律意義上的自由是哲學上自由的一個具體領域，自由權是公民完整人格的基礎，因此，法律總意味著某種自由，法律及法律精神總是內涵著某種自由。就實質而言，法律上的自由就是每一個公民都可以不受約束地做法律允許做的事情，擁有行使權利的自由。至于義務也好、責任也罷，都是權利的衍伸。一般而言，自由代表了最本質的人性，處于法的利益的頂端，優(yōu)先于其他利益。對于這一點，我國憲法三十四到三十七條將自由利益優(yōu)先其他利益就是最好的佐證。

言論自由屬于人格利益，經常和肖像、名譽等其他人格利益發(fā)生沖突。蘇力認為“言論自由具有被規(guī)定為憲法的基本權利的制度效益，不僅屬于基本利益，更重要在于對社會貢獻巨大，因此，比肖像、名譽等人格利益更為重要，主張言論自由應當優(yōu)先配置?！盵6]但我國同時也有學者指出，“言論自由作為制度化配置方式的社會利益，上升為憲法利益，享有不可置疑的重要性。特別是公民和社會組織的政治言論自由，對于保障一個國家民主法制健全和發(fā)展尤為重要。但是，言論自由并不是絕對利益，無論何種制度的國家、地區(qū)，在配置言論自由利益時，都在法律和其他權威文件上或者在事實上加以一定的限制?！盵7]實際上，我國憲法是將言論自由的保護規(guī)定在人身利益的保護前面的，但是，在民法、刑法、行政法上，又對人身利益做出了絕對性的保護條款，①如《民法通則》第99 條到101 條，規(guī)定了對人格利益的保護；《治安管理處罰法》規(guī)定，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的，處以拘留、罰款或者警告；《刑法》規(guī)定，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的，要追究刑事責任。因此，我們認為，言論自由是有限制的，但此限制是完全嚴格主義的，即在憲法、法律中有規(guī)定予以限制的，方能限制。限制是特殊，不限制是原則。為什么進行限制？當正義的眼睛檢視著所有利益，力圖平衡所有利益時，自由有時候也要往后退一步，這正應了盧梭的那句名言：“人生而自由，但無往不在枷鎖中”。[8]P8

特別要指出的是遷移自由利益。一般認為，遷徙自由是指“自由地在國內進行遷移和依法出入境”。[9]在當代中國，對最大多數老百姓最具意義的是在國內“遷出”和“遷入”的自由。“遷出”自由目前來講，已經沒有太大問題，隨著國內經濟發(fā)展，勞動力流動，人們開始自由選擇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但要“遷入”，會受到戶籍制度的影響，在醫(yī)療、教育、社會保障等方面不能和戶籍人口得到同等待遇，在中國，城鎮(zhèn)化進程是一個必定的過程。一方面，農民的大量進城可以說既是經濟發(fā)展的必然，也是農民群眾“用腳投票”的結果，趨勢不可逆轉。但是，問題的另一面是，中國的大部分城市在城鎮(zhèn)化的進程中背負著大量涌進的農村人口，匆匆上陣，勉強前行，高房價、交通擁堵、環(huán)境污染等“城市病”由此加劇。這是目前中國社會形勢比較嚴峻的一對矛盾，也是地方立法利益衡量所面臨的最重要的問題。解決矛盾的關鍵要看哪種利益更加需要傾斜保護。立法者要深刻意識到，以城市化為路徑解決中國當下的發(fā)展問題，是現階段改革能夠深入進行的動力所在，也是改革開放到一定程度必然要經歷的階段。這一過程中，遷入地的立法者在利益衡量的過程中妥善處理好農民工群體、外來人群群體在融入遷入地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克服狹隘的地方保護主義意識，以博大的胸懷來接受逐步城鎮(zhèn)化的農村人口，對所轄地居民實行全員管理，提供平等公共服務。當然，我們也可以從利益位階，即利益重要性的視角來考察，遷移自由在利益層次的位階里，屬于人身自由，是僅次于生命利益的自由利益，是要在利益衡量過程中予以高度重視和關注的利益。

3.生存利益。生存利益不包括生命利益。因為本文已對生命利益形成確定概念，生存利益，是指人在生命利益的基礎上生命得以延續(xù)的利益，即人作為人應當具備的基本的生存條件，包括：基本環(huán)境利益，基本財產利益以及勞動(經營)利益、接受義務教育的利益以及獲得社會保障的利益。這三方面的利益在位階上并無上下高低之分，很難區(qū)分誰優(yōu)于誰，誰高于誰，在層面上是平等的。

(1)基本環(huán)境利益。人類是自然之子，生存的必須條件是清潔的空氣、水和未受污染的土地，否則人類無法生存。在環(huán)境利益得到保護的前提下，才可以考慮衣食住行等下一步生命得以延續(xù)的條件。因此，我們可以說，有關人類可以延續(xù)生命所必須的基本環(huán)境要求就可以稱之為基本環(huán)境利益，包括不受污染的空氣、水和土地方面的利益。我國目前處于經濟快速增長時期，從貧困階段向中等發(fā)達階段前進，同時也是污染最為嚴重時期和環(huán)境緊急時期。也是環(huán)境利益與經濟利益沖突最為嚴重的時期。政府由于對發(fā)展片面性認識，在維護和衡平環(huán)境公益與經濟公益時往往表現出對經濟利益過分強調和倚重，導致環(huán)境公害發(fā)生，同時由于環(huán)境利益受損的危害性，需要一個較長的周期才能得以體現，出于眼前利益的考量，我們的地方立法低估了環(huán)境利益的重要性。但是，現在越來越多嚴峻的事例擺在我們面前，喝著不潔凈的水，呼吸著骯臟的空氣，癌癥村大量涌現，生存利益受到嚴重挑戰(zhàn)。如何正確看待基本環(huán)境利益的重要性，平衡其與經濟利益的關系，相信這是地方立法利益衡量需要面對的重要挑戰(zhàn)。

(2)基本財產利益?；矩敭a利益是“人的生命健康賴以存在的基本物質利益，包括衣、食、住、行等方面的基本物質保障”。[10]換言之，人們通過基本財產利益來獲取衣、食、住、行方面的基本物質保障，從而保證自身的生存與發(fā)展。反過來講，作為社會基本公共產品的食物、衣物、住房、通行利益，必須確保其安全性和必需性。這樣一來，我們也就比較容易理解，食品安全以及住房、交通等與公民生活水準密切相關的制度改革，究竟在地方立法中利益序列上的具體坐標點。進而有利于推動我國公民生存利益的實現，有利于促進我國公民生活水準的不斷提高。

(3)基本勞動(經營)利益、接受義務教育的利益以及獲得社會保障的利益。公民應當享有獲取上述物質利益的手段，這樣一來，勞動(經營)利益、接受義務教育的利益以及獲得社會保障利益也得以進入到我們的視野?；緞趧邮谦@取基本財產利益的合法手段，勞動利益屬于生存利益無疑。同時，當今社會，受到必要教育(義務教育)，獲取基本勞動素質和技能，是現代公民享受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一種直接需求，也是進入社會謀生的基本前提，和人的生存緊密相關，因此，也是一種生存利益。此外，文明社會的理想，是對一切有勞動意欲和能力的人們提供勞動機會，取得基本財產，但實際上，由于資源稀缺，個體能力差異、經濟不活躍等因素影響，上述理想愿景很難實現，社會中總有一些人群無法依靠自己的能力獲得基本的生存條件。文明社會理應為上述人群提供相應幫助，是使每一位公民能在社會上保持作為“人”尊嚴的最低限度的生活的最低條件，這也是“文明社會”之“文明”本義。這樣一來，公民在年老、疾病、失業(yè)等情況面臨生活困難時就有獲得國家或社會予以物質保障的利益。要強調指出的是，談及勞動利益時，還附帶休息利益，因為休息乃生理所必須，不休息就難以勞動。休息利益，它是勞動者繼續(xù)勞動的重要條件，它體現了人的基本生存需要，是實現個人人身自由的需要，勞動者可以追求個人發(fā)展，實現人生目的，具有生存利益屬性。學界對于休息利益的理解在本質上是一致的：主體通常是勞動者，針對勞動者在職業(yè)活動中的腦力和體力消耗，與勞動過程緊密結合，但又不以此為根據，而是較為寬泛的勞動過程。休息利益主要包括兩方面的內容：對工作時間的限制和對休息時間的保障，勞動者是這項利益的享有者，用人單位是保障勞動者休息利益實現的義務人。

4.人身利益。人身利益是指人格利益與身份利益的合稱，是指人所享有的，與其人身不可分離而無直接財產內容的利益，人身利益是物質利益或財產利益的對稱，是精神利益。人身利益又可分為人格利益和身份利益。人格利益包括生命健康、自由、姓名、名稱、肖像、名譽、隱私和婚姻自主等人生方面享有的利益；身份利益則包括公民因獲得一定的社會身份享有的利益，包括榮譽、配偶、親屬等利益。[11]P128-130由于人身利益中的生命健康利益及自由利益具有更為基礎利益的性質，這里所稱的人身利益是將生命健康利益及自由利益剔除出去的其他人身利益。公民享有人格尊嚴利益，獲得社會和他人尊重，不受傷害。公民的尊嚴利益來自公民個體本身，但須獲得社會的認可和尊重。有研究認為，“由于人格利益為人生而享有，與人這一主體不可分割。因此，人格利益優(yōu)于身份利益。[12]此外，人身利益里還包含一般政治利益。這里的政治利益之所以稱之為“一般”，也是指除自由利益以外的政治利益，主要包括選舉利益與被選舉利益、監(jiān)督利益、控告利益、申訴利益、批評利益、知情利益等等。公民的政治利益既是民主與專制的區(qū)別之一，也是現代民主法治國家的應有之意，所以被列為基本利益的范疇。

(二)非基本利益

1.更高層次的物質利益

總體而言，基于人類自私而追逐的天性，物質利益是社會得以生存和發(fā)展的內生動力，如果沒有對物質利益的強烈欲望，社會財富得不到增長，整個人類的發(fā)展亦會停滯不前。因此，我們說物質利益是維系人類生存和發(fā)展的物質保障，是人作為一個生命體得以生存和延續(xù)的外在必要條件。但是，物質利益也是有層次高低的。滿足人類“衣食住行”基本需求的物質利益，我們稱之為基本物質利益。但是，追求更好的生活向來是人類的天性，基本的物質生存條件得到保障之后，不可避免地人們就會追求物質帶來的享受，這部分側重于“享受”，而非生存所必須的利益，我們稱之為非基本物質利益?？紤]到這部分利益源于具備基本物質利益以外更多的物質從而產生出來的對衣、食、住、行方面的更高要求方面的利益，也可稱為更高層次的物質利益?；疚镔|利益與非基本物質利益之間，后者是前者的發(fā)展，前者是后者的根本。對于利益主體而言，基本物質利益是緊要而迫切的利益，這些利益如無法得到保障，人的生存都是問題，非基本物質利益在利益位階上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但是，中國社會基本進入小康社會以后，生存問題基本得到解決，人們必定追求更高層次的物質享受，立法者同樣不能忽略此種利益。

2.更高層次的精神利益

人類發(fā)展，乃至每一個個體發(fā)展，無非要解決兩個問題，一個是生存問題，這是物質問題；另一個是生活問題，這是精神問題。生存問題、物質問題得以解決之后，生活問題、精神問題就會浮出水面。古語云“倉稟足而知禮節(jié)”，講的就是這個道理。換言之，當基本利益得到相對滿足時，人們就產生一定的精神需求利益。尤其是當今中國社會，生命、自由、生存、人身等等基本利益都能夠得到切實的保障，人們會更多地關注自我的內心世界，希望自己的生活安寧、舒適和愉快，希望滿足物質和精神世界的雙重需要，豐富這兩個世界的內容，將“人”這一智慧生物的生命層次和價值提升。換言之，在目前的現實條件下，人們追求的更多的是精神層面的利益，即更高層次的精神享受利益。這種利益，種類多，范圍廣，在當下時代，幾乎成為每個中國人的迫切需求。

(1)生活安寧利益?！吧畎矊帣嗍侵缸匀蝗讼碛械耐耆凑兆约旱囊庵咎幚韨€人事務、個人領域等生活事務，維護個人空間不受他人不當干涉、侵擾的一項具體人格利益?！盵13]這一概念基本指明了生活安寧利益的內容。首先，生活安寧利益只屬于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團體因為不存在精神活動，自然也就不享有此項利益。其次，生活安寧利益的范圍僅限于主體的個人事務和個人領域，以及個人領域外與公共利益無涉的其他方面。第三，所謂安寧，表現形式是個人空間不受他人不當干涉、侵擾。安寧利益實質上是內心世界和個人空間的安寧秩序，他人介入會引發(fā)利益人不安，造成對安寧利益的侵犯。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看到，就內心世界安寧而言，隱私利益是典型；就外在空間安寧的利益而言，安靜休息的利益，居住地的良好環(huán)境利益則是具體內容。最后，我們要認識到，安寧利益實質上處理的是個人與他人、個人與社會的相互關系。是自我世界與外在世界的界限。個人在世界的互動中，通過安寧利益保障了個體的獨立和自由。

(2)生活舒適利益。人具有三種本性，即求生的第一本性，懶惰的第二本性和不滿足的第三本性。第一本性與第二本性都屬于人作為動物所具有的生理本性。懶惰性就是動物在生存或生活中能不動則不動，能少動則少動的本性。根據人的懶惰本性原理，我們可以說，任何人的意識，以及在意識作用下所作的任何事情都存在有惰性，在不受任何外力或外力合力為零的情況下，這種惰性將會一直保持下去。130年前，保爾·拉法格(Paul Lafargue)就寫下了《懶惰權》(The Right To Be Lazy)一書，①保爾·拉法格(Paul Lafargue)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和宣傳家、法國和國際工人運動的著名活動家，《懶惰權》(TheRight To Be Lazy)是其休閑思想的集中體現。該文首次發(fā)表于1880年法國《平等報》上，后經修改加注于1883年以小冊子形式出版，隨之被譯成德文發(fā)表在德國《社會民主黨人報》上，對當時法國、德國等歐洲國家的工人運動產生了廣泛影響，并被當代英國、法國、美國、加拿大等學者視為爭取國民休閑權利的重要歷史理論文獻。130年后的今天，《懶惰權》仍舊散發(fā)著思想智慧的熠熠光輝，開啟著人們的休閑夢想。道盡人們對懶惰利益的追求，到現在，懶惰利益成為人們在滿足了基本的衣食住行后對本性的滿足，懶惰的利益就是人們追求舒適的利益。包括能方便快捷出行的利益，就近購物、就醫(yī)、上學的利益。典型事例如當下各地電動自行車能否上路的問題，也涉及到行車人能否通過方便快捷的電動自行車實現便利出行的“懶惰”利益和“舒適”利益。當然，這里的“舒適”要盡量和因為生活安寧所帶來的“舒適”分開，這里的舒適是基于“能不動則不動，能少動則少動”這一動物本性所致的生活便利利益。

(3)生活娛樂利益。娛樂利益是指人作為主體為娛悅的目的進行活動的利益；娛樂，是工作之余的消遣，它能放松精神、調節(jié)性情；娛樂，能潤滑或者矯正現實的緊張與痛苦，是理想生活方式的重要組成部分；娛樂，既是一項人類的古老利益，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利益，它是被自由主義哲學家稱謂的自然或天然權利的延伸。無論它的內在價值、還是它的外在形式，都能使人在寓玩賞之中受到教益、受到陶冶、精神得到調節(jié)。人們通過主動參與娛樂，使身體活動本身與人的心情相互協(xié)調，產生愉悅心情，而愉悅的心情又反過來鞏固身體的健康，健康的身體使人更愿意也更有能力去創(chuàng)造和享受娛樂，這種相互的作用可以緩解人們的心理疲勞和精神壓力，達到心身和諧統(tǒng)一。同時，從文化角度看，娛樂是為不斷滿足人的多方面需要而處于的一種文化創(chuàng)造、文化欣賞、文化建構的生命狀態(tài)和行為方式，它是有意義的、非功利性的，它給我們一種文化的底蘊，支撐我們的精神。因此可以說，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休閑娛樂在現代人生活中的地位日益提高，日益重要。

三、利益位階的不穩(wěn)定性

盡管存在一定的利益位階，但由于利益的多元性和復雜性，不可能形成像化學元素表那樣先在的圖表。而是呈現出基本序列穩(wěn)定，但其內容或增或減這樣一個動態(tài)的結構。利益位階的不穩(wěn)定性主要源于下列原因：一是利益的時代差異性。在現實社會中，利益主體在不同時代隨著客觀情況的變化需要也會變化。在經濟不發(fā)達的時候，主體的溫飽需要、生存需要被看成是第一位的需要；在經濟發(fā)達的時候，主體的娛樂需要、生存質量需要則被提到重要位置。時代的變化決定了人們對利益的認識不盡相同，從而也就決定了利益內容重要性的變化。二是利益的文化差異性。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生產方式對于自然的依賴性明顯轉弱，物理因素對人類的影響已經趨同，“文化”才是影響人們利益判斷的重要因素。不同文化的人往往會產生不同的認識。三是利益的性格差異性，也可理解為人性的差異性。性格差異性往往構成法的利益沖突的根據。有的人崇尚自由，以人的個體性為首要根據。有的人喜歡平等，而平等則以人的社會性為根據，一旦個體性與社會性之間存在矛盾，自由與平等之間就會產生沖突。總之，“法的利益體系作為公理化體系或形式化體系，不可能既是完備的同時又是無矛盾的。它只能以犧牲完備性為代價來維持其無矛盾性，并且不斷構建新的公理化體系，以應對客觀世界和現實世界中新的不確定性”。這種復雜性時刻以不確定的、偶發(fā)的、變換的方式對地方立法的利益衡量者提出挑戰(zhàn)。人們只能做到對個案的個別認識和感悟，而不可能從宏觀上總結出所謂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判斷規(guī)則或方法規(guī)律。方法和規(guī)則本身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思考的工具，但認為可以為之建立一套絕對正確、合理的科學依據則是荒謬的、自欺欺人的，科學一旦轉化為教條，那就走到了另一個極端而成了偽科學。美國學者博登海默說得好：“法律是一個帶有許多大廳、房間、凹角、拐角的大廈，在同一時間里想用一盞探明燈照亮每一間房間、凹角和拐角是極為困難的，尤其是由于技術知識和經驗的局限，照明系統(tǒng)不適當或至少不完備時，情形就更是如此了?！盵1]P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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