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草原三劍客”,指的是來自內(nèi)蒙古大草原的三位文化名人,他們分別是騰格爾、朝戈和鮑爾吉·原野。其中,騰格爾的名氣最大,自然無須我多說了,這位極有男人味的蒙古漢子以自己獨特的嗓音和激情,將來自蒼茫北地的粗獷與柔情演繹得淋漓盡致;而對于朝戈這個名字,我過去雖然有所耳聞,卻也僅限于知道他是一位畫家而已。在這三個人當中,應該說我了解最多的還是以寫作散文而蜚聲文壇的鮑爾吉·原野先生。
我與鮑爾吉·原野先生有過一面之緣,那是在深圳,全國首屆報紙閱讀文化圓桌會議期間——圓桌會議已近尾聲,“自然論壇”暨“自然生活與寫作”頒獎典禮隨后拉開帷幕,原野先生作為舉辦方的特邀嘉賓,出現(xiàn)在“自然論壇”的演講臺上。與我想象中的原野先生相比,現(xiàn)實生活中的他顯得十分健壯,眉宇之間還蘊含著一絲飽經(jīng)風霜的滄桑之感,而他的眼神,卻又給人一種略顯靦腆,甚至有些害羞的感覺。我不知道那些豪放、幽默卻又不失雅潔、細膩的文字,何以會出自這樣一位看似粗糲的蒙古漢子之手。無疑,這樣一個鮑爾吉·原野卻與我們過去常見的那一類文弱書生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我記得當時原野先生所作的是一篇關于人與動物如何和諧相處的演講。他講得非常專注、非常認真,言辭之間,既表達著他對大自然的熱愛、對野生動物日漸稀少的憂慮,同時也表達著他對現(xiàn)代都市人鋪張浪費、暴殄天物的不屑。他說,人類是丑陋的,且不說根本無法與草木與小鳥與河流與星星與月亮相提并論,即便與自然界的大部分動物相比也同樣自慚形穢。像老虎,多美??!像馬,當它與你對望時,那長長的睫毛、那濕潤的眼神、那深深地凝視,能夠讓你黯然心碎。
我與原野先生真正結識還是在演講結束的聚餐之后。因為會議承辦方的安排,晚上的聚餐我和原野先生并不同桌,而是相鄰。隔桌相望,但見原野先生情緒高昂,儼然已是酒桌上的中心人物,大家交杯換盞,輪流敬酒,原野先生竟然照單全收,來者不拒,蒙古族人的豪爽個性展露無遺。有人說“酒品如人品,酒風如作風”,有些人固然善飲,但在酒桌上或者韜光養(yǎng)晦,深藏不露,或者長袖善舞,左右逢源,施展出在社會上閃轉(zhuǎn)騰挪的軟硬功夫,想讓他“酒逢知己千杯少”,一個字,難!蒙古族人善飲原是盡人皆知的,但據(jù)我觀察,原野先生的酒量其實還真算不上太大,原野先生的豪飲與其說緣于他痛快酣暢的個人性情,不如說緣于他對人從不設防的赤子之心。眼看著原野先生一杯又一杯地喝下來,等到酒宴結束,大家逐漸散去,卻唯獨他一人明顯呈現(xiàn)出了醉態(tài)。我在返回自己房間的路上,恰好遇到一路跌跌撞撞走來的原野先生,于是,我扶著他找到他住的房間,他卻無論如何也記不清楚房卡放在哪里了。沒有辦法,我只好喊來賓館服務員,讓她幫忙打開房間,才終于將他安頓下來。當我轉(zhuǎn)身想要悄悄離開時,已經(jīng)躺在床上的原野先生卻突然欠起身來拉住我的手,醉態(tài)可掬地盯著我,說道:“慧遠,你真善良啊!”哈哈,原來原野先生醉人不醉心,心里亮堂著呢。
從深圳分手后不久,我收到了原野先生簽名惠贈的新著《銀說話》。他在其中一篇《陽光碎片》的文章中這樣歌詠一個名為胡四臺的地方:“在胡四臺,草木山川甚或人的相貌都為蒙古民歌而設,蒼涼恒遠,像天空飄來的綢子?!笔聦嵣希矣X得原野先生的文字也同樣是為蒙古民歌而設,蒼涼恒遠,像天空飄來的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