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桂海
《內(nèi)蒙古教育》2015年第2期刊發(fā)了韓中凌老師的《語文課該不該管“親媽后媽”?》,文章是圍繞石皇冠老師的一節(jié)聽讀示范課《小蝌蚪找媽媽》展開的關于語文教學工具性與人文性的思辨。全文站在“人文性價值”的角度,基本上是以否定的態(tài)度述評石老師的語文教學主張的,韓中凌老師對石皇冠老師這節(jié)課的教學診斷,我個人認為“把脈不準”。
韓中凌老師在文章中引述了石皇冠老師之強調(diào):“我們的目標是教會學生朗讀,至于小蝌蚪最后有沒有找到媽,找到的是親媽,還是后媽,都不是語文課該管的事兒。”在此,石老師明確了教學目標是學生朗讀,但小蝌蚪找媽媽的人文原理也不能不管——這是石老師的過激。
然而韓老師說:“這種論斷,我覺得有唯科學主義功利性價值取向,以及唯科學方法論的實踐走向,與語文學科的特性和全人發(fā)展不大相符……在石老師的教學中,故事的生動性和知識性都不見了,這樣的課堂教學,近于純粹的技藝之學、工具之學。”
韓老師“講話理太偏”,我們不要忘了,石老師借班上課,面對的是上學才三個月的一年級小孩子,是先教會讀,還是先讓他們體味故事的生動性和知識性?既然教學目標定位在“教會學生朗讀”,就應該想方設法讓學生通過“聽讀、范讀、跟讀”直到學會朗讀。實現(xiàn)基本的教學目標后,再考慮語文課的其他目標。有關學生人文精神的培養(yǎng)和形成,是感悟、熏陶,循序漸進的過程,從一年級就開始以植入“芯片”的方式灌輸人文精神,總覺得像讓幼兒園的小朋友學習科學發(fā)展觀,不是孩子幼稚,而是大人幼稚。
韓老師認為石老師這種注重語文基本能力的教學,會導致“語文人文性的消失、豐富性的消解、兒童生命成長的背離”。我認為韓老師的擔心近似于杞人憂天。
語文的基本屬性是工具性,只有在掌握工具性的前提下,才可能發(fā)展其他屬性,否則,奢談什么精神、心靈、價值,都是片面或極端的。不重視工具性的語文教學,往往事倍功半,刨祖墳式的條分縷析,讓語文失去質(zhì)感,只是變種了的 “四不像”。
關于語文的工具性與人文性,韓老師比作“一枚硬幣的兩面,合二為一,互為表里”;也有人比作水乳交融;還有人比作“鹽在湯中”。他們是從比例、對立的層面來比喻的,我認為都不夠生動傳神。莫如把語文的工具性比作馬,把人文性比作馬拉的車,只有馬蹄聲聲,才會車輪滾滾。
當我們的教師把語文工具性發(fā)揮到極致時,就會出現(xiàn)韓老師在文中說的:“語文課上,就算把人文性從門口趕出去,它還是會從窗口再進來?!?/p>
韓老師在文中說:“把語文變成枯燥乏味的技藝之學、知識之學乃至變成一種單純的能力訓練,語文也就喪失了最為根本的趣味性、想象性、創(chuàng)造性和人文特征,喪失了應有的學科尊嚴?!闭f到學科尊嚴,到底怎樣的語文更有學科尊嚴?語文課像語文,數(shù)學課像數(shù)學,歷史課像歷史,具備學科基本屬性(工具性)的學科教學才配稱作有學科尊嚴。
無論是知識的接受,還是思維成果的傳達,都必須借助聽、說、讀、寫這四種基本的語言能力才能順利完成。只有根系發(fā)達,才會有果實肥碩。
韓老師在“商榷”中援引了德國的洪堡特、雅斯貝爾斯,美國的杜威、加涅這些“洋膏藥”。其中引用杜威在《經(jīng)驗與教育》中說的一段話,倒像是韓老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們……喜歡采用極端對立的方式去思考。他們慣用極端‘非此即彼的公式來闡述他們的信念,認為在兩個極端之間沒有種種調(diào)和的可能性?!蔽乙獑枂?,到底是石皇冠老師在“非此即彼”,還是韓中凌老師在“非此即彼”?
工具性是基本屬性,是不上色的“本性”;人文性是人為上色的高級屬性,是感悟、教化的產(chǎn)物。對一年級上學才三個月的小孩,是要先發(fā)展哪個屬性呢?連外行人都知道的事,韓老師怎么糊涂了呢?
單憑一節(jié)一年級的聽讀課,就“暢談”人文性與工具性的“厚此薄彼”是不妥的,有斷章取義的“誤讀”嫌疑。極有可能人家這節(jié)課教學生讀流利,下一節(jié)課教學生讀出生動性、知識性,即韓中凌老師所說的人文性吧。
語文課程性質(zhì)的“天平”,爭論了半個多世紀,也沒爭論出個“共識”,當確信“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緊鑼密鼓地爭論。當年人們爭論姓“資”姓“社”的政治大方向時,鄧小平一個“讓事實說話”,平息了喧囂,我們不妨學學鄧公,停住“嘴把式”,讓教師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在教學中邊實踐邊矯正,路總是要自己走的。
一線教師可能會在語文教學中,就語文的工具性和人文性,出現(xiàn)韓老師文中所言“左搖右擺”的現(xiàn)象,但絕不會走“非此即彼”的極端。我相信,他們會在教學中自我反思、自我矯正、自我完善。我還相信,就語文教學而言,工具的“馬”跑快了,人文的“車”自不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