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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勒熱納自傳契約看《紅樓夢》的“自傳說”

2015-04-04 09:51:41
關鍵詞:春柳詩稿自傳

張 同 勝

(蘭州大學文學院,甘肅蘭州730020)

從勒熱納自傳契約看《紅樓夢》的“自傳說”

張 同 勝

(蘭州大學文學院,甘肅蘭州730020)

傳記學者勒熱納認為,自傳是“實有之人”的個人史,并且凡自傳須有自傳契約。自傳契約與讀者約定作者所述皆為真實,在文本內對作者、敘述者和人物的同一性加以確定,并最終指向封面上作者的名字。而《紅樓夢》開篇則是小說契約,首先聲明它將“真事隱去”,通篇乃“假語村言”,此其一;其二,《紅樓夢》的作者迄今尚不確知,現(xiàn)有已知文獻不能證明曹雪芹乃“實有之人”,曹雪芹或許是作者的化名、筆名甚至僅僅是小說中的虛構姓名;其三,即使假定曹雪芹為作者,曹雪芹、石頭和賈寶玉或“金陵十二釵”也不具有同一性,因而《紅樓夢》不是自傳;其四,作者與人物不僅不具有同一性,而且不存在相似性,因而《紅樓夢》也不是自傳體小說。從而表明,《紅樓夢》的“自傳說”根本不成立。

自傳;自傳契約;《紅樓夢》;自傳說

1921年,胡適《紅樓夢考證》認為“《紅樓夢》是一部隱去真事的自敘:里面的甄、賈兩個寶玉,即是曹雪芹自己的化身;甄、賈兩府即當日曹家的影子”,從而提出了“《紅樓夢》這部書是曹雪芹的自敘傳”的觀點,即“自傳說”。[1]220這一觀點得到紅學家俞平伯、顧頡剛、周汝昌等人贊同,于是自20世紀20年代以來《紅樓夢》一直被認為是“寫實自傳”?!都t樓夢》的史學研究,其前提、出發(fā)點和根基就是這部小說為一部自傳,具有史料性質。否則,曹學、探佚學以及“京華何處大觀園”等的考實就是空中樓閣、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且不說胡適論證“自傳說”內部存在著邏輯問題,就以自傳的定義來看,胡適似乎也不清楚它的界定范疇,因而不斷有學者質疑《紅樓夢》的“自傳說”。于是,為了準確起見,有學者認為,從文類上進行區(qū)分,《紅樓夢》是自傳體小說。那么,自傳體小說與自傳有何不同呢?《紅樓夢》具有自傳性嗎?《紅樓夢》究竟是一部自傳、自傳體小說,還是一部根本不具有自傳性的小說?這些問題涉及紅學的基礎,值得深入探討。

何謂自傳?自傳詩學家和自傳研究“教皇”菲力浦·勒熱納對它的定義是:“一個實有之人以自己的生活為素材用散文體寫成的后視性敘事,它強調作者的個人生活,尤其是其人格的歷史。”[2]101在勒熱納自傳定義中,“作者”是一個關鍵詞,也是一個界定的重要角度。而探討《紅樓夢》的“自傳說”,作者問題又是關鍵,因此先探討《紅樓夢》的作者問題,這個問題解決了,其它問題皆可迎刃而解。

《紅樓夢》的作者究竟是誰,自小說問世以來,迄今尚無定論。自滿清迄今,就有曹寅之子(袁枚《隨園詩話》)、曹寅之孫(《雪橋詩話續(xù)集》)、曹寅父子(李公白)、“康熙間京師某府西賓常州某孝廉”(陳鏞《樗散軒叢談》)、曹雪芹(胡適等人)、吳梅村(傅波和鐘長山)、曹一士(《四焉齋集》)、曹頫(黃且《紅樓夢新考》、趙國棟《〈紅樓夢〉作者新考》等)、石頭或“石兄”(潘重規(guī)《紅樓夢新解》)、曹竹村(戴不凡《揭開紅樓夢作者之謎》《石兄與曹雪芹》)、曹淵(劉潤為《曹淵:〈紅樓〉的原始作者》)、曹顏(徐乃為《紅樓三論》)、曹碩(魯歌《〈紅樓夢〉原始作者是曹碩》)、曹頔(張曉琦《自相戕戮自張羅——〈紅樓夢〉作者新論之一》)、納蘭性德(趙烈文《能靜居筆記》)、不知何人(張壽平《〈紅樓夢〉脂評平議》等)、家族累積說(趙建忠《“家族累積說”:〈紅樓夢〉作者的新命題》)等多種說法。

曹雪芹是不是一個實有之人的真實姓名?這其實還是一個須要解決的問題,因為除了小說中的“假語村言”外幾無確鑿的文獻可征。目前所知所謂的相關文獻不是改竄偽造就是“關公戰(zhàn)秦瓊”?!安苎┣邸边@三個字是小說開篇或者說楔子中提到的,除此之外還有空空道人即情僧者、吳玉峰、孔梅溪等姓名,它們可能俱是作者的筆名;按照作者的寫人敘事理路,不排除吳玉峰乃“無語鋒”之諧音,孔梅溪乃“恐沒戲”之諧音;清人周春曾說過,孔梅溪“乃烏有先生也,其曰東魯孔梅溪者,不過言山東孔圣人之后,北省人口語如此”。[3]68空空道人、無語鋒、恐沒戲等既然皆為杜撰之子虛烏有先生,那么其中與之并列的曹雪芹偏偏就是一個歷史上的“實有之人”嗎?杜世杰《紅樓夢原理》認為,曹雪芹是一個化名,意思是“抄寫存”或“抄寫勤”,這是有其道理的。

退一步說,即使曹雪芹是歷史上的實有之人,迄今為止關于他的可信的文獻資料卻無從覓見?!八^可信資料是指,研究對象最親近、直接的記載,至于曹雪芹研究主要指敦誠、敦敏、張宜泉、明義等友人詩文對曹雪芹相關信息的記載?!盵4]經(jīng)過歷代紅學家的考證,與曹雪芹相關或相近的文獻資料主要有:一是敦敏《懋齋詩鈔》、敦誠《四松堂集》;二是明義《綠煙瑣窗集詩選》、袁枚《隨園詩話》;三是興廉《春柳堂詩稿》;四是裕瑞《棗窗閑筆》??甲C的前提首先是辨?zhèn)危虼诵枰獙@些文獻資料進行辨?zhèn)巍?/p>

敦敏有《懋齋詩鈔》(抄本),敦誠有《四松堂集》(有抄本、刊本和《四松堂詩鈔》三種)。在敦敏、敦誠兩個人的集子中,寄贈、悼念曹雪芹的詩歌共六首。其中敦誠《寄懷曹雪芹霑》,這首詩歌的題目本身就有問題。在古代中國,朋友之間并不直呼其名,彼此之間稱字或號。然而,這首詩歌將曹雪芹的名“霑”加上,只能表明此為偽作或者已經(jīng)過了篡改。而其中“揚州舊夢久已覺”詩句下,還有一條小注:“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边@條小注,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阿二不曾偷”,造假水平之低,令人無語,連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誰曾直呼朋友的祖父名(“寅”)?在禮儀森嚴的滿清,如此唐突無禮是否可能?這樣的做法,殊令人不可解!曹家任織造,一在蘇州,而從曹寅起,兩代三人在江寧,何曾去揚州來?這條小注,出自《四松堂集》抄本(抄本易于加注),而《四松堂詩鈔》有這首詩歌,但是沒有這條小注。顯而易見,這條小注是后人偽造。

據(jù)紅學史可知,胡適在《雪橋詩話續(xù)集》中查到一條關于敦誠記載曹雪芹的資料:“敬亭……嘗為《琵琶亭傳奇》一折,曹雪芹霑題句有云:‘白傅詩靈應喜甚,定教蠻素鬼排場?!比欢?,《四松堂集》卷五《鷦鷯庵筆麈八十一則》其第五十則云:“余昔為白香山《琵琶行傳奇》一折,諸君題跋不下數(shù)十家,曹雪芹詩末云:‘白傅詩靈應喜甚,定教蠻素鬼排場?!睆亩挚捎∽C“霑”乃楊鍾義所添加。

與此相關的還有一則紅學軼事,亦可看出曹雪芹相關文獻的造偽之風。1971年冬,吳恩裕收到周汝昌發(fā)自北京的信函,信中說他收到別人轉送的曹雪芹題敦誠《琵琶行》傳奇詩全文,詩云:“唾壺崩剝慨當慷,月荻江楓畫滿堂。紅粉真堪傳栩栩,淥樽那靳感茫茫。西軒鼓板心猶壯,北浦琵琶韻未荒。白傅詩靈應喜甚,定教蠻素鬼排場?!痹撛姲l(fā)表后引起了學界轟動。吳世昌、王伯祥、顧頡剛、徐恭時等人都認為“這是曹雪芹的原詩”,“此詩可信是雪芹原作”。

1979年5月,周汝昌在鎮(zhèn)江師范??茖W校主辦的刊物《教學與進修》第2期上發(fā)表了《曹雪芹的手筆能假托嗎》一文,稱該詩《曹雪芹題敦誠〈琵琶行〉傳奇詩》系其于1970年秋從湖北干校調回北京無聊中擬作,時共作三首,并在文中展示了他所作的其余兩首。于是,學界絕大多數(shù)人又紛紛改旗易幟,認定此詩為周汝昌所補。從中可以得出,有些紅學家的學識與學風實在不敢恭維!

明義《綠煙瑣窗集詩選》,據(jù)吳恩?!恫苎┣蹍部肌?,是一“舊抄本”,“不但其中某些詩有改易之處,各詩的次序也有變動”,“還有一部分詩是旁人所抄,不是作者的手跡”,如“五言律詩顯然是另一人所寫”,七言律詩及《題紅樓夢》二十首等,“則又是另外一個人所寫”。全書至少有五個人的筆跡,有的人“字寫得很壞”。[5]208-209。由此可知,其中的二十首《題紅樓夢》是否是明義的作品值得進一步辨?zhèn)?,而《綠煙瑣窗集詩選》的史料價值也極為有限,甚至根本不具備可信性。

在《題紅樓夢》詩題后面,有一引言云:“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隨園故址。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余見其抄本焉?!睂τ谶@一小引的可靠性,傅治同先生進行過分析,認為其中有四不合情理之處:一是袁枚與明義同時且長后者二十多歲,當時就住在隨園,因而明義不可能將袁枚的寓所稱之為“故址”;二是“出”與“撰”同義復沓,不符行文規(guī)范;三是注中“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與給袁枚的祝壽詩小注“新出《紅樓夢》一書”前后抵牾;四是“見過”與“閱讀”《紅樓夢》對其人物情節(jié)的熟悉程度不一,僅一“見”何以能撰詩二十首?因而這條小引“是后人偽造的”。[6]

袁枚在《隨園詩話》卷二云:“康熙間,曹練(楝)亭(即曹寅)……之子雪芹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明我齋(即明義)讀而羨之。當時紅樓中有某校書尤艷,我齋題云:‘病容憔悴勝桃花,午汗潮回熱轉加。猶恐意中人看出,強言今日較差些。’‘威儀棣棣若山河,應把風流奪綺羅。不似小家拘束態(tài)。笑時偏少默時多?!边@則詩話其間的問題頗多:《紅樓夢》并非成書于康熙年間;曹寅的號“楝亭”竟然寫成“練亭”;曹寅沒有一個叫做“雪芹”的兒子;《紅樓夢》的主要內容并非敘述“風月繁華之盛”;《紅樓夢》亦沒有明義詩所吟詠的校書(妓女);如此種種,足以證明此則敘述乃袁枚道聽途說而來的不實浮言,從而實不可信,更不可征。

至于興廉《春柳堂詩稿》,其中的問題就更多了。據(jù)王利器自述,其四川大學同學石曉暉女士準備將家藏《八旗藝文編目》所著錄的那一批書出讓。王利器認為那批書有兩大特點:“一,旗人集子最多;二,手稿也不少?!焙髞磉@批書被王利器勸文化藝術局全部買下,交與北京圖書館收藏。[7]295

王利器根據(jù)他同學家藏的興廉《春柳堂詩稿》對曹雪芹的身世作了重新考訂,寫成《重新考慮曹雪芹生平》一文。在這篇論文中,王利器寫道:“北京圖書館藏清漢軍鑲黃旗興廉《春柳堂詩稿》刻本一卷,……”在這里,《春柳堂詩稿》由“家藏”而“北京圖書館館藏”,從而具有了更高的可信性?!洞毫迷姼濉芳s刊于光緒己丑(1889)。蒙古族人巴魯特恩華《八旗藝文編目》別集五:“《春柳堂詩稿》,漢軍興廉著。興廉原名興義,字宜泉,隸鑲黃旗,嘉慶己卯(1819年)舉人,官侯官知縣,鹿港同知?!睏铈R義《白山詞介》卷三云:“興廉原名興義,字宜泉,漢軍鑲黃旗人,嘉慶二十四年舉人,官侯官令,升鹿港同知,工畫?!睋?jù)王利器所考,“由一七六三年曹雪芹之卒至一八一九年興廉中舉,相隔為五十六年,則興廉當是年十五六歲左右便已作曹雪芹的忘年之交了。”[8]302假設曹雪芹死的這一年興廉15歲,56年之后,興廉71歲了,以古稀之年中舉,且官侯官知縣,鹿港同知?如將興廉與曹雪芹為忘年交的年月從1763年往前推,那么,興廉則不止古來稀的年齡中舉了。這種可能有多大?況且,從《春柳堂詩稿》中與芹溪或雪芹相關的四首詩歌來看,其感懷悲歌當亦不會出自15歲少年之手。因此,十之八九,至少這四首詩歌本來為手稿,甚至就是后人偽作。后讀到劉廣定《〈春柳堂詩稿〉的作者問題試探》《再談〈春柳堂詩稿〉的作者問題》和周郢《關于“興廉”的一條資料》,確定興廉乃咸豐、同治年間人,從而直接證明了這四首詩歌或是造假或是所談芹溪、雪芹者實乃他人,與小說作者無關,而造假的可能性極大。

對這四首詩歌與曹雪芹關系的質疑,始自歐陽健,后有魏子云、劉廣定等更加詳細地論證了其荒謬之處。如“全詩稿一百七十余首,其他所有的詩題之下,都沒有‘附注’,獨獨懷傷這四位姓曹的詩之下,有兩首在題下加了‘附注’,何以呢?”[9]再如,“另一疑問是中國古時人的號字,他人是否可以添加‘居士’二字?”[10]

從詩歌文本來看,《春柳堂詩稿》關于“芹溪”或“雪芹”的詩歌四首,其中一首為《題芹溪居士》,原注云:“姓曹,名霑,字夢阮,號芹溪居士,其人工詩善畫?!鼻也徽f此乃孤證,退一步來看,這個原注也大有問題:古人名與字,存在著一種內在邏輯關系,或相輔相成,或相反相成。那么,試看“霑”與“夢阮”有何關系?周汝昌先生認為“‘夢阮’與‘霑’,毫無聯(lián)系,絕非表字”,[11]14這是完全正確的。從而表明,興廉《題芹溪居士》的這條小注乃后人添加偽造,而偽造者竟然連古人名、字、號最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此其一。其二,所引《春柳堂詩稿》詩四首中,三首為“芹溪”,一首為“雪芹”,請問他們是一人還是兩個人?如果是一人,“忘年交”之間何以會出現(xiàn)兩個不同的稱謂?又,既然是“忘年交”,原注中其人云云之行文何以如此生冷疏離?況且,朋友彼此間何曾見過賦詩加注的?如此等等,從而表明這幾首詩歌皆為偽造,“附注”似乎更是欲蓋彌彰。

再退一步,假設王利器先生所考皆真,順著其理路往下看。王利器《馬氏遺腹子·曹天祐·曹霑》又認為曹霑即曹天祐(五慶堂《重修遼東曹氏宗譜》為“天佑”。重修家譜其中的改竄且不說,“由于《五慶堂重修遼東曹氏宗譜》中關于曹雪芹家族一支的記載與《八旗滿洲氏族通譜》中關于曹振彥家族的記載太過相似,且曹世選以上數(shù)代缺載,故而從此譜問世那天起,學界就有不少人對其中曹雪芹家族一支記載的可靠性存有懷疑”;[4]《八旗滿洲氏族通譜》為“天祐”,而“霑”這個名是曹府被抄家后改的。[12]310而作為名之“天祐”與作為字之“夢阮”之間亦沒有表德關系。敦誠《四松堂集》卷上“贈曹芹圃”,原注:“即雪芹”。“芹圃”是曹雪芹的另一個號嗎?芹圃既然已經(jīng)是一個號了,為何又對它加注?朋友詩酒唱和,以及賦詩,還需要特別加注?梳理一下王利器先生的看法,作一小結:《紅樓夢》的作者,姓曹,名天祐,后改為霑,字夢阮,號芹溪居士。那么,請問,“雪芹”是另一個名、另一個字還是另一個號呢?以及“芹圃”呢?

裕瑞《棗窗閑筆》指出:“舊有《風月寶鑒》一書,又名《石頭記》,不知為何人之筆。曹雪芹得之,以是書所傳述者與其家之事跡略同,因借題發(fā)揮,將此部刪改至五次……曾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叔脂研齋之批語,引其當年事甚確,易其名曰《紅樓夢》?!痹H鹪疲骸奥勂渌^寶玉者尚系指其叔輩某人,非自己寫照也。”在這則筆記中,裕瑞亦不知作者“為何人”,曹雪芹只是修改者而已。溫慶新先生經(jīng)過考證認為,“在裕瑞的《棗窗閑筆》中,有關曹雪芹及《紅樓夢》的記載亦頗顯突兀:現(xiàn)存《棗窗閑筆》的筆跡并非裕瑞的親筆,《閑筆》所說之語實是欲推崇‘脂評本’以誤導讀者牟取他利之造假意圖作祟的結果”。[13]

在曹氏族譜中,從未曾找到“曹雪芹”這三個字,乃至備受“紅學家”推崇的曹雪芹墓石碑刻上所記載的信息與現(xiàn)存諸多文獻記載有許多矛盾之處,[14]表明此乃處心積慮之下的偽造,只可惜不學無術,造假水平太低,以至于漏洞百出。沒有確鑿可信的文獻資料,對曹雪芹的所謂考證,其實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或純系捕風捉影。

由以上可知,現(xiàn)有已知文獻中根本就沒有曹雪芹為《紅樓夢》作者的直接證據(jù)。所有的不過是四五條提及芹溪、芹溪居士、雪芹、芹圃或曹雪芹等稱謂的詩句或附注,而附注則是后人偽造的試圖證明詩句中的芹溪居士、芹圃、曹雪芹等即《紅樓夢》作者的“證據(jù)”。而這些證據(jù),要么文理不通,要么欲蓋彌彰,要么前后抵牾。至于曹雪芹與《紅樓夢》的作者之間的真正邏輯關系,則“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依據(jù)勒熱納關于“自傳”的上引界定,結合《紅樓夢》的文本敘事和作者考論,可知《紅樓夢》的作者,“相傳不一,究不知出自何人”(乾隆五十六年程偉元印刷《紅樓夢》時所作《紅樓夢序》中語),今姑且以學界“基本共識”暫為曹雪芹(小說楔子中的假語村言為始作俑者,小說行文中的姓名,豈可與現(xiàn)實中人等量齊觀?),作者與敘事者“石頭”并非同一人物,而小說人物賈寶玉又不是“一個實有之人”;敘事對象或文本中的人物也并非作者曹雪芹自己,而是閨閣中的“彼一干裙釵”,即金陵十二釵(《紅樓夢》又名《金陵十二釵》),其編撰之目的是“使閨閣昭傳”;所談的主題并不是作者的“個人生活”尤其是“其人格的歷史”,而是滿洲貴族賈、王、史、薛四大家族沒落衰敗的血淚史等,從而可推知《紅樓夢》不是自傳。

所說賈寶玉不是“一個實有之人”,指的是小說人物賈寶玉的虛構性,可從小說文本的脂評批語進行印證:第19回賈寶玉與茗煙有一對話,其庚辰雙行夾批云:“按此書中寫一寶玉,其寶玉之為人是我輩于書中見而知有此人,實未目曾親睹者。又寫寶玉之發(fā)言每每令人不解,寶玉之生性件件令人可笑,不獨不曾于世上親見這樣的人,即閱今古所有之小說奇?zhèn)髦幸辔匆娺@樣的文字。于顰兒處更為甚。其囫圇不解之中實可解,可解之中又說不出理路,合目思之,卻如真見一寶玉真聞此言者,移至第二人萬不可,亦不成文字矣。余閱《石頭記》中至奇至妙之文,全在寶玉顰兒至癡至呆囫圇不解之語中,其誓詞雅迷酒令奇衣奇食奇玩等類固他書中未能,然在此書中評之,猶為二著?!贝艘恢?,表明賈寶玉這個人物實乃虛構的藝術形象,現(xiàn)實中并無此人,從而又證明了小說所虛構的這一個人物,絕非自傳中的“實有人物”。

勒熱納認為,自傳皆有自傳契約。那么,何謂自傳契約?“自傳家首先要做的便是反問其寫作行為的意義、手段和影響,所以自傳開篇通常不是作者的出生證明(我生于……),而是天窗亮話,這就是‘自傳契約’。”[2]65作者在自傳開頭,首先聲明其“意圖”是言說真相,在敘事之前再三強調所述之真實性,“作者欲與讀者訂立的一種真實性承諾或約定,或者說作者有一種法律責任,明確而鄭重地承諾他所講述的是真實的。”[2]11

饒有趣味的是,《紅樓夢》開篇伊始,也有一個契約,用勒熱納的術語來說就是“小說契約”。[2]118然而,這個具有元敘事性質的小說契約與自傳契約反道而行:作者不是強調其敘述的真實性,而是強調其虛構性,即“真事隱去”而“假語村言”。

然而,胡適先生卻認為,《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中有“作者自云:‘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后……’”一段文字,說明“《紅樓夢》明明是一部將真事隱去的自敘的書……曹雪芹即是《紅樓夢》開端那個深自懺悔的‘我’,即是書里的甄賈(真假)兩個寶玉的底本!懂得了這個道理,便知書中的賈府與甄府都只是曹雪芹家的影子?!崩畛蕉都t樓夢研究》認為,“以前考證《紅樓夢》的影射法固屬可笑,即胡先生也不免有太拘泥事實之嫌?!逼鋵崳m先生的《紅樓夢》考證并非拘泥于事實,而是與索隱派的映射法大致是五十步笑百步的關系。因此,《紅樓夢》開篇的作者自云,表明這個楔子是小說契約,而不是自傳契約。

自傳契約要求自傳、敘述者和人物具有同一性:“在自傳中,作者一方和敘述者兼主人公的一方同為一體”,[2]14或者說“作者、敘述者和人物必須同一”,[2]103這是自傳的同一性要求,同時也是自傳之所以能夠成立的不折不扣的必要條件。

然而,顯而易見的是,《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與敘述者石頭以及人物賈寶玉、金陵十二釵并非一體。這一點從脂批也可以得到證實。小說第五回中,警幻仙姑說《紅樓夢》十二支此曲“若非個中人不知其中之妙”,脂批針對“個中人”道:“三字要緊。不知誰是個中人?寶玉即個中人乎?然則石頭亦個中人乎?作者亦系個中人乎?觀者亦個中人乎?”從而表明,《紅樓夢》中的作者、敘述者和人物并不具有同一性,同時也證明了《紅樓夢》并不是一部自傳。

那么,《紅樓夢》是自傳體小說嗎?論證的前提是精嚴地進行概念劃界,因此需要區(qū)分與自傳相關的幾個概念:回憶錄與自傳的區(qū)分是前者重心在事件,而自傳的重心在個人;傳記與自傳的“根本不同在于相似性和同一關系的孰輕孰重。在傳記中,相似性為本,同一性為次;在自傳中,同一性為本,相似性為次”;[2]134自傳體小說具有作者與人物的相似性,而自傳則必須有作者、敘述者和人物同一性的契約聲明。[2]116

由是觀之,從嚴格意義上說,《紅樓夢》也不是自傳體小說,而是小說。何以言之?自傳與小說的區(qū)分,按照勒熱納的觀點,關鍵不在于真實與否或精確度高下,“而僅僅在于是否有重新領會和理解自己一生的真誠的設想。關鍵在于是否存在這一設想,而不是追求一種無法達到的真誠性?!盵2]18

而自傳與自傳體小說的區(qū)分,關鍵在于,自傳一是具有自傳契約即作者聲稱其敘述是真實的(其中謬誤、歪曲、夸張、避諱等都難免,因為“自傳只是一種特定條件下的虛構”[2]20)。二具有指涉性,即作者、敘述者和人物三位一體,具有同一性(這也是自傳契約的顯著標志);而小說則具有小說契約即虛構聲明,自傳體小說敘述者和人物是相同的,但是人物與作者不具有同一性,僅具有相似性。[2]14

以此來觀照《紅樓夢》就會發(fā)現(xiàn),石頭(或第三人稱敘事者)與賈寶玉并非一致:脂批雖然有時也將賈寶玉稱為“石兄”或“玉兄”,但有時又有“鳳姐點戲,脂硯執(zhí)筆”等吐槽,以及賈寶玉在小說文本中的分身或影子,更是遠離了作者的質的規(guī)定性;而曹雪芹(假設這就是作者的專名)與賈寶玉是否具有相似性又無從得知,因為正如以上所論,關于曹雪芹的文獻,實不足征!而曹雪芹可能是曹頫、曹顒的遺腹子或者是誰,也不過是“可能”而已。新紅學之紅學家們,其實與索隱派一樣也是在猜謎或臆想,雖然打著在故紙堆里進行嚴謹考證的科學旗號。

綜上所述,從勒熱納的自傳契約來看,《紅樓夢》不是自傳,而是小說,因而胡適首倡的“自傳說”根本不能成立。

[1]胡適.紅樓夢考證[M].上海:上海書店,1942.

[2][法]勒熱納.自傳契約[M].楊國政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3]一粟.紅樓夢卷[M].北京:中華書局,1963.

[4]樊志斌.曹雪芹家世生平研究述評[J].紅樓夢學刊,2013,(6).

[5]吳恩裕.曹雪芹叢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6]傅治同.紅學史上的三個曹雪芹[J].邵陽學院學報,2010,(5).

[7]王利器.樓外尋夢記:耐雪堂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

[8]王利器.重新考慮曹雪芹的生平:耐雪堂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

[9]魏子云.治學考證根腳起——從《春柳堂詩稿》的曹雪芹說起[J].明清小說研究,1993,(2).

[10]劉廣定.轉載后記兼答蔡義江先生,《春柳堂詩稿》作者問題試探[J].紅樓夢學刊,2000,(2).

[11]周汝昌.紅樓夢新證[M].北京:華藝出版社,1998.

[12]王利器.馬氏遺腹子·曹天祐·曹霑——耐雪堂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

[13]溫慶新.《棗窗閑筆》辨?zhèn)握揫J].貴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2).

[14]溫慶新.對若干“曹雪芹評傳”的評判[J].中國圖書評論,2010,(9).

(責任編輯 魯守博)

Approaching the Autobiographical Characteristics ofTheStoryoftheStonefrom Philippe Lejeune’s Autobiography Contract Perspective

Zhang Tongsheng

(SchoolofChineseLanguage&Literature,LanzhouUniversity,Lanzhou730020,China)

Philippe Lejeune advocates that autobiography is an account of a real person, and that the autobiography is to abid the autobiography contract, in which there is a claim that all that is written is true, and the name of the author, the narrator and the protagonist should be the same as the one printed on the book-cover, which refers to the same one person.TheStoryoftheStone, in this sense, could not be classified as an autobiography in that: firstly, in the beginning ofTheStoryoftheStone, there is a fiction contract, which states that there is nothing true in the narrative and all is a false story; secondly, the author ofTheStoryoftheStonestill needs ascertaining, resources available now cannot prove the existence of such as person as Cao Xueqin, and Cao Xueqin is quite possibly a pseudonym for the sake of the book; thirdly, even though Cao Xueqin were supposed to have lived in this world, and he were the author of this novel, there exists no consistancy among Cao Xueqin, the Stone and Jia Baoyu or the “Twelve Girls in Nanjing”; fourthly, there is no similarity between the author and the protagonist. Therefore the Claim thatTheStoryoftheStoneis an autobiography simply can not hold water.

autobiography; autobiography contract;TheStoryoftheStone; the autobiography claim

2015-01-21

甘肅省社科規(guī)劃項目“媒介生態(tài)中的《玄怪錄》敘事研究”(14YB018)。

張同勝,男,山東昌樂人,蘭州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文學博士,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研究所代所長。

I207.411

A

1672-0040(2015)02-004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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