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淦生
有感于高考作文的 “文體感”
王淦生
不是專業(yè)與文字打交道的,大概沒有多少人會去計較 “文體”這玩意兒。就像普羅大眾,一天勞作歸來,躺沙發(fā)上拿本書消遣,誰還會吃飽了撐的先去研討一番它的體裁歸屬?當然我這樣說并不是要否定文體的重要性,至少那些專門研究 “寫作學”的先生們是要在這塊田地里刨食的。除了那幫精英人士,對文體最為關注的大概就數(shù)我們的高中學生和他們的語文老師了。原因很簡單:作文的文體關乎高考作文的得分,而一篇作文的得分一定程度上左右著這個考生的高考總分,進而也就影響到他所進大學的層次。今天,高考對每位中學生和他們的教頭來說,實可謂 “悠悠萬事,唯此為大”,自然這作文文體也就輕視不得了。
在我的印象中,某些省市 (譬如四川、重慶)在高考作文的設計和批閱上已有淡化文體的趨勢,不過我所在的江蘇這樣一個文化教育大省卻依然在堅守著規(guī)范的文體。江蘇省在高考閱卷中明確規(guī)定凡是文體不明 (或稱 “文體感不強”)的文章均要與跑題的作文一樣被打入冷宮,甚至給予不及格處理。而這種 “文體感不強”的最為突出的表現(xiàn)便是在記敘中摻入過多的議論抒情,或在議論中加進了過多的描寫敘述。廣受讀者歡迎的文化類雜志 《讀者》中刊出的文章大多便與此類作文相像。所以報刊上非常盛行的稱得上雅俗共賞的以 “挖掘生活哲理,探究人生奧秘”為主旨的“《讀者》體”隨筆成了敝省中學生作文之大忌。
那么究竟什么樣的文章才可以稱得上 “文體感”鮮明呢?我所在的中學前些時候曾邀請了一位在省內(nèi)中學語文界頗有幾分名氣的大腕到校給學生開了一場講座,此公便總結出了一套高考作文 “寫什么像什么”的秘訣,具體內(nèi)容如次:一是從構思上著眼——記敘文要把題目變成故事,用故事表達思想,讓思想流淌在描寫中 (這一總結倒頗有幾分詩意,也很是切中肯綮,而下面的就 “信言不美”了);議論文要立好一個觀點,想好三個角度,每個角度選好一個例子,結尾形成結論;散文則選好一個點,連成一條線,展現(xiàn)三個畫面。二是在文章結構上著力——記敘文要開頭結尾短小,中間部分充實,詳略得當,虛實結合;議論文要分為五段,開頭列出中心論點,中間展示三個分論點,結尾得出結論;散文則要大段穿插小段,描寫結合抒情……高人到底是高人,寥寥數(shù)語便將文體特征歸納得如此到位,且理科教師一般羅列出一整套操作性很強的公式。只要具有中等智商的學生大概都不難把握。
只是這么一來,我們的中學寫作教學豈不成了一種專門擺弄八股文章的文字游戲?不少老師常常將高考作文比作 “戴著手銬腳鐐跳舞”,可今天的學生不僅戴上了“手銬腳鐐”,而且還一個個被事先設計好了舞蹈的規(guī)定動作和固定套路,使他們的寫作完全變成了一種體操、跳水中的 “規(guī)定動作”比賽,其個性特點完全湮沒在了一種僵化的程式中 (且不談在內(nèi)容上的限制,那更是令人發(fā)指,諸如不談論政治,不觸及陰暗面,不涉及敏感話題……而要一個個十幾歲的孩子去玄談人生,清議生命),不客氣地說,這真是對文章的褻瀆。
按說語文科目本該是一門最能彰顯學生個性、最能抒發(fā)孩子們性靈的學科,可你看看今天的語文考卷,除了基礎知識題被設計為 “客觀性試題” (即有 “標準答案”的那種),那些為 “主觀性試題”配發(fā)的所謂的 “參考答案”也完全就是稱得上是毫無商量余地的 “金科玉律”。媒體上曾被當笑話流傳的著名作家王蒙答不對為自己的文章設計的閱讀題、北大博導錢理群考不及格高考語文卷的令人尷尬的例子,原因就在于他們二位的答案與我們出題專家提供的答案相齟齬!文藝理論界有句名言——“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可在今天中國的語文界卻是 “千萬個讀者只許有一個哈姆雷特”!看來我們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里倡導的 “統(tǒng)一思想,統(tǒng)一認識,統(tǒng)一行動”的法寶在我們的語文界得到了最充分的貫徹。
曾有專家呼吁在高考語文卷中盡量減少 “客觀性試題”,給學生以自由發(fā)揮的余地??墒蔷C觀目前高考中語文考試的現(xiàn)狀,客觀性試題雖有所減少,但主觀性試題卻有漸漸走向 “客觀性”的趨勢。而今,甚至連本當百花齊放的高考作文也漸趨模式化、公式化、拼裝化了。我實在搞不清楚,如此 “整齊劃一”的語文教學模式能否帶來我們民族語言的繁榮?
(作者單位:江蘇鹽城市亭湖中學)
責任編輯 蕭 田